由买买提看人间百态

boards

本页内容为未名空间相应帖子的节选和存档,一周内的贴子最多显示50字,超过一周显示500字 访问原贴
Belief版 - 去过天堂90分钟 90 Minutes in Heaven 正文 (转载)
相关主题
一个原教旨主义者的前世今生福音营的感受
不要用一部分共产党员的表现,来衡量共产主义信仰方舟子反基督教的逻辑原理
朋友的困惑:佛祖or耶稣?摩门教的启示 -- 一篇中立性的文章
四共加行与四加行 -宗萨钦哲仁波切开示基因与人种:——人类的同一性与多样性(2)
我个人对基督教的看法通往奴隶之路-序言
用人的思维去认知圣经是有局限性的给慕道朋友的一封信
关于基督教徒死后上天堂新生命的见证
ZT: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转载] 我为什么对上帝说不---一位美国华人的见证(上)
相关话题的讨论汇总
话题: 天堂话题: 祷告话题: 伊娃话题: 知道话题: 没有
进入Belief版参与讨论
1 (共1页)
t****e
发帖数: 2737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TrustInJesus 讨论区 】
发信人: tmouse (猪头), 信区: TrustInJesus
标 题: 去过天堂90分钟 90 Minutes in Heaven 正文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Aug 7 13:31:20 2012, 美东)
本书的第一部分怎么找不到,找到了再贴。AMAZON有卖这本。
大概是这样:唐.派普牧师是美国几个教会的负责人,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一个女儿和
一对双胞胎儿子.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确认唐已经死亡90分钟,他跨越生死边界去到了天
堂,(我知道很多人看了都以为有点颠)天堂的美丽与喜乐是如此真实,他看见了先而他去
的亲人们.然后他又回到了人间饱受重度伤残无尽的煎熬,自怜、痛苦、忧郁、灰心。剧
痛使得他无数次祷告上帝让他回天家,因为看见过天堂的人真的不想回来,那里比世界上
的一切都真实.这个剧烈的经历改变了他和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让他更加清晰生命
真正的意义所在.
唐·派普自一九八五年起成为一位全职牧师,服务于教会不同部门和事工,其中包括六
年任职为主任牧师。唐和他的妻子伊娃,目前居住在德克萨斯州帕萨蒂那,他们有三个
孩子,现在都已长大成人,并成为无数报刊杂志的新闻人物。唐现在是一份周刊的专栏
作者。每个星期,他都会在美国和世界各地讲道,带领特别聚会和退修会。
若有需要联系唐,可写信至电子邮箱:d*****************[email protected]
二 我在天堂的时间
就惧怕,说:“这地方何等可畏!这不是别的,乃是上帝的殿,也是天的门。”
《圣经》创世记28:17
我死的时候,并没有穿过一条又黑又长的隧道,也没有离去或归来的感受,更未经
历身体被带进光明里的过程。我没听见任何声音,不管是叫我的或是呼唤别人的。与我
生前最后见到的桥和雨的景象同时发生的,是光包裹了我,而这光辉是超过地上所能理
解或描述的光亮。就只是这样。
我的下一个意识,就是我正站在天堂。
喜乐充满我的心。我向四周张望,注意到有一大群人站在一扇辉煌壮丽的大门之前
。我不知道他们距离我有多远,但距离之类的事似乎无关紧要。当那群人向我跑过来时
,我没看见耶稣,却看见许多熟悉的面孔。我立刻明白,这些都是先我离世的人,他们
的出现显得非常自然。
他们涌向我,每个人都带着微笑,并且高声赞美上帝。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我直
觉地知道,这是我的天国欢迎会。他们在天堂门口聚集,正等着我。
我第一个认出的,是我的外公乔伊•古柏。他看起来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有一撮白发和我称作大香蕉的鼻子。他立时停下来站在我的面前,脸上堆满了微笑。
我可能喊了他的名字,但我不确定。
“唐尼!”(他常这么叫我)他的眼神明亮,在奔向我的最后几步超我伸出了双臂
。他拥抱我,紧紧地抱着我。是的,他就是我儿时记忆中那位强壮并且精力充沛的外公。
记得在他心脏病发作时,我正和他一起在家,并且跟他一起坐上救护车。我一直待
在医院急诊室外边,直到医生走出来摇摇头轻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外公放开了我,我看着他的脸,一股无比的喜悦淹没了我。我无法压抑冲锋的喜乐
,根本没想到他的心脏病或去世,至于我们是怎么来到天堂的,似乎已无关紧要。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天堂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外公,也许是因为他去世的时候我就在
旁边吧。他并不是我生命中最了不起的属灵向导,却也正面影响过我。
被外公拥抱之后,我不记得接下来的两位是谁了。人群围绕着我,有人拥抱我,有
人亲我脸颊,还有人使劲握着我的手,是我感受到无比的爱。
欢迎会中有一个人,叫麦克•伍德,是我童年时的朋友。麦克对我来说有特
殊的意义,因为是他邀请我上儿童主日学的,这对我成为基督徒有很大的影响。麦克是
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最虔诚的年轻基督徒,相当受人欢迎。他连续四年都是高中的橄榄球
队、篮球队和田径队的队员,并且赢得荣誉,非常了不起。他成为我心目中的英雄,因
为他身体力行,活出了美好的基督徒生活。高中毕业后,麦克获得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
的全额奖学金,可惜他在十九岁那年死于车祸。听到这消息时,我非常震惊,甚至心碎
,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才恢复。他的去世,是我的那个是人生经历中最大的打击和痛苦。
参加他的葬礼时,我哭个不停,不明白上帝为什么要带走这样一位忠心的基督徒。
多年来,我一直不能忘记这种痛苦和失落的感觉。我并没有一直想念他,但每当我想起
他,悲伤就笼罩着我。
而现在,我在天堂看见麦克。当他用手臂环绕我的肩膀时,我的痛苦和悲伤消失了
。我从未见过麦克笑得这么开心。虽然我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至少这个地方的喜
乐消除了所有的疑问,一切都至善至美!
有越来越多的人迎向我,并叫唤我的名字。那么多人来欢迎我进入天堂,实在令我
兴奋极了。欢迎者众多,我无法想象有人可以像他们现在这样快乐。他们脸上散发出一
种极平安的光辉,是我在世上从未见过的。他们都充满了活力,容光焕发,喜乐无比。
时间已无任何意义。但是为了表达清楚,我会以时间的顺序来叙述我的经历。
我看见我的曾祖父,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到他的拥抱。他告诉我,他很高兴我加入
他们。我看见贝利•威尔逊,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但后来在湖里淹死了。贝利拥
抱我,他笑得那么开心,令我难以置信。他和每个随之而来的人都赞美上帝,并述说他
们看见我有多么兴奋,也欢迎我来到天堂加入他们所享受的团契。
就在这时,我看见两位曾爱我和教导我关于耶稣基督的老师。我走在这群人中间,
注意到他们从老到少,各种年龄都有,其中很多人在地上素未谋面,但每个人都曾影响
我的生命。而虽然他们以前互不相识,现在却好像很熟络。
我想说明整个情况,但我的词汇稀少,又不够恰当,因为我必须用地上有限的措辞
来描述无法想象的喜乐、兴奋、温暖和全然的满足。每个人都不断地拥抱我、触摸我,
对我说话,出声对我笑,并且赞美上帝。这一切好像持续了很久很久,而我乐此不疲。
我父亲有十个兄弟姊妹,他们的孩子最多有十三个。在我校时候,我们的家族人口
众多,如果想要聚会,必须租下阿肯色州的蒙特罗市立公园。我们派普家族的人彼此都
很亲密,一见面就拥抱亲吻。即使这样,我在地上与家族亲友的团聚经验,都不能是我
对在天堂门口所面对的这崇高的圣徒团聚有心理准备。
曾在蒙特罗市团聚的一些亲人,也在天堂门口等我。天堂里有许多事物,但毫无疑
问的,它是最伟大的一次家庭聚会。
我所经历的每样东西,都像是为感官而预备的超级筵席,任人享受。我从未感受过
如此强而有力的拥抱,跟从未经历过如此美妙的体验。天堂的亮光和质感,是地上的视
觉和言语解读毫无用处,温暖和明亮的光吞没了我。我四顾观看,几乎不能消化那生动
与耀眼的缤纷色彩。每个色彩都超越了我曾有过的体验。
随着所有感官意识的加深,我觉得以前似乎从未真实地见过、听过或感受过任何事物。
我不记得我曾品尝过什么东西,但我知道,如果我尝了,那将比世上任何我吃过、喝过
的东西更美味。最好的解释就是,我感到自己正处于另一个空间。即使在人生最美好的
时刻,我都不曾觉得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的活着。我站在这一群亲爱的人面前,不知说
什么才好,我只试着享受每一件事。一次又一次,我听见他们因为看见我而发出无比喜
乐的声音,因为我在他们中间,他们是多么的激动和兴奋。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真的说
什么话,但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在等我。尽管同时我也意识到,天堂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我再一次注视着身边所有的面孔,了解到他们都曾在我成为基督徒的过程中帮助过
我,或是在信仰成长的过程中鼓励过我。每个人都正面的影响了我,在属灵上引导我成
为一个更好的信徒。我知道——又是那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的直觉——是因为
他们对我的影响,使我得以在天堂和他们在一起。
因为情绪很激动,我不知如何回应他们的欢迎,只能说:“我很高兴跟你们在一起
。”而这完全不能表达我被这些我所爱的人环绕和拥抱所带来的极大喜乐。
我没有意识到我生前留下了什么,也没有为离开家人或财物而感到遗憾。好像上帝
从我的意识中挪走了一切负面饿或使我忧虑的事,我不得不与这些很棒的朋友一起欢乐。
他们看上去跟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比在地上时更加容光焕发而喜乐。
我的曾祖母叫海蒂•满,是美国印第安人。在我小时候,她已经罹患骨质疏
松症,头和肩膀都向前弯曲,整个人看起来是驼着的。我特别记得她的满脸皱纹,另外
还有她那口假牙也让我记忆深刻,而且她总是忘记戴。但是在天堂她对我微笑时,她的
牙齿闪闪发亮,我知道她的牙是真的,她的微笑是我看见过最美的。
我还注意到另一件事——她的背不驼了,她站得又直又挺,脸上的皱纹也不见了。
我根本不知道她真正的年龄,也甚至没想到这个问题。注视着她明亮的脸庞,我意识到
在天堂年龄毫无意义。
年岁意味着时间的流逝,而在那儿没有时间。所有我遇见的人,都跟我最后一次看
见他们时年纪相仿,但在地上生活时所留下的一切蹂躏创伤都消失了。虽然有的人在地
上并不算十分漂亮,但在天堂,每张脸都完美、漂亮,看上去灿烂夺目。
即使现在,经过这么多年,有时我闭上双眼,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些完美的面容,
以及洋溢着我从未体验过的盛情与温暖的微笑。和他们共处的神圣时刻,是我生命中的
珍藏与期望。
当我一进入天堂,他们就在我面前,并且向我涌来,上前拥抱我。我无论朝哪个方
向看,总有我所爱的人和曾经爱过我的人围绕我,并且前后移动,使每个人都有机会欢
迎我。
我感受到被爱——胜过我一生中所有被爱的体验。他们并没有说他们爱我,我不记
得他们说了什么话,但是当他们注视着我的时候,我就彻底明白了《圣经》里所谓“完
全的爱”是什么。它从每个环绕着我的人身上散发出来。
我凝视着他们,觉得这样就是在接收他们对我的爱。片刻之后,我环顾四周,眼前
的景象淹没了我,所有的事物都灿烂耀眼。从前方不远的大门处射来一道光,比环绕在
我身旁的光辉还要明亮,全然辉煌。我停止凝视人们的脸,因为我发现,身边所有的东
西都绚烂发光。言语完全不足以形容。所有的一切都太令人敬畏与惊奇,远超过人类的
言语所能形容。
我所看见的每样东西都发出强烈的光辉,唯一能说的是,我们正开始移向那光。没
有人说应该怎么做,但我们都同时移动了起来。我向前看,一切好像都在长高——好像
一座平缓的小丘永不止息地往上延伸。我本以为们后面或许会有些阴暗,但我所能看见
的,只有绚丽夺目的亮光。
比起眼前的绚烂光辉,我遇见亲朋好友时所看见的亮光顿时黯然失色。感觉好像我
每踏一步,光就变得更加灿烂。我不知道光怎么可能更灿烂辉煌,但它就是这样。仿佛
打开一间暗室的门,走进正午烈日的亮光里,当门一开,烈日光芒群涌而出,是我们暂
时失去视觉。
但我并没有瞎,只是惊讶于那不断增强的光辉。这看起来真的很奇怪,一切虽已如
此灿烂,但我每向前走一步,光辉就加增一些。我越向前走,光就越明亮。光吞没了我
,我感觉自己正被领到上帝面前。人的肉眼必须逐渐适应光和暗,但属天堂的眼睛并不
需要。在天堂里,每个感官都被无限的提升来享受一切,这是何等大的感官盛宴哪!
当我继续向前走的时候,有一种圣洁的敬畏充满了我。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但感
觉得出来,下一步会更奇妙。
然后,我听到了音乐。
三 天堂的音乐
我又看见且听见,宝座与活物并长老的周遭有许多天使的声音;他们的数目有千千
万万。
《圣经》启示录5:11
童年时期,我常在乡下和从林间玩耍,穿梭在齐腰的草丛间,也会去惊吓在地上停
留的溺爱群,使它们倏然飞起,飞走时,它们的翅膀会发出“啪呼”的声音。
在天堂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我所听见的声音。我只能用振翅所发出的神圣呼声来
形容。
但是,也必须将这呼声扩大千万倍,才足以展现出天堂的音响效果。
那是我所听过最美妙悦耳的声音,而且持续不断,像一首永不止息的歌。我被震慑
住了,只想侧耳倾听。我不只听见音乐,我自己似乎也成为音乐的一部分,而且是透过
我的身体弹奏出来的。我伫立不动,却觉得被乐音整个拥抱着。
轻快的音符和旋律充溢在空气中,清晰可闻,我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干扰。感觉好像
当天上的音乐渗透在我身上没一部分的同时,我仍能注意到周遭发生的每件事。
我并未看见任何发声的源头,只感觉到制造天堂音乐的东西就在我上方,但我没有
抬头看,我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正沉浸在周遭人的陪伴中,也许我的感官正忙
于享受着一切。我不想问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疑惑。诸事皆美,我觉得自己了解这一
切,毫无疑问。
无数的音符带来美妙的声音,充溢这我所有的思绪和心灵,兼职难以形容。最奇妙
的是天使拍翅的声音。我没看见他们,但他们所发出的声音就是美妙而圣洁,陪着一个
似乎永不止息的节奏。啪呼的声音就像一种永恒的赞美,而我听了却完全明白它是什么。
在天堂的经历中,一个至今留在我脑海,独特而生动的记忆,是第二个声音。我称
之为音乐,但它与任何我在地上听过的或期待要听到的都不一样。赞美的旋律盈满在空
中,不止息的力量和无穷的变幻令我震撼。
赞美一直不停歇,但对我来说最特比的是,同一时间有上百首乐曲在欢颂,都是赞
美上帝的歌。当我靠近华丽庄严的大门时,赞美的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声音都在
称颂上帝。我用“声音”这个词,但实际上不止于此,有的声音像乐器声,但我不确定
,也不在乎,因为到处都是赞美声,都是音乐,而且很多是我以前从没听过的旋律和曲
调。
“哈利路亚!”“赞美!”“荣耀归于上帝!”“赞美归于君主!”从音乐中传来
这样的赞美词。我不知道是天使在唱还是众人在唱。我惊讶不已,沉浸在天堂的氛围中
,无意左顾右盼。我心中充满着未曾经历过的最深喜乐。虽然没有参与敬拜,却感觉自
己的心也在同样的大喜乐中飞翔。
如果同时播放三章赞美的CD,我们只会听到不和谐,甚至叫人发疯的噪音。但在这
里可不是这样,每个音符都和谐,每个声音和乐器都搭配完美。
说也奇怪,我竟能清楚分辨出每一首歌。当我走进天堂大门时,我觉得似乎每一首
赞美诗都是唱给我听的。
许多古老的赞美诗是我一生在不同时期早就超过的,还有上百首歌是我第一次听到
的。传统的赞美诗、现代的赞美诗和古老的圣歌充满着我的双耳,带给我极深的平安感
受和前所未有的大喜乐。
后来我才发现,我并没有听到像《古旧十架》或《钉痕的手》这类歌曲,但是当我
站在大门时,我并没有立刻意会到这件事。在空中飞扬的歌曲中,没有一首是关于耶稣
牺牲或死亡的歌。我并没有听到任何悲伤的歌,而且我本能的知道,天堂里就是没有悲
歌的。怎么会有呢?所有的赞美都是关乎基督作了万王之王,以及我们因祂为我们所成
就的一切和祂的美好而称颂。
天上的声音胜于我所听过的音乐,欢唱的歌曲数以万计却毫不混乱,因为我能听出
每一首歌的歌词和曲调。
虽然我没有一副好歌喉,这荣耀的音乐却令我赞叹,我知道如果那时我也歌唱,我饿声
音将是完美无缺,而且与充满我耳朵的千万声音与乐器一样优美和谐。
即使回到地上以后,有时我仍听见那乐音轻微的回响着。当我特别疲倦,闭上眼躺
在床上时,偶尔就会伴着这充满我心灵和思绪的天堂乐音入睡。不管白天多么辛苦,平
安会立即充满我的整个人。王室依然会重现,只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回到我心里的,
多半是声音而不是影像。
每次想到这音乐的记忆对我的意义,总不免稀奇。我原本以为最难忘的,应该是我
所看见的事物,或是某个亲人的拥抱。但经历了那么多,我最珍惜的却好似那些声音,
有时我真等不及像再一次听到——亲耳听到。这是我所向往的。我会想见到那些人,但
我知道我终究会永远跟他们在一起。我想再度经历在天堂里的每一件事,然而除此之外
,我最期盼的是听到那些永不止息的歌。
很显然的,我并不知道上帝的感觉,但我想祂一定喜悦于这样持续不断的赞美,而
我也从其中得到了喜乐和安慰。
* * * * * * * * * * * *
在那些时刻——尽管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有人触摸我,他们温暖的拥抱是如此真
实。我也看到超越我一切想象的色彩,并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活力。
我回家了,回到我归属的地方。我想待在那儿,胜过在世上任何地方。光阴悄然流
逝,而我就在天堂。所有的忧虑、不安和挂念都消失了,我一无所求,只感到至善至美。
* * * * * * * * * * * *
在描述天堂景象的时候,我深感沮丧,因为我无法以言辞来表达它的一切,看起来
像什么,听起来像什么,感觉起来又像什么。天堂如此美善,我无所求也无所需。甚至
完全没有想到人世和我留下的一切。
在那里我虽然没有直接看见上帝,也从未看见关于祂的任何影像或亮光,表明祂神
圣的同在,但我清楚地知道祂在那儿。我听见人们谈论进入天堂大门后出来的经历,但
这并未发生在我身上。
我只看见如彩虹般的亮光。我曾朝大门内观看,期待能看到些什么。但那并不是急
切的渴望,而是坦然地敞开心灵,期待经历天堂所有的恩典和喜乐。
对与这部分的经历,我唯一觉得合理的解释是,如果我真的看见了上帝,我一定不
肯再回来。我的感觉是,一旦我们在上帝面前,我们就不会回到地上了,因为相比较之
下,人世全然空虚,毫无意义。
对我来说,单单走到大门口就已经奇妙无比了,它使我初尝属天的喜乐。但我的拙
口笨舌无法形容所发生的一切。
身为牧师,我曾多次在棺木前,或在追思礼拜中说:“对于爱主信靠主的人来说,
离开肉身,就是与主同在。”
我以前相信这话,现下更加深信不疑了。
* * * * * * * * * * * *
过没多久(用人的概念来看),我们开始一起向大门走去。没人对我说,但我明白
是上帝差派那些人来迎接我进入天堂的大门。
在这群欢迎会众的头顶上方,有一座雄伟壮观的大门,切断了两旁一眼望不尽的高
墙。实际的入口跟巨大的门相比,小得令我惊讶。我凝神注视,从任何方向都看不到墙
的尽头,我举目仰望,也看不到顶端。
有一件事确实使我惊奇:在地上时,每当想到天堂,我就期盼有一天会看见一座用
珍珠做的门,因为《圣经》里曾提到珍珠们。不过这门并不是用珍珠做的,但却发出珠
光,或许说彩虹亮光会更真切。在我看来,大门犹如在蛋糕上洒了一层珍珠糖衣,闪闪
发亮。
我停下来观看这荣耀的色彩和闪亮的变幻。闪亮的光芒使我目眩,在这里我就该心
满意足了,但我还是向前迈步,好像被牵拉护送着来到上帝面前。
我在大门外停住,并且能看到里面。它就像一座铺满道路的城市。令我惊奇的是,
路上铺的真的是黄金。如果你想象一条铺满金砖的街,那就很贴近我所能形容的了。
我看见的每样东西都很明亮——是我眼睛所见过最明亮的颜色——如此的强烈,以
至于没有任何地上的凡人能领受这样的光亮。
在这可畏的情景中,我继续走近大门,心里想着,我将要进去。亲友们都在眼前招
呼我、催促我,并邀请我跟他们一起进去。
然而,情境改变了,我唯一能形容的是,突然他们不再我前面,而转到我旁边来了
。我的直觉是,当我要通过那座彩虹大门的时候,他们想走在我旁边。
曾有人问我:“你是怎么移动的?行走吗?漂浮吗?”我不知道,我只是随着那一
群欢迎我的人移动。我们越靠近大门,音乐就越响亮生动。就像从远处观看一场庆典,
听到它细微的声音,就跟着走进庆典当中。我们越靠近,它就变得越强烈、鲜活和生动
。当我到达大门时,我的感官完全活了,我感受到无限的喜乐。
就在大门外——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停住了。眼前的景象使我激动,并且渴望
进入,因为我知道里面绝对会比我现在所经历的更令我兴奋。就在这个时刻,我才终于
有点触摸到人心对天堂的渴望。我在这里,并且即将进入珠光闪动的天堂大门。
在那片刻的听见、顿减,另一个变化产生了,我不在只是听到那音乐和千千万万赞
美上帝的声音,我也成了大合唱的一部分。我与他们合一,他们也接纳我进入他们中间
。我已到达我长久以来所向往的地方,因此在继续向前走之前,我停下脚步,伫立观望。
然后,正如我来到天堂大门一般突然,我离开了。
四 从天堂到地上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袮与我同在。袮的杖,袮的竿,都安慰
我。
《圣经》诗篇23:4
救护车和医护人员来到现场后,判定我当场死亡。根据报告,车祸发生在上午十一
点四十五分。医护人员立即忙于处理现场其他伤者,直到下午一点十五分,他们准备将
我运走之前,再一次检查了我的脉搏。
我仍旧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根据德州法律,在把我的尸体从现场运走之前,必须正式宣告我已死亡。除非宣告
我已死亡,否则救护车必须先把我送到医院。我事后才知道,那个郡没有验尸官,而检
察官也有权可以宣告死亡,然后他们就可以把我的尸体运走。
救护车从监狱、郡里和亨茨维尔分别驶来,除了其中一辆,其余的并没有带走任何
伤者。最后一辆也准备要离开了。从我后来手机的咨询来看,有人安排了一辆没有标记
的车,要把我的尸体运往殡仪馆。
他们找到一辆特殊工具车,打算把我从撞烂的车子里弄出来。因为我已死亡,所以
不是特别紧急。他们关心的是如何疏导桥面的拥塞,是交通尽快恢复正常。
当卡车撞上我的车,并且越过我的头顶时,卡车遣返了我的车顶,仪表板整个挤落
到我的腿上,压碎了我的右腿。我的左腿则有两处被撕裂,分别落在座位和仪表板上。
我的左手臂伸在我头顶上,已经脱臼,越过座椅甩挂下来,索性还没有完全脱离我的身
体。
由于我是用右手开车,我的左臂一直靠在驾驶座旁边的门上。我后来才知道,那只手臂
的主要骨头都不见了,所以左前臂只剩下一块连在膀臂上的肌肉。左腿也是一样,我的
膝盖上端仅连着一些肌肉组织,仍然可为下面的脚踝和小腿输送血液。四英寸半的一段
大腿骨竟然也不见了,而且再也找不到。医生无法用医学解释,为什么这样支离破碎的
我,体内的血液竟然没有流光。
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和学籍,而我的脸因为嵌入玻璃屑,布满各种各样的小洞。方向
盘挤入我的胸膛,血从我的眼睛、耳朵和鼻子里渗出来。
单单从事故现场的情形,医疗救护人员就可以看出我的头部一定承受了巨创,身体
内部显然也已完全变形。急救团队中的一位医护人员第一次发现我没有脉搏时,就用防
水的帆布把我盖起来,并且也用布把车子的顶部遮住,他们并不打算立刻把我从车子里
弄出来或搬动我。事实上,他们也无法这么做,因为如果没有特殊工具车的协助,他们
不可能把我从车子里拖出来或抬出来。
这时,卡车上的两位监狱护警马上向监狱求援,叫了救护车过来。这显然加快了现
场救援的速度,因为其他的救护车都因距离太远而无法立刻赶到现场。
他们检查了另外两部小车的驾驶人,还好他们都没有受伤,也不需要医护人员的帮
忙。那个开监狱卡车的受刑人也没有受伤。医疗救护人员确定他没事后,随即将他送回
了监狱。警察管制着桥上的交通,并等待救护车的到来。等待期间,变向车道,尤其是
从我开来的这个方向,车子已经回堵了几英里的车阵长龙。由于桥面很窄,只有两线车
道,不够一辆车回转,即使可以掉头,也必须沿着湖边多开四、五十英里的路,才能开
上另一条替代的道路。
在交通堵塞的车龙里,迪克和安妮塔•奥尼瑞克(Dick and Anita
Onerecker)至少步行了半英里多才到达事故现场。他们俩在休斯顿北部的克伦恩建立
了一所教堂,也曾在我参加的会议中演讲。我不确定我和他们在三一松会议中心有正式
见过面,也许有吧。我听说迪克•奥尼瑞克有很多年了,但在那次会议上,我是
第一次亲眼见到他。
星期三上午,奥尼瑞克夫妇在我出发现的几分钟就离开了三一松。以休斯顿而言,
这个一月早晨算是十分寒冷。在他们出发后不久,安妮塔就说:“真的很冷耶,我们可
以停下来喝一杯咖啡吗?那也许会令我暖和些。”
迪克看见利文斯顿湖的旁边正好有一家鱼饵专卖店,于是他们停了下来。显然,当
他们在买咖啡的时候,我的车正好经过那里。
这事发生以后,有许多次迪克将他的脸埋在双手中说:“你知道那次意外应该是发
生在我们身上的,应该是我们,只因为我们停了下来,而你开到我们前面,所以你被撞
上了。”
在奥尼瑞克夫妇到达大桥之前,事故已经发生,交通也为之停摆了。人们从车子里
下来,互相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传递着一些有限的讯息。
当迪克和安妮塔下车,他们也照样向身旁的驾驶人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消息从前面一直传过来,原来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一辆卡车撞上了一辆小汽
车”,这就是他们所知道的全部。
迪克和安妮塔在那里站了几分钟,情况并没有好转,然后,又有更多的车子加入车
阵之中。大概在十二点半到十二点四十五分之间的某一刻,他们决定向前走,去事故现
场看一看。当他们遇见一位警察时,迪克问:“我是牧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有
什么人我可以为他祷告的吗?”
