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g 发帖数: 580 | 1 第一章
引子
枫叶飘红,谷浪摇金。古都沈阳的人民群众在欢度建国50周年国庆盛典的喜庆
日子之后,迎来了一个丰收的金秋。
有人说,今年秋天也是沈阳警方以及政法战线“丰收”的日子。近期,以“3·
8”持枪杀人抢劫案为代表的一系列特大刑事犯罪案件被成功地侦破,为祖国50年华
诞献上了一份厚礼。“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英雄的人民卫士不负众望,将穷凶
极恶、肆虐多年的“3·8”系列案件犯罪团伙一举粉碎在铁拳之下,为沈城的长治
久安除掉了一大祸患,广大人民群众怎能不奔走相告,拍手称快呢!
回首“3·8”系列案件发生与侦破的这段历史不能不使人感到心情沉重,但却
是必要的。这一小撮犯罪分子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在阴暗角落里是怎样活动
的?公安民警又是怎么与他们周旋较量,最终战而胜之的?……认真总结经验教训
以利再战,是侦破这起大案留给我们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当庆功大会的掌声与
鼓乐声在耳畔渐远的时候,让我们再听一听那撼人心魄的枪声、尖厉鸣叫的警笛吧……
残忍的序幕
溯根寻源,“3·8”系列案件中,首起命案发生的12年前。
1987年盛夏的一天傍晚,身材一高一中的两个中年男子走进沈阳站站前一家小
酒馆,要了酒、菜,边吃喝边低语密谈起来。
“妈的!这钱太难挣了,还累人,咱们得干点来钱快的。”高个子目含凶光,
显得忿忿不平。
“大哥,有话你就说!”中等个子把耳朵又凑近了些,显出一副惟命是从的昵
态。
“咱们瞅准了就干他一把!”高个子说着,用手隐隐做了个“抢”的动作。
这个话题,中等个子以前听对方提过几次,今天他听了显得格外用心:“怎么
个干法呢?”
“东陵那边有个派出所所长,他身上带着枪……”“枪”字一出口,两个人向
左右扫了一眼,后面的话声更低了……
7月27日中午,这两个人带着一个扁形菜筐,踏上通往抚顺的公共汽车。筐里,
在旧报纸下藏着高个子从市场肉案上偷来的一把剔骨尖刀,还有他在厂里截短的两
根一尺长的铁棒子。傍晚,他们像幽灵似地在站前广场徘徊寻觅,最后坐上一辆黑
色“上海”出租车,沿着沈—抚公路向沈阳方向驶来。
出租车司机名叫朱纪奎,长发,28岁小朱怎么也不会想到,坐他车的并非善类,
而是两只索命的豺狼。
那个高个子名叫孙德林,时年34岁,沈阳铁路局铁路大修段工人,一年前办了
停薪留职,在沈阳站站前拉脚。此人身高一米八,大鼻阔嘴三角眼,体格健壮。怎
奈他好体格不用到正地方,年轻时就以打架斗殴闻名,被公安机关强劳2年(脱逃半
年),后来又因扒窃多次被公安机关处理。他并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兼有着狐狸的狡猾与狼的凶残。他在站前运货中结识了比他小两岁的同行汪家礼,
就是经常与他进出小酒馆的那个人,两个打得火热。汪家礼原是酒厂工人,后来在
站前蹬“倒骑驴”,学会了开汽车。他曾因偷厂里的酒被教养2年。如果说孙德林是
只“狼”的话,汪家礼就是只“狈”。汪家礼钦佩孙德林有“胆”有“识”,比自
己高一筹;孙德林也说汪家礼“有刚”,车开得好。两个人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他们放着劳动致富的正道不走,几经谋划,这一天终于铤而走险,踏上了抢车——
—撞民警———抢枪———劫财的连环式犯罪道路。
太阳西沉,天色渐暗,“上海”从马官桥下道,驶向一条通往东陵营盘的公路。
开出约200来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孙德林见路上无人就对司机说:“停一下,我
撒泡尿。”
这是事先定好的行凶杀人暗号,汪家礼伸手握住了一根沉重的铁棒子……孙德
林走到司机一侧的车门边,防止司机逃跑。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汪家礼动手,
原来,汪家礼心里十分紧张,举不起那件凶器。孙德林无奈,只好暗中与汪家礼对
换了“角色”,撒完尿后坐在后排座上。当汪家礼让司机再次停车,他要下去“撒
尿”后,孙德林猛地挥起铁棒子,劈头盖脸地向毫无戒备的小朱头上砸下去,小朱
挣扎几下,不动了。孙德林惟恐他不死,又用尖刀向他胸部、腹部连连刺下……可
怜年纪轻轻的小朱鲜血喷溅,死于非命!
目睹面前的凶杀惨景,汪家礼胆战心惊。一紧张,他把尿撒到裤兜里了。
干掉司机,两个匪徒将被害人尸体拖进路边的沟里,然后实施计划中的第二步。
汪家礼发动车,可是怎么也发动不着。他们分析,可能是司机在挣扎中碰到了他设
计的机关,打不着火了。汪家礼让孙德林下去推车,也没推着。一整套的劫车抢枪
计划夭折了,两个匪徒不得不弃车逃走……
这,就是12年前在东陵地区轰动一时的抚顺出租车司机被害案件,揭开了“3·
8”系列杀人抢劫案血腥的序幕。
夜偷乡政府
“1987·7·27”杀害抚顺出租车司机案件发生后,沈阳市公安局局长常绪武,
副局长吴宗声、魏浩明等人亲临现场,指挥勘查,认定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组织
警力侦破。
公安民警不是算命先生,现场条件有限,他们当时不可能知道犯罪分子在这起
案件中隐含着一整套犯罪计划以及更加凶险的杀机。
“7·27”劫车杀人案表明,孙德林是后来以“3·8”命名的杀人抢劫系列案件
犯罪团伙里的中坚分子,是最凶残的一个。在后来进行的一系列抢劫犯罪活动中,
总是他凭借身高力大和胆肥手黑第一个冲进去。也总是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向被害人
———不拘女人或老人———开枪射击。“我恨警察!”他毫不隐讳地这样说,这
个从年轻时起就多次被处理、打击的歹徒对专政机关、对社会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所以,他“出山”伊始就以民警为加害目标,以极其凶残的手段猖狂于世也就不足
为怪了。
“7·27”劫车杀人案还表明,汪家礼最终成为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有一个发展、
演变的过程,当他最初跟着孙德林杀人劫车时,还心怀几分恐惧,下不了手;但是
当他后来频频作案,特别是有了一支军用手枪之后,就变得凶残十倍,甚至连孙德
林也不放在眼里了。
连环式的抢枪计划失败了,但是孙德林和汪家礼仍然念念不忘,一心要弄到用
以杀人抢劫的得力工具———枪。他们把刀子、棍棒称作“冷兵器”,把枪支称作
“热兵器”。
他们拉货时四处奔走。总是用一双贼眼窥视一些单位的财会室、仓库等要害场
所,到有钱的地方转悠。一天,孙德林对汪家礼说:“于洪区一个乡政府的二楼有
个财会科,咱们去干干?”汪家礼点头答应。两天后,他们假装“办事”,来到那
个乡政府的办公楼“踩点”。上了二楼,发现有个封闭式的铁栅栏。孙德林在走廊
上边走边打量着,忽然喜不自胜地在汪家礼耳边低语:“我改主意了。你看,财会
科和武装部走一个门。我去武装部看看,兴许有枪!”说完就走过去了。这时,走
来一位女工作人员,问汪家礼干什么,汪家礼用“找人”等谎言敷衍过去了。过一
会儿,孙德林回来了,喜形于色地对汪家礼说:“武装部的门开着,柜子上放着一
颗手榴弹。我怕被人看见,没拿。那柜子里能不能有枪呢?”
后来,孙德林独自一人又去那个乡政府“踩点”几次,对汪家礼说:“那楼的
墙我看了,表面刮大白,里面是土坯。如果把间壁墙掏开,就能进武装部。”
汪家礼问:“那墙怎么掏开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
汪家礼知道,孙德林是车工,可以回厂里做家伙式。
果然,几天后,孙德林带着他特制的一个掏墙工具———能撬砖能挖土的铁钎
子,在一个夜间,和汪家礼潜入那个乡政府的办公楼,乡政府大门没锁,也没有人
看大门,他们很容易地进去了。孙德林让汪家礼在楼下望风,他上了二楼。大约过
了半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一脸沮丧:“妈的,没想到武装部的间壁墙是水泥的。”
“那咱们回去吧。”
“不行,再到别的地方看看。”
贼不走空,孙德林如入无人之境,用那个铁钎子一连撬开好几个办公室的门,
几乎翻遍了办公桌的抽屉,直至偷光了里面的钱后才作罢。
事过多年,今天人们不知道那个夜不设防的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次日上班后,面
对一个个被撬开的房间和办公桌抽屉作何感想。但是可以设想,倘若不是一道坚硬
的水泥墙意外地挡住了孙德林,被他偷去了武装部的枪支弹药,那么,骇人听闻的
“3·8”系列大案就会“提前”七八年打响,人们看到的将是一具具无辜者血迹斑
斑的尸体!
