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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d 发帖数: 22178 | 1 【 以下文字转载自 Mod_CHN_Hist 讨论区 】
发信人: qed (小白兔终于熬成了大灰狼), 信区: Mod_CHN_Hist
标 题: 献给倭杂-广岛:那一道闪光到来的早晨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un Aug 9 10:17:00 2015, 美东)
发信人: qed (小白兔终于熬成了大灰狼), 信区: Military
标 题: 献给倭杂-广岛:那一道闪光到来的早晨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un Aug 9 10:16:22 2015, 美东)
【本文选自普利策奖获得者约翰·赫西的作品《广岛》、他应邀调查广岛原
子弹爆炸,
用清晰、冷静的文字,记录了六个普通人的人生经历。魔鬼般的蘑菇云已消
失,而人类
的战争创伤记忆仍然不时被触痛。值得一提的是,约翰·赫西,1914年生于
天津,中文
名韩约翰,十岁时随父母返回美国,1939年他被《时代》杂志派往重庆分部
,亲历了二
战。】
1945年8月6日八点十五分,一枚神秘的“新型炸弹”在广岛上空爆炸。三十
余万普通市
民对此毫不知情,随着一片无声的亮光闪过,他们的人生被彻底改变。美国
先后在广岛
、长崎投下原子弹,直接促成了二战的终结。
1945年8月6日早晨,日本时间正好是八点十五分,原子弹在广岛上空爆炸。
东亚罐头厂
人事部职员佐佐木敏子小姐刚在工厂办公室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正转过头去
与邻桌的女
孩说话。同一时刻,藤井正和医生正在他私人医院的门廊里盘腿坐下来,准
备看《大阪
朝日新闻》。他的私人医院半悬于分割广岛的七条太田川支流的其中一条之
上。中村初
代太太是一个裁缝的遗孀,她站在厨房的窗口边,注视着一个邻居拆房子。
邻居的房子
在防空袭的隔火带上,所以不得不拆除。耶稣会的德国神父威廉·克莱因佐
格穿着内衣
侧身躺在耶稣会三层房屋顶楼的一张简易床上,在看一本教会杂志《时代之
声》。佐佐
木辉文医生是广岛市大型现代化红十字会医院一名年轻的外科医生,他手里
拿着一份血
液样本,准备拿去做瓦色尔曼试验,正走在医院的一条走廊里。广岛卫理公
会的谷本清
牧师站在城市西郊古井一个富人的房子门口,正准备卸货。由于担心广岛会
像大家预想
的那样,遭受B-29轰炸机的大规模空袭,他装了满满一辆手推车的东西从市
区转移出来
。十万人在此次原子弹爆炸中丧生,他们是六位幸存者。他们至今也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
活了下来,其他那么多人却死了。他们每个人都觉得是很多微小的机会和偶
然性挽救了
他们:一个及时采取的步骤、一个进屋的决定、赶上了一辆有轨电车而无需
等下一辆。
现在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在他们活下来的过程中有很多人死去,他们目睹的
死亡比自己
所能想到的要多得多。但在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谷本清牧师那天早晨五点起床。由于他太太有时会带着刚满周岁的孩子坐车
去广岛北郊
牛田的朋友家过夜,他独自一个人在牧师住所。在日本所有的重要城市中,
只有京都和
广岛还未尝过B-29轰炸机的威力。日本人把B-29轰炸机称为“B君”或“B先
生”,这里
面混杂了熟识的敬意和不悦。谷本清牧师像周围的邻居和朋友一样,觉得自
己快要被焦
虑感逼疯了。他听过人们对久礼、岩国、德山及其他附近城市的大规模空袭
的恐怖描述
。他确信很快就轮到广岛了。由于昨天晚上多次响起空袭警报,他并没有睡
好。广岛近
几个星期来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拉响警报,这是因为不管美国人计划轰炸哪座
城市,他们
的远程轰炸机都会从广岛沿岸上空轰鸣而过。警报频频响起,而“B君”却迟
迟没有大驾
光临,这让广岛市民人心惶惶。城里流传着一个传闻,说是美国人给广岛准
备了特别的
东西。
谷本先生是一个小个子男人,很健谈,表情丰富。他的黑发很长,梳了一个
中分的发型