警察摇了摇头:“那两部车子里的人,”他边说边指着:“稍微受了一点惊吓,但
没什么大碍,你愿意的话,可以跟他们谈谈。”
“那另一辆车呢?上面盖着帆布的那辆?”
“那辆红色汽车里的人已经死了。”
当迪克与警察交谈的时候,安妮塔走向另外那几辆车,她把几乎没喝几口的咖啡给
了一位老人。
迪克后来这么描述当时的情况:“那一刻,上帝对我说:‘你必须为那辆红色汽车
里的人祷告。’”迪克是一位优秀的浸信会牧师。为一个死人祷告,显然有违他的神学
观念。“我不能这么做!”他想:“我怎么能去为他祷告呢?那个人已经死了。”
这时候,大雨已经转成毛毛细雨,但迪克似乎忘却了周遭的环境。迪克望着警察,
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也许别人将无法接受。然而,上帝对他说的话是如此清晰,以
至于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怀疑。上帝要他为一个私人祷告,即使这看起来有些异常
,迪克对圣灵在那一刻的催促也没有存疑。
“我想为那辆红色汽车里的人祷告。”迪克终于开口,向警察提出这个请求。
“我说过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我还是想为他祷告。”
那警察盯着迪克看了许久,接着才说:“好吧,如果你真要这么做,就去吧,但我
必须告诉你,那景象很可怕。那个人已经死了,帆布下的情况惨不忍睹,到处都是玻璃
碎片和血迹,尸体也已经不成人形。”
迪克当时四十多岁,他说:“我在越南当过军医,所以血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我提醒过你了。”警察停了一下,耸耸肩说:“你请便吧,但我必须告诉你,你
肯定没见过比这更惨的尸体。”
“谢谢。”迪克说着,走向那辆盖着帆布的车。
从那张被撞坏的车子残骸照片来看,要进到车子里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迪克不
知用什么方式爬进我的福特车厢内。那是一辆掀背式汽车,但斜背部分已经损毁。我还
是被帆布盖着,迪克也没有移动那块布,车子里仍是一片漆黑。迪克爬到我的背后,靠
在后座上,然后把他的手放在我的右肩上。
他开始为我祷告。他后来说:“我感到有一股力量正催促着我祷告。我不知道那个
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基督徒。我只知道,上帝要我为他祷告。”
迪克祷告的时候,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几次控制不住地哭起来。然后他开始唱诗。
迪克的声音很宏亮,常在会众面前唱歌。他在祷告中停顿了几次,唱了一首赞美诗,然
后有祷告。
迪克不仅相信上帝呼召他为我祷告,也特别为我可以脱离脑部及身体上看不见的内
伤祷告。
这有点奇怪,因为迪克明明知道我已经死亡。不但警察告诉过他,他也亲自测试了
我的脉搏。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为我祷告,除了那是上帝的要求之外,别无理由。他也没
有为我的外商部位祷告,而是为我的内伤受到医治祈求。他说,这时他平生做过最富有
感情、最激昂、也最动情的祷告。我后来知道,迪克平时就是个感情很丰富的人。
然后,他又开始唱歌。“多少平安屡屡失去,多少痛苦白白受,皆因未将各样事情
,代祷主恩座前求……”在整个事件中,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当迪克唱起这首名为《耶
稣恩友》的古老赞美诗时,我也和他一起唱了起来。
在我恢复意识的那一刻,我注意到两件事:第一,我在唱歌——一种与天堂的音调
不一样的歌。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然后,我一时到还有别人在唱。
第二件事,就是有人正抓住我的手。那是一种强有力的触摸,是我回到地上生活后
,第一个身体上的感受。
一年多以后我才明白,那只抓住我的手,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五 从地上到医院
他们却羡慕一个更美的家乡,就是在天上的。所以 神被称为他们的 神,并不以
为耻。因为祂已经给他们预备了一座城。
《圣经》希伯来书11: 16
我不清楚从一辆撞烂的车子中挣脱出来的世界记录有多快,但是迪克•奥尼
瑞克在那个星期三的下午,显然打破了这个记录。当一个死人开始跟他一起唱歌的时候
,迪克连滚带爬地冲出那辆被撞烂的车子,赶紧奔向最近的紧急救护人员。
“那人活了!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谁会相信他人啊呢?一位牧师为着一个已经死亡一个半小时的人祷告,然后他冲过
马路叫喊着:“那个人活过来了!”
紧急救护人员全都以前怪的眼神盯着他。
“那人活了!这个死人还跟我一起唱歌!”
迪克后来想想,那些话还真可笑,但当时他只能使劲地喊叫:“他在唱歌!他还活
着!”
“哦,是吗?”一位医护人员用奇怪的语调问道。
“真的,这人活了。”
“我们是专业医护人员,我们知道什么是私人。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告诉你,那个人刚刚还跟我一起唱歌。他还活着。”
“验尸官正在路上。”他解释,虽然他们知道我已经死亡,但在相关职权人员正式
宣告死亡,他们还不能搬动尸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他死了。”那个人转身离开
迪克,拒绝到我的车子这里来。
有几辆救护车已经来过,也离开了。
迪克走向那辆还留在现场的救护车,对司机说:“那个人还或者,快去看看他。”
那位紧急救护人员开始向对低能儿说话一样的对他说:“我们的事请你别插手,那
个人已经……”
“你挺好!我现在就要躺在这座桥上,如果你不过来的话,那你就把我压死吧。”
“他死了。”
“你可以笑我,但请你再试试他的脉搏。”迪克请求道。
“好吧,我们为了你再检查一次。”那人一边嘟哝着,一边走到车子旁,掀起了帆
布,附身想车里,抓到了我的右臂。他测到了我的脉搏。
一下子,每个人都跳了起来,开始行动。他们思索这该怎样才能把我从车子里救出
来。他们原本可以把我从另一侧移出来,但那样我的左腿就没办法一起出来。在我左腿
和座位的仪表盘无法清除,所以,他们只能考虑截肢。反正我的腿也差不多要与身体脱
离了。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可以把我的右腿也弄出来,问题是,即使他们可
以不用特殊工具把我弄出来,也无法把我的身体完整取出。
他们决定还是等待合适的工具来到。他们打电话叫特殊工具车从亨茨维尔赶来,只
是那至少有三十英里路。我模糊的意识到有人在我身旁走动,触摸我,还有谈话声。我
只听得到声音,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迪克不肯离开我,他回到车里子,跪在我的背
后,并且继续为我祷告,直到特殊工具车来到。大家把我抬进救护车之后,他才从我身
旁离开。紧急救护人员把我抬出车子的时候,我记得至少有六、七个安仁在帮忙。太我
的时候,我听见他们谈论我的腿。有一个人好像提醒大家小心点,以免我的左腿脱落下
来。
我的整个身体系统在惊吓之中,所以并未感觉到疼痛——至少当时没有感觉。
痛苦后来才来到。
他们把我放在担架床上,推向救护车。一阵轻雾朝我的脸上飘送过来,除了音乐看
到头上的大桥轮廓外,我什么也看不见。我无法转动头部,却听见人们走动的声音,以
及他们脚下玻璃碎裂的声音。他们压低了声音讲话,所以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
记得我当时在想,这里发生了可怕的事,而且是发生在我的身上。虽然知道他们正
将我抬进救护车,但我感觉自己仿佛毫无重量。
我不记得救护车一路是怎么开的,事后才得知,我们去了两家医院,而两家都跟乡
村诊所差不多。
“我们没办法为他做什么。”我听见一位医生在检查之我后说道。
“他没办法撑过来的,你们把他活着弄出车子,但没什么用处,他没希望了。”
于是他们把我推回救护车,然后开走。我模糊的记得他们最后把我送到亨茨维尔医
院,一家地区性的中型医疗中心,这时差不多是下午两点半。
当局通知我的妻子伊娃。她正在学校教书,有人打电话到学校,把事情的经过告诉
了她。也有人通知我们三个孩子所在的学校。教会的会友帮忙把孩子接到他们的家里代
为照顾,一边等着伊娃带来的进一步消息。
当时没有人知道我在几个小时以前已经死了。在我回到人间的最初几个小时,他们
根本不清楚我受伤到什么程度。但即使对我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教会的朋友们已经开
始为我的康复祷告,并通知更多的人加入祷告。
伊娃也是在事故发生差不多两星期以后,才从来探望我的迪克•奥尼瑞克那
里得知我曾经死亡,也才明白当时的情况有多严重。而那时候,我们的保险经纪人,南
园教会的会友,安•迪尔曼,也把当时的车身残骸照片送了过来,这些照片是在
车子从桥上运走后拍摄的。伊娃说,她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真正明白当时的情况有多可
怕。她说,也许是因为没有可以注意事故本身,当时的她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应付当下需
要立即处理的事情上。
当我们的孩子、其他的家人,以及朋友们把事故当时的情况一点一点拼凑起来,他
们才发现那场事故是何等严重,而且我的生命当时又是如何危在旦夕。
* * * * * * * * * * * *
其中一位紧急救护人员对我说:“我们已经到了,你会没事的。”
当他们把我的担架床推进医院的时候,我还有一点意识。我呆呆地看着一大群人记
者用处通道,然后看着我的担架床从他们身边滑过。有许多张脸低头看着我,当我的担
架床前行时,这些眼睛在我眼前一一闪过。
我被带进一个房间,那里有一位医生正等着我。奇怪的是,我唯一记得有关这位医
生的,就是他的秃头。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为我检查,然后对我说:“派普先生,我们
会尽一切所能救你的。”他肯定把这句话说了三遍。
“你伤得很重,非常严重,但我们会尽一切努力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后来了解到,他其实并没有把握我能存活。但是他尽力让我保持
希望,并且要我坚强地为能活下来而奋战。有好几个人在我旁边走动,显然他们是在努
力抢救我的生命,但我还是没有感觉到疼痛。我好像是活在生命的临界状态,没有感觉
,只对周遭进行的事物有一丝模糊的记忆。
“你的太太打来电话。”有人对我说。他们把她的来电接进了急救室,一位护士把
听筒放在我的耳旁,我记得我跟伊娃说了话,但是说过什么我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伊娃还记得整段谈话,据她说,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发生了这种事,我真抱
歉。”
“不要紧的,唐,这不是你的错。”伊娃安慰说。
一遍又一遍,我像小孩子一样不停重复着:“我真抱歉。我想回家,请带我回家。
”我想我当时一定觉得,如果不能待在天上的家,那我一定要回到在地上的家。
* * * * * * * * * * * *
此时我算够清醒,因此知道他们要把我用急救直升机送到休斯顿赫尔曼医院急救中
心,但天气实在很恶劣,云层太低,直升机无法起飞。
我的情况正在急速恶化,医生也不确定我是否能撑得过那个下午。尽管如此,他们
还是做出了重大决定:将我抬回救护车,开八十英里的路去休斯顿。因为他们没有足够
的设备来救我,而赫尔曼医院是唯一能给我一线生机的地方。
他们找来了一辆崭新的救护车。奇妙的是,以我当时那样一个生命垂危、随时可能
死亡的重伤患者,仍然可以感觉到那辆新车的味道,以及崭新的烤漆。
“你是我们的第一个病患。”车子开动的时候,随车医护人员对我说。
“什么?”
“你是乘坐这辆救护车的第一个病患。”他说:“我们要把你送去休斯顿,而且要
很快。”
“我们要开多快?”司机问坐在我旁边的医护人员。
“以你最快的速度。”
“那应该是多快呢?”司机又问。
“油门踩到底!我们得马上到,最好立刻就到!”
在我们出发往休斯顿之前,我依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我徘徊在昏迷和清醒之间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似乎我的丝线关于身体失去了连系。然而,在上路后约莫十
分钟左右,一阵轻微的抽痛来临。最初,我感觉到作弊微微的痛楚,然后是左腿开始抽
痛,接着我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不出几分钟,我已感觉到全身都在疼痛,分不清确切
的部位了。我在全身都极度痛苦的情况下呻吟、喊叫着,希望能让痛苦减轻一点。重伤
的力量侵蚀了我的全身,仿佛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被伤害、击打或重击,我想不出身上
有哪一处,诶与令我感到锥心之痛。我想我一定放声喊叫了,但我不确定。每一次心跳
都好像是一把大锤,捶打着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你帮帮我吧!求求你!”我终于开口求救。我只记得我说:“药,给我用点什么
……”
“我已经尽力了。”
“是吗?”他的话好像没有道理。如果他们已经给我用了药,为什么我还会感觉这
么痛呢?“求求你……”我再一次恳求他。
“我不能让你失去知觉。”那个医护人员说:“你必须醒着。”
“求求你!给我用点什么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必须保持清醒,如果他们把我弄昏了,我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
“求求你。”我又一次向他乞求。
“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再给你用药了,你经历得够多了,像你这样的情况,多数人
在肯定早就昏迷了,你是个大个子,只是我绝对不能让你失去知觉。”
接下来那一段折磨人的路程中,我一定是哭喊呻吟着,甚至大喊大叫了不知多少次
。救护车颠颠簸簸地穿梭在车流中,鸣笛声也一路作响不曾停歇,这是我一生中如恶梦
般最痛苦的路程。
知道现在,每当我闭上双眼,仍然可以感觉到救护车在蜿蜒起伏的道路上颠簸的驶
过路肩的情形。我记得有一位紧急救护人员好像说,高峰时间交通开始拥塞了,我猜想
那时候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突然间我惊觉,时间怎么会过得那么快,已经晚上了。
这段路程好像漫长而永无止境,我在途中有好几次痛昏过去。最后,我们终于来到
休斯顿赫尔曼医院的急诊室。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二十分,距离车祸发生已经六个半小时了。
在我抵达休斯顿的医院之时,已经有几千个人在为我祷告了。他们把消息传了出去
,于是上百间教会的会友也开始为我能康复而祷告。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有关我伤势的
消息传开来,更多的人加入祷告。此后的几年里,我遇到许多曾经向上帝祷告医治我生
命的人。也许正在阅读此书的人当中,也有不少曾经为我的生命得救和康复祷告过。我
只想说,那些祷告是有果效的:我活了下来,而且如今仍然活着。
当紧急救护人员把我的担架床抬出救护车时,我看见伊娃的脸。在她身旁站着我们
教会的一位执事。我的样子想必很可怜,因为我感觉他们好像在看着一只走失的小狗。
他们很惊讶,呆呆地望着我,什么也没说。
伊娃一直看着我。直到那一刻,我还只是模糊地记得我的身体遭受了什么。疼痛并
没有减轻,但我还是没意识到我除了车祸,也没有想到我已经生命垂危。
我望着她的脸,看到她眼底蕴藏的极度痛楚。她也许对我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我不
太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感觉到她的痛苦,以及怕我无法活下来的恐惧。
那时我知道,我的情况一定是糟透了——事实上的确如此。我的胸腔已经变成紫色
,医护人员几乎将我的整个身体都缠上了绷带。我的脸上、胸部,还有头上,到处都布
满了碎玻璃。我可以感觉到有效碎片从我的皮肤上掉落下来,散落在我头旁的担架床上。
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我的样子有多骇人。就算是认识我的人,我想也一定没人可
以认得出我,我不知道伊娃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的疼痛已无法测量在急救中心里,有一位护士为我打了一针吗啡,接着又打了几
针,但全都没有用,没有什么可以减轻我的疼痛。
抵达赫尔曼医院不久,他们就把我送进手术室。我在那里面足足待了是一个小时。
在全身麻醉之下,我终于不再疼痛。
这一夜,我亲爱的朋友克里夫•麦克阿德尔(Cliff McArdle)一直陪在伊娃
身边。我和克里夫,还有我最好的朋友大卫•坚泰尔(David Gentiles)一起从
神学院毕业后,就是教会事工上的朋友,到现在一直都非常亲近。
再一次清醒过来时,已经是星期四的早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不知为什么,知
道自己是一间新加护病房的第一个病患。有一位护士正在清洗我的伤口,另一位则正在
帮我做牵引。我可以感觉到她正在我的膝盖和手臂之间放上金属棒。我听见了自己的叫
喊。
“我们已经帮你做了核磁共振(MRI)”。医生说。那时,我才意识到他在房间里。
“你伤得很严重,但是有一个好消息,你的头部和胸腔都没有受伤。”
只是那一刻,我并不关心我的伤口在哪里,因为阵阵的抽痛蔓延了我的全身,超过
我所能想象、承受的。
我只想解脱。
* * * * * * * * * * * *
事故发生的两星期后,当迪克•奥尼瑞克来医院探望我时,我刚从加护病房
转到普通病房。他向我提起,当时上帝感动他为我祷告,而他为我祷告了几分钟的过程。
“最幸运的是,我的头部没有外伤和内伤。”我说。
迪克轻声地笑了:“当然是这样。上帝就是要我这样为你祷告的,上帝也回应了这
祷告。”
“你相信吗?你相信上帝应允了那祷告吗?”