抢枪、偷枪都未能得逞,并没有影响孙德林和汪家礼继续沿着犯罪的道路走下
去。1988年,孙德林伙同他人到艳粉街一个环卫所偷了两辆垃圾车上的汽油发动机
每人分一台,孙德林到饼干厂偷了一辆进口的“维士博”三轮汽车卸下发动机和轮
胎,换到他自己的车上,其余的都当废铁卖掉了。孙德林还帮助汪家礼,对与他有
仇怨的人进行报复,在一天深夜,两人用自行车驮了25升汽油,潜入一所小学校,
砸开一辆“维士博”三轮汽车的油箱,往车上浇了汽油,导出一条引火线,点燃汽
油,将一辆好端端的汽车烧毁了……
不过,偷窃勾当填不满孙、汪二人贪婪的胃口,偷来的东西只能自己用,或者
在廉价销赃后才能变成钞票,不仅数目少,而且有风险。他们挥之不去的念头还是
抢劫,抢劫可以快速、直接地得到大把大把花花绿绿的钞票。汪家礼有句“格言”:
抢劫是“不劳而获富得快”。
抢劫一个个大活人的钱财,人少了不行,于是,汪家礼的二哥汪家仁入伙了。
汪家仁,身高1.75米,长瘦脸,高直鼻,小眼睛,一字嘴,略显谢顶,别看这
副尊容不能令人恭维,忽然有一日却登在报纸上,引来全市百姓的瞩目,这是后话。
抢劫团伙“扩编”
汪家仁当时已过了“不惑”之年,理应安分守己,可好逸恶劳、花天酒地的生
活使他总是感到囊中羞涩,恨不能在路上跌个跟头捡个大元宝。当孙德林和汪家礼
邀他入伙时,他当即同意。并很快就成为这个犯罪团伙中不可缺少的一员。他在
“文革”中就是个以打砸抢闻名的造反派,曾因此被治罪,在凌源监狱服刑9年。原
本是老行当,现在干起抢劫来是轻车熟路。
随着汪家仁的加盟,又引进来另一个人,名叫王文绪。此人与汪家仁原来同在
冶金机械修造厂干活儿,是师兄弟。王文绪在“文革”中同样有一段打砸抢的历史,
曾与汪家仁在一个屋子里被“办班”,堪称难兄难弟,关系很“铁”。后来,他因
盗窃被法院判处12年徒刑;1983年又因触犯刑律,被判刑5年。这个尝足了铁窗滋味
的人获释后却不知悔改,当孙德林、汪家礼感到“干大事,人手不够”时,经汪家
仁手拍胸脯作介绍,他也参加进来了。
这伙匪徒实施抢劫的主要对象,大多是在五爱市场、鞋城、家具市场、九路市
场、南二烟市等处经商的业主。他们认为,这些人最有钱。他们根据平时了解、听
到的情况,或者采取跟踪的方法,选好目标,然后付诸行动。他们用帽子、口罩等
遮掩面部,手持尖刀、棍棒、绳子,或骗开房门,或前后脚跟着被害人闯入室内,
以凶器相威胁,用绳子捆绑被害人的手、脚,大肆劫掠财物。
汪家礼在沈阳站运货时,给南塔鞋城一位40来岁的女业主拉过脚,知道她家的
地址,就去“踩点”,然后纠集同伙在一天早晨等候在门口,趁女业主开门时冲了
进去,用尖刀逼住她和丈夫、孩子,将他们用绳子捆绑,抢走现金6万多元。临走时,
孙德林还拽下了女业主脖子上的一条金项链。
他们于一天早晨在鞋城附近某居民楼守候,当被害人开门时闯入室内,抢劫现
金3万多元。
他们用同样方法跟踪一个业户,在一天早晨闯入室内,抢劫现金8000多元……
这伙匪徒人数较多,设计周密,加上被害人受制后不作反抗,所以他们几乎每
次抢劫都获得成功。不过,也有抢劫“流产”的时候。
一次,他们盯住居住在泉园小区的一位老中医的家,事前“踩”了“点”。那
天,他们装扮成水暖工人,带着不少维修暖气设备的零件,守候在老中医居住的楼
房附近。当那位老中医从外面回家时,汪家仁紧跟着也进去了,其余人在外面守候。
汪家仁以检查暖气设备漏不漏水为名,对室内摆设进行观察。事前他们约定,如果
那家有钱,汪家仁就敲敲暖气管子,喊一声“漏水”;如果没钱不值得抢劫,汪家
仁就敲敲暖气管子喊一声“不漏水”。过了一会儿,汪家仁走出来了,说了声:
“挺好。”孙德林听了一怔,想了想,指挥其余的人走了。下楼后,汪家仁纳闷儿
地问孙德林:“这家看样子挺有钱的,你们怎么不进去呢?”孙德林反问道:“你
不是说‘挺好’吗?‘挺好’不就是‘不漏水’吗?”这时大家才明白是误会了,
没抢成。
由于这伙匪徒入室抢劫前化了装,用帽子、口罩等物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们担
心让被害人记住或认出自己的相貌来,因而在抢劫中没有行凶杀人。用汪家礼的话
说,“我们进屋干的活儿百分之百没杀人。”不过,假面具难掩凶残本性,一旦抢
劫中出现某种意外情况,他们是毫不手软的。
他们听说某公司经理家里很阔,有钱,就把他列为目标,由孙德林、汪家礼到
那家公司辨认经理,然后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他家的地址。情况搞准后,一天夜间,
由汪家礼开着“130”货车,载着同伙去抢劫。入室后,他们用绳子将女主人和保姆
捆绑起来。正在搜翻劫掠时,经理的弟弟和弟媳带着孩子来串门,进屋后也被他们
用刀逼住。经理的弟弟挣扎不从,孙德林把他的一只胳膊背过来,挥起刀柄向他的
头部狠狠一击,将他打倒在地,鲜血直流。汪家礼跑过去,用一根电线将他的手、
脚捆绑了。忽然,电话铃声响了,孙德林一把拽掉电话线。他觉着这次行动“不顺”,
担心是经理打来的电话,会心生怀疑报警,就指挥众匪徒在抢劫了3万多元现金、一
些贵重首饰和一架摄像机后匆匆逃去。事后,经理的弟弟头部缝了8针;匪徒们用东
西堵他的嘴,挤掉了两颗牙齿,可见其手段之凶狠。
绝大多数人在受到这伙匪徒抢劫、伤害后没有报警。他们自认晦气,暗暗加强
了防护措施,抱着“舍财消灾”的心理。这样,尽管匪徒们气焰嚣张,频频作案,
警方却无从知晓,失去了打击犯罪的有利时机。上述绝大部分抢劫案件都是隐案,
是在这伙匪徒落网后,警方通过审讯深挖才为人所知的。
凶残的恶魔
汪家礼说他们入室抢劫没杀人,这可能是事实。但这岂不是也在说,他们在室
外的抢劫作案中杀了人吗?
事实的确如此。尽管还没有枪支,这伙匪徒在用所谓“冷兵器”作案时同样凶
残至极,杀人如麻。仅在1994年1月至5月这短短的5个月里,他们就连杀5名出租车
司机,平均每个月杀死一人!