。他的额骨突出且与眉毛靠得很近,留着小胡子,嘴巴和下巴都很小,使他
看起来很奇
怪:既年长又年轻,既幼稚又睿智,既虚弱又暴躁。他的步伐急促不安,但
带着一种克
制,这表明他是一个小心谨慎、深思熟虑的人。在日本遭受空袭之前,他只
有在境况极
其不好的日子才会显出这些特征。除了让太太去牛田过夜,谷本先生一直在
搬东西,把
他放在人口密集区长良川教堂里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搬到距市中心两英里
的古井,一
个人造棉商人的宅子里。人造棉商人松井先生当时把他的空宅子向很多朋友
和熟人开放
,他们就可以把想搬的东西从可能被空袭的地区都搬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谷本先生
之前一个人用手推车搬椅子、赞美诗集、圣经、圣坛器具及教堂记录册,这
并不难,但
是要搬管风琴和一架竖式钢琴却需要一些帮助。昨天一位叫松尾的朋友帮他
把钢琴搬到
了古井,作为回报,他答应今天去帮松尾搬运他女儿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
他起得这么
早。
谷本自己做了早餐。他感到十分疲惫。昨天搬钢琴、夜里失眠、几个星期来
的担心和饮
食无常、教区的职责,所有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力去做今天的事。此外,还
有别的事情
让他烦心:谷本是在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埃默里学院学习神学的。他
1940年毕业,
能讲流利的英语,穿的也是美式服装,直到战争爆发前还在和很多美国朋友
通信。和其
他担心自己遭到监视的人一样——可能只是他的臆想——他感到自己越来越
心神不定。
警察已经盘问过他很多次,就在几天前,他听说一个颇有影响的熟人一直在
告诫人们,
不应该信任他。
那天早晨六点不到,谷本就往松尾家走去。到那儿以后,他发现他们要搬的
是一个很大
的日式柜子,里面装满了衣服和家居用品。两人随即出发。这天早晨万里无
云,气温很
高,接下来肯定一整天都会热得让人不舒服。他们动身后没多一会,空袭警
报就响了起
来,持续了一分钟——警告有飞机靠近,但又暗示广岛民众其威胁程度不高
,因为每天
早晨一架美国气象飞机飞临上空的时候,空袭警报都会响起。两人一前一后
拉推着手推
车穿过城市街道。广岛是一座扇形城市,主要分布在被太田川七条支流分割
而成的六座
岛屿上。它的主要商业区和居民区在市中心大约占四平方英里,居住着其四
分之三的人
口。工厂和郊区都紧密地分布在城市的边缘地带。谷本先生和松尾先生经过
人山人海的
购物中心,又穿过两条支流,到了古井的斜街,沿着往上走,去往城市的边
缘和山麓。
他们开始走进一座山谷,把市区密密麻麻的房屋甩在身后的时候,解除空袭
的警报响了
(日本雷达兵只侦察到三架飞机,认为它们是一个侦察机小组)。把手推车
推上人造棉
商人的宅子很是累人,两人把手推车推进车道到达大门台阶后,就停下来稍
作休息。他
们站在厢房旁边,房子后面就是城市。和这个地区的很多日本房屋一样,这
座房子由木
架构和木墙一起承负着上面的瓦房顶。它的前厅堆满了一卷卷的寝具和布料
,像一个满
是舒适靠垫的凉爽洞穴。房子正面的右侧是一座精雕细琢的大岩石庭园。当
时并没有飞
机的声音,那是一个静谧的早晨,他们所在的地方挺凉爽,让人身心愉悦。
随后一道巨大的闪光横穿天空。谷本记得很清楚,闪光是自东向西,从市区
向山丘而来
,就像一束阳光。他和松尾被吓坏了,但两人都还有时间做出反应(因为他
们距离爆炸
中心三千五百码,约合两英里)。松尾冲上大门台阶跑进房子,跳进布匹中
间躲了起来
。谷本跑了四五步,躲在庭院的两块大岩石之间。他紧紧地靠在其中一块岩
石后面。他
的脸贴在岩石上,因此并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他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冲
击力,然后
碎木板和碎瓦片就掉在了他身上。他没有听到爆炸的声音(在广岛几乎没人
记得听到原
子弹的爆炸声,但在通津附近内海上,一个坐在自己舢板上的渔夫看到了闪
光,并听到
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这个渔夫与谷本的岳母和小姨子住在一起。他距离广
岛大约二十
英里,但他听到的爆炸声比他之前听到B-29轰炸五公里之外的岩国还要大)
。