“是的,我相信。”他说:“虽然你受了很重的伤,但我知道上帝是回答我的祷告
的。”
我花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从撞击的力道和强度来看,我应该会受到内伤,然
而甚至连医生也惊讶地说:我的头部和胸腔没有受伤。
“我跟你说……”我对迪克说:“我知道我受了内伤,但是从那座桥到这家医院的
这段时间,我的内伤消失了。”
迪克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说:“是的。我真希望我可以一直那样祷告。”
六 开始康复
我们若照祂的旨意求什么,祂就听我们。这是我们向祂所存坦然无惧的心。既然知
道祂听我们一切所求的,就知道我们所求于祂的无不得着。
《圣经》约翰一书5:14~15
疼痛成了我相伴左右的朋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竟望了全身不疼痛是怎样的感觉。
尽管如此,事故发生之后的那几天,我开始意识到在这事件中发生了许多神迹。也
许有人把这些事堪称纯粹的幸运,但我视它们为神迹,因为我相信,在上帝是没有偶然
和意外可言的。
首先,我当时系上了安全带。我不得不羞愧地承认,在收到罚单之前,我从不系安
全带。那天早上,我可以扣上了安全带。
第二,这次事故是发生在桥上,如果事故是发生在我向桥行驶的途中那个跨湖的开
放式高速公路上,会怎么样呢?我的车肯定会掉进湖里起码三十英尺深,我也早就淹死
了。
第三,我的头部没有受伤。每一个看过我或是看我病历的人都说,我的头部没有受
伤真实不可思议(连伊娃也开玩笑地说,她有时也不敢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头部没有受
过伤)。而同样另所有医护人员迷惑不解的是,这次事故居然没有影响到我的内脏,这
显然是医学所无法解释的。
第四,当天在赫尔曼医院值班的骨科医师汤姆•格雷德(Dr. Tom Greider)
救了我的腿。格雷德医师“恰好”是全美屈指可数能够处理这种奇特病例的医师之一。
他在我身上使用一种称作“伊利扎诺夫支架”(Ilizarov Frame)的新型实验性治疗,
并在事故发生一星期后,为我动手术。植入伊利扎诺夫支架不仅救回了我的腿,而且还
使我在那次事故中失去的四英寸左大腿骨可以变长一些。大腿骨是人体中最大的骨头,
通常不容易碎裂。
当格雷德医师检查我的时候,他面临了一个抉择。他可以用伊利扎诺夫支架,或是
截肢。即使他选择用伊利扎诺夫支架,也无法确定我一定可以保住那条腿。事实上,那
时候他根本不确定我是否能撑得过来。如果换成一位经验不足或比较不负责的医师,可
能就会选择截肢,因为医师很可能认定我迟早会死,用哪种方法其实差别不大。
第五,有许多人在为我祷告。我收到数千张卡片、新建和祷告卡,其中有许多人与
我素不相识,信件更来自我从没去过的地方。他们为我祷告,是因为他们听说了这场意
外,这个经历改变了他们的祷告生活,使他们更加相信祷告的力量。
在我被送进赫尔曼急救中心的那一晚,我接受了十一个小时的手术。在手术过程中
,我的右腿的断骨被接上,左前臂被固定,因为每根骨头都少了两英寸。我的左腿被套
上牵引架,因为我的大腿骨少了四英寸半。手术中,有一根呼吸管被误塞进我的胃,使
我的胃膨胀起来,而我的肺部却几乎萎缩了下去。他们隔了好几天才弄清楚我胃胀的原
因。因为我的上半身无法起来,呼吸变得更糟,我感染了肺炎。我差一点又死了。
由于身上到处都是伤,而且有些显然非常严重,医生几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治疗
。有些一开始不很严重的伤,在几星期之后也开始变得严重。直到几年后,他们才发现
我的骨盆也有破碎,而他们最初并没有发现这个伤口。
我躺在病床上,身上到处都是枕头和维生设施。我无法动弹,也几乎看不到氧气面
罩外的东西。在加护病房的大多数日子里,我处于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状态。有时候
我醒来,看到人们站在床边,便信箱,我是真的在这里呢,或者一切只是一场梦?
在我的四周都是医院的监测仪器,指头上套着一部血氧浓度测量计,监测着我的血
氧浓度。由于我的吸氧量不足,警报器常常会响起来,护士们听到就会赶紧冲进来。
赫尔曼医院的加护病房靠近停机坪,直升机整天在那里起起降降。在我醒着的时候
,我会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部越战影片中。由于房间里没有钟,我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邻床还有其他病人,彼此之间通常只隔着一道帘子。我不止一次醒着看见勤务人员
抬出去一副担架,上面是一具蒙着布的尸体。身为牧师,我知道有很多人无法活着走出
病房。
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我常常问我自己。
虽然有这样的疑问,身体的疼痛却使我无法关注这件事。我只希望不再痛苦,而死
亡,似乎是最快的解决方式。
我经历了天堂,现在返回人间,却遭受着无法想象的地狱般折磨。很显然,在我的
情况改善之前,我的态度无法很快改变。
梦魇般的声音,日日夜夜不绝于耳,呻吟声、叫喊声、尖叫声常常扰乱了我的休息
,把我弄醒。这时,会有护士走近我的床边问:“你需要帮忙吗?”
“你在说什么?”我会问。有时候我只是盯着她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问。
“你听起来似乎很痛苦。”
是的,我想我的确是。然后我会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在喊叫。”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听到的叫喊声有些是我自己发出来的。那些呻吟和喊叫,是我
在想做一些简单动作譬如挪动手或者脚的时候,情不自禁发出的。住在加护病房真是可
怕,他们都尽了力,但痛苦仿佛永远不会减弱。
“上帝啊,我回来是为了忍受这些吗?”有很多次我忍不住大声呼喊:“袮让我回
到人间是为了这些吗?”
我的情况持续恶化。由于我的左腿少了一段骨头,不得不仰卧平躺着(他们后来没
找到那段骨头,显然骨头在我的腿被车座椅和仪表板撞断时,从车子里飞出去掉进湖里
了。)由于不得不笔直平躺,我的肺里积满了液体。还没有意识到我的肺已经疲弱不堪
,护士和呼吸科医师逼我带上一部叫做肺活量计的大型塑胶呼吸仪器,以改善我的肺活
量。
第六天,我几乎快死了,医院联络我的家人来看我。我的肺炎变本加厉,医生认为
我活不过那天晚上。
我撑过了那些外伤,现在却要死于肺炎。
我的医生对伊娃说。
“我们必须采取一些措施。我们若不截掉他的腿,就必须采取更激烈的处置。”
“多激烈呢?”
“如果我们不采取这样的处置,你的丈夫就没办法活到明天早上。”
就在那时,祷告的神迹开始真正彰显出来。数以百计的人听说了我的事故后,就一
直在为我祷告,我也知道这一点。但是,直到那一刻,情况似乎都没有好转。
伊娃打电话给我最好的朋友,在圣安东尼奥担任牧师的大卫•坚泰尔:“请
你快来看看唐吧,他需要你。”
没有任何的犹豫,我的朋友取消了所有的行程,跳进汽车,开了约两百英里的路来
看我。加护病房的护士允许他进入我的病房,但只能停留五分钟。
那几分钟改变了我的生命。
我从不曾有意识的这样想,但当我躺在那里,认定复原的机会渺茫,也没有听到哪
个人对我说我可以恢复正常——这种情况下,我真的不想活了。不只是因为我得面对那
持续不减的疼痛考验,还因为我已经去过了天堂。我真想回到那个完美的荣耀之地。“
带我回去吧,上帝!”我祷告说:“请袮带我回去。”
回忆充满了我的脑海,我渴望再一次来到那扇门前。“求求袮,上帝!”
而上帝对我祷告的答复是:“不!”
当大卫走进病房时,我已经被疼痛和药物弄得神志不清了。我不得不先在脑海中确
定他是真实的人。这是我的幻觉吗?我问自己。
就在这时,大卫握住了我的手,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触摸。是的,这真是他。
他勾起我的手指,这也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
我的静脉因注射过多已渐疲乏,在我身上装了一根管子,经过胸腔然后直接到心脏。我
曾经把静脉注射的那些管子,比喻成排列整齐的士兵。我甚至在脚趾尖的静脉处也扎过
针。我往下看到这些地方,才明白他们在我的脚上扎针,是因为我身上已经没有其它的
地方可以扎了。
“你会撑过来的!”大卫说:“你一定要坚持。你已经坚持到现在了。”
“我不一定要撑。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我是否想坚持下去。”
“你必须这么做。即使不为你自己,为我们你也要坚持。”
“我快没气了!”我说:“我尽了力。我尽了所能,我没有别的可以给了。”我停
顿了一下,喘几口气,因为即使只说两句话,也已经用掉我大量的精力。
“你一定要刚强。我们不会让你走的。“
“如果我能坚持下去,也是因为你们要我坚持。我不想坚持了。我很累。我已经尽
力奋斗,也准备好面对死亡。”
“好吧,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们会帮你做。”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只看着他严肃的脸。
“我们不会让你死的。你明白吗,唐?我们不会让你放弃的。”
“让我走吧……”
“不,你会活下来的。你听到了吗?你会活下来的。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如果我活下来……”最后我说:“那是因为你要我这么做。”
“我们要来祷告!”他说。当然,我知道人们已经在为我祷告,不过他接着又说:
“我们会整夜为你祷告,并打电话给所有我认识能祷告的人。我想让你知道,我们这些
关心你的人正彻夜为你守望。”
“好吧。”
“我们会这样做的,唐。你不需要做任何事。”
我真的不在乎他们是否为我祷告了,我的疼痛煎熬着我,使我实在不想再活下去。
“从现在开始,由我们来负责。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不用做任何事——就可以活
下来。你所要做的,就是躺着别动,让一切自然发生吧。我们要用祷告来帮你度过这一
关。”
他轻轻地对我说了一、两分钟,我没有在说什么。疼痛加剧了——如果还有加剧的
余地的话——对于他接下来所说的,我无法集中精神去听。
“我们来负责。”大卫在我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离开。
接下来是整夜的祷告守望。那一次的守望,成了我后来治疗及一连串神迹的转折点。
第二天,我的肺炎不见了,是他们的祷告将它赶走的。医护人员也发现呼吸管的位
置错了。
第七天,格雷德医师又为我做了一次长时间的手术,安装了伊利扎诺夫支架,让我
能够做起来接受呼吸方面的治疗。他们还除掉我胃里的胀气,这样一来,我的肺就有扩
展的空间了。
通常,医院都需要事先做六个月的审议,才可以批准安装伊利扎诺夫支架。按我的
情况,医生无法向伊娃保证这种新型治疗法制否奏效。他们告诉她,使用伊利扎诺夫支
架会引起剧烈的肉体疼痛,以及极大的情绪和心理压力。更糟的是,他们警告她,即使
承受过这一切,我还是可能会失去我的腿。
“这是十分痛苦的,需要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外科医师对伊
娃说,并且再一次提醒她最坏的结果——我可能还是会失去我的腿。
“但是,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我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做截肢手术。”
他轻声解释说,如果他们为我截肢,就会为我安装一副义肢,而我必须学会用义肢
走路。
伊娃完全明白了我受伤的程度,以及我可能需要长时间承受莫大的痛苦。她的思虑
为各种利弊得失挣扎了几分钟,然后静静祷告,祈求上帝的引领。
“我同意签名。”最后她说。
* * * * * * * * * * * *
在另一次长达十二小时手术的隔天上午,我醒了过来。看见盖在我左腿的被子之下
,有一个巨大的隆起物。我掀开被子,见到的东西几乎令我无法呼吸。我的左腿上有一
个很大的不锈钢环,从臀部一直到膝盖下方。有一位护士走进来,开始在我腿旁忙碌起
来,但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这时我才意识到,伊娃正坐在我的床边。
“怎么了?”
我问:“她在做什么?”
“我们需要谈一谈。”她说:“这是一个帮助你长骨头的装置,我昨天同意的。我
们把它叫做固定器。这也是医生可能保住你左腿的唯一方法。”她说:“我相信值得冒
这个险。”
 我不记得我是否回答了她。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做了她所能做的最好决定,而且是
被迫独自决定。
就在此时,我看见这部仪器上连着的电线。“这些电线都要穿过我的腿部吗?”
“是的。”
我不解地摇了摇头。“它们要穿透我的腿部吗?”
“这是一种新的科技。他们想要保住你的腿。”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想尽可能放松点。
“我相信行得通。”她接着说。
但愿她说的对。我完全没想到,在差不多一年之后,我还是得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这
个东西。
七 决定和挑战
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么,是困苦么,是逼迫么,是饥饿么,
是赤身露体么,是危险么,是刀剑么?(如经上所记,我们为袮的缘故,终日被杀。人
看我们如将宰的羊。)
《圣经》约翰一书8:35~36
对我来说,除了肉体的疼痛之外,最难面对的就是家人和亲朋好友的反应。我父母
住在离休斯顿约两百英里以外的路易斯安那州,但他们在我第一次手术的隔天就赶到了
。我母亲是一位坚强的妇人,我一直以为她能应付任何事,但是当她走进加护病房看到
我的时候,还是昏过去了。我父亲不得不扶着她离开病房。
母亲的反应,使我意识到自己看起来有多可怜。
事故的发生之后,最初几天的我是一片恍惚。我不确定是否真的有人来探望过我,
还是我自己的幻觉——伊娃和护士告诉我,我有时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中。
医院允许每天有人来探望我,只是有限定每次几个人。虽然探病者没说什么,但我
从他们忧伤、怜悯的眼神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们的心情。我这样说,是因为我察觉到
他们是如何看着我。现在回忆起来,也许我是错的。我想或许是当时我认定自己一定会
死,而我也确实想死,以至于我把自己的感觉当成是别人的反应。
无论是对还是错,当时我确实觉得,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缠满纱布的躯体,而非
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尽管他们对我说了许多鼓励和安慰的话,我总觉得他们心里可能
认为我随时会死。我甚至想象他们是赶来见我最后一面,与我诀别的。
尽管我的肺炎症状消失了,还是得继续治疗后遗症。护士每隔四小时就得来一次,
对我进行呼吸复健治疗。他们拍打我的胸膛,迫使我透过一只塑胶的口鼻罩吸入一种气
味难闻、味道怪异的东西,据说这种东西能在我的肺里形成一层膜,使肺炎不再复发,
并且使我的肺脏得以恢复。那时候,每次我醒来,看到护士走进来,心里便想着:哦不
,又来了!她们又要来让我吸那种东西,又要来拍打我,让我的痰咳出来。虽然这个疗
程很痛苦,效果却不错。赫尔曼医院急救组的组长胡庆斯医师每天都来看我几次。他对
待病患并不温和,但却以猎狗般的执着态度,不愿失去任何一个病患。
他硬性要求我吸气。“现在不要停,不要停,继续吸。”看我病成那样,他在一旁
为我拼命打气:“别放弃,继续吸。”他不但这样说,而且帮我一起做。
我常常没力气再吸下去,就停了下来。
这是我就看见他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后甚至变成了恼怒:“你没听见我的话吗?现
在快吸!吸气,然后咳嗽,快点!”
我摇摇头,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下去了。
“这可没什么好商量的,现在你一定要吸!来吧,快吸!”
“我没办法了。”
“好吧,你不做,你就死定了。你不做的话就会死,你懂吗?”
我本来就不想活了,但是当他对我喊叫的时候,显然有什么改变了我。
我乖乖地开始吸气。
不久之后,医护人员开始想办法把我的腿抬起来,这样我就可以坐起来了。可以坐
起来已经比以前进了一大步。我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无法侧躺或者俯身躺着。
* * * * * * * * * * * *
还在加护病房的时候,我感觉每次我睁开眼睛眨眼时,不出几秒便有人把盛满食物
的汤匙,推进我的嘴里。
“张嘴。”
有一次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注视着他。拿汤匙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托起氧气面罩。轻轻把
汤匙放进我嘴里。“对了,就这么吃。”
我顺从的咽了下去,然而,在迷迷糊糊中,我也开始思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慢慢的,我意识到这是史丹•莫尔丁的声音。他是阿尔文中学胡蜂队的橄榄
球队首席教练和运动部主任。在我复原期间,我的女儿就是住在史丹和苏珊、还有他们
两个孩子的家。莫尔丁教练听说我不愿进食,体重以危险的比率下降(那时候我虽然才
掉了几磅的体重,但住院的前六个星期,我的体重几乎降了五十磅),于是他在百忙中
抽空来到赫尔曼医院。他不只是来探望我,还让护士把我该吃的食物拿给他,然后一直
坐在我床边,等着我醒来。
一看到我完全清醒过来,史丹就开始给我喂食,同时还对我说话。而我呢,也一边
尽力咀嚼,一边听他说话。在我复原的那段时日,这大块头男人温柔和无私的付出,是
我所经历最为感人的事迹之一。史丹是一位集力量与温柔于一身的杰出人才。
* * * * * * * * * * * *
我之前提过伊利扎诺夫支架,这听起来好像是一种普通的疗法,但事实并非如此。
伊娃不得不做出一个没有人可以单独做的决定,决定让我使用这种还在实验阶段的疗法。
这种仪器本来是用来拉长腿部的,为了帮助那些患有先天长短脚的患者(有些患者
的双腿甚至相差事儿英寸),以及必须依靠轮椅、辅助器或拐杖生活的人。伊利扎诺夫
支架会强迫腿里的骨头生长,同时保持周遭的组织无损。在伊利扎诺夫支架的机械动力
作用下,人体的骨架可以在缝隙间长出新的骨头。
伊利扎诺夫骨头生长仪器,也被称作外部固定矫正器,是一位名叫伊利扎诺夫的斯
伯利亚医师所发明的。
伊利扎诺夫医师在羊的身上进行试验,发明了这种使断骨再生或使先天的短骨增长
的方法。对于像我这样失去了一块骨头的人,这项治疗需要用干净利落的方法切入下肢
,吧像钢琴弦一样粗的电线埋进皮肤和骨头里,然后再从另一端把这些线拉出来。
大腿骨的伊利扎诺夫支架,使用铅笔大小的杆子固定在臀部。医师钻了洞,让四根
杆子从我腹股沟的鼠蹊部到我左边臀侧固定住。手术过后,我的左腿部至少打了三十个
洞,其中有很多是完全穿过大腿的。大的洞就直接穿过肌肉,而杆子就埋在骨盆里。在
手术完六个月后,我就从针孔处看进腿里面。
每天都会有人进来病房,在伊利扎诺夫支架上转动螺丝帽,使骨头可以伸长。通常
都是由护士来完成这项工作。在我从医院返家之后,这项工作就由伊娃来做。在将近一
年的时间,我的左大腿骨就从原来断骨的基础上重新生长出来。虽然我必须忍受剧烈的
疼痛,而且恢复工作既艰巨又漫长,但这真是一部非常奇妙的仪器,我称呼它为“丑陋
的美妙”。
我的左手臂也从上倒下插植了六根杆子,手臂上下端都用颇大的不锈钢固定住,因
为前臂的两根骨头都没有了。杆子的大小也跟铅笔差不多,它们让格雷德医师可以从我
右边的骨盆上采集骨头,移植到我的左前臂上。医师解释说,这有点像开钻油田时的采
样。此外,他们也从我的右腿取了三十二平方英寸的皮肤,移植到我左臂上的大伤口。
然后在我前臂新长的骨头之间,埋置了一条铁氟龙带子,以防止新骨头之间互相沾粘,
长在一起。
可惜的是,那样的技术对我来说效果不大——骨头虽然生长得不错,但还是站在一
起了,因此我的左臂没办法旋转或内弯——我的手肘无法伸直,手掌也无法上下翻转自
如。当我伸出手臂,我的手总是处于类似握手的姿势,也不恩那个向左或向右弯曲。也
许这一切的治疗看起来很野蛮,而但是我的感觉也的确如此,但就像伊利扎诺夫支架一
样,手臂的治疗奏效了。
是的,伊利扎诺夫支架的治疗是有效的——然而这也是整个治疗过程中我承受最大
痛苦的部分。
埋在我推理的不锈钢伊利扎诺夫支架,大概有三十磅重,在我手臂的外部固定矫正
器,也有二十多磅重。无论我坐轮椅(大约有八个月的时间),还是用滚动步行器(近
三个月),或是最后用拐杖(有四个月),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我一直负载着这额外
的重量。
你能想象凡我所到之处,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吗?当人们看到一个坐在轮椅
上的人,身上到处插满了窜出一大截的钢管,都惊讶得看呆了。
几乎每一次,我坐着轮椅到格雷德医师的办公室接受例行检查时,其他病患都会有
很强烈的反应。虽然那些病患自己不是上石膏,就是带着固定的金属环,或是撑着拐杖
,但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以奇异的眼光看着我,看着我的杆子及不锈钢圈。没有例外的
,必然有人会带着自嘲的口吻说:“哇,我还以为我是最惨的呢!”有时还会补上一句
:“看到你的样子,我感觉好多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成了评定伤痛程度的度量衡。
我经常跟别人开玩笑说:如果许多年后,考古学家发现了我的尸体,我身上这些“
金属件”,一定会让他们惊为世界奇观,一位找到了新物种。因为我身体的架构已经完
全重组过了!