1994年1月,匪徒们预谋“干大的”,抢劫铁西某厂的工资款,或者抢劫某银行。
他们的打算是,抢劫一辆跑得快的轿车,杀死司机,作为实施抢劫的交通工具;还
要在头一天从外地骗租一辆小型货车,杀死司机,作为抢劫后逃跑、中途“接应”
换乘的交通工具。这个方法,他们在后来作案中一直袭用着,汪家礼称为“老套子”。
1月9日上午,他们派王文绪到辽阳雇了由司机李争驾驶的一辆蓝色微型帆布篷
货车,说是到沈阳“拉货”。李争当即答应,为揽到一个长途活儿而暗暗高兴。汽
车开到铁西区亚洲宾馆前,汪家仁已经等候在那里。王文绪说,他是“货主”,让
他上了车。汽车开到南郊大堡,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下了,孙德林和汪家礼在那里
等候。他们让李争下了车,孙德林狞笑着对他说:“朋友,今天委屈你了,用一下
你的车。”说着拿出绳子,把李争捆绑起来。李争知道遇上了劫匪,但他们人多,
四周不见人影,不敢反抗。几个人把李争扔进车篷里,然后汪家礼、孙德林进了驾
驶室。匪徒们的意图是,在汽车行驶中,由汪家仁和王文绪在车篷里扼死李争。可
是当汪、王二人动手后,身体健壮的李争再也不肯任人宰杀了,拚力挣扎,边挣扎
边痛苦地哀求:“你们要车……我给你们……何必……对我……这样呢……”王文
绪似乎生了恻隐之心,双手放松了。这时,车停了,孙德林皱着眉毛走了过来。原
来,汪家礼见后面好长时间也没把“事”办完,让孙德林下车看看。孙德林见王文
绪松了手,捆绑李争的绳子也开了,不满地瞪了王文绪一眼,恶狠狠地说:“干这
个还能讲仁义道德吗?”他把王文绪挤下车,重新捆绑李争,然后不顾李争苦苦哀
求,和汪家仁一起轮番下手,将李争活活地扼死了。天黑后,他们开车选择抛尸地
点,最后在于洪区张士乡道边发现一眼枯井,将李争的尸体头朝下地扔了进去。
李争,一位年仅26岁的辽阳青年,就这样惨死在这伙匪徒之手。当夜,他的亲
人们四处寻觅打听也不见踪影,一遍又一遍地传呼也不见回音,真是撕肝裂肺,焦
虑万分。他们怎会知道,他们的亲人遇上一群枉披人皮的恶魔,已被他们残忍地杀
害,化成了屈死的冤魂……
汪家仁说:“干这种事,必须把司机整死。”的确,他们在抢劫出租车时,从
来不留“活口”。
当地警方接到李争家属报案后,十分关切。可是,茫茫大地,浩浩人海,李争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一点线索和头绪,侦查破案从何谈起?于是,成为一起悬
案。
次日,是铁西区某厂职工发薪的日子,那伙匪徒开着微型货车去观察情况,看
见铁西区公安分局好像有什么行动,街上有很多警察。他们没敢久留,赶紧把车开
走扔掉了。
抢劫行动流产,匪徒们没有死心,筹划着下一次行动。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是汪家礼却一直觊觎着他原来所在的酒厂的
职工工资款,向同伙提出,在该厂发工资的那天进行抢劫。这个建议得到了那几个
人的赞同。这一次,他们仍然按“老套子”办,要抢一辆轿车和一辆货车。
同时抢劫两辆车,不言自明,意味着又要杀害两名司机。
3月21日,孙德林按照分工,独自一人去搞轿车。晨6时,他来到艳粉街永善小
区,站在马路边,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往来穿梭般奔跑的出租车。的确,他看中
了哪辆车,哪辆车的司机就注定魂归西天。他如同阎罗,掌握着生杀大权。每想到
这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自负地现出狞笑,感到满足。正思忖间,从远处驶
来一辆白色“伏尔加”。妈的,就是这小子了!他向那车招了招手,一位年近4旬的
司机马上减低车速,将车开了过来。他叫刘志国,家住于洪区杨士乡,对这一带很
熟。孙德林上车后,很容易地就将刘志国骗到了预定的地点———于洪区大坝下南
塘鸡场附近的土道上,与同伙们会合。
按照分工,汪家仁在南塔骗雇了一辆“132”型长箱货车。年过4旬的司机是东
陵区汪家乡的吕庆安,这辆车买来才4天。车开到鸡场附近,汪家礼等人已经等候在
那里。他们用尖刀逼住吕庆安,捆绑他的手、脚并将嘴堵住。吕庆安挣扎,汪家礼
照他腿上就是两刀,然后用绳子将他勒死了。孙德林乘坐的“伏尔加”开来后,他
们又勒死了司机刘志国。
“不惹事”的人
匪徒们将两辆车的司机“搞定”后,该研究下一步的行动了,可是汪家礼望着
那辆“伏尔加”面现怒容,瞪起眼珠子对孙德林说:“谁让你整这样的车?几个档
我都不知道,怎么跑?”
在每次抢劫活动中,凡是需要动车的,一般都由汪家礼驾驶,因为其他人的开
车技术都不如他。过去,许多事都是汪家礼听孙德林的;后来,随着汪家礼在犯罪
团伙中的作用和地位逐渐上升,他在心情不顺的时候也可以顶撞孙德林几句了。此
刻,孙德林阴沉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由于抢来的轿车不遂意,加上当天酒厂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给职工发薪,这次抢
劫行动又流了产。那两个司机就这样衔冤含恨,命丧九泉。
过了不到两个月,这伙匪徒为了抢劫南塘鸡场职工的工资款,又用同样的手段
于同年5月19日、20日两天,接连杀害了抚顺市开“132”型货车的司机唐洪伟(39
岁)和本市开“拉达”的司机居永志。由于鸡场职工的工资不是在同一天开,他们
的抢劫计划再一次落空……
一具具被勒杀致死的尸体,一辆辆被劫后丢弃的无主车辆,震动了社会,惊动
了警方。由于犯罪分子作案抛尸现场分布在铁西、皇姑、于洪等区,比较分散,有
的被害人及车辆还是辽阳、抚顺等外地的,现场上没有提供比较有价值的侦查线索
(有的被害人尸体过了很久才发现),这些案件都成了难解之谜。
在这期间,孙德林和王文绪的关系比较紧张,产生了矛盾。在孙德林眼中,王
文绪这个后入伙者脾性固执,刚愎自用,有时不听他的,另搞一套;在王文绪眼中,
孙德林自恃身高体壮,抢劫中冲在前面,凡事总爱说上句,硬充老大。于是,当策
划抢劫行动时,他们两人的意见每每发生冲撞,而且各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不
欢而散。汪家仁在中间两面说合,也无济于事。在汪氏兄弟看来,这个团伙里没有
王文绪可以,没有孙德林可不行。于是,王文绪与这个团伙的关系渐渐疏远了。
随着王文绪的“淡出”,另一个人渐渐取代了他的位置,就是孙德林的三弟孙
德松,人称“老三”。
孙德松比大哥孙德林小10岁,曾入伍,身高1.73米,国字脸,大眼睛,寸发。
他转业后先在汽车配件公司当营业员,后来经商,开了一个汽车配件商店,他性格
孤僻,平时连朋友也没有,见到熟人唯有点点头而已,和弟弟都不说话。但他自我
感觉却不错,说自己对长辈很孝顺,从不给老爸惹事,老爸对他也放心。
然而,这个“老三”给那位老人“惹”的事还小吗?经大哥那么一拉,他就从
容入伙,干起杀人越货的“营生”来了!
其实,早在孙德松正式“出山”之前,他就已经和孙德林有过多次犯罪的纪录
了,两人经常合演诈骗“双簧”,叫一个个上当者领教了他们骗术的“高明”,叫
苦不迭。
有个骗案是孙德林设计的,孙德松配合实施。孙德林以开商店为名,从劳务市
场招来雇员,假作检查身体,骗去其身份证,并伪造残联文件,到有关部门办理了
营业执照。还有些手续需要盖印,孙德林就白天去看,夜里去盗,居然用这种独特
的方法把所需的大印都盖全了。执照办妥之后。到某银行建立了帐户,骗得一本转
帐支票,又买了现金支票,然后由孙德松出面,用空头支票到某轮胎厂“购买”了
价值6万多元的轮胎,满满装了一汽车。在孙氏兄弟指挥下,这车轮胎三易地址,卸
了装,装了卸,摆下“迷魂阵”,最后卖到了大石桥。
孙德松开店是幌子,行骗才是真。他和孙德林倒卖汽油票,并用空头支票诈骗
轮胎、机油、防冻液、汽油票等达13万元。他还和孙德林借到某厂买汽车部件之际
“踩点”,预谋抢劫这个厂的财会室,后来没有机会才作罢。
就是这么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惹事”但实际上干着另一套的人,一旦加入了
那个杀人抢劫犯罪团伙,其“表现”可想而知,他在里面发挥的作用绝不亚于已被
疏远了的王文绪。
