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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1227 | 1 发信人： hyandji(小黄牛), 信区： Japan
标题： 聊聊尊严
发信站： BBS未名空间站(Fri Aug 4 10:01:07 2017,GMT)
十多年前，我还是个路边给乞丐丢个钢镚都能感动自己的二逼青年，有一天在某商
场的地下一层吃快餐，旁边有人剩了半碗炒饭走了，另一个人忽地走过来坐下开始吃，
五十多岁，干硬瘦，蓝布衫很旧，但不破也不脏，是那种乡村里常能见到的老汉。一定
是饿狠了窘迫狠了才这样的吧，我楞了下，然后把我那份还没开封的水煎包也推到了他
手边，看着他，眼神温暖悲悯像画儿里的菩萨。他没看我，把刚吃几口的炒饭丢开，起
身慢慢走了。
二十多年前，大概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是个惯于，也善于服从权威或者说威权的
小狗腿儿，这一点我到现在想起也不觉着丢人，起码在中国不算丢人，同学几乎全是狗
腿儿，从小受的教育是听老师话，没人告诉过我老师也会错，错了该如何。
有个女同学，名字忘了，长相也模糊了，就记得扎个马尾巴辫儿，头发有点黄，爱
叉着腰笑着说话，准确的说，爱叉着腰，爱笑，爱说话。真的特别爱，因为上课说话被
老师罚站，在讲台上面对同学站着，其它倒霉孩子这种时候都会垂头丧气特别的尴尬。
她不，她面对着我们，她叉着腰，她笑，是你可以在任何一场比赛后的胜利者脸上看到
的那种，感染力十足的笑。所以，每次她被罚站的时候，是所有孩子都开心的时候。
代表威权的老师当然不能忍受，有一天突然失去控制，对着她破口大骂，具体内容
忘了，好像有贱，有不要脸，有没有小婊子不确定，只记得满满的恶毒，三年级小孩儿
都能感到的恶毒。但我还是和所有同学一起随着恶毒笑了，是为了附和老师？是嫉妒她
能在罚站时那么开心？还是我们所有孩子都被老师有意无意的羞辱过，那时其他孩子也
都是这么笑的？到现在我也想不清楚。
我当时因为学习好，个高也坐前排，能清楚的看到笑容是如何从她脸上敛去的，像
一朵花迅速的枯萎，眼里有了泪，头慢慢低下来，和我们每一个熊孩子被罚站的姿势一
模一样了。打那天以后，我再没见过她。
有些东西应该是天生的，比如希望别人尊重自己，有些东西大概需要后天的教导，
比如学会如何尊重别人。还有些东西，或许必须天赋异禀机缘巧合才能侥幸拥有，比如
在特别操蛋的，相互吐口水的环境里长大， 仍能坚持的自己对自己的尊重——尊严。
从小到大，人这一生本应值得珍惜的品质几乎都被摧毁拧巴了，单独拿个尊严出来
抹泪也没甚意思。一个权力主导的逆淘汰社会，你把这些写得再牛逼也飘不出鱼香肉丝
的味儿。只是想起了，就打些字聊聊。
我自己认为好的，但做不到守不住的事，别人做到了，哪怕只是偶尔的一点，我就
会特别的尊敬。我琢磨吧，尊严没了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由此自轻自贱自甘堕落，成
了心理阴暗的小人。自己丑，就盼着别人出门全淋硫酸雨，自己陋，就盼着天下大乱再
均贫富，自己吃不到，那葡萄就是最酸的，谁吃谁傻叉。
据说笼子里螃蟹多了是不用盖盖儿的，它们彼此会使劲拖着后腿儿，导致谁也爬不
出去。我们好歹是万物之灵，总得比螃蟹聪明那么一丁点儿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