从那时候起,我再也无法把简单的身体动作堪称理所当然。在我复原期间,即使是
最小的肢体动作,也成了一项奇迹。每当我重新学会一个动作,都好像完成了一项大工
程。
后来我才知道,格雷德医师费了极大的努力,才找到这个可以保住我的腿和手臂的
方法。我将永远感激他没有放弃我和我的未来。
我的右膝盖也被压碎,所以我不得不打上很长一段时间的石膏。他们在我膝盖骨的
地方缠了一个网框,来帮助伤口愈合。我的右臂,是四肢中唯一没有断裂的。
伊利扎诺夫支架的成功并没有减轻我的疼痛,连一分钟也没有。
我不知道我问了多少次“还要多久?”这类问题。我很想知道,我还要忍受这部仪
器多久的时间?还要多久才能判断这部仪器是否有效?还要多久我才能再一次站起来行
走?
没有人愿意或能够给我一个答案,但是我还是不停地问。
“几个月吧!”通常他们会这么说。
“到底几个月?我继续追问。
有一位医师被我逼急了,最后对我说:“需要很多个月,也许更长。“
“你是说,有可能要好几年?“
“是的,也许要好几年。“
“即使这样也无法保证,我可以保住我的四肢,是吗?”
“无法保证。如果突然发生感染,我们也许就不得不把你的腿拿走。”
“你是说,我这样忍受了几个月之后,还是有可能会失去我的腿?”
他点点头。
显然,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虽然伊娃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但我却不愿意相
信这个事实。我不断地希望得到一个保证,保证我可以完全康复。
我想得到一个答案,也许更想要的是一个承诺,一个我可以痊愈的承诺。我希望可
以恢复到以前正常的样子;我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双腿走出医院,回复以前的生活。但是
没有人愿意或能够给我那些承诺。
经过了许多个月,终于有一天,我真的能走着回到那家医院,并且拥抱了所有的护
士。
在我接受伊利扎诺夫支架治疗之后的那几个月,我还遭遇到其他问题。有好几次,
我出现感染现象。每一次的感染都迫使我面对一个现实,就是感染有可能会扩及全身,
一直我再醒过来时,就会发现自己失去了那条腿。
我在出院后也曾出现过几次感染,其中有三次我不得不再次住院,进入隔离病房,
使用大剂量的抗生素来控制感染症状。
那时,有好几个晚上,我向上帝祷告:“上帝啊,求袮把我带回天堂吧。我不知道
袮为何要把我带回地上,请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然而,上帝对我的祷告仍旧给了否定的回答。
我还是不知道祂这样做的全部理由,不过在接下来的时日里,我渐渐了解至少部分
的原因。
* * * * * * * * * * * *
在复原的疗程中,当我日复一日躺在医院病床上时,我渐渐明白上帝把我差回人间
的用意。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必须承受这么大的肉体折磨,但我不停地想着大卫•
坚泰尔说过的话。他说他和其他人为了我可以活下来,大声呼求祷告,而上帝应允了他
们的祷告,所以我活着必定有一个目的。
在那些惨痛的日子里,我一直记住大卫的话。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完全是靠“上帝让
我或者有一个目的”的这个想法,苦撑着活过来的。
我在赫尔曼医院的加护病房住了十二天,然后又在赫尔曼医院住了四、五天。之后
,他们把我转到同一条街上的圣路加医院。这两家医院都是全世界最大的医疗中心之一
。我在圣路加医院共住了一百零五天。回家以后,我又在床上躺了十三个月,并且经历
过三十四次手术。毫无疑问的,我还活着是因为从迪克•奥尼瑞克乃至全国各地
,有许多人一直在为我祷告,而这些人当中,有许多是我素不相识的。
那也许是最大的奇迹:人们祷告,而上帝应允了。
当我回顾这个过程,我看见上帝使用了许多人来救我。迪克•奥尼瑞克用他
持续的祷告救了我;格雷德医师帮助我度过最初的手术过程,并且救回了我的腿和手臂
;胡庆斯医师在手术后又用他猎狗般执着的决心救了我的命;而圣路加医院骨科勇敢的
护士们,不分昼夜的照料我。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我的治疗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我把能活着离开加护病房归功于大卫•坚泰尔和其他人为我的代祷。“从现
在开始由我们来负责。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就可以活下来。我们要用祷告来帮你度过这
一关。”
我知道我不会死。
上帝的子民不会让我死。
八 痛苦和调整
你不要害怕,因为我必与你同在。不要惊惶,因为我是你的 神。我必坚固你,我
必帮助你,我必用我公义的右手扶持你。
《圣经》以赛亚书41:10
也许大家并没有意识到,事实上探访这使我的情况变得更糟。大家借着来医院探望
我,表达对我的关心,于情于理这都是最自然不过的事。然而,问题就处在这里。
人们不断的在我的病房进进出出,使我感到非常疲惫。我不能躺在那里,让他们坐
在我旁边,一直只是他们对我说话。我觉得自己也要尽一点牧师的职责,或者有义务调
和一下当时的气氛,让大家开心一点。我并不想因为请他们离开或不让他们来,而伤害
任何人的感情。
许多时候我几乎支撑不住,但我仍不得不强打精神跟他们说笑。有时候剧烈的疼痛
使我根本无法做一个好主人来招呼他们,但我还是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有礼貌。我不断提
醒自己,他们是因为关心我,才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看我。
朋友、亲戚和教会的会友,我仿佛感觉到有一根长长的线,从医院的大门一直延伸
到我的病房。有一天下午,伊娃走进我房间,突然意识到那些来探望我的人,对我来说
是很严重的打扰,她责怪我不该就任凭这情况继续下去。
她可能也想到我不会主动开口叫大家不要来,所以她只好请护士出面,减少探访的
次数。这个措施虽然没能阻止所有的人来看我,但却是减少了进出病房的人次。
除了疼痛的情况和人们的出入,我的精神也持续严重的小陈,好像得了忧郁症。很
可能是由于身体创伤而自然造成的,也可能是我对许多药物的反应,总之,我相信我面
对的是一个未知的家国,而疼痛也一直未减轻,所以我认为自己没希望了。我常常觉得
不像再活下去。
为什么我要从一个完美的天堂被带回地上,受尽煎熬地活着呢?不管我尽多大的努
力,都无法再享受生活了。我真的很想回到天堂。
自从事故发生后,痛苦就几乎成了我的生活模式,我相信一定有许多人跟我处在同
样的状况里。我无法置信,竟然有人能学会接受这种事实。即使是现在,我偶尔睡了一
次好觉,醒来后会突然惊觉,我哪儿都不疼哦。然后,我马上会想到那天接下来的时间
,还有二十三个小时五十五分种,我将是在不间断的疼痛中活着。
* * * * * * * * * * * *
我花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这种痛苦的状态是怎样长期地影响我的情绪。
我祷告了,别人也为我祷告,但那种绝望感还是强烈的占据我的心。“这一切真的
值得吗?”我每天都会问上好几次这样的问题。
医生和护士一直想要对我的忧郁症进行药物治疗,但被我拒绝了。我也不知道自己
为什么要拒绝,也许是因为我已经用了太多药,不像再用药了。我认为更多的药物对我
并没有什么益处。
我真的好想从这样悲惨的生活模式中解脱出来,好想死了算了。很显然的,我无安
全没有预备好要应付这个意外带来的巨大变化。我现在知道,我当时的处境完全是一个
典型的忧郁症病例。
不久,别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情况。
“你想和精神科医师谈谈吗?”医生问我。
“不!”我说。
几天后,有一位护士问我:“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位治疗师来?也许你可以跟他谈谈
?”
我的回答仍然一样。
由于我不愿意跟任何人谈话,精神科医师便穿着便服,如同间谍般进入我的病房。
“我看你经历了一次很严重的意外。”有一次,一位穿便服的精神科医师看了我的
病例说。他试图引导我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
“我不想谈这件意外。”我说。事实上,我是无法谈。我怎么可能向任何人解释清
楚,在离开人世间的九十分钟里所发生的事?我怎么可能找到适当的言语,来表达那无
法形容的经历呢?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真的上过天堂。我相信如果我那样说的话,
他一定会以为我疯了。他会觉得我的脑袋一定出了严重的问题,可能出现幻听、幻觉等
现象,而必须用更强的药物来赶走我的幻觉。我要如何用言语来表达我生命中最喜乐、
最强有力的那段经历呢?如果我说我很想死,听起来怎么会是理智的话呢?我知道死后
等待我的是什么,可是他并不知道。
我并不打算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告诉精神科医师(或任何人)。我觉得那个经历
是我个人的秘密,而且因太过强烈而无法与人分享。即便是与我如此亲近的伊娃,在当
时我也无法告诉她。
因为,天堂实在太神圣、太特别了。我甚至觉得,述说我在天堂的九十分钟,会玷
污了那珍贵的时刻。我从来没有怀疑或质疑我的天堂之旅是否真实,也不会为此烦恼。
一切都是如此生活,如此真实,以至于我无法否定。不,问题在于,我不想把这段强而
有力的经历与任何人分享。
我的拒绝谈话,并没有阻止精神科医师来我的病房帮助我。几次之后,他们不再表
明他们是精神科医师。现在说起来或许十分好笑,总之,医院的精神科医师下定决心要
帮助我,因此在我拒绝跟他们谈话之后,他们会偷偷溜进我的病房来观察我,有时候是
趁护士来照料我的时候跟进来,有时候则只是走进来看看我的病历,什么也没说。我想
,他们是希望我会先开口说话。
他们常走进来跟我说上一句“我是琼斯医师”之类的话,然后就什么都不说了。那
位医师或许会再检查一下我的脉搏,然后问:“你的胃感觉怎么样?”他会看看我的病
历,并且问一些相关的问题。最后,他总会因为问一个简单问题而露出马脚: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是一样。”
“你对这一切真正的感觉是怎么样呢?”无论怒他们运用什么策略来共组,最后他
们总是会问我真正的感觉如何。
“你是精神科医师吧?”我会问。
“呃,事实上,是的。”
“好吧,你想要知道什么?你想知道我是否得了忧郁症吗?答案是肯定的,我很忧
郁,但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谈话虽然继续这,但我已经把大部分的话题都从脑海中清除了。虽然我知道琼斯医
师和其他人只是想帮助我,但我不相信还有什么希望。我讨厌这种郁闷,却也不知道自
己该如何面对它。
躺在床上越久,我就越肯定未来没什么指望。天堂的经历是完美的,在那里是如此
的美丽而快乐。我好想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回到那个地方。
“去过天堂的人,怎么可能还愿意留在这种地方呢?”我问上帝:“求袮把我带回
去吧,求求你。”
我没与寻死,但也没有战胜我的忧郁。
我不单单拒绝跟精神科医师袒护啊事实上,我也不想跟任何人谈。我不想见任何人
。如果没有人来看我,我也觉得很好——我是这么告诉自己。
身为专业人士和牧师,我当时心里也存着骄傲,不希望别人看到我的惨状。我指的
不只是身体上的问题,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情绪十分低落。
很明显的,当人们到我的病房来看我时,他们的语气和目光仿佛在说:“你是我见
过最可怜的人。”
我想我就是那样。
于是,我持续被忧郁困扰着。直到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上帝才给了我另一个神迹。
* * * * * * * * * * * *
我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有贤惠妻子的丈夫,在变故发生之前,可以说是一个很有前
途的男人。发生意外时,我才三十八岁,身体各方面正处于壮年,但是在事故发生后几
天,我就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到原来强壮健康的模样。现在的我完全无能为力,不能
为自己做任何事,甚至无法举起自己的手。在我内心深处,对余生感到无助充满恐惧。
举个例子来说明当时的我有多么无助。在我住院的头十二天,我的肠子完全没有蠕
动过。如果这样下去,整个肠胃系统将会朽坏,因此医生为我灌肠,但这对我没有多大
帮助。
我说:“没有多大帮助。”因为这样做,只让我排出了一点点。但是这已经让护士
和看护工高兴得笑了起来。
有一天,我终于挤出了一些。“哦,太好了。我们真为你高兴。让我们再等一下,
也许还有更多呢。”
在我郁闷的时候,我会想,这真是我一生中最可怜的事了。我就像是一个婴儿,大
家会因为我排了一点点便而那么高兴。
我不记得我对助理护士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离开了房间,那是少人的无人在旁的时刻。只有我一个人,我很高兴能有这样清
静的时刻。
然而,就在护士走了几分钟之后,灌肠开始起作用了。
我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次拉肚子。粪便的气味差点没
把我熏倒。
我非常紧张,沿着被单乱抓,最后我的手指终于摸到了呼叫铃的按钮。几秒钟后,
那位年轻的助理护士冲进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说:“我来帮你弄干净。”才刚说完,我就意识到
事实上我无法帮她。我感觉早透了,又无能为力,我讨厌我自己。
我开始哭起来。
“不不不!一点也不用担心。你能排便,我们真的很高兴。这样很好,因为这表示
你的肠胃系统又恢复正常运作了。”
在羞愧中,我只能躺在那里,看着那个可怜的年轻女子打扫更换。她至少花了半个
小时才完全弄干净,而那难闻的气味则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消失。
我并不想这样,但我的行为却是一副窘样。十二天来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但这对
我的身体运作真是一大突破。我觉得这是我一生中最尴尬的事了。
然而糟糕的是,还有更无助的经历。我没办法上厕所,因此不得不使用尿壶我也无
法刮胡子,更不能洗头。他们不得不用一种特别的装置把我的头放进去,然后在我头发
上浇水,再用一根管子把脏水排到垃圾桶里,令我特别感动的是,为我剪了好几年头发
的卡萝•贝内菲尔德,在我卧病期间多次来医院为我剪头发。每次来回都是六十
英里的路程,但卡萝连一分钱也不收。
我的朋友、我的家人,还有医护人员,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我身体所需要的特别护理
,但这只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完全无能的人。我的右臂,就是那只没有骨折的手,因为
需要大量的静脉注射,他们不得不在我手上绑一块木头,这样我的手臂就不能弯曲了。
我的身上到处都是注射的管子和针头.它们扎进了我的胸膛,也在我的脚尖留下痕
迹。那些管子连在一起,再通过一根大管子直接经过我的胸膛进入心脏。我的许多静脉
都疲乏了。我整个人完全没有一点行为能力。以至于每一次他们要换被单,或是有需要
搬动我的时候,都必须用链子把我抬起来。
我的体重以危险的速度减轻,使医生很紧张。我吃不下任何东西,这使我的胃开始
萎缩。在住院的四个月期间,我瘦了近六十磅。事故发生前,我有二百一十磅重,可是
后来连一百五十磅都不到。他们用来测量我体重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我放在一个类似婴
儿用的吊床里,在从床上举起来称重。他们用尽各种方法哄我吃东西,并且准备了我平
时最喜欢的食物来吸引我,但我都没什么胃口。只要闻到食物的味道,我就感到恶心。
我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我也试着吃点东西,我努力了,但每次最多只能吃几口。
我想,大概是因为情绪消沉使我没有任何胃口吧,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原
因。我只知道每次努力后,我仍无法强迫自己咀嚼任何东西,甚至不想咽下去。
他们帮我安装一个成为PC的吗啡帮浦。每当我疼痛得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我就按
一下按钮给自己打一针。我不得不连续使用止痛药。起初我是这避免使用更多的止痛药
,但医生却责备我。他说当我疼痛的时候,身体会变得很紧绷,这样康复会比较慢。
到了晚上,他们又给我加一些药,希望帮助我入睡。我说“帮助我入睡”,是因为
药物根本没什么作用。他们用的方法——安眠药也好,止痛针也好,加量的吗啡也好,
没有一种能使我入眠,也没什么办法可以使我感到舒服,甚至无法感觉到不那么疼或轻
松一点。
让我这样描述吧:“请想象一下你躺在床上,手臂里埋着钢针,大腿里穿着电线,
你只能仰卧,无法翻身。事实上,让自己的肩膀移动四分之一英寸也是不可能的,除非
你伸手抓住床上上方挂着的,类似荡秋千一样的那种铁棒。只是当你想移动哪怕稍微一
点点时,锥心之痛一下子就流贯全身。你丝毫无法动弹。”
由于我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地在固定位置躺得太久了,背上长了褥疮。医院不得不为
我预备了一个特制的水床,可以不断地翻动。这确实让我的褥疮好多了。
我唯一可以离开病房的时间,就是他们把我推下去做X光检查的时候,而这又是一
次冒险经历。由于身上缠绑着各种金属配件和一起,他们不知道该怎样为我做X光检查
。没有任何器具是专门设计来为我这种情况照射X光的,所以医院只好让三四位男士穿
上铅做的衣服,站在X光室里,在我不满钢条的四肢背后托着透镜和板子。
有时X光检查要花上两、三个小时,因为即使要想办法拍出一张让医生清楚看到我
的骨头是否愈合的片子。他们从未遇过这样的病例。
所以,每当有人来推我去做X光检查,他总会说:“我们要去下面的大厅旅行了。”
只要听到这句话,我就明白意思了。当病床沿着常常的走廊慢慢前行,我为了分散
注意力,总是看着天花板玩连点点的游戏。自从我第一次做完手术出来,我就开始玩这
种游戏了。也许这是我的幻觉,但我记得加护病房的那个房间是全新的,而我也是那里
唯一的病患。当他们把我送进去时,我正在不停的呻吟。然后我看到天花板上的小点点
,我就盯着它们看,它们好像在一起奔跑,并且形成一种什么图案,我认不出那是什么
图案。在我脑海里,开始用那些小点点拼出各种各样的图片和花样。我一边玩,一边想
:“难道我真的疯了吗?”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玩。到后来,这种连点点的游戏就成了让
我暂时忘却疼痛、转移注意力的一种方法。
每天最痛苦的折磨,毫无疑问是在护士为我清洗插电线的针孔处时。在圣路加医院
二十一楼的骨科病房,每一位护士都得学会清洗针孔的伤口。为了不让皮肤与那些电线
沾粘,他们有时必须在发生沾粘时把皮肤剥开。然后,护士还会对着每个针孔处注入双
氧水以防止感染。我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比经历这个更难受的了,而这正是每天要做的治
疗。
不仅如此。每天四次,每隔六小时,他们会拿艾伦扳手,在我的仪器上转动旋钮。
这个设计是为了使推理的骨头顶端伸长,最终使长处来的骨头可以代替那部分失去的骨
骼。虽然每次只是转动那么一点点,还不到半毫米,但是转动时的疼痛是无法用言语形
容的。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每隔六小时,就会有人走进我的房间来转动旋钮。
身为牧师,我经常造访医院的病房,包括加护病房。我曾看过许多人脸上出现极度
的痛苦,我也经常处于怜惜而向他们表示同情。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想象有什么会比
这日复一日的痛苦更难以忍受。
也许对我来说,最糟的莫过于无法入眠。有十一个半月的时间,我从来没有睡着过
——我只会痛昏过去。虽然使用大剂量的吗啡,可是我从来没有摆脱过疼痛。当他们认
为我需要睡觉的时间到了,就会有护士来为我打三、四针的吗啡,或是给我服用睡眠药
物。我躺在床上,但无论我怎样告诉自己要放松,就是做不到。我不得不与疼痛争战,
然后,我显然是昏睡了过去。之后,通常又是一阵剧痛把我弄醒。在这之间,我什么也
感觉不到。
最后,我的家人和医护人员都只能随我的意了,因为他们知道我的生理时钟已经不
能正常运作。我没有时间概念,也无法放松,疼痛使我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如果我稍微
想要移动一下身子,埋在肌肉里的线就会在接口处扯动我的皮肤。我的人是可以移动,
但线却不能。所以每一次即使是挪动那么一点点,我的全身也会像是被撕裂般疼痛无比。
一段时间之后,我学会忍受这种情形,然而,我却始终无法对此习以为常。
* * * * * * * * * * * *
我所“碰到”(但从来没真正见过)第一个使用伊利扎诺夫支架的人,是克莉丝汀
。伊利扎诺夫支架疗法是为了帮助骨骼先天不全的人延展骨骼而发明的。但是,只有在
骨骼停止生长时,才可以使用这种仪器。特别是在青春期,由于骨骼生长的速度很快,
医生必须非常谨慎选择合适的时机来运用这个疗法。
克莉丝汀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她出生时一只脚就比另一只
短。一等到她的骨骼完全长成,她就选择用伊利扎诺夫支架疗法使骨骼延展,这样她的
两条腿就可以变得一样长了。
克莉丝汀的手术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在手术之前,她就了解手术会引起的剧痛以
及康复所需要的时间。她接受了好几个月的辅导,她的家人也学会如何处理她的伤口。
他们不仅知道整个过程需要多久的时间,也已经为护理做好了准备。
克莉丝汀和我的区别在于,她已经先知道了她将会承受什么——至少是当事人能预
知的程度。而我却是在醒来之后,才发现那部仪器已经安装在我身上。在我陷入忧郁时
,那使我感觉更糟。即使我明知他们在我身上安装伊利扎诺夫支架,是为了挽救我的腿
,但我却认定那是我极度痛苦的主因。
另外还有一个小状况。那就是尽管我和克莉丝汀的医师不是同一位,但是到我们房
间来转动旋钮的医护人员却是同一个。有时若是扳手放错了地方,医护人员在我的房间
找不到,就会匆匆忙忙跑去克莉丝汀的房间借用她的。反之,他们有时也会来借用我的
。型号我们的外部固定器是通用的,所以医护人员可以来这个房间借用扳手,到另一个
房间去调节那里的旋钮。
我就是通过这样互借扳手,才认识克莉丝汀的。虽然我们从未面对面相见,但彼此
确实见过对方的医师。不知怎么搞的,或许是因为处境相同吧,我们之间竟建起了一种
关系。
克莉丝汀和我一样,都面临同一件事,那就是无休止的疼痛。有许多次,我听到她
在哭喊。我指的不是抽泣,而是哭喊,也可以说是尖叫,当然有时只是低声的呻吟。我
惨象,她应该也能听到我的房间发出同样的声音。我不是那么容易哭的人,因为我生来
就不爱哭。有一位护士曾经建议我,大声喊出来或许对我比较好。她的建议也许是对的
,但我从来不曾真正喊叫过——至少没有在意识清醒下这样做。
在我能控制自己的情况下,我从来不出声喊叫。我曾听过别人因疼痛大声尖叫,他
们的叫喊让我很烦躁。我学会了把疼痛和情绪放在心里。那时候,我相信无论是呻吟也
好,嚎啕大哭也好,尖叫也好,都是没有用的。我唯一会大声喊叫的情况,要不是在意
识不清之下,就是他们给我用了很重的药物。我怎么知道那些时候自己会喊叫出来呢?