孙德松的入伙,使这个抢劫杀人犯罪团伙的结构发生了变化,形成两对同胞兄
弟结成一个团伙共同作案。这种结构在团伙性刑事犯罪中比较罕见,不仅加强了犯
罪团伙的凝聚力和稳定性、坚固性,变得更加疯狂,而且为警方的侦破工作增加了
难度。
随着犯罪升级,无论是孙德林还是汪家礼,都不再满足于继续使用刀子和绳子
等“冷兵器”,而是热衷于获得“热兵器”———枪。他们在继续做着当年(“19
87.7.27”)劫车杀人案时未圆的那个梦。有了枪,不仅作案方便快捷,更要紧的
是利于脱身和逃跑,枪偷不到抢不到那就只好去买,买枪则需要钱,他们杀人抢劫
是为了买枪,买枪是为了杀人抢劫,形成了互为因果的恶性循环。有了买枪的念头
后,他们强抑灯红酒绿的诱惑,有时把抢来的钱不分劈,留下来作为买枪用。听说
南方有枪可买,他们就携带赃款,一次又一次去南方寻觅。
失败的抢劫
为了买枪,汪家仁和王文绪去过广东、海南,孙德林和汪氏兄弟去过汕头,结
果都空手而返。后来,匪徒们分作两路,通过农村的关系,或以“收山货”为名,
窜到开原、吉林等地,买到4支猎枪。他们将猎枪进行改造,锯短枪柄,用于作案。
这些枪平时藏在汪家礼家的隐蔽之处,用时取出。
尽管是猎枪,毕竟是“热兵器”,这伙匪徒更加疯狂了。
他们用“热兵器”武装后干的第一起案子,是1993年9月24日,入室抢劫一个在
南塔鞋城经商的业主,汪家礼给他拉过货。经过“踩点”、跟踪,他们在那天早晨
4点多钟来到业主的家。孙德林、汪家礼各端一支猎枪,汪家仁、王文绪各带一把尖
刀,4个人都用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清晨,一个打工的刚开门,孙德林就手持猎枪
冲了进去,其余人接踵而入。屋里住宿的人不少,睡梦中突然被几个持枪握刀、凶
神恶煞般的匪徒惊醒,一个个都呆住了,动弹不得。当孙德林手端猎枪冲进业主的
卧室时,那个业主躺在床上,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短刀,孙德林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警告:“你的可没我的快!”业主害怕了,缩回了手。匪徒们将几个成年男子用刀、
枪逼住,把他们捆绑起来。孙德林向业主要钱,从他的枕头下面抢去一万多元,又
在被窝里发现了一条金手链。屋里有个金柜,孙德林向业主索要开金柜的钥匙,业
主说,忙乱中记不得将钥匙放在什么地方了。孙德林认为他是故意拖延时间,找到
一把铁钳子,用钳子狠夹业主的一只耳朵,痛得他直咧嘴,却不敢喊叫。孙德林还
觉着不够劲,用猎枪狠砸业主的脑袋,“砰”枪走火了。子弹射向天棚,满屋烟尘。
头一次在室内打枪,孙德林心里不大托底,忙问外面望风的汪家礼:“听的声音大
不大?”汪家礼说:“大。”孙德林有点胆虚。天快亮了,外面上早市的人多,再
说这次抢的财物也“够口”了,就想撤。为了给被害人造成错觉,他对业主说:
“你得罪人了,是别人雇我来的。要想没事,再准备6万。我给你打电话,咱们定到
哪取……”说完,和其余匪徒离开现场,匆匆逃走了。
有了枪,这伙匪徒频频出动,连连作案。
他们对在五爱市场经商的一个业主跟踪、“踩点”,然后持枪入室,将被害人
捆绑,抢劫现金1万2千多元。
他们持枪闯入南塔鞋城的一个业主的家,从床铺下面翻出1万元现金,并抢去金
项链1条、金戒指2枚。
他们从五爱市场跟踪、一个卖鞋的老妪,记住她的居室所在,在一天清晨持枪
闯入抢走现金3万多元……
一次又一次抢劫得手,这伙匪徒沾沾自喜,他们以为,有了枪,就有了制服被
害人的更大的威慑力量,可以比过去用刀、棍之类更容易地将财物劫掠到手。
然而,他们想错了,在他们持枪抢劫中,就有不惧强暴、奋起反抗的强者。
那天清晨,他们如往常一样,手持猎枪、尖刀闯入一个在南塔鞋城经商的业主
的家,当时屋里有两男一女,3个人。与以往情况不同的是,那个业主进行了反抗,
女主人高声呼喊起来。另一个男子也跑来扑向孙德林。措手不及,匪徒们仓促应战,
汪家礼向那个男子身上扎了一刀。业主挣脱孙德林的控制,返身奔向厨房取刀,孙
德林慌忙中向他开了一枪……枪声和喊声使匪徒们感到情况不妙,无心恋战,有谁
喊了声“撤”,几个人马上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汪家礼不甘心,临走时朝女主人的
腹部扣动扳机,不料是颗臭子,没响……
抢劫失败,匪徒们逃回匪巢,惊魂甫定,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有的抱怨那
一家人舍命不舍财,有的自责互相配合不好,汪家礼则懊恼那颗臭弹有损他的“威
风”。孙德林边听众人议论边擦拭着他的那支猎枪,恶狠狠地说:“关公也有走麦
城的时候。没关系,咱们再来!”
1994年的三大公案
有了4支猎枪,这伙匪徒凶焰大增,变得更加猖狂了。
1994年5月间,他们盯上在铁西区家具城经商的一个业主,由汪家仁、汪家礼多
次跟踪,到他居住的滑翔小区“踩点”,记下了他一家人每天朝出暮归的规律。孙
德林和孙德松还到家具城观察业主几次。5月13日晚上7时许,匪徒们暗携猎枪、尖
刀和绳子等作案工具,守候在业主所住楼房附近。他们知道那对夫妇带着孩子们很
快就会回来。他家有辆“跃进132”双排座货车,是一家人的代步工具。事前,匪徒
们作了分工:如果女主人带着孩子们下车后先进屋(经常是这种情况),就由汪家
仁、汪家礼哥俩马上跟进去,用凶器将她们逼住;那个业主则由孙德林、孙德松在
外面对付,然后实施抢劫。果然,没过半个小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跃
进”货车开到楼前停下了。不过,今天却是那个业主先打开驾驶室门,脚步匆匆地
进了家门。情况突然发生变化,不容汪家礼多想,他也跟着闯入室内;更没料到的
是,汪家礼进屋后,无意中把房门关上,锁住了暗锁,使汪家仁等其余匪徒不能进
去。这样,屋里形成了汪家礼与业主一对一的局面,这个意外使孙德林等人非常着
急,担心汪家礼一个人控制不了业主。汪家仁急得直敲门,喊:“开门!快开门……”
可是汪家礼哪能腾出手来给他们开门呢!孙德林、孙德松顾不得那个女业主和孩子
们,也跑了过去……猛听屋里“砰”的一声,猎枪打响了。正在众人惊悚之际,房
门开了,汪家礼神情紧张而沮丧地出来了。刚才一声枪响,是他的猎枪走了火。但
是屋里已经见不到那个业主,原来他在与汪家礼对峙、周旋一番之后,从另一个门
跑了出去,来到楼口,握着一块砖头对孙德林等人喊:“你们走吧!不关你们的事。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经过一番折腾,枪声和喊声引来了邻居和行人,看“打架”
的热闹。孙德林见抢劫已经不可能了,怕有闪失,对同伙低声说了句“快撤!”4个
匪徒跨上自行车,仓皇逃离现场。
回去后,汪家礼为这次失误而感到遗憾,还不无担忧地对同伙说:“那个男的
看见我的脸了,怎么办?”那几个人听了,精神上也有些紧张。他们杀人抢劫,坏
事干尽,是一群见不得阳光的丑类,因而作案时化装、蒙面;一旦在无意中露出了
真面目,就有被人认出来的危险,焉能不怕!这几个匪徒是一条绳上拴的蚂蚱,倘
若汪家礼出了麻烦,其他人谁也跑不掉。反复商量之后,汪家礼咬了咬牙说:“那
个家伙不能留,得把他干掉!”孙德林表示赞同,于是两人密谋除掉那个业主之计。
这天深夜,汪家礼开了一辆“130”货车,载着孙德林来到那个业主的住处附近。
业主那辆“跃进132”停在楼下。汪家礼借夜幕掩护,溜到车旁,用凿子将油箱砸了
个眼,放出汽油,然后点火烧着了。他和孙德林各握一支猎枪,隐藏在附近暗处,
望着燃烧起来的大火在等待着。他们的损招是,用这个方法把业主骗出来,两人一
齐开枪把他击毙。火光熊熊,把那辆货车吞噬了。可是,直到这时,那个业主也没
出来。是他和家里人都没在家,还是心存预感有所戒备呢?不得而知。不过,熊熊
大火引来了许多人围观,还有人去报了火警……汪家礼、孙德林怕暴露自己,赶紧
跳上“130”开跑了。
杀害那个业主未成,但汪、孙二人觉得至少已经达到了另一个目的:让业主等
人以为烧车是出于报复,让他们瞎猜去吧。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伙匪徒抢劫未成还要杀人,在预谋杀人时又
来纵火,真是坏事干绝,猖狂至极!