当谷本终于敢把头抬起来时,看到人造棉商人的房子已经塌了。他以为炸弹
直接击中了
房子。周围烟尘弥漫,一片模糊。惊恐之下,谷本当时并未想到废墟之下的
松尾,就冲
到了街上。他在街上跑的时候,发现宅子的混凝土外墙已经倒了,倒下的方
向是朝向房
屋而不是街道。他第一眼在街上看到的是一队士兵,这些士兵之前一直在对
面的山坡挖
防空洞。日本人显然是想利用这成千上万的防空洞来抵御外敌入侵。这些士
兵从一个山
头到另一个山头、一个接着一个地从那些本该保护他们安全的洞里走出来,
血从他们的
头上、胸口和背部流下来。他们既沉默又茫然。
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下,天色变得越来越昏暗。
原子弹爆炸的前一个晚上,临近午夜,广岛电台的一个播音员报道说,大约
有两百架B-
29轰炸机正在向南部城市本州靠近,并建议广岛市民向指定的“安全区”撤
离。裁缝遗
孀中村初代太太住在一个叫登町的地方,一直都有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习惯
。她把三个
孩子——十岁的儿子敏夫、八岁的女儿八重子和五岁的女儿美也子从床上叫
起来,给他
们穿好衣服,然后带着他们走到了广岛东北部郊区一个叫东阅兵广场的军事
区。她在那
里铺上垫子,让她的孩子睡了下来。他们睡到了两点,后来就被飞机飞临广
岛上空的轰
鸣声吵醒了。
飞机一过,中村太太就带着孩子动身回家。他们到家的时候刚过两点半,她
立刻打开收
音机。然而,让她棘手的是广播里正在播报一条新的警报,她看了一眼孩子
们,知道他
们特别累,想到过去几个星期去东阅兵广场的次数,但都是白费力气。她不
想再来回走
一趟,所以决定不去管它,让孩子们在榻榻米上睡好,自己也在三点躺下,
立刻就睡着
了。
空袭警报声在七点把她吵醒。她快速起床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地跑到邻组负
责人中本家
里,问他该怎么办。他说她应该留在家里,除非拉的是紧急警报——一阵连
续的间歇性
警报。她回到家,点燃厨房里的炉子,煮上米饭,便坐下来看那天早上的广
岛《中国报
》。空袭解除警报在八点响起,她放了心。她听到孩子们起床的声音,走过
去给他们每
人一把花生,因为担心昨晚走累了,就让他们继续躺在榻榻米上。她希望他
们可以再睡
一会儿,但是隔壁一幢朝南房子里的人开始发出巨大的拆房声。政府也像广
岛的所有人
一样,认定这个城市很快就会遭到空袭,便开始强调威胁的紧迫性,并警告
人们必须完
成防火隔离带的拓宽工作。政府希望隔离带和河道可以把空袭引发的火灾控
制在起火点
。邻居不得不为城市的安全拆除自己的房子。
中村太太回到厨房,看了一下米饭,开始盯着隔壁的邻居。一开始,邻居发
出的噪音让
她心烦,不过随后她就几乎同情得落泪了。想到邻居一块块地拆除自己的房
子,在这个
无法避免破坏的时期,她无法不对他产生同情,但毫无疑问她又产生了一种
悲天悯人的
感情,更别说对自身的怜悯。她过得并不容易。美也子刚出生,丈夫伊泽就
入了伍,很
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他的音讯,直到1942年3月5日,她收到了一封只有七个
字的电报:
伊泽君在新战死。她后来才知道他是在2月15日新加坡沦陷那天死的。他那时
已经是一名
下士。伊泽并不是一个特别有前途的裁缝,唯一的财产就是一台三国牌缝纫
机。他死后
,他的军饷就没了,中村太太拿出缝纫机,自己做起了零活。从那以后,她
用做裁缝挣
的钱勉强养活着孩子们。
中村太太站着注视邻居,闪光下所有的东西都白得不可思议,她从未见过这
样的白色。
她并没有注意到邻居家发生了什么,母亲的本能反应让她朝孩子们跑去。她
刚跨出一步
(她的房子距离爆炸中心1350码,约合0.75英里),就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
,和房屋碎
片一起被抛到了隔壁房间的榻榻米上。
她落在地上的时候,碎木板也随之落到她身上。由于被埋在木板下,四周一
片黑暗。木
板并没有把她埋得很深,她自己爬了出来,听到孩子的哭喊声:“妈妈,救
救我!”她
看到五岁小女儿美也子胸部以下都被压住了,无法动弹。中村太太疯狂地向
她的孩子爬
过去,没有看到或听到其他几个孩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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