都是事后别人告诉我的。
虽然克莉丝汀和我当了十二个月的另据,我们却从没见过面,不过我们还是通过互
换新建有了交流,护士们也很乐意充当我们的邮差。
我试着鼓励克莉丝汀。她把她的故事告诉我,并且对我出车祸的事深表同情。她也
是基督徒,因此我们在信仰上也有了交流。
然而,每当我在极自怜的时候,我会想:当一切痛苦过去之后,克莉丝汀将会是一
个正常的年轻女子,而我呢,却再也无法回复正常的状态。未来的她可以像正常的十多
岁女孩一样玩耍跑跳,可是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奔跑了。
我常常处于这种非常自怜的状态,我告诉自己,她是自己选择了这种痛苦的疗程,
而我,没有任何选择,事先也没有准备。她已经预知自己要经历什么,而我却什么也不
知道。她在做的是对她和她未来有正面影响的事,而我只是在挽救我的生命。是的,有
很多很多日子,自怜之心充满在我的思想里。
不过我总会回到一件事上,那就是认定,是上帝选择让我活着。即使在最惨淡的忧
郁和自怜的时刻,我也没有忘记这一点。
克莉丝汀和我承受着相似的痛苦,而我们有相同的信仰,这提醒我们:在我们遭遇
最可怕的境遇时,慈爱的天父也一直与我们同在。她住在我隔壁病房的这件事,给了我
很大的安慰。因为我想,我并不是孤单的,还有人能理解我的痛苦和感受。
就从那时候起,我开始认定自己是一个很特别的联谊会的成员。在我出院之后的几
年里,我认识许多被迫加入这个小联谊会的成员。由于我很清楚经历这种遭遇是什么滋
味,我可以理解他们的痛苦,就像克莉丝汀理解我,我也理解她一样。
除了承受痛苦,我后来还做到医生说我永远做不到的事,那就是,我学会重新走路
。我可以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一只脚卖出去,慢慢的移动。
医生曾经警告我,由于我右腿膝盖的骨折,以及左腿里缺少一段大腿骨(尽管拉长
后长出了新骨),我再也无法行走。就算真的可以走,也必须戴上很重的保护环。我不
止一次差点失去我的左腿,但奇妙的是,上帝让我躲过了每一次的危险。
第一次手术的四星期后,他们开始为我的手臂做复健治疗,而我的腿在两星期后也
开始接受复健。
也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把我放在一块我成为“弗兰肯斯坦”的床上。他们把
我绑在一块很大的板子上,然后把板子竖起来,让我的双就可以接触到地面,形成直立
的姿势,是不过我的身体仍然绑在板床上。两位复健师在我的腰间束上一条宽大的皮带
,然后分别站在两旁帮忙。由于我的双腿已经萎缩,非常虚弱,一开始需要他们协助我
做迈步的动作。我花了好几天重新学习站立,并使我的双脚可以承受重量。由于我已经
习惯了平躺的姿势,平衡感也退化了。每一次当他们把我调到垂直的姿势,我都会感到
恶心得想吐。过了好几天,我慢慢的适应了那样的姿势,才开始学习走路。
其实我是在出院之后,才真正学会走路。复健师每两天会来我家一次帮助我。六个
月之后,我终于学会能自己走上几步。
事故发生过后十一个半月,医生才把伊利扎诺夫支架从我身上拿走。我开始用助行
器辅助行走,及至后来,只需要用一根拐杖。在事故发生后一年半内,没有脚部保护环
和拐杖我根本无法行走。
车祸是发生在一九八九年一月,医生在同一年的五月把我的手臂上固定器里的外部
金属件拆下,却同时又顺着我我前臂的两根骨头放入内置金属板。那些金属板在我的手
臂里待了好几个月。
十一月底,他们拿走我脚上的固定器,但这还没完。在那之后,我的腿有上了很长
一段时间的石膏,而且医生又在我的腿里植入了一块板——这块板在我腿里放了九年。
我觉得把它留在那里还不错,但他们说还是得把它拿出来。医生解释说,等到我年纪越
来越大,靠那块板使力的骨骼会变得容易碎裂。我后来得知,人体的骨骼只有在不断的
使用和张力的作用下,才会变得强壮而且持续下去。
那几年,我身上戴着固定器和金属板,又不得不坐飞机时,常常会引起机场里的金
属探测器鸣声大作,从俄亥俄州,一直到加州.我通常不走别人必须通过的安检门,我
会对安检人员说:“我身上的不锈钢材料比你家餐具抽屉里的还要多!”
他们朝我挥挥手,笑道:“你还真是这样呢。”
我的孩子会仿效电影《机械战警》里的主角,骄傲的称呼我“机械传教士”。在那
部电影里,身为警察的主角在遭遇一次可怕的意外后,医生用高科技和金属板重塑了他
,使他可以继续与罪犯战斗。
无论那些钢钉、线圈,还有那些钢板看起来有多野蛮,它们的确都发挥了作用。人
们看到那些东西埋在我的身体里面,都目瞪口呆,而这些人现在有很惊异于看到我的活
动能力竟有所恢复。当然,在这表面的正常状态下,我仿佛是一件还没有完工的作品,
还在持续不断的调整中。
九 无止境的调整
朋友乃时常亲爱。弟兄为患难而生。
《圣经》箴言17:17
在事故发生之后,我很惊讶的看到人们回应的态度是多么不同。南园教会的几位朋
友和会友,在我发生车祸后的五天内便来看望我。同样的这批人,有些在大卫?坚泰尔
发起的通宵祷告之后,再一次来医院探望我。他们看到我每一小步的康复,都为我感到
喜乐,但我却觉得复原的速度实在太缓慢,而陷入持续性的严重忧郁状态中。离开加护
病房后,我又在医院住了一百零五天。我想,任何一个在医院待那么久的人,都会患上
忧郁症吧。
在恢复期间,教会非常努力的要使我感觉自己仍然有用。他们让成群的孩子来医院
探望我,有时教会的知识也会在我病房里开会——好像我还有能力做什么决定似的。他
们明明知道我无法说什么或做什么,但他们用这种方式来肯定我、鼓励我。他们竭尽一
切努力,为的就是要使我感觉自己有价值、有贡献。
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里,我却充满了忧郁和自怜。我渴望能够回到天堂。
* * * * * * * * * * * *
除了忧郁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我不想让任何人为我做任何事。我天生如此。
有一天,一位退休牧师杰伊?比?帕金斯来看我。他在退休之前曾于德州南部的几个
教会担任牧师,对我的影响至深,有如一位极具威严的父亲。在我调养期间,南园教会
请他来暂代我的工作。
杰伊持续地来探望我。他每次来都得开四十多英里的路程,即便如此,他还是经常
来看我,有时甚至一星期来两次至三次。我虽然称不上有好好的接待,但至少还能以微
笑面对他。我躺在床上,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总是温和地以积极言语来鼓励我。只可
惜,他的话并没有帮助到我什么。这不是他的错,是因为我的景况,没有人帮得了。我
不禁把自己弄得很悲惨,我后来也得知,我让身边所有的人都很不好受。
来探望我的人总希望能帮助我,许多人都想为我做点什么。“我可以帮你拿本杂志
过来吗?”有人会这样问。
“你想喝奶昔吗?楼下的大厅有一家麦当劳,我可以帮你买一个汉堡什么的……”
“要我为你读圣经吗?或是别的什么书?”
“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面对所有的问题,我的回答总是一样:“不用了,谢谢。”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坏,但我确实很不友善,也很不合作。尽管当时我并没有意识
到自己对待别人的态度有多么消极。我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只希望
我的疼痛和损伤能完全消失。如果我一定能得留在人世的话,我希望至少可以好起来,
回复到以前的生活。
由于杰伊经常来看我,他留意到我和家人朋友间的疏离。有一天,当他坐在我旁边
的时候,有一位南园教会的执事也来看我。过了十分钟,这位执事站起来,说:“我只
是想来看看你。”接着他又问了那个大家都会问的问题:“我离开之前,可以为你做什
么吗?”
“谢谢你,不用了。我很感谢,但是……”
“要不要我帮你买点吃的?要不要我下楼……”
“不用了,真的。谢谢你来看我。”
于是,他道别之后离开了。
那位执事离开之后,杰伊仍静静的坐在旁边,望着窗外约摸几分钟之久。然后,他
靠近我的床边,凑近我的脸,对我说:“你真的需要振作起来。”
“您说什么?”我就像人们对待一位八十岁的老传教士那样,用敬重的口吻回问。
“你需要振作起来!”他重复说:“你现在做的真不怎么样。”
“我不明白”
“而且!”他一边说,一边靠得更近,以至于我的眼神无法闪躲。“而且,你是一
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这些人多么关心你,你却不能体会他们有多爱你。”
“我知道他们爱我。”
“是吗?那你却没有好好让他们知道你能了解他们的爱心。你这样对待他们是不对
的。他们无法抑制你的并,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一定会那么做的。如果可以跟你互
换角色,他们之中有很多人也会非常乐意。如果你叫他们做任何事——任何事都行——
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我知道……”
“但你就是不让他们为你做任何事。”
“我不要他们为我做任何事。”我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了,我大声说到:“事实是
,我根本不想要他们来这里。我宁愿他们都不要来。我知道我麻烦到别人,他们一定有
更值得去做的事,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别人来看我这副惨样呢?真讨厌,我这可悲的
模样。”
“这不是由你决定的。”
我看着他,因着他的话而感到震惊。
“你曾经花了你生命中最宝贵的时间,努力牧养别人,满足他们的需要,在他们遭
遇艰难和悲伤的时候帮助他们……”
“我……我努力要……”
“而现在,你却拒绝让这些人为你做同样的事。”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接下来说的那句话:
“唐,这是他们唯一可以给你的,而你正从他们那里夺走这份礼物。”
我还不愿意降服,我想抗议和辩解,但他又一次的打断了我。
“你没有给他们机会来帮助你,而这是他们想做的。你为什么不能明白这一点呢?”
我真的没有听出这些话的分量,所以我说:“我感激他们,我也知道他们想帮我。
我觉得这一切都很好,但是——”
“没有但是!你在欺骗他们,你使他们没有机会向你表达他们对你的爱。”
他的话使我震惊。本来我一直想着,我不要太自私,不能给别人增加负担,别给他
们带来麻烦。但就在那时,他的话穿透了我的良心。因为事实是,我这么做非哦长自私
,而且还隐藏着一种我拒绝承认的骄傲。我知道如何慷慨给予,但骄傲却使我无法接受
别人的慷慨帮助。
杰伊并没有放过我,而我想躲也躲不掉,只能听他讲话。杰伊待在我身边,知道强
迫我看清我如何恶劣的将自己与所有的人隔绝。尽管我还在找其他接口,杰伊终究使我
降服下来。
“我要你让他们来帮助你,你听懂了吗?你必须允许他们来帮忙!”
“我不能,我就是无法让……”
“好吧,唐,如果你不能为你自己这么做的话,就当作是为我而做的吧。”他说。
他知道我乐意为他做任何事,于是我点点头。
“下次有人主动要为你做什么——任何事,无论做什么——我要你答应。也许你无
法对每个人都这么说,但你可以试着从一两个人开始。让几个人可以用帮助你来表达他
们对你的爱。你得想我保证你会这么做。”
“我不敢保证我能够做得到。”
“你一定可以。”
“我会试试看,但我不是这种人。”
“那就努力使自己成为这种人。”他注视着我的眼神仿佛要穿透我:“去做吧!”
现在回想起当时杰伊对我的耐心,依然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他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
,然后说:“为了我,至少试一下,号码?你必须在这方面学习得更好。现在你做得不
够好。这是上帝要你学的一门功课。你的伤痛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你一直拒绝帮
助的话,这会变得更长久。”
“好吧!”我再也无法抗拒了。
我答应了他。我想我如果不答应,他是不会走的。
虽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恼怒,也可以说是愤怒,我觉得他太过分了,但是我没有说
出来。在他离开之后,我开始思索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等到我的怒气、骄傲和自私都平
息下来,我察觉到他说的对——这正是我需要听到的真理。
两天过去了,我仍然无法履行他对我的要求。
第三天,有一位会友突然来看我,他问候我,并与我一起待了五分钟。然后,他起
身告辞:“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他继续说:“你看起来很不错。”
我笑了笑。我看起来很糟糕,但我没有跟他争辩。
他站起来要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习惯性的想要脱口说出:“不,谢谢你!”但是,杰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脑海
里:“嗯,我想看看杂志。”
“是吗?”他的脸上出现了钱所谓与的笑容:“真的吗?”
“是的,我好久没有看了……”
“好的,我马上回来!”我还没告诉他我要哪一种杂志,他就像一阵旋风般冲出病
房。他要下二十一层楼才能抵达楼下,但我感觉他好像只出去了不到一分钟。当他回来
的时候,手上抱着一叠杂志。他指着那些杂志的封面,一一向我介绍的时候,他还在笑。
我谢谢他,说:“我等一会儿会看的。”
他把杂志放在桌子上,微笑着说,“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哦,没有了,就这些。谢谢你!”
我终于跨出了这一步,接受别人给我的善意帮助。后来,我发现这其实并没有那么
难。他走了之后,看我开始翻阅那些杂志。我并没有真的在看,而是一直在想刚刚发生
的事。
杰伊是对的,我欺骗了他们,我使他们没有机会表达对我的关爱。
大约四十分钟后,有一位教会社青团契的姊妹来看我,我们进行了一段礼貌性的谈
话。“你好吗?”
“不错。”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我……我……”这是,杰伊的话再一次浮现在我脑海里。“呃,也许你可以
帮我去买一杯草莓奶昔。”
“草莓奶昔?我很高兴去帮你买。”我想,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她笑得这么美。“
还需要一些别的吗?要不要薯条?”
“不用了。”
她冲出房间,一会儿就拿着草莓奶昔回来了。“哦,牧师,我希望你喜欢这个。”
“我会的。”我说:“事实上,我很爱吃草莓奶昔的。”
事后,我想象教会的朋友们站在我病房外交谈的情景:
“他叫我帮他买草莓奶昔耶。”
“是的,他也派了一个任务给我。”
这时我才体会到,自己之前是多么愚蠢的忽略了这整件事的意义。我辜负了他们,
也辜负了我自己。在我想表现坚强的同时,我剥夺了他们帮助我、使我变坚强的机会。
一种内疚油然而生,因为我终于看到他们给我的礼物。
羞愧感涨溢过我全身,我开始哭泣。我想,这是他们对我的服事啊,而我却一直在
浪费它。我为自己没能让他们回馈我,感到无比羞愧。当我终于将心门打开时,我亲眼
看到大家的表情和举动产生了多大的变化。他们喜形于色,他们所要的仅仅是一个帮忙
的机会,而我终于愿意给了。
“你必须振作起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杰伊这句充满爱和责备的话,在我脑
海里挥之不去。我泪流不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几个小时吧,我终于体会到上
帝原谅了我。我学到了一个功课。
* * * * * * * * * * * *
碰到我的情况,很少人能像杰伊那样做,但这个经历扭转了我的态度。即使经多了
许多年,现在我的还是会为了是否要让别人帮忙而在内心激烈挣扎,但至少这扇门已不
再仅仅的锁着,而是半开了。
有时,当我情绪较低落或身体状况很不好的时候,我还是会拒绝别人,或认定自己
不需要任何协助。但是当我敞开心扉,给别人机会来帮助我的时候,就会看到很大的不
同。人们会欣喜无比,好像在问:“你真的愿意让我为你做这件事吗?”
我一直把自己的婉拒看成是不想给别人增加负担,而他们却把我的改变,看成是给
他们一个帮忙的机会。
我为自己能学会这门让别人来填补我需要的功课而感恩不已;也为自己是在医院病
床上,处于一种完全无助的情况下,学会了这门课而感恩。
* * * * * * * * * * * *
有人拿了一块匾额到医院里送给我。起初,我以为这是一个玩笑,因为匾额上面写
着:“你们要安息,要知道我是 神。”(诗篇46:10)或许他想藉着这句话安慰我的
心,但我不知道送我匾额的人是否意识到,我除了“安息”以外,什么也不能做。
然而,那块匾额的确蕴藏着我需要的讯息,只是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
过了好几个星期,我才意识到我内心所需要的就是安息,并且相信上帝透过这一切
,正在成就祂美好的旨意。是的,虽然这不是我会选择的经节,但它正式我所需要的。
上帝逼我安息。以我的本性,我不是一个内向或内省的人,但我逐渐变得越来越会
反省自己,因我别无选择。除了为自己感到难过,我无事可做。我躺着不动的时间越长
,就越能敞开心胸,接纳上帝赐给我的安息和奶在平安。
后来伊娃找到了一个同样经文但字体烫金的精美匾额,于是买下当成礼物送给我。
那块匾额至今仍放在我教会的办公室。每次我抬起头来,就会看见这句话。
日复一日,我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这样仰卧整整十三个月后,我才能侧身而睡。
这一个简单动作,在那天成了我复原的日子以来最开心的时刻。“哦,我几乎忘记了这
样睡有多舒服。”我大声的说。
在那段漫长的恢复期中,我学会了许多功课。关于我自己、我的态度和本性等方面
的功课。我在唐?派普(我自己)身上看到许多我不喜欢的东西。无论如何,在那段无
法活动的日子里,我的忧郁仍然持续着。
我真怀疑,这忧郁症是否真有一天会离开我。
就在那时候,上帝又给了我一个神迹。
十 更多神迹
我要时时称颂耶和华,赞美他的话必常在我口中。
我的心必因耶和华夸耀;谦卑人听见,就要喜乐。
你们和我当称耶和华为大,一同高举他的名。
我曾寻求耶和华,他就应允我,救我脱离了一切的恐惧。
《圣经》诗篇34:1~4
有时我的由于严重到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这使我回想起在加护病房里,因为肺部萎
缩塌陷,接受呼吸治疗的日子。只是现在塌陷不只是我的肺,还有我的心灵。没有比绝
望更使人心灵苦干的。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复原,
或者我还能复原吗?结果,我全然陷入忧郁中。
随着我残缺不全的身体逐渐恢复,我的心灵也需要愈合。我开始这样想:“灵”这
个字在希腊文里称为珀纽玛(pneuma)。这个字表示“风”或“呼吸、气息”。这个希
腊文字是英文“肺炎”(pneumonia)的字根。为了制服我的肺炎,我必须重新吹鼓起
我的肺,同样的,为了压制我灵里的忧郁,我需要上帝重新把祂的气息吹进我的灵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意识到我罹患了忧郁症。在复原期的最初几个星期,我的身体
处于一种永不停息的疼痛中,以致我无法集中精神,维持一个念头超过一、两秒钟。
而且,我还要与自己愤怒的情绪对抗。我并没有生上帝的气,尽管我常常在想,为
什么祂要把我送回人间?为什么我必须经历如此剧烈的肉体疼痛?即便疼痛对我来说并
不是问题,从我进医院的第一天起,疼痛就一直与我为伴。像许多人一样,我已经学会
如何在这样的事实中生存。真正令我心灵不断挣扎的是,我经历过天堂的荣耀和美好,
最后却得回到地上。当我比较软弱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帝要让我以这样可怕的状
态返回人世。许多人活在更大的痛苦之中,但是经历过天堂的人——如果有的话——却
少之又少。
我发泄愤怒的对象,主要集中在医护人员身上,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总在我身边的
缘故。在内心深处,我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气,不仅是对医护人员,也可能是对我自己
。为什么我不能恢复得快一点?我把复原进度的缓慢归咎于医护人员。在我理智的时候
,我了解他们已经尽了力。尽管我心中怀着敌意和烦躁——我相信他们一定感觉得到—
—然而他们却一直在我身边,不断的鼓励我。
我不要鼓励——我要成效。我要重新恢复健康。为什么我的生活不能像从前一样?