1994年,是在沈阳市公安史上浓墨重彩,用大篇幅书写的一年。
这一年,特别是进入夏季以后,沈城的公安民警们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伴随着多年罕见的酷暑热浪,另一股源于大洋彼岸的世界杯足球赛的热浪也在
使成千上万的球迷入夜后难以成眠。然而,全市公安民警们既无心理会暑气蒸人的
酷热,也无暇坐在电视机前收看绿茵场上激动人心的球赛,他们的全部精力都被入
夏以来发生在市内的3起特大刑事案件牵进去了———
1994年6月26日凌晨,阴雨连绵之夜,辽宁省博物馆发生了特大文物盗窃案,包
括13件国家一级文物在内的42件珍品被盗;
同年6月28日8时许,一小撮持枪暴徒在皇姑区华山城市信用社门前,乘运钞取
款车(“桑塔纳”轿车)刚刚驶抵之机,抢劫29.8万元巨款,驾车逃窜;
从1993年1月到1994年9月9日,在市内各区连续发生8起歹徒入室杀人、抢劫、
奸尸的恶性案件,经公安机关技术串连,认定这些案件为同一犯罪分子所为……
上述3起案件在社会上反响强烈,引起省、市领导高度重视,要求公安机关全力
侦破。
运钞车抢劫案
市公安局局长常绪武等领导研究决定,将辽博文物盗窃案、运钞取款车抢劫案、
系列性入室抢劫杀人案这三大案件分别列为特号公案、2号公案、3号公案,由局长
和主管刑警的副局长挂帅,发动全市公安民警和治安保卫干部摸访排查,并成立破
案指挥部和专案组,调遣精兵强将倾尽全力侦破。
一个六七百万人口———还不算几十万流动人口———的大城市,在社会经济
发生重大变革而法制建设尚不能完全尽如人意的时候,刑事犯罪案子是少不了的;
不过,如果接连发生多起引起社会震动的重大恶性案件而又不能及时侦破的话,那
一面面扛在公安民警肩头上的盾牌就变得格外沉重了。
沈阳市的公安民警不愧为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经过工作,对“三大案件”
的侦破取得了进展,捷报频传:
11月26日,在杀人恶魔潘晓峰残杀了第九个无辜女性之后不久便被公安机关抓
获,第三号公案告破;
12月7日,被一些人传说得神乎其神的偷盗辽博珍贵文物的“文物大盗”仵德成
落入法网,被盗文物全部完璧归赵,特号公案告破……
人们在赞颂公安民警的神威,欢庆两起公案相继侦破的同时,也在翘首企盼第
二号公案———“6·28”运钞取款车抢劫案告破的喜讯。可是,惟独这起特大案件
没能在当年侦破。“好事难全”哪!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对这起案件的
侦破冷却了热情,收敛了期望,淡化了记忆。
“6·28”运钞取款车巨款抢劫案发生后,平心而论,公安机关的侦破工作不可
谓不尽力,但是,一起案件未能及时侦破,有着很复杂的多方面原因,其中最主要
的是此案的侦破难度相当大,犯罪分子实施抢劫时目标明确,设计周密,配合默契,
行动快速,在现场上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侦查线索。有经验的民警分析,案犯是
一些胆大手黑而又善于反侦查的老手。时间愈久侦破愈难,一晃5年过去了。有人长
叹:“6·28”这起案子将成为历史谜案了。
今天,随着“3·8”系列案件的侦破,从刑警支队案审处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
消息:通过深挖,犯罪嫌疑人汪家礼首先供称,“6·28”运钞取款车抢劫案是他们
一伙干的。也就是说,这起案件是“3·8”系列案的组成部分。
经查证,情况属实。
案发5年之后,当年沈阳的“三大案件”已全部告破。公安民警果然不负众望,
在人民群众支持下,为那页翻过去的历史补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虽然迟了些。
那么,当年“6·28”抢劫案究竟是怎么样发生的?让我们拂去时间的浮尘,把
那一小撮丑类放到阳光下现现原形吧。
1994年6月28日9时30分,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业务值班室接到皇姑区公安分局电
话报告:本区今早发生一起歹徒驾车持枪抢劫银行运钞取款车的案件,抢走现金近
30万元,请支队派员勘查。
接到报案后,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杜希有率领侦查技术人员奔赴现场。皇姑区公
安分局局长曲月福等人已先期到达。市公安局局长常绪武等领导亲临现场,指挥勘
查。
抢劫案发生在闽江街66号,即辽宁省金融职工大学华山城市信用社第一门市部
门前。
押款员等目击者向公安民警介绍说,今早8时10分,当那辆“桑塔纳”运钞取款
车由南向北行驶到信用社门市部门前停下,他们刚从后备箱取出一大一小两个装钱
的提兜时,突然从北面开来一辆白色“天津大发”微型面包车,在离“桑塔纳”大
约5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从车上跳下3个用女人丝袜蒙面的歹徒,每人手端一支猎枪,
逼住押款员和司机,将两个装着29.8万元和一枚“沈阳市华山城市信用社现金收讫”
章的黑色提包抢去,然后迅速跳上白色面包车向南逃去……
这就是说,犯罪分子有4人,3人行抢,一人开车。当时,押款员没有佩带武器,
只有一根尺把长的电警棍,面对匪徒们的3支猎枪,显然不是对手。事情发生得十分
突然,匪徒们来去迅速,押款员们几乎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巨款被抢
走,直到那辆面包车绝尘而去才慌忙打电话报警。
公安机关接到报警后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即组织全市民警(特别是交警)堵
截白色“天津大发”,但是没有结果。
技术人员对抢劫现场进行勘查,询问目击者,了解歹徒们的衣貌特征,由于匪
徒们都是蒙面,他们无法看清面孔,只是说,跳下车的3个人中有一个身材比较高,
是他头一个冲到手拎巨款提兜的押款员前面,用枪迫使其就范的。
光天化日之下,运钞取款车在市区内被武装匪徒抢去巨款,是沈阳市建国40多
年来的首例,性质严重,影响极坏。省、市领导以及公安机关十分重视,调动大批
警力投入侦破。
案发当天,那辆被匪徒用于抢劫的“天津大发”面包车被民警发现,它被遗弃
在皇姑区昆山中路89号东侧的一条胡同里,离华山信用社门市部并不远。民警们凭
直觉意识到,这伙匪徒是一些很有经验的作案老手。
第二章
被遗弃的“天津大发”
这辆“天津大发”是哪的?匪徒们用它实施了抢劫,必然留下蛛丝马迹,技术
人员仔细勘查。
“天津大发”车牌号为“辽宁31—E0127”,两侧车门上印着“沈阳市个体营业
运输·新民·0128”字样。在司机座位的夹层里有一个黑色皮兜,里面装着“营运
执照”等手续,还有一张身份证,上面印着“姓名焦双平,性别男,民族汉,出生
日期1957.7.29,住址吉林省龙井市向上胡同21—3……”等字样。座位前面的地
板革上有大量泥沙。在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串钥匙,经查是那辆“桑塔纳”运钞取
款车使用的。很明显,匪徒们把它带走,是为了阻止“桑塔纳”司机追赶或跟踪。
技术人员细心检查全车,没有发现什么较大的疑点,只是有一点异常:车厢里,
有一根用这辆车的座垫套撕成条状并有连接的布绳,布绳的一端系在车后门的内侧,
另一端系于副司机位置后上方的扶手。技术人员分析,这里很可能是捆绑什么人
(如该车司机)的地方。
按已有线索查访,找到了开这辆车的主人,是新民市个体出租车司机黄长河
(35岁)。黄长河的家属说,黄长河在6月26日早晨6时30分从家里开车出去拉脚,
当天就没回来,已经向当地警方报告。
运钞送款车被抢的时间是28日,可是黄长河失踪是在26日,难道他被匪徒控制
(或杀害)的时间竟长达两天吗?侦察员感到这一点很不寻常,再三与家属核实黄
长河失踪的时间,家属一口咬定,确实是26日,并有警方记录为证。
黄长河现在哪里,他是否已经被害了?如果被害,尸体又在何处?
直到抢劫案案发9天之后,才有人在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找到了黄长河的尸体。
几天前,下了一场暴雨。于洪区环卫所的工人老张和老邢在于洪乡姚家村的一
条公路上干活儿,无意中在路边一片稻田的水线里看见个盆口粗、一人多长的黑东
西。走近细看,奇臭难当,原来是具男尸!
市刑警支队法医在现场勘验尸体,发现尸体被抛弃于稻田水线水中,外面包裹
着一层塑料膜。尸体头部缠裹着绿色座垫套,颈部系一条安全带。法医鉴定该尸为
生前被他人勒颈,造成机械性窒息而死亡。由于尸体浸泡在脏水中,正值盛夏,发
现又较晚,尸体已经周身污秽,高度腐败,爬满了蛆虫。
家属认定,此尸正是失踪已经9天的“天津大发”出租车的司机黄长河。
那天,黄长河哼着小曲擦完车,满面笑容地开车走了;今天,他却变成了这样
一具污秽吓人的尸体,被扔进臭水沟里泡了9天,这怎不叫他的亲人们心如刀绞,痛
哭失声!
黄长河尸体的发现,使“6·28”案情更加明朗了。匪徒们先劫车杀人,后抢劫
巨款,犯下了弥天大罪。
“天津大发”司机座下的那些沙土得到了解释,是匪徒们在辗转抛尸中踩带上
来的。
刑警支队和皇姑分局的公安民警们怀着高度的责任感和强烈的义愤,对“6·2
8”杀人抢劫案开展侦查,可是没有进展。显然,匪徒们对这次犯罪行动作了充分的
准备,他们在外地劫车,杀害司机,然后进入市区抢劫,延缓了暴露的时间;作案
后又迅速弃车而去,逃避追捕。茫茫人海,4名匪徒消融其中,用种种假象遮人耳目,
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芸芸众生之中,要想把他们识别出来是容易的吗?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6·28”运钞取款车抢劫案件发生后,市政府对全
市金融机构运送巨额现金作出了严格的规定和要求,并购买专业运钞车辆,配备经
警和保安人员,实行武装押运,有效地防止了同类案件再次发生。
当被害人家属抱着死者的骨灰盒哀哀痛哭的时候,孙德林、汪家礼、汪家仁、
孙德松这伙匪徒却在酒店里吃着佳肴,喝着美酒,恣意挥霍着抢来的不义之财。他
们认为,这次抢劫运钞取款车,是他们在到目前为止的犯罪生涯中干得最漂亮的一
次。
汪家仁的家离华山城市信用社门市部不远,他每次经过这里,都要向这他称之
为“小银行”的地方多看几眼;有时他还走进去,伸长脖子,贪婪地盯视着柜台里
那一捆捆高高摞起来的钞票,涎水直流。买到猎枪后,哥们几个一直想“干大的”。
这家“小银行”周围比较僻静,街上行人和车辆不多,那辆运钞取款的白色轿车每
天一早就到,很有规律;押款人员通常是两男两女,只有一名“保安”拎根电警棍,
鬼知道里面装没装电池……汪家仁反复转着这个念头,萌生了“干这辆运钞车”的
恶念。
汪家仁把这个想法向同伙提出来后,得到了他们的赞成。他们或单独一人或两
人一起,去华山城市信用社门市部观察,一致认定“干这个值,能成”。他们按各
人的“专长”作了分工:汪家仁继续“踩点”,孙德林去搞车,汪家礼开车,孙德
松配合。他们估计,这次行动有他们两对兄弟4个人就足够了,没找王文绪。
错过了时机
“咱们几个人,各发挥各的长处,能开车的开车(比如我三弟),能打‘前锋’
的打‘前锋’(比如孙德林);我呢,年纪大了,但付得出辛苦,跟踪啦,‘踩点’
啦,都行……”
5年后,当汪家仁戴着镣铐面对刑警支队案审处的预审员时,这样不乏自负意味
地供述。
的确,在预谋抢劫运钞取款车的那些日子里,汪家仁更加频繁地到华山城市信
用社门市部前面转悠,暗中观察。他的年纪比较大,善于伪装,按照社会犯罪呈现
低龄化这个特点说,他不大为人们所注意,有一定的隐蔽性。
6月26日一早,担负“搞车”任务的孙德林打车来到新民市。他要物色一辆比较
好的旁开门、后揭盖的微型面包车,这样的车在抢劫中便于同伙跳上跳下。此刻,
他又站在马路边,像“催命阎罗”似的寻觅着司机。工夫不大,黄长河开着一辆
“天津大发”迎面跑过来。孙德林笑着挥手一招,就把这位司机送上了黄泉路。
在于洪区北李官屯一个僻静处,孙氏兄弟和汪家哥俩4个人就地取材,用面包车
座垫套撕成布条勒死了黄长河,弃尸后把车开到皇姑区。他们在预定抢劫后逃跑的
路上“演习”了一次,感觉甚好。当天他们就想干,但为时已晚,那辆运钞车已经
来过了。汪家礼几经选择,将“天津大发”“存”放在信用社门市部后面不远的地
方。
第二天,即6月27日,匪徒们要在这天动手。清晨,汪家礼心怀忐忑,向那辆
“天津大发”走去。昨天劫车杀人的事是否惊动了警方?这辆车能否被人发现?他
边走边小心谨慎地观察四周,在确认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后才挨近了“天津大发”。
一切都是原样,没有什么变动,他放心地坐进驾驶室。
7时,其余3个也都来了,各就各位。没有一句话,不作一个手势,彼此心照不
宣,一切只看眼睛就心领神会了。
包括开车的汪家礼在内,4个人在腰间的皮带上都别着“家伙”。他们已经定好:
抢钱时如果没有人反抗、阻拦,就不开枪;反之,就开枪,无论如何也要把钱抢到
手。
准备妥当后,汪家礼抬腕看了看表,7时20多分了。他启动“天津大发”,将车
开到闽江街,在华山城市信用社门市部北面约20米的地方停下了。在这里,门市部
的前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孙德林等3个人在车厢里都已经戴上手套、帽子和面罩(女人丝袜),手握枪柄,
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候,几乎听得见彼此心跳的声音。他们尽量把头低下去,
以免被外面行人窥视。
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汪家礼心情更加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了汗水。他的责
任很重,必须看准时机,快速行动,否则功亏一篑。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终于,从南面开来一辆白色轿车。“就是它!”在汪家
礼身后的孙德林低声说了一句。汪家礼的两个眼珠子像要鼓出来了似的,眨也不眨
地盯视着那辆车。迎面开来的果然是那辆“桑塔纳”运钞取款车,在信用社门市部
前减慢速度,停下了。看,车门开了,两名押款员下来了……他们走到轿车后面,
就要掀开后备箱盖了……孙德林像下命令似地说了声:“开!”可是,就在这关键
时刻,汪家礼这个被同伙们公认驾驶技术最好的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了,急得鼻尖
沁出了汗珠……
“妈的,怎么搞的?”孙德林看着汪家礼忙乱着的手和脚,咒骂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车就是发动不着。这辆车汪家礼开起来感觉不错,可现在却出
现了意外,打不着火。可能是对车还不熟悉,也可能是他太紧张了。最佳时机已经
过去,他们眼巴巴地看着那几个押款员拎着装巨款的兜子走进了门市部。
由于发生了这个意外,抢劫行动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即27日这天付诸实施,使
这个案子往后“延”了一天。这就解开了为什么抢劫案件在被害司机黄长河失踪两
天后才发生的“谜”。
第三天,即28日一早,这伙不死心的匪徒再次在原地等候着机会。
是不是还使用这辆“天津大发”?会不会有危险呢?他们为此讨论过,最后认
为,出租车司机失踪从报告到警方立案侦查,一般总要有个过程的,不致于这么快
就被发现。作案心切,他们决定还用这辆车。
时光不能倒流,否则,我们会在事前提醒那家信用社门市部的工作人员和那几
位押款员:你们应该留心看一看、想一想,为什么在你们送款的时候,连续几天都
在门市部附近停放着那么一辆面包车?车里坐着的是些什么人?……这也许是苛求
了,但是,对掌管着国家巨额资金的人来说,他们在工作中不是应该比一般人多一
分警觉吗?
“我们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
这一次,这伙匪徒抓住了机会,当那辆“桑塔纳”停下,押款员(两男一女)
打开后备箱时,只见汪家礼驾驶“天津大发”箭一般地开到信用社门市部前面,越
过“桑塔纳”,停下,一打轮,形成了车尾对车尾。
孙德林第一个从侧门跳下来,手端猎枪飞跑几步,从前面挡住两个手拎一大一
小巨款兜子的押款员,厉声喝道:“不许动!抢劫!我就是要钱!……你们回头看
看……”
汪家仁和孙德松也跳下车,3名匪徒站成一个“品”字,将押款员们围住。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面对如同自天而降的匪徒的枪口,押款员们惊呆了;出
于职业本能,那个手拿电警棍的“保安”要动,另一个也用手在身上摸什么东西,
孙德林全都看在眼里,晃了晃枪威胁道:“你们不要乱来!动,我就开枪了!……”
汪家仁和孙德松如同饿虎扑食,动作敏捷地拎起了兜子。
“你们先走!”孙德林说,继续用枪逼住那几个人。
这时,汪家礼也端着枪下了车。因为他开车需要良好的视线,不能戴面罩,临
时用嘴叼着一张纸,遮一下脸。他抢下“桑塔纳”司机手中的一串钥匙,扔到“天
津大发”副驾驶座位上,“天津大发”没有“桑塔纳”跑得快,他怕那个司机开车
追赶或跟踪。夺下车钥匙,“桑塔纳”就成了“死车”。
孙德林见抢劫得手,同伙们都上了车,就倒退着走向“天津大发”,也上了车。
汪家礼迅速起动,只见那车像来时一样快,飞也似地向南开去,逃离现场。他们穿
了几个胡同,车上的人摘下面罩和帽子。跑了大约一分钟后,就把“天津大发”扔
了,骑上两辆早已放在那里备用的自行车(两人共乘一辆),来到了汪家仁的家。
当夜,这4个人都做了个好梦,因为第二天是他们分赃的日子。他们已经数过了,
这次抢了近30万元。
这一犯罪团伙有个雷打不动的原则:凡是抢劫来的财物,一律按参加行动的人
数均分。
抢来的金银首饰,他们扒堆平分;如果数量不太均匀,就做几个纸团,凭各人
运气抓阄。后来,王文绪还拿来一架天平。有一次,4个人共同参与一次入室抢劫,
事后在平均分完了赃款后,还有一条金项链没办法分。他们商议后一致同意,把这
条金项链剁成4截,每人得到一份。
表面看,他们做得都很“公平”,没有因为分赃不均而闹过意见。但实际上,
对这伙极端自私而又贪婪的匪徒来说,在他们之间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的。孙
德林不是说过,“干这个还讲什么仁义道德”吗?