我要自己走路,我不要总是依赖别人。
医护人员从不给我明确的回答,这又会激起我新一波的愤怒。现在想起来,我确信
他们已经告诉我他们所能做的,但我的病例实在太不寻常。没有人能预知我的情况。事
实上,在过程中的好几个星期里,他们甚至不确定我能否活下来,更不必说是否能有明
显的康复了。
我变得偏执且多疑——我知道这是不理智的,特别是当我抱怨并强求有更多的护理
或增加药物来缓解疼痛时,好像没有一样能满足我意。不掉太缓慢了。他们总是过了很
久才回应我按的铃。没有人愿意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这个伊利扎诺夫支架,我还要戴多久?”几乎每一个走进病房的医护人员,我都
这样问他们。
“不知道!”这是最常听到的回答。
“但我总该知道一些吧!”最后我说。
“很长很长,相当长的时间。”这是护士或医生会给我的另一个答案。
有几次,我一定要得到答案,所以不断地逼问医生。
“也许几个星期,也许几个月,”他说:“我们无法告诉你,因为我们不知道。如
果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理智告诉我,他们已经尽了力。但是在那些日子里,我没有多少理智。部分是出于
疼痛,而大量用药或许也对我造成影响,总之,我不是一个好病患。我很不满意,一直
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他们不告诉我?他们是否知道什么,却瞒着我?他们一定有些
事没有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事情的进展。”
许多夜晚,我失眠躺在床上,心想护士肯定要加害于我。但是我从未想过她们有什
么动机要害我。
“可是,他们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躺在那儿,充满怒气地想。“还有什么能
使我比这样子更痛苦呢?”
答案是“没有!”我忍受着附加的痛苦,不是来自事故后的疼痛,而是来自整个治
疗过程。例如:医护人员从我右颧骨切取部分骨头,植入我的左臂时,开了一个六英寸
长的切口,又用金属钉把切口合起来。等到拆钉子的那天,他们将钉子一根根的从我皮
肤里拔出来。每拔一根,我就痛得呲牙咧嘴,但我还是极力克制,不然我真的会尖叫得
把天花板都掀开来。我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过如此剧烈的疼痛。应该有吧,不过我已经忘
记自己的身体能承受多大的折磨。
可怜的护士每拔出一根钉子,就要停一会儿。她的眼神看起来很难过。我知道她意
识到这个过程带给我剧烈的痛苦。她是个身材高挑的护士,却总是尽可能温柔地进行护
理。“我很抱歉,牧师。”她温柔地说。
“我知道,”我咕哝着:“你也无能为力。”那瞬间,我会重新回到牧师的角色,
试图安慰她。我不想让她因我的痛苦而感到为难。
“牧师,你为什么不放声大喊呢?”
“喊了也没用。”
“换成是我,我会喊的。”
“是啊,我敢打赌你会喊的。”我展现了一下无力的幽默。“你会把医院里所有的
病患都叫醒。”
我向来就不肯叫喊,也许是因为害怕失去控制。也许我害怕的是,如果我真的尖叫
,她和别人都会把我看成弱者。直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不可能
像这楼层的其他病患一样尖叫。每一天,我都会听到从别的病房传来病患痛苦的叫喊,
但我及是脚步出啦,相反的,我会屏住呼吸,有时甚至痛得直冒冷汗,但我绝不刻意叫
喊。
我知道无论在行为举止或医疗需求上,我都不是最容易应付的病患,但是整形外科
病房的护士对我非常亲切,也很同情我。我开始学习体谅她们,而且钦佩她们的奉献精
神。我猜她们一定也从我身上看到一些什么。我知道护理人员常常会通融,无论是白天
或晚间的任何时候,让那些想要为我祝福的人进来探望我。
不过,最棒的一刻是出现在我离开的那一天。在圣路加医院住了一百零五天之后,
我出院了。很显然的,那天医院做了特别的安排,让其他楼层的护士代理我这楼层护士
的工作,好让她们可以陪我一起下电梯,一路送我到等候的救护车那里。这些护士曾喂
我吃饭,给我换药,替我洗澡,还做了许多只有上帝才知道的事。她们爱的环绕,灵我
返家那天显得格外珍贵美妙。她们似乎在说:“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你一定要好起来
,并且记得回来看我们。”我只能想象,她们看见一个入院时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现
在竟能出院,这改变是何等的大啊!
* * * * * * * * * * * *
尽管我竭力坚持不流露自己的情感,然而在离开圣路加医院之前,数月来剧烈的痛
苦粉碎了我的毅力。我彻底崩溃且痛哭失声。我感到自己毫无价值,一败涂地,是个窝
囊废。我确信自己不可能再有任何好转了。
“上帝啊,上帝,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要经历这无止境的痛苦,似乎永远也好
不起来?”我再次祈求上帝把我带走。我不想再活了,我要回到真正的家乡。此时,对
我来说,这家乡就是天堂。
接连几天,我都这样祷告。我常常在精疲力竭中昏睡过去。当我醒过时,绝望又浓
浓的笼罩着我。苦境依旧,毫无改变。
事故发生之前,我曾订购一些基督徒流行歌曲,都是六、七十年代的歌手,譬如“
帝国合唱团(The Imperials)”和大卫·密斯(David Meese)最早录制的。伊娃将录
音带拿来医院,还带了一部放音机,但我没有兴趣听。
我总是看电视。又一次,我告诉一位朋友:“我看了所有的《妙家庭》(Brady
Bunch),每一集都看了不下八遍,我背得出所有的台词。”
一日清晨,大约在三点至五点之间,我再也受不了重播的电视节目,于是决定放音
乐来听。一位护士进来,帮我播放了第一卷带子。
第一首歌是“帝国合唱团”录制的,歌名叫《赞美主》。歌词内容是,当我们陷入
挣扎之中,感到走不下去的时候,我们需要赞美上帝。凌晨三点钟,躺在病床上听这样
一首歌,简直不可思议,但我继续听下去,渴望能得到一些帮助,让我摆脱内心深处的
创伤。在第二段里有一句歌词:“当我们开始赞美的时候,那些捆绑我们的枷锁就会脱
落。”整首歌的中心主旨就是,无论我们的处境如何,我们都要赞美上帝。
就在“帝国合唱团”第二遍合唱唱到枷锁的同时,我低头俯看自己的枷锁——重达
数磅的不锈钢架固定着我的手和腿。在经历这次意外之前,我相信自己听过这首诗歌不
下一百次,我甚至自己弹奏过。就在这时,这些歌词成为来自上帝的讯息——从高天上
直接击中了我。
在这首歌唱完之前,我躺在那里,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赞美主。”
这首歌已结束,大卫·密斯就藉着唱《为了我们》。这首歌的歌词提醒了我,耶稣
基督哭泣、受苦并且死在十字架上,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密斯唱道,他是如何终于发现
,或者的真正意义,就是将生命的没一部分都献给基督。对我来说,这不是一首新歌,
然而在那个黎明前的几个小时内,有一些事情改变了。除了音乐之外,我什么也没听见
——没有其他房间传来的呻吟声,也没与走廊里护士的脚步声。我感觉完全跳脱了周遭
的世界。
我的心决堤了。泪水顺着我的脸庞留下来,我无法擦拭它们——也不想擦拭,任由
泪水流下,无法停止。我嚎啕痛哭,以前从不曾这样哭过。我不确定,但我觉得自己至
少哭了一个小时。
渐渐的,抽泣声平息下来,我沉浸在宁静之中。我躺在那里,重担全脱,感到非常
平安。那是,我意识到另一个神迹发生了:我的忧郁症不见了,消失了。
我被医治了。再一次被医治。
几首简单歌曲的直接提醒改变了我。“帝国合唱团”提醒我,撒但是一个说谎者。
牠想要偷窃我们的喜乐,替换成绝望。当我们陷入心灵挣扎,感到活不下去的时候,我
们可以藉着赞美上帝来改变这种处境。这样,我们生命的枷锁就会脱落。
这些是个鼓励我,也提醒着我,全然活着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将一切所有的都献给
上帝——即使是心碎和痛苦,也当献上。上帝是我们活着的原因。
那天早晨,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活下去。做这个决定,我没有依靠精神治
疗,没有依靠药物,也没有依靠谘商。在我听到这两首歌时,上帝医治了我。绝望消失
了,精神上的枷锁也被解除了。我还知道,我所经历的,或承受的这一切,都比不上耶
稣所受的苦难那样可怕。
我并非暗示自己反对心理治疗。在我出事之前以及康复之后,我送过许多人去接受
心理谘商。但是由于我不愿接受任何心理治疗的帮助,所以上帝用这种出人意料、不可
言喻的模式医治了我。
我躺在那里,我的态度改变了。我仍然不知道肉体的疼痛何时才会停止,也不知道
我还要戴伊利扎诺夫支架多久,但我知道耶稣基督与我同在。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上
帝要以一种戏剧化和无法理解的方式把我送回地上,并且活下去。但是,这已经不重要
了。
现在我自由了。上帝医治了我的思想意念。我的身体还得慢慢修复,但我已经经历
了最大的胜利。忧郁再也不能烦扰我。这又是从天上来的另一个神迹。
十一 回到教会
所以你们要自卑,服在 神大能的手下,到了时候,祂必叫你们升高。你们要将一
切的忧虑卸给 神,因为祂顾念你们。
《圣经》彼得前书5:6~7
一些认识我很久的人,把我看成一个勇敢的人。然而,我从来没有这样看待自己,
一刻也没有,因为我太了解真正的自己。我深知,在这段痛苦的考验中,我所做的实在
微乎其微。
虽然我这样看待自己,但朋友们和教会会友们说,他们看着我从完全无助的状态逐
渐好转,并且恢复了基本正常的生活,因而受到了鼓励。一些也正在经历逆境的人对我
说:“如果你可以承受这一切,我相信我也能承受这些小事。”
我很高兴他们从我身上得到鼓励,但我实在很难接受被别人视为感动和勇气的泉源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由衷的钦佩和赞扬,因为,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想死。难道这
有什么值得人振奋的吗?
当然,当人们告诉我,我是多么让他们感动,我不会与他们争辩,但我清楚记得大
卫?坚泰尔对我说过的话:他和别人会为我祷告,使我康复。我或者,是因为别人不愿
意让我死。这些热心祷告的朋友,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
通常,当人们表示“如果你可以,我也可以”的时候,我总是点点头,认同他们的
话,并且加上一句:“我只是尽我所能去做。”事实上,在那些最悲惨的日子里,这就
是我所能做的一切。有时候,“尽我所能”不过就是忍耐罢了。即使在我与忧郁症缠斗
之时,我所能尽力去做的,仍然只是忍耐。也许这就是上帝所看重的吧,我不知道。
按本性来讲,我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我承认有时候这种坚定近乎固执。然而,很
多时候,我感到非常孤独,并且坚信没有人可以理解我。我一直是这样认为。当我们在
承受剧烈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持续好几个星期不得缓解时,没有任何人能了解这种感
受。我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了解这种感受是否值得。
但他们确实很关心我。我认为这才是重要的。
* * * * * * * * * * * *
五月中旬,我从医院返家,但仍必须躺在医院提供在家使用的病床,一直到一九九
〇年二月,前后足足有十三个月。回家之后,有好几次病情恶化或受到感染,因此我也
常得回去住院,其中有几次,特别是在刚返家的那段期间,我受过致命的感染。有时候
回医院一住就是两个星期,有时是三个星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伊娃开车送我去医院
,但总是医院的救护车把我送回来。
从我刚出院的时候,教会会友就不断地告诉我想象发生过的一切,相形之下我看起
来相当不错。没有人直截了当这样说,但我想象他们的意思是:“我们为唐祷告,不刚
相信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我们祈求唐会活下来,我们祈求他会好起来。”也就是说,
我本来是一个可怜的人,但我活下来了,正如他们所祈求的。
事故发生时,我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乔和克里斯多夫只有八岁,女儿妮可十二岁。
在复原期间最让我心痛的是,我的孩子也必须承受那种痛苦的感觉。他们没多说什么,
但我知道他们的感受。
这是我儿子乔亲手制作的一张卡片,是一九八九年二月他和爷爷住在一起时写给我
的。
嗨,爸爸:
你是最好。我爱你,希望你喜欢这张卡片。
但愿这一切没发生。
我爱你,爸爸。
* * * * * * * * * * * *
几个月后,我终于回到家。几乎每个下午,弟弟克里斯放学回来,就会走进客厅,
那里放着我的床。他会走过来,一句话也不说,把头靠早我的胸前。我不知道他靠了多
久,也许没有超过一分钟。
他从来不说一句话。
他用不着说话。那简单的动作足以说明一切。我感到我的儿子深深爱着我。
大约一分钟后,克里斯便走进他的房间,脱下学校支付,患上玩耍穿的便服,到外
面去玩了。这是他几乎每天都会和我打招呼的模式。
我知道他很难过——的确很难过——所以他用自己唯一能用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忧伤。
* * * * * * * * * * * *
就在事故发生的第六个月,我参与了妮可人生中的一个特殊的时刻。
美南浸信联会有专为年轻人设立的各种宣教机构,其中最知名的是皇家试着男青年
团、女青年行动会和行动女青年团。妮可的年龄一满,便参加了女青年行动会和行动女
青年团。她达成了所有的规定,例如背诵经文、各种教会服事项目和短宣行动。在妮可
十四岁时,她得知自己将在一九八九年六月南园浸信会举办的一次加冕礼上,获得了“
持杖皇后”的荣誉称号,作为对她的奖励。
这个称号是对行动女青年团成员的最高奖励,而且是在教会举行的仪式上颁发的。
妮可得到这个奖励,是表扬他有坚定不移的精神。在那段时间,她投身于各种活动,不
能住在家里。我们的朋友苏珊和史丹想妮可开放了自己的家,她就和他们住在一起。妮
可没有从我这里得到感情和物质上的支持,因为当时的我正在医院里痛苦的挣扎求生。
妮可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支持也很少,因为伊娃的生活作息就是,每天下午一离开学校立
刻赶到医院,在医院里一直陪我直到回家睡觉为止。
艰难的处境是我们更加为妮可感到骄傲。
加冕礼中的一项传统,就是父亲要护送他们的女儿走过会堂的走到,进入会场。如
果这个女儿有兄弟,他们要跟在女孩后面,手拿皇冠和节帐。
从南园浸信会一年一度加冕礼的管理实践来看,我能否出席都是很大的问题,更别
提要护送妮可进入会场了。
我很感激医生及时准我出院,好让我能参加妮可的加冕礼。我真的很想出席,尽管
这不是她的婚礼,但却是她年轻的生命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一件大事,我希望和她共享
这个时刻。
我坐在轮椅上,妮可挽着我的手臂。克里斯和乔走在我们后面,拿着放在垫枕上的
皇冠和节杖,并且帮我推着轮椅经过走道。我上半身穿着西装,系着领带(这是事故发
生后我第一次这样打扮),为了不影响伊利扎诺夫支架,下半身则穿着运动裤并剪开两
腿。
自己的父亲能参加这个对他一生极其重要的场合,妮可喜出望外,而更令她兴奋的
是,她的父亲竟然还能陪着她“走过”。
当我在走到上慢慢的移动,泪水湿润了我的眼睛。我听到有人在抽泣。但我也知道
,我们流的是喜悦的眼泪,为了妮可一生中的这个美好时刻。
* * * * * * * * * * * *
我相信,最初医生同意让我回家,是因为他们认为在家人陪伴的环境中,我可以恢
复得更快,同时住在家里也可以节省许多开支。我不确定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我很高兴
能离开医院。保险公司并没有支付我任何医疗费用。一开始,是有“劳工意外赔偿”支
付了部分费用,最后则是德州州政府负担了我的医疗费,因为联邦法庭判定他们有过失。
尽管如此,住在自己家里,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也不见得轻松省事,尤其是伊娃
。每天我都需要有人来替我打针,还必须接受物理治疗——这一切治疗都在家中进行。
我们家的客厅看起来就像一件病房。能离开医院死气沉沉的环境,我的确觉得好多了。
得以处在我熟悉的事物中,光是这一点就令我振奋了起来。我可以从窗外看到邻居的房
子,而且有那些不穿白色制服的人们,也让我感到愉快。
医疗小组送来我的床和吊杆器——和我在医院里用的一样。护士每天来探访我,物
理治疗师隔一天来一次。
那段时间最美好的回忆是,在伊娃出去工作后,会有一些好心的人每天来陪我。当
教会会友得知伊娃必须会学教教书,否则就可能失去工作时,他们决定尽己所能的来帮
助我们。
吉妮福斯特是教会主任牧师的妻子,她调派了一些人,每天来家里陪我。吉妮笑称
这群人为“唐巡逻队”——多半是教会的妇女,还有一些是退休的男士。
从伊娃早上离家到她回来,中间约有七个小时。我的睡眠时间取决于何时因承受不
住疼痛而昏迷过去。不过慢慢饿,我也养成了规律的睡眠习惯。通常,我会在凌晨两三
点入睡,在早上十点左右醒来。唐巡逻队大约在酒店到,那是我仍在睡觉。他们有时为
我准备午餐,或者他们会带着午餐来。
常常,当我醒来时,会看到一位可爱的妇人在我床脚边织毛衣,或是一位长辈在读
《休斯顿时报》。他会放下报纸,对我微笑着说:“早安。你需要什么吗?”
甜美的脸孔每天都更换着,好像阅兵秀一样。尽管这些志工经常更换,但是他们有
共同的目的:照顾唐,陪伴唐。
日复一日躺在床上,我意识到别人为我们做了许多事。在我住院期间,阿尔文教会
的朋友们把我们的家具整理装箱,帮我们搬到一栋新房子,好让我可以住一楼,不必为
上下楼梯而烦恼。
白天,我从我的“病房”透过露台的窗户向外观望,常常看到就读高中的布兰顿和
马特·米勒,还有他们的朋友科瑞斯·阿尔斯顿在为我们割草。有一天晚上,科瑞斯开
着我的箱型车,出乎意料的带我去看了一场电影。我已不记得是哪一部影片,但我永远
忘不了他的心意。还有一次强风颳倒了我们家的篱笆,而我们还没来得情人来修缮,篱
笆已经恢复原状了。只有上帝知道在我康复的过程中,人们为我们付出了多少爱。
* * * * * * * * * * * *
每天早上,当我在床上一有动静,我的“看护人”就会起来,递给我牙刷和脸盆,
让我刷牙洗脸。接着,他们会把一杯柳橙汁送到我嘴边,然后为我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
他们喂我吃饭,帮我情节,确保我的身体是处在最舒服的状态。这一切做完之后,
他们还会问我一个相同的问题:“在我走之前,还能为你做什么吗?”
我的回答总是一样:“不用了,谢谢。”我会努力露出我希望是最美丽的那种微笑
。或许我的笑容并不美,但他们总是用微笑回应我。
“没事,我没问题。”
人们愿意为彼此付出的牺牲和奉献是没有限量的。尽管我们不够完美,然而上帝无
疑要表明,在我受伤及康复期间所受到的关怀乃是最重要的明证,证明人是依着上帝的
形象所造的。
在唐巡逻队的天使每天静静的离开后,大约一个小时内,门又会打开。伊娃结束了
一整天在学校漫长的工作,回到家中。她总是给我一个大大的微笑,又亲吻我。
“你好吗?”她会问。
“我很好!”我回答,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受。唐巡逻队的天使们每天的探访带给我极大的安慰,
使我的精神倍感高昂。
* * * * * * * * * * * *
在我回家后的几个月,唐巡逻队的成员一致热心接送我到家附近的阿尔文接受水疗
。最初的十三个月里,我若不在医院,就是躺在自家的医疗床上。有好几个月,除了接
受治疗外,我一天之中下床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有些日子,我甚至根本下不了床。
最糟糕的是,一旦躺在病床上,我就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我既不能起来,也不能
为自己做任何事。没有物理治疗师的帮助,我根本无法坐立,当然也不能靠自己的力量
挪动半步。
慢慢的,一点一滴,我开始重新学习走路。当我第一天靠着自己的力量下床时,我
只走了三步。我重重地向后跌到在床上,全身精疲力尽。然而,我开心的笑了,我能走
路了。三步听起来多么微不足道,但我当时真的充满成就感。
从如此剧烈的床上中复原,所花费的功夫几乎与训练幼儿不相上下。长时间以来,
我都不能自理,以致当我终于能自己去上厕所时,让我更珍惜那些平时我们以为理所当
然的事,譬如谈话、行动,甚至活着。
能够重新走路,不仅是我个人的成就,也要归功于上百位医护人员,他们不辞辛劳
地帮助我。另外,还要归功于信任我的朋友和家人,尽管他们并不了解,迈开双脚走这
么一小步路对我来说有多么艰难。
我想,能够行走无疑是代表了一种意志上的胜利,同时也意味着我可以开始过相对
正常的生活。我常常想起在三一松的最后一晚,我和汤姆斯在营地散步的情景。那是我
最后一次正常走路。多少个以来,没有人敢确定我是否还能重新走路。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摇摇晃晃的走两三步路,就像攀登喜马拉雅山一样艰难。
“我成功了!”我对着寂静的房间大喊:“我能走路了!我能走路了!”