犯罪同伙暗中潜伏着的龃龉和矛盾,正是由孙德林引起来的。
那一次入室抢劫,孙德林走进卧室,将女主人用绳子捆绑起来。汪家礼进来看
了看,卧室相当豪华。他感到孙德林对付一个浑身颤抖着的女人绰绰有余,就到别
的房间去了。抢劫临近尾声时,孙德林拎着一个小皮箱子走过来,汪家礼问:“里
面装的啥?”孙德林说:“不知道。”汪家礼很好奇,用刀别,也没把小皮箱别开。
汪家礼估量里面不会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带着它也是累赘,就说:“别要了。”孙
德林斜了他一眼,讥嘲说:“你知道啥?啥也不懂。”撤退时,负责开车的汪家礼
没见到孙德林。他不敢多等,载着汪家仁和王文绪跑了,直奔王文绪家。他们在那
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孙德林才匆匆来到。汪家礼暗想,他一定是先回家一趟,“卸”
了“货”,然后才来的。过了一段时间,汪家礼听孙德林无意中说,他有美元,要
换人民币,就想:“我们在一起从来没抢到过美元,那么,他是从哪弄来的美元呢?
那天他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回来?是不是在那家豪华的卧室里翻出了美元(据说那
个女主人刚从国外回来),自己独吞了?”
汪家礼把这个怀疑对汪家仁说了,汪家仁也有同感。汪家仁和王文绪关系好,
就对王文绪也说了,引起王文绪很大反感,联想到他平时总和孙德林意见不一发生
争吵,就忿忿不平地说:“那天孙德林为什么非要那个小皮箱子不可?肯定有鬼。
我们几个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干这个,他却对我们来这一手,太不够意思了!”
不过,怀疑归怀疑,他们在明面上谁也没向孙德林提出来。那原因明摆着:一
方面,这个团伙需要孙德林,他在团伙中起的作用是有目共睹的;另一方面,他们
几个是一条绳上拴的蚂蚱,伤了谁也不好,即使有意见也要维持,就像当年的造反
派王文绪后来在接受审讯时顺嘴说出来的那样:“我们几个人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
老劫匪与小骗子
抢劫运钞取款车,获得赃款29.8万元。其中除了整捆的大票外,还有一兜子里
装的是许多用纸捆成卷的硬币,一枚印章。他们4个人将大份分完后,把那些硬币存
放在汪家仁家了。临走时,孙德林再三叮嘱汪家仁:“花钱的时候悠着点,小心别
露了!”汪家仁连连点头:“你就放心吧,我连这个还不懂吗!”
几天后,孙德林再次来到汪家仁的家,问起那些没有分劈的硬币,汪家仁不紧
不忙地从隐蔽处拿出一些钞票,往床上一放,说:“都在这了。”
孙德林一愣:“那些硬币呢?”
汪家仁说:“我把它们都换成整钱了,不然,那些零钱怎么花!”
“在哪换的?”
“一个小商店。”
一股怒气直冲孙德林脑际,指着汪家仁骂道:“你他妈的简直是猪脑子!找死
啊?”
“这……”汪家仁有些惶惑。
“上回泉园小区老中医家那个事,要不是你记错了暗号,把‘漏水’说成了
‘挺好’,咱们能白去一趟吗!”
被揭了短处,汪家仁有点无地自容。
这时,汪家礼脸上也不好看。不过,他认为孙德林对二哥的斥责是有道理的,
应该的。在一次入室抢劫中,他把刀都丢了,不知忘在哪里。5个人性命悠关啊!不
能不谨慎从事。一次,他们在抢劫中得到一只名贵的“劳力士”金表,价值十几万
元。可是这只手表太“扎眼”了,他们不能戴,不能卖,也不能留,于是毫不可惜,
硬是把表砸碎了。汪家礼平时也看不惯二哥那种脑子笨、动作慢的劲儿,见孙德林
发了火,也埋怨了他。
经众人这么一说,汪家仁明白自己疏忽大意了。是啊,我这样一个平头百姓,
哪来那么多卷硬币呢?那纸卷上还盖着银行点钞员的小方戳呢!倘若有人由此产生
怀疑,向公安机关举报了我……想到这里,他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认错,才把孙德
林的怒气平息了一些。
这伙匪徒,包括汪家仁在内,个个都狡猾诡诈。说汪家仁脑子笨,不过是相对
而言罢了。与孙德林和汪家礼相比,他确实承认自己反应迟钝,别人没有冤枉他。
是天生不如三弟他们,还是年纪大不中用了?他也说不清。特别是,每当一想起那
次被人骗了的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暗暗责骂自己脑子笨。
汪家仁和汪家礼在一次抢劫中,得到一枚很大的镶蓝宝石的金戒指,价值不菲。
“兄弟明算帐”。虽然他们是亲哥俩,但分劈赃款也要讲“公平”的。两人一合计,
把那枚宝石戒指一分为二,让金银工匠改成两枚,每枚仍有20多克重。改头换面之
后,汪家仁就把它戴在手上了。
这天,汪家仁骑着摩托车来到中街。那车有点毛病,他在一家配件商店买了零
件,就地借用商店的工具,自己动手修理起来。
正修间,走来一个20多岁的男青年,低着头在汪家仁前后左右走来走去,像在
寻找什么。起初汪家仁只顾修车,没注意他;后来见他愁容满面,焦急万分,唉声
连连,就停下手问:“哎,你找什么呀?”
男青年站下了,懊恼地说:“我丢了一个小东西。大爷,你看见没有?”
“什么小东西?”
“一个金戒指,24K的。”男青年把嘴附在汪家仁耳边,边说边揉搓着一根手指,
“戒指有点大,我可能在逛商店的时候把它甩丢了。大爷,你要是帮我找到它,定
有重谢!”
汪家仁听了,向周围地面扫了几眼。他真希望把那枚丢失的金戒指找到,做件
好事。可是,满地的工具和零件都是铁,没有金,就遗憾地说:“这里没有,你到
别的地方去找吧!”
那个青年失望地长叹一声,走开了。
工夫不大,又有一个男青年走过来,好奇地看着汪家仁修理摩托车。忽然,他
弯下腰,低低叫了一声,从汪家仁脚边捡起一个什么东西。汪家仁好奇地凑近一看,
乖乖,一枚黄灿灿的金戒指!他暗暗纳闷儿,自己老眼昏花了怎么的,刚才为什么
没看见呢?他抬腿向远处张望说:“哎,刚才那个小伙子哪去了?”
“嘘———大爷,别吵吵……”捡戒指的青年悄声说,“这是咱爷俩捡的,不
能给他。大爷,这个咱爷俩分,发笔小财。你看,分量不轻呢!”
汪家仁细看那枚金戒指,比自己手上的重多了。他的贪婪劲儿上来了,说:
“可这……怎么分呢?”
“踹”掉王文绪
青年想了想笑道:“这好办。东西是在你身边捡的,你要多得。这样吧,我把
这个大戒指给你,你把手上那个小的给我,行不行?”
这样的好处到哪找去?“行,就照你的办!”汪家仁没有多想,接过那枚戒指,
把手上的戒指撸下来,交给青年。青年笑嘻嘻地挥了挥手:“大爷,拜拜!”急匆
匆走了。
汪家仁觉着占了个大便宜,修完车,喜滋滋地回家了。汪家礼来后,见他手上
换了个大戒指,问他哪来的,他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汪家礼一听,拍着大腿说:
“完了完了,你上当了!”
汪家仁问:“我怎么上当了?”
“那俩小子是骗子,合伙骗你呢。你上了人家设下的圈套!”
汪家仁听了,似信非信。几天后,他把那枚戒指拿去作鉴定。果然,戒指并不
是金的,而是个一文不值的铜圈儿。汪家仁一气之下把它扔了。黑吃黑,老劫匪被
小骗子“忽悠”了。
且说6月28日运钞取款车在华山城市信用社门前被抢后,消息迅速传开,街谈巷
议,被王文绪听见了。第二天一早,他就来找那几个同伙,问:“华山信用社那个
案子是你们干的不?为什么不找我参加呢?”
孙德林板着脸,瞥了一眼王文绪,嘴角露出不易被觉察的笑。他素与王文绪不
和,此刻很想“刺”他几句,可是再看看汪家哥俩,鉴于他们和王文绪的关系,还
有自己以前和王文绪共同干的那些案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对王文绪的质问,那几个人的态度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给王文绪来了“丈二
和尚摸不着头脑”,让他没事时自己慢慢琢磨去。
王文绪早已从那几个人的冷漠态度中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憋着一股火,说:
“要说不是你们干的,我不信。我现在挺‘渴’的,虽然没参加,也得给我点钱啊!”