自己在家中迈出的这最初几步,是我在复原期间最美好的回忆之一。这小小几步路
,使我确信我正在康复。现在我有了奋斗的目标。我已经度过恢复期最糟糕的一段时间
。我知道我会继续好起来。每一天,我都会比前一天多走几步路。一个星期后,我已经
能绕着客厅走一圈了。
伊娃回到家中,总会看见我展示每天的进步。她的笑容,令我感到自己好像赢了一
场马拉松。有一天下午,当我向她展示我可以自己走遍整栋屋子时,她显得无比的欢喜。
* * * * * * * * * * * *
从医院回家一星期后,我就决定要在星期日早上去教会。
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是太操之过急了。不过当时,我的确感到一种热切的渴望
,想要立刻回到爱我的人们当中,和他们一起敬拜上帝。我们打算在一小组人的帮助下
前去教会,并决定先不向会众宣布这件事,免得万一我去不成,让很多人失望。
那时候,我已经可以坐轮椅了——只要有人能把我从床上抬起来,放在轮椅上——
但还不能站立。有六位教会的朋友来到我们家,把教会的一辆箱型车的座椅拆下来。在
教会里,他们已经砌了一个斜坡,一边把我推上教会大门。
我一直挂念着我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好几次向他们致歉,但他们向我保证,这是他
们乐意效劳的。
于是我想起杰伊说过的话。在事故当天,我的家人和朋友都目睹过我的惨况。他们
必须面对我可能死亡或长期瘫痪的可能性。可以说,与我相比,这种痛苦对我的家人和
朋友来说更难以承受。他们乐意帮助我。以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他们生命自我恢复的
一部分。他们很高兴为我做一些特殊的事。
尽管我很想在那天早上参加崇拜,但还是很难接受让他们替我做所有的事,但我自
己有全然无助,只能依靠他们。当我再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笑了。
“谢谢你们!”我说,然后放心的让他们来照顾我。
他们小心翼翼的把我放进箱型车,送我抵达教会。车子停在教堂门口。当车门打开
时,正要进入会堂的会友们看见了我。
“看!是唐牧师!”有人喊了起来。
我听见欢呼和鼓掌的声音。人们站到两旁,腾出空间,好让那几个人把我的轮椅腿
上斜坡。
紧接着,全场沸腾起来。人们纷纷向我涌过来。一些人欢呼着,而似乎每个人都想
摸摸我,和我握手。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以如此大的热情来回应我。
终于,他们把我推到里面,将轮椅停放在讲台前面、教会管风琴的旁边。这已经是
最前面了。
全体会众都可以清楚的看见坐在前面的我。我微笑着,心里想:“从我到三一松参
加会议,到现在重新回到教会,不过才五个月。也许慢了一点,但我是忠心的。”
这时,有人在我耳边小声说:“我们想请你对大家说几句话。”他走到我的身后,
把我推到会堂中央的讲台前面。
就在此时,我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不堪。也许一路上疲累都在折磨着我,只不过因为
我下定决心要来教会,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精疲力竭。我已经下床超过两个小时,这是我
头一次下床这么久,也是我第一次坐在轮椅上这么久。
与此同时,我意识到自己决定此时来教会是一件愚蠢的事,因为我的身体状况尚未
达到那个条件。由于我自己的固执,又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而吃了苦头。
更糟糕的是,我完全被会众充满爱意的回应感动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开口说
话。好多个星期以来,我都不在这里,而且又经历了这么巨大的变故,我现在还能说什
么呢?
正当我犹豫着该说什么的时候,有人把麦克风塞到我手里。我握着麦克风,心里想
:“你们是在不知道,在整个复原的过程中,我可夸的地方实在是微不足道。在你们看
来,这是一场胜利。然而,在我看来,不过就是挣扎着活下来罢了。”
这时,人们自发的鼓起掌来。我能预料到他们看见我会很高兴,但却没想到人们会
如此由衷的发出潮水一般对上帝的赞美声。会堂中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开始鼓掌——
掌声久久不能平息。最后我挥手让他们停下。
我注视着大家,感到自己有愧于他们的掌声和激动之情。我不敢相信,这些人是在
为我鼓掌。“他们要是真的知道……”我想:“他们要是真的知道……”
就在这时,上帝对我说话了。在我一生当中,只有不多的几次,我在脑海里听见像
这样一个非常清晰的声音。
“他们不是在为你鼓掌。”
就这样一句话,情况改变了。我能够说话了。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是在感谢上帝为
我所做的一切。感谢上帝使我从死里复活。我释然了。这是一个荣耀上帝的时刻。这并
不是对我的赞美。
我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掌声停止。我只说了四个字。在那个荣耀的日子里,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告诉你我说了什么。我说的是:“因你祷告,我回来了。”
(You prayed, I'm here.)
会众再次迸出热烈的掌声。就算我在说什么,我相信他们也听不见了。
我虽然没办法对大家说话,但那时我相信——现在仍然相信——我活了下来,单纯
是因为有一些人希望我活下来。他们坚持不懈,热心祷告,殷切期盼,并且相信上帝会
垂听他们的祷告。以前从未认真祷告的人,现在为我祷告。有些人几年来都未曾祷告,
现在开口呼求上帝救我不死。我的经历使许多人重新跪下祷告,而不少人在为我存活而
祷告的过程中,生命发生了奇妙的改变。
当我真的活下来了,这些人——特别是那些过去没有祷告习惯的人,表示这次的经
历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命。比如说,一些与我素不相识的人——住在卡特伍德、亚利桑
那、布法罗或纽约,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流传,听说了我的故事。在后来的三年里,
经常有人会走过来对我说:“我在电视节目访谈中见过你。你就是那个人!我曾经为你
祷告。”或者,他们听过我见证的录音带,是我的教会发出去的。他们说:“你不知道
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上帝垂听了我们的祷告。我们很高兴你活下来了。”
对某些人来说,我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象征。在他们的心目中,我象征着祷
告得蒙应允。他们也许会记得我在南园教会的服事,他们曾经在深切真的而执着的祷告
中,寻求上帝的面。他们祈求上帝让我活下来,而我真的活下来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
怎么一回事,只能说这是出乎我预料且超乎我想象的一件事。
我想我也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见证,回答着人们想得到的答案。自从我开始向别人讲
述我在天堂的经历,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来找我,问我天堂是真的吗?天堂究竟是什么
样子?注入此类的问题。有时他们会问一些具体的问题,譬如有关天堂的赞美,或者黄
金街,而且总有人会提到他们刚去世的亲人。
我去过天堂,又回到地上,现在还能和他们说话。光是这个事实,就使许多人深深
的得到安慰。有时候,这让我感到非常神奇。
直到今天,还有人看着我身上的疤痕说:“因着你所经历的一切,你就是一个神迹
。你是一个活着的神迹。”
十二 敞开
我们原知道,我们这地上的帐棚若拆毁了,必得 神所造,不是人手所造,在天上
永存的房屋。我们在这帐棚里叹息,深想得那从天上来的房屋,好象穿上衣服。倘若穿
上,被遇见的时候就不至于赤身了。我们在这帐棚里叹息劳苦,并非愿意脱下这个,乃
是愿意穿上那个,好叫这必死的被生命吞灭了。
《圣经》哥林多后书5:1~4
上帝使用我最亲密的朋友大卫·坚泰尔,让我活了下来,我很感恩。事故发生两年
后,上帝再次使用大卫,改变了我的生命。
事故之后,我一直未曾向任何人提到我的天堂经历。我曾向伊娃约略谈起,但我总
是在她发问之前,就打住了话题。伊娃明白我的那段经历是一个无法谈论的禁区,好在
她从不勉强我多说什么。
并不是我想对伊娃有所隐瞒,我只是无法与人谈论。我觉得这段经历太神圣了,如
果试图加以解释,无异是贬低了这整件事。
在我出院将近一年半后,大卫到休斯顿地区来参加一个门徒周末训练。借此机会,
他到家里来拜访我。
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刻,我回忆起那段躺在加护病房的日子。记得当时我说我撑不
下去了,他就告诉我,他会以祷告扶持我。我们谈起那天的情景,我再一次感谢他的友
谊和他恒切不移的祷告。
“现在你感觉如何?”他问。
“我感觉还是很痛。”我努力笑着,说:“我总是很痛,但这还不是目前最糟糕的
问题。”
他俯身靠近我,“最糟糕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对于将来,我没有任何明确的方向。”
大卫只是聆听着。我告诉他我想做的事,有哪些事是我的身体无法做到的,而且我
不确定上帝是否要我继续在南园教会服事。我感受得到南园的会友爱我,也需要我,但
我不确定我是否应当留在那里。
大卫听了很久,然后温和的问我:“从这次事故和康复的经历中,你学到了什么?”
我用三、四分钟的时间,告诉他几件事,特别是提到我学习让别人进入我的生命,
让他们来帮助我。接着,我说:“在这所有的苦难和沮丧中,我认识到天堂是真实的。”
大卫扬起眉毛:“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吞吞吐吐的向他说出了一些我在天堂停留的经历,只讲了一点点。“还有
呢……”大卫说。我不觉得他是在故意刺探我的隐私。大卫是我的朋友,他想了解情况
。我也意识到,我可以对大卫讲天堂的事。如果这世上有人能理解的话,那无疑就是他。
“在那次事故中,我死了。接下来,我突然站在天堂里!”
大卫探身向前。尽管他不发一语,等我继续往下说,但我看得出他眼里的兴奋。
我说的越多,他就变得越兴奋。现在想来,我相信大卫的激动,一方面是因为我亲
身肯定了天堂的真实,一方面是他知道我在这次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中,经历了一些美好
的事情,而为我感到欣慰。
当我说完天堂的经历,他什么也没说。一股宁静的沉默充满了整个房间。我们的友
谊已经到了能意会而不须言传的地步。
终于,大卫缓缓的点点头,问我:“为什么你以前从没提到这些?”
“有两个主要的原因。第一,如果我到处跟人提起我的天堂经历,人们会以为我疯
了。”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呢?我听了你的经历,可是我并没有……”
“第二,”我打断了他:“我不想重提这段经历……怎么说呢,这是一段很私密、
很特别的经验,连我自己苦苦思想,也不能完全明白。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觉得自己
不能说。”
“为什么你认为自己经历了天堂,却不应该告诉别人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至今没有答案。”
“为什么?”
“让我问你一个更重要、更现实的问题。我曾问过自己:为什么我去到了天堂,而
天堂却离我而去?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此时,几个月来压抑在我内心的愤怒爆发,内心的痛苦宣泄而出。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一切?我目睹了荣耀和美好——我一生中最强烈、最震撼的经
历——然后我还是得回来。为什么?就为了这个?”我指着自己的手和腿。”听着,我
遭遇到了一场变故,这场变故夺走了我的生命。我立刻到了天堂。天堂那么壮丽、那么
美好,超过我所有的想象。然而我才刚体会到天堂的荣美,就又被拉回到这个世界。我
的身体一团糟,疼痛无休无止,再也无法恢复健康和强壮。我一直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
,因为——因为,说句实话,这一切对我来说太残酷了。”
大卫注视着我,再次问道:“为什么你认为你经历了天堂,却不应该告诉别人呢?”
“我已经说过了,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
“有没有可能,上帝带你到天堂,又把你带回来,就是为了让你把这段经历告诉别
人?你难道没想到,你可以成为别人莫大的鼓励吗?”
他的话震动了我。我一直在为自己着想,从来没有想到别人。
当我试着向大卫说明我的感受,也向我自己解释这件事时,我崩溃了。我当着他的
面哭了。我知道我可以在他面前哭。
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我们讨论着这件事。大卫不断温和的敦促我,虽然我知道
他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难以说出这段经历。
最后,大卫说:“我要你和我立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很简单。找两个你信得过的人,告诉他们你的经历,看看他们的回应。”他继续
解释道,如果这两个人认为我疯了,或认为这是我的幻觉,那我从此以后就可以不再提
起这段经历。
“但是,如果他们和你一同欢喜,”他说:“而且催促你再多讲一点,我要你把这
当作一个凭据——这个凭据,表示上帝要你说出你在天堂九十分钟的经历。”
经过仔细的考虑,我和他立了这个约定。“这一点我可以做到。”
“什么时候?”
“我答应你很快就去做。”
“很快,对吗?”
“好的,我答应你,不会拖延。”
大卫为我祷告。我听着他祷告的话语,内心已经笃定。这不再是一个选择——我必
须说出来,但我会照着自己的方式去做。
首先,我要选定那些我信任的人,告诉他们这神圣的秘密。择定人选之后,我仍然
要谨慎行事。我要在一对一的场合下,才说出我的秘密。我会等他们先问起我的健康—
—他们一定会问——然后我才简单的说几句,比如:“你知道吗,那天我死了。等我醒
来,我发现自己在天堂里。”
每一次,他们的回应都是一样:“在多说一点……”他们说的未必就是这几个字,
但他们的意思就是这样。我看得出他们瞪大了眼睛,还想知道更多。
于是我就在讲一点。没有人怀疑我的神智是否正常,也没有人说这是我的幻觉。
“你得把这段经历告诉别人。”其中一个人说。
“这个经历不只是属于你,”另一位朋友说:“它也属于我们,也是我的。”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所听到每个人的话语,都让我想到自己在医院里被杰伊责备
时的情景。那时,我不愿让任何人来帮助我,那样做是很自私的。而这一次,我不愿把
我的经历告诉别人——这也是一种自私的表现。
“好吧,我会说的。“我默默自己发誓。
由于大家都知道我发生过悲惨的车祸,我就很自然的从这件事开始,讲述我在天堂
的经历。一开始,我很精神,不过随着人们大力支持回应我,我也越发开放,不再计较
该对谁说出这件事了。
我要澄清一点,尽管我知道自己应当说出来,但这对我来说毕竟不是容易的事。即
使现在,经过了多年,我还是不愿意与人深入讨论我生命中的事。如今,如果有人问起
,我只会说自己看到一眼天堂的景象。然后,除非我觉得那个人迫切想知道,否则我不
会继续说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我过了这么多年才写出这本书。我不想让自己去过天堂又回到地上的
经历,成为我活下去的唯一原因。恰恰相反,这是一段非比寻常、极其私密的经历,对
人反复述说这件事,会让我很不自在。
我在公开场合讲述我的经历,也对个别的人说。之所以把这段经历写下来,是出于
好几个原因,因为我的故事会带给不同的人不同的意义。例如,当我对群众演讲的时候
,在场的人当中总会有一两个刚刚失去亲人,需要从我的经历中确信他亲人所去的地方。
在演讲结束之后,我同样惊讶的看到,那些想和我谈话的人迅速排起了长队。他们
走过来,眼里含着泪水,脸上写满忧伤。我觉得很感恩,因为透过我的分享,可以带给
他们平安和安慰。
我承认我的话语确实能带给别人安慰,但这并不等于是我自己想做的事。如果不是
大卫·坚泰尔敦促我,我依然不会向任何人说起。
我很感谢他鼓励了我,使我不禁在星期日的礼拜上,也在我主持葬礼时,看见了这
样事奉的效果。事实上,这段经历改变了我对生命的许多看法,甚至改变了我主持葬礼
的方式。现在,我可以根据亲身的经历,充满权柄的宣讲有关天堂的事。
除了我自己奇迹般的经历外,这次天堂之旅还带来四个重要的影响。第一,我完全
相信上帝是回应祷告的。因着祷告得到应允,所以我现下还能活着。第二,我毫不怀疑
的相信,上帝仍然在行神迹。太多的人读过圣经里超自然的神迹,以为那些只是圣经时
代的事迹。然而,我坚信上帝一直在进行超乎寻常的事。每一天,我都感谢上帝,我就
是一个活着、会走路、会说话的神迹。
第三,我希望去天堂的人越多越好。我一直相信,基督教所宣讲的天堂是真实的,
是上帝为他子民预备的地方。自从我亲身经历天堂后,我有一种更强烈的责任感,要把
天堂的道路,指明得清清楚楚。我不仅希望人们去天堂,我还有一种迫切感,要帮助人
们敞开自己的生命,好让他们确信自己死的时候要去的地方。
我还会想到那些在高速公路上遇难的人。在传福音的事工中,有人会利用类似的故
事当成一种恐吓手段,催促别人决志相信耶稣基督。但是因为我自己的经历,我认为一
桩桩的交通事故清楚的表示,我们的生命随时可能会消失。我不希望看见别人在没有认
识耶稣基督的情况下死亡。
最后一点,有一次,我和迪克·奥尼瑞克谈起这种迫切感。他能了解我为什么有这
种感觉。我对他说:“迪克,我要在此感谢你救了我的命。显然我无法道尽我的感激之
情,感谢你在那个下雨天,忠心顺服了上帝。”
“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他说,然后开始哭起来。
“我不是想让你难过。”我很过意不去,因为我的话让他哭成那样。“我绝不想让
你这样。”
“我不是为这个而哭。”
几分钟后,他终于恢复了情绪。
“那你为什么哭呢?”
“我在想,那天,我来到事故现场,问警察我能否为你祷告——我想,任何一个基
督徒都会这样做。虽然警察说你已经死了,但我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为你祷告
。在我看来你只是受了伤,我想要让你感觉好一点。我没有做任何特别的事。”
“不,你做了。警察告诉你,我已经死了——”
“听我说,唐,假如你看见一个小孩子跑到马路上,你一定会冲上前去救他的命。
这是人的本性。我们总是尽力去挽救生命。只要有机会,任何时候我都会这样做。是你
的话,也会这样做的。”
当时我们坐在一家餐厅里。迪克停下来,看看四周,说:“我们坐在这里,周遭都
是人。其中有许多失丧的人,正往地狱里去,可是我们却一言不发,不去告诉他们如何
才能得到永生。这是我们的问题。”
“你说的完全正确,”我说:“我们愿意去救任何一个处在看得见的危机之中的人
,然而许多人处在属灵的危机中,我们却一言不发,不去告诉他们如何摆脱属灵的危机
。”
“这就是我哭的原因。我保持沉默,害怕和别人说话,不愿意开口,这一切令我感
到自己有罪而内疚。”
接着迪克又说,听我叙述自己的经历,以及因着他的祷告我重新回到地上,他因而
得到了释放。从前,他害怕开口,自那以后他就有了勇气,可以放胆向别人传说耶稣基
督了。
十三 紧握的手
祂是你所赞美的,是你的 神,为你作了那大而可畏的事,是你亲眼所见的。
《圣经》申命记10:21
事故发生一年多之后,我很荣幸能在迪克的教会,克林第一浸信会(Klein First
Baptist),分享我的经历。迪克的妻子安妮塔也出席了,还有我的家人也在。我仍然
带着脚架,而且得由两个人协助我走上讲台。
我向大家讲述了整段经历,以及在我回到地上之后的历程中,迪克所扮演的角色。
“我相信我今天能活着,是因为迪克的祷告使我回到人间。”我说:“在我回复直觉的
那个瞬间,我只记得两件事:第一,我在唱《耶稣恩友》这首歌。第二,迪克握着我的
手,握得很紧。”
早晨的崇拜结束后,我们一行人齐聚在一家中国餐馆吃午饭。安妮塔坐在我对面。
我记得自己小口小口的喝着馄饨汤,和会友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
当交谈的话题稍歇,安妮塔挨着桌子靠过来,轻声对我说:“我觉得你早上讲得很
好。”
“谢谢。”
“不过有一件事——在你分享的话中,有一件事我觉得需要更正。”
“是吗?”她的话使我震惊。“我说的每一件事都力求准确,绝对没有刻意夸大。
我的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你说迪克钻进你的车子里,你还说他一边握着你的手,一边为你祷告。”
“是的,那一幕我记得很清楚。虽然我的确有几段记忆空白,不少事我记不清。”
我毫不迟疑的承认,我讲的某些内容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记得非
常清楚,就是迪克在车子里为我祷告。”
“没错,他的确钻进车子里为你祷告。”她靠得更近一些。“但是,唐,他从来没
有握住你的手。”
“我很清楚记得我握着他的手。”
“没有这回事。依你当时的身体姿势,这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我记得非常清楚。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
“你想想看,迪克从后车厢越过后座,钻进了你的车子,把手放在你的肩上,碰到
了你。当时,你面孔朝前,左臂几乎要掉下来。”
“对,就是那样。”
“迪克说,你倒在座位上,斜倾向旁边的乘客座。”
我闭上眼睛,想想她所描述的情景。我点点头。
“你的右手被压在乘客座那边的底板上。虽然防水帆布盖住了车子,迪克还是可以
看见你的手被压在下面。他不可能碰到你的手。”
“可是……可是……”我吃惊的说,几乎无法回应!
“是有人握着你的手,但不是迪克。”
“如果不是迪克,那会是谁的手?”
她微笑着说:“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我放下汤匙,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无论如何,当时的确有人握住我的手,毫无疑问
。接着,我明白了。“是的,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我立刻想到希伯来书的一处经文,里面提到有人在不知不觉中接待了天使(希伯来
书13:2)。我思索了一会儿,又想起另外有些事也是无法理解的,只能有属灵的解释。
例如,在医院的病房里,许多次夜深人静时,我本来是处在心情的最低潮。我没有看见
或听见任何人的动静,但感觉到一种同在——某样东西,或某个人——托住了我,鼓励
我。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我无法解释,所以我想别人也不会明白。
这又是另一个神迹。如果不是安妮塔纠正我,我是不会知道的。
事故发生的五年后,迪克和我一起出现在佩特·罗伯森的“700俱乐部”节目中。
一个摄影小组来到德州,打算重演录制这次事故,并邀请我分享在天堂大门的经历。在
接下来饿两年内,“700俱乐部”多次重播了这一集。
二〇〇一年,我经历了另一个出乎意料的转折。那年,迪克因心脏病发作而去世了
。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承认我非常难过,但我也很高兴,因为他已经在荣耀的天堂里
了。迪克救了我的命,而上帝先带他回去天堂了。我很欣慰,在他启程去天堂之前,已
经听过我分享上天堂的经历。
* * * * * * * * * * * *
自从事故发生一年多之后,我与安妮塔有了这次对话,使我更加坚信,上帝让我回
到地上,是有特别的目的。天使握着我的手,是上帝在托住我,好让我知道,无论处境
有多么艰难,祂都不会放弃我。
也许我不是每天都能感觉到那只手,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
十四 新的“正常”生活
耶和华说:“我必使你痊愈,医好你的伤痕,都因人称你为被赶散的,说,这事锡
安,无人来探问的。”
《圣经》耶利米书30:17
有些已经发生的事,我们再也无力恢复,因为它们扰乱了我们原来的正常生活。人
生就是这样。
人的天性总倾向于努力恢复过去的生活模式,总想从中断之处继续前进。然而,如
果我们够聪明,就不会真想回到以往的模式(事实上我们也不可能会去)。相反的,我
们必须忘掉旧的生活,接受一套“新的生活方式”。
我曾经浪费许多时间,回想自己曾是多么健康,没有身体上的障碍。我常在脑海中
想着生活该是怎么样。然而现实中,我知道我的生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因此只能调整
自己,接受身体的障碍,让它成为我新生活的一部分。
记得小时候,我曾在曾祖父母家的客厅里,坐在一张大大的棕色地毯上,听他们谈
论往日的美好时光。听过几个故事之后,我心想:“那些日子也不见得那么好。”——
至少他们所讲的往事听起来并不是那么美好。也许对他们来说那的确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但或许他们忘记了那些日子里也有消极的部分。在人生中的某些时刻,许多人都会想
回到过去那种更简单、更健康、更幸福的日子。然而,我们无法回到过去,只能偶尔追
忆一下往事。
我在二十几岁的时候,曾担任流行音乐节目的主持人。我常常会播放一些老唱片。
那时常常有人打电话来点播老歌,而且表示从前的音乐比现在的好。其实,在那段时间
,好与不好的唱片我们都播过,只不过不好的唱片很快就被人遗忘了,如同现在不好的
唱片一样。不受欢迎的音乐,就不会有人再来点播。动听的歌曲着实令往日的时光变得
美好,而这些音乐几乎都格外经典。事实上,三十年前、五十年前也都有不好的音乐—
—不好的音乐一大堆。人生经历也是如此。我们总倾向于忘记负面的过去,而时常追忆
愉快的往事。事实就是,我们选择性的记忆了一些事,也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些事。
一直到我想通了这个道理,我就决定不再回忆过去了。因为无论我觉得从前的时光
多么完美,那段人生已经结束。我无法恢复健康强壮,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开展一
个新的正常生活。
“是的!”我对自己说:“有些事我是再也不能做了。我可以不喜欢这样,甚至可
以自怨自艾,但都无法改变现状。如果我能早一点心平气和的面对事实,接受挑战,就
能早一点获得平安,享受我的新生活。”
有个故事,可以说明这种转变。
二〇〇〇年初,我带着一群学生去滑雪旅行,从休斯顿到科罗拉多。滑雪曾是我热
爱的运动之一,但现在,由于无法参与,我只能坐在山脚下的俱乐部里向窗外眺望,看
他们从山上滑下来。我很沮丧,心里想着:“我犯了一个大错,我真不应该来这里。”
我一边为他们高兴,一边却为自己再也不能滑雪而感到悲伤。
我还想起另外一些事,也是我再也不能做的。我回想这些不下一千遍了。当我还在
当教会主任牧师的时候,每次主日早晨聚会结束,我会在教堂门口招呼大家。“我们很
享受这次讲道。”大多数的成人会说:“很棒的聚会!”
可是小孩子不一样。他们会为我画画,然后拿到我跟前来给我看。事故发生之前,
我喜欢孩子们围绕在我身边。我会跪下来和他们说话。在康复之后,我再也不能像从前
一样,蹲下来凝视他们微笑的脸庞,对他们说:“非常感谢,我很喜欢这幅画,画得很
漂亮。”
事故发生之后,我顶多只能弯着身子和他们谈话。也许这在别人身上算不得什么,
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件大事。我再也不能蹲下来。我再也不能跪在地上,和孩子们一样高
,因为我的腿已经失去这个能力。
还有一个例子。当我去快餐店消费,开车通过便捷车道付款时,我无法用左手接过
找回的零钱,只能用右手绕过去接。这看起来很怪,有时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但
我只能这样做。
这些例子没什么特别,但却提醒我们,有时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人事物,会突然
且永久的离开我们。从此,我们只好永远的改变了。
* * * * * * * * * * * *
在漫长的住院期间,曾有人给我看一篇杂志上的文章,讲到一个失明的年轻人。他
经历了一段极为痛苦和忧郁的日子。这个年轻人写道,他变得十分沮丧,以至于一个非
常关心他的朋友对他说句真心话:“你只是需要想通就好了。”
读到这里,我停下来想:“没错,这听起来就像我事故后的状况。”然而,文章接
着写,这个朋友提出一些实用的建议。他对这个失明的年轻人说:“我要你列出所有你
现在还能做的事。”
“我还有什么事可以列呢?”盲人生气的问。
“就当是为我做吧!你显然不能写,但可以找一部录音机录下来。只要把你还能做
的事情列出来就行了。我说的是一些简单的事,例如‘我还可以闻花香’。这个清单,
你列得越多越好。等你列完,我想听一听。”
这位盲人终于同意了,并且列出清单。我不知道当中隔了多久的时间,不过当他的
朋友再来看他时,这位失明的年轻人面带微笑,非常的平静。
“你的精神看起来比上一次我来的时候好多了。”他的朋友说。
“是的,的确好多了。这是因为我一直在列这张清单。”
“你列了多少件事?”
“到现在为止,大约有一千件。”
“那太棒了。”
“其中一些事非常简单。这上面没有一件是重大的事,但还有几千件,是我现在仍
然可以做的。”
这位失明的年轻人彻底改变了。他的朋友不禁问他:“告诉我,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决定去做所有我能做的事。当我想到有越多的事情可做,我发现限制就越少。
我可以做超过一千件事——在我余下的人生中,我要去做这些事。”
读了这篇文章,我想:“这正是我需要的——不悲哀、不颓废、不去回想从前的生
活,不去想我从前能做什么而现在不能做什么。相反的,我要去发现我现在能做什么,
不仅要为此庆贺,还要认知到我并非无助。”
随着我继续思索这个道理,我发现我能做的事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多。我一直太在意
自己失去的东西,以至于忘了我还拥有什么。而且我也意识到,有一些可实现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事故,我是永远不可能去尝试的。
在文章中,年轻人还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我不要为我不能做的事忧虑,我只要去
做那些我能做的事。”这句话听起来很简单。
我在最需要的时候读了这篇文章。在我看来,这句话极其深刻。上帝在我需要的时
候,把我需要的讯息带给我。这也是我人生中最震撼的时刻之一。正是在这些时刻,我
对自己说:“我决定要继续活下去,无论我还拥有什么,我都要好好利用,发挥它最大
的价值。”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但其实每个人都一样。”我觉得我比一般人更在意
时间,原因有两个:第一,因为整件事故,我少了生活中的一大片段。第二,我了解到
我们在地上的时间原本就不多。正如许多诗歌所唱的,我们的一生如同匆匆而过的客旅
。我们读了《圣经》等书籍,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到这个时刻,我才真正觉醒过来。
我也知道,我所爱的人们正在天堂门口等着我。有时候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那里。
但我也意识到,我必须等待,等上帝带我回去。
* * * * * * * * * * * *
在住院期间,南园浸信会的会友帮我们搬了家。事故之前,我们一直住在一个叫弗
赖恩兹伍德(Friendswood)的城镇,离教会大约十英里。我们想住得离教会近一点,
但没有找到地方。在我住院期间,教会领袖团队找到一间房子,租了下来,为我们整理
并布置好家具,还帮我们搬家。出院后,我来到一间从未见过的房子。救护车倒车停下
后,把我从轮床卸到家里的病床上,这是我第一次打量我们的房子。
我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环境,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能看见客厅。病床就放
在那里。
在某些方面,搬入新租的房子后,我的家人遇到的困难比我更多。我感觉到我的妻
子在经历我重创的过程中所遭遇到的一些调整和困难。伊娃差点失去她的工作,她花了
大量的时间来陪伴我,把所有的事假、休假和病假都用完了。有老师把自己的病假让给
伊娃,好让她可以到医院来陪我。到后来,这些别人转让的病假也用完了,伊娃不得不
回去工作。她是我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
伊娃在阿尔文的罗·路易·史蒂文森的同事常常替她批改作业,编写教案,还替她
代课,好让她能提前下班,到医院来看我。和她共事的老师甚至每天为我的孩子制作小
礼物,好让他们每天都有一个期盼。他们称这些礼物是“惊喜盒”。学校的老师还跟教
会会友一起到我家来帮忙打扫房子,准备便当。要不是老师和教会的帮忙,伊娃肯定会
失去工作,我也会失去工作。他们的热心奉献和帮助是超乎想象的。尽管如此,伊娃和
我们的孩子能度过一九八九年的那个春天,仍然是一个奇迹。
有一次,伊娃去询问我的病情进展。有一位护士告诉她:“亲爱的,你不需要知道
一切。你只是一个妻子。”
在那位护士眼中,伊娃“只是一个妻子”。但是,在我出事后,伊娃担当了原属于
我们两个人的责任。在事故发生之前,家里的账单、银行账户、保险和多数家事,都是
由我在管理。事故发生后,伊娃没有选择,只能一个人扛起来,结果她做得很棒。伊娃
找到了力量和新的信心。上帝赐给她智慧,帮助她管理家事。在我漫长的康复期间,她
还学会在听我抱怨和发牢骚的时候保持冷静。
教会没有停发我的薪水,但是我们知道,他们有可能会停止支付,况且他们有权这
样做,因为我没有去工作。我们从没谈到钱的问题,然而这个问题一直悬在我们心上。
法院判定德州州政府在事故中有过失,并规定他们的赔偿金额为二十五万美元。这
些钱都付了医院的账单,但仍有不足。
最讽刺的是,由于被告人,也就是那位撞上我的卡车驾驶人,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监
狱受刑人,所以德州司法部负责为他辩护。换言之,我纳的税反而被用在为州政府和肇
事者辩解。人生有时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 * * * * * * * * * * *
在我住院的一百零五天里,伊娃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她承担了家中一切的责任。每
天早晨六点,伊娃就得起床打点所有的家务,然后赶到学校去上班。学校一下课,她立
刻赶回我的病床边,陪伴我到十点半,每晚都是如此。日复一日,每天都这么紧张。
伊娃还独自完成了一件最具挑战的事。她要买一部箱型车,来代替我那部被撞烂的
车。那时,我已经在家里,可以走路了,但仍然戴着伊利扎诺夫支架。这表示,如果我
要去任何地方,都必须有一部箱型车来载我。我们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我才能像正
常人一样,坐在一部普通的四门轿车里。
伊娃从来没有自己去买过车,但她没有抱怨。她去找经销商,试开了一部箱型车,
挑了挑,就开回家来了。“这是我们的箱型车。”
我以伊娃为傲——并且深觉感恩。
就是这部箱型车,让我重新学会开车。有一天我的家人正在洗车,我走出屋子,腿
上仍然戴着伊利扎诺夫支架。我绕着箱型车,缓缓踱着步,看到驾驶座的门开着。我仔
细打量里面,算计着怎样才能戴着身上三十磅重的不锈钢架,坐在方向盘后面。趁着家
人不注意,我慢慢的挪到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擎。家人们吓得目瞪口呆。
伊娃跑到门边,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笑着说:“我要开车。”
伊娃不敢相信,结巴的说:“可是你不能开车啊。”
然而,直觉告诉我,我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开车,上一次开车导致我遇难身亡,如果
我现在不学习开车,我永远也不会在操纵方向盘自己开车了。
我慢慢的倒车出去,绕着房子开了一圈。这段路并不长,确实我康复过程中的另一
个里程碑。目前为止,我还是不太喜欢十八轮大卡车和长长的双线道桥梁,但是我已经
可以开车去我想去的地方了。
* * * * * * * * * * * *
当然,去见预约的医师和一周两次准时到医师办公室复诊的责任,全部落在伊娃身
上。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一个容易照顾的人。事实是,我很麻烦。随着我的健康有所好
转,我变得苛刻且不耐烦(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伊娃为了让我高兴而伤透了脑筋,
不过她做得很好。
事实上,我还是不高兴。我的很多问题,都是出于我感到自己全然无助。有很长一
段时间,我甚至不能为自己倒一杯水。即使能够,没有别人的帮助我也喝不到。就连这
种最小的事,都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很多时候,伊娃得在无法和我商量的情况下,立即作出决定。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
力。有时,当伊娃述说她的决定时,我会立刻告诉她,要是换了我会怎么做。几乎在那
时,我意识到我伤了她,但话已经说出口了。这时我会提醒自己,也告诉伊娃:“我很
抱歉,你已经尽力了。”我也提醒自己,无论我会采用什么方法,我其实是没有能力去
做的。
在那段期间,伊娃很少说什么。后来,她允许我阅读她的日记。其中一行写着:“
唐会挑剔我做的每一件事。他一定是越来越好了。”
这真是令我啼笑皆非。伊娃知道我正在康复,因为我开始掌控一些事情了。伊娃从
我参与事物的渴望来衡量我的康复程度。我似乎想要更投入生活事物中,并且过问事情
的进展。
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容易照顾的病患,好让伊娃少操一些心。
* * * * * * * * * * * *
对我的家人来说,在我复原期间最糟糕的事,是我们必须托别人照顾三个孩子。他
们不是孤儿,却和别的家庭一起住了六个月。我们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和在路易斯安那
州的伊娃的父母住在一起。我知道他们并不喜欢搬到那么远的地方。遥远的距离使两个
男孩觉得他们被隔离了,不过他们适应得很好。当时他们还在读小学。在那个年纪,搬
家应该还不算是太困难。妮可比他们大五岁,当时已经十三岁。她搬去同学家住,一边
能留在原来的中学就读。对妮可来说,搬去别的地方住,一定比两个弟弟要痛苦得多。
事故发生在一月。直到六月,孩子们才回到自己的家,不再寄人篱下。我常常为了
不能照顾自己的孩子而难过。
住院期间,孩子们每逢周末就来看我。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容易。在他们第一次到医
院来看我时,有一位心理医师做了一件好事。他带领三个孩子到一个房间,向他们展示
一个真人大小的人体模型,模型上套着各种仪器,就像我身上戴的一样。他用这种方法
向他们说明,当他们踏进我的房间时,将会看见怎样的情景。
我很高兴这位心理医师做了这件好事。因为连许多成人,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
,看见我的时候都明显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在我看来,他们的回应是一种恐惧。
当孩子们第一次走进我的病房,他们三个走到最靠近我的地方拥抱我。他们爱我,
他们想要知道我很好,我没事。当然,那时的我只能算勉强活着,但能够看见孩子们,
仍然带给我很大的助益。医护人员没让他们待很久。尽管我看起来很糟糕,但我对孩子
们说,我会好起来的。他们都相信我。
孩子们离开后,伊娃回到加护病房。我不记得以下这件事——那段日子,我能记住
的事情实在不多。伊娃说,我透过氧气面罩看着她说:“我们有三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
我从未感觉到,我的孩子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但有时我觉得,他们失去了与一个
正常父亲生活的权利。
当我终于出院并且能开始行走后,我记得我曾试着和两个男孩玩棒球,尽管我知道
我顶多只能走一、两步路。如果他们有谁击出一颗球,超出我能活动的范围,我就追不
上了。为此,他们一定觉得很难过。
当我发现我身体上的限制使他们无法尽情享受玩棒球的乐趣,就决定不和他们玩了
。虽然他们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不想看到我努力奔跑,甚至冒着摔倒的危险——
我确实摔倒过很多次。
两个男孩也都很喜欢冲浪。事故发生前,我常带他们一起去冲浪。当我后来能走路
和驾车后,有几次我让他们带着冲浪板,开箱型车载他们到海湾。但是我不能和他们一
起冲浪,只能在一旁观看。他们似乎都能理解,但我仍然很难过。
我毫不怀疑儿子们有一些想做的事,但是他们从不提起。要他们担心令我为难,因
为我得决定是否要为了做这些事而冒着受伤的危险。所以,我确实觉得,我的两个儿子
在他们成长的岁月里,失去了许多男孩应有的童年。
至于妮可,身为女孩,她有一种“恋父情结”。她排行老大,表达情感与她的弟弟
乔很不一样,乔是感情丰富的人。克里斯则是外表冷静,内心敏感,不像他的双胞胎兄
弟,轻易流露自己的情感。
在我写这本书时,我要孩子们告诉我,这次事故对他们既我们的家庭有什么影响,
以及事故如何改变他们对我的看法。一九八九年事故发生时,妮可十三岁,这是她的感
想:
这次事故对我人生最大的影响,就是我得离开我的父母几个月。那段时间,我和教
会的莫丁一家人住在一起。这次事故使我学会欣赏自己的家人。我和家人的关系非常亲
密,因为我知道我属于这个美好的家庭,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我还觉得,现在我能帮
助身处困境的人,是因为我在小时候就学会如何靠着祷告和朋友,帮我度过难关。这次
事故使我从不同的角度看待生命,使我在年轻时就意识到生命是何等宝贵,所以我们必
须珍惜每一刻。
这次事故也使我们的家庭关系变得非常紧密,我觉得我们真的会彼此照顾,并且愿
意为彼此做任何事。我和两个弟弟有一种特殊的关系,这种关系在一般兄弟姐妹之间是
不太常看到的。爸爸的意外和他的康复,让我们学会随时愿意帮助彼此。妈妈变得更加
坚强独立,因为爸爸不能料理自己从前一直负责的事。要是爸爸不用经历这一切,我们
的家庭就能如此亲密无间,那该有多好啊。
当爸爸受重伤后,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是会受伤的。在事故发生之前,爸爸似
乎是一个永不倒下的人。后来我又发现,爸爸经过这次事故变得更加坚强。他的身体是
受了创伤,但他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在灵性和感情上最坚强的一个人。经历了这一切
,他仍然是上帝忠心的仆人,充满爱心,这令我感到惊异。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为这次事故感到愤怒。但是当我长大后,我体会到我们仍然拥
有父亲,并且这次事故使我们的关系更加紧密,这是多么幸运!如果爸爸在那次事故中
死去,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度过我人生中这最艰难的时刻。像爸爸这样,曾经去过天堂
,又经历过无数次手术,还能活着讲述自己的故事,有这样一个人给你忠告,对你是有
特殊意义的。现在,我比以前更用心听爸爸的话。
事故发生那年,乔八岁。这是他的感想:
我记得的第一件事,是我妈妈的朋友,一位老师来接我-
1 (共1页)
进入Belief版参与讨论
相关主题
[转载] 我为什么对上帝说不---一位美国华人的见证(上)我个人对基督教的看法
[转载] 我为什么对上帝说不---一位美国华人的见证(中)用人的思维去认知圣经是有局限性的
[转载] 我为什么对上帝说不---一位美国华人的见证(下)关于基督教徒死后上天堂
是不是当今社会道德只存在于宗教中?ZT: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一个原教旨主义者的前世今生福音营的感受
不要用一部分共产党员的表现,来衡量共产主义信仰方舟子反基督教的逻辑原理
朋友的困惑:佛祖or耶稣?摩门教的启示 -- 一篇中立性的文章
四共加行与四加行 -宗萨钦哲仁波切开示基因与人种:——人类的同一性与多样性(2)
相关话题的讨论汇总
话题: 天堂话题: 祷告话题: 伊娃话题: 知道话题: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