王文绪的要求在这个犯罪团伙中是没有先例的。抢来的钱4个人早就分完了,一
个并未参与行动的人却来伸手,谁能给他呢!
话不投机,钱没要到,王文绪垂头丧气地走了。
事后,汪家哥俩和孙氏兄弟都感到这样下去不行。从安全方面考虑,得抓紧解
决王文绪的问题。
以孙德林残暴的性情说,杀死王文绪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想到,如果那样做,
很可能把警察引向团伙和自身。最好的办法,是把那个家伙“踹”掉。
孙德林想,要“踹”掉王文绪,得做好汪家哥俩的工作。于是,他找个机会,
提起话头,对他们说:“老王这个人不行,他早晚得给我们惹事。忘了他上回干的
那件事了?”
在一次由汪家哥俩、孙德林和王文绪共同参加的入室抢劫中,得到不少金首饰。
事后,4个人扒堆均分了。当时他们约定:作案后“风”紧,必须小心。各人分得的
金首饰如果处理,就一齐去处理,找个妥当的地方,不能单独行动,以免“露”了。
对这一约定,汪家哥俩和孙德林都恪守无违,后来他们一起将金首饰统一拿到一家
个体首饰加工店,改制成了戒指和项链。可是,在此之前,王文绪却独自一人把分
到的金首饰卖掉了。这事没瞒住,另外几个人知道后很生气。
“这小子有钱就胡造,”孙德林又说,“他大手大脚吃喝嫖赌,这样下去是危
险的!”
虽然汪家哥俩也大把大把地花钱挥霍不义之财,可他们听了孙德林的话后也很
担心。再说,王文绪和孙德林总吵架,他们好像两头不能拴在一个槽子吃草的驴,
关系弄得很僵,长此下去不是个事。
汪家礼问:“大哥,依你之见?”
“不要他了!”孙德林答得干脆。
汪家礼和汪家仁互相看了一眼。
“现在有了我三弟,咱们4个人就足够了。”孙德林说。
汪家哥俩没有说什么,陷入了沉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曾是当初这几
个人结伙走“黑道”时的誓言,如果现在把王文绪一脚踢开,不仅不“义”,也很
棘手。
汪家礼说:“大哥,咱们人数确实够用了,可要想把他弄走也很难办,弄不好,
他会不会……”
“这事我想了,咱们可以商量个比较妥当的方法。”孙德林说,“咱们就说是……”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汪家哥俩和孙德林约王文绪到铁西区新开河边碰头,并叮
嘱他带上猎枪,骑自行车去。王文绪接到通知很高兴,心想:几个哥们儿毕竟没有
忘记我,又要合干一把了。只是他对到河边碰头有些疑惑,因为以前每次行动从没
去过那个地方。
40岁“收山”
月通光下,河岸边阒无人迹,黑黝黝的河面上一闪一闪的,显得深不可测,神
秘而又恐怖。
当王文绪来到约定的地点时,另外3个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孙德林和汪家礼是
骑自行车去的,汪家仁蹬去一辆“倒骑驴”。引起王文绪注意而又感到纳闷儿的是,
那辆“倒骑驴”的车板上放着一个家用石油液化气罐。
略作寒暄之后,孙德林向汪家礼递了个眼色,汪家礼对王文绪说:“大哥,咱
们哥几个出生入死干了几回,也算是生死弟兄了。怎奈现在形势太紧,风险越来越
大,我们都想洗手不干了,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王文绪感到意外,只好敷衍:“我没啥想法。”
“咱几个哥们儿一场,好聚好散……”
王文绪还在纳闷儿,汪家礼转身走到“倒骑驴”前,扳倒液化气罐,卸下底部
一片早已弄掉的圆形钢片,从罐里取出来3支猎枪。王文绪认出,这是他们3个人用
以抢劫的家伙。孙德林和汪家仁也走过去,3个人手法熟练,“唏里哗啦”,连拆带
卸,将3支猎枪拆得零零碎碎,然后手一扬,噗、噗、噗……远远扔进了河里。
王文绪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愣住了。
孙德林走到王文绪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老王,从今往后,咱们哥几个就
金盆洗手,弃恶从善啦。万一出了事,谁也别连累谁,也别再提华山信用社的事!”
说到最后几个字,孙德林目露凶光,叫王文绪的心猛地一颤。
汪家仁见气氛不对,赶紧过来说:“大哥,我们都土埋半截了,也该歇手了。
钱这个东西嘛,多有多花,少有少花,没有不花。咱们如果再干,难免有一天‘掉
脚’,到那时候后悔可就晚啦!”
汪家礼又说:“大哥,咱们虽然散了伙,往后还是哥们儿,有了困难要互相帮
助……”
对于面前看到的情景,以及那几个人说的话,王文绪感到突兀,困惑,曾经有
过“他们是在演戏”的一闪念;可是,当他看见他们把那几支历经千辛万苦、冒着
危险才买来的猎枪统统扔进河里后,就不能不相信,他们真的不想干了。这种情况
下,自己还等什么呢?王文绪也从腰间抽出自己那支猎枪,七拆八卸,一甩手扔进
河里……
就这样,王文绪被几个哥们儿巧妙地“踹”出了犯罪团伙。
“踹”不“踹”王文绪,汪家哥俩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没有了王文绪,他的
位置由年轻的孙德松顶替,这样不仅可以变成两对同胞兄弟联手结盟,而且也使这
个团伙变得“年轻”化了(王文绪比汪家仁还年长5个月)。反复权衡利弊得失,他
们最后下了决心,与孙德林合“演”了河边上的“戏”。
孙德林除了对汪家哥俩列举的那些“踹王”理由外,他内心还深藏着不能告人
的秘密。
孙德林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始作俑者,在一次次抢劫犯罪中心毒手狠,残暴至极。
落网后他自己也坦率承认,自己“确实是滥杀无辜”,“血腥味太大”;然而,他
也相信“善恶终有报”,对法律的惩罚心存恐惧。他有个未对人言的时间表:40岁
“收山”,放下屠刀。以抢劫运钞车为契机,他认为现在已经到了“收山”的时候
了。
与汪家哥俩在抢劫中发生意见分歧,是孙德林萌生“收山”之念的另一个原因。
他的主张是,要干就干“大”的,见好就收,蜇伏一段,用抢来的钱开个饭店什么
的,后半生也有个依靠。干的时候务必周密思考,注意隐蔽,“踩点”的时间不能
过长,以免弄个“脸熟”。可是那两个姓汪的却不然,他们没钱就干,连连作案,
也不管干的对象钱多钱少,只要能弄到钱就行。特别是汪老二,压根儿就不是干这
个的料。倘若将来大家有个好歹,十有八九要坏在他身上。汪老三呢,别看在研究
行动计划的时候他总要比比划划地白话一通,最后还得按自己的干。总而言之,这
两个人他都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为三弟孙德松担心,也是孙德林的一个考虑。在他心目中,孙德松与自己完全
不同,是个好弟弟。他孝敬父母,年轻有为,无论亲人还是单位的人都对他印象不
错。只是后来由于妻子闹离婚,他心情郁闷,无心工作,拉他入伙时,他就破罐子
破摔,也干起了杀人抢劫的“营生”。为此,孙德林总是感到不安:如果案子犯了,
连累了弟弟,那就是他害的,他愧对家里的亲人们。
与孙德林不同的是,汪家哥俩犯罪欲望强烈。如果孙德林劝他们“收山”,肯
定不行。于是,孙德林表面上是在处处为犯罪团伙着想,出谋献策,暗中却在实施
着“踹”掉王文绪的计划,同时作着干几次“大”的之后,在40岁前“收山”的准
备。
如果单是为了“踹”掉王文绪而扔掉4支猎枪,那代价岂不是太大了,汪家哥俩
能同意吗?
醉生梦死
事实毕竟是,汪家哥俩竟然同意把猎枪扔掉,而且这么干了。这是为什么呢?
汪家哥俩一直念念不忘的是,要弄到真正的军用手枪。为了区别于猎枪,他们
把手枪叫作“强兵器”。抢劫运钞车成功,他们每人分得一大笔赃款,有了买手枪
的钱,买枪欲念随之越来越强烈了。猎枪虽然也可以用于作案,但它又大又笨,不
便于携带。于是,他们想在作案工具上来个“更新换代”,用刚刚到手的赃款买手
枪。孙德林提出“踹”掉王文绪的建议后,他们就借此来了个顺水推舟,把已经完
成“使命”的猎枪献出来,充当了“演”这场“戏”必不可少的“道具”。
在预审员面前,汪家仁说:“我们干‘事’弄到钱后,就花天酒地,什么事也
不想。”又说:“干我们这行,有今天没明天的,抢点钱就花了,填补一下自己
(精神上)的空虚。”
抢劫运钞车得手,汪家仁分得7万多元,腰包一下子鼓了起来,又有了寻欢作乐
的钱。
汪家仁离不开的,一个是酒,一个是女人。
汪家仁爱喝酒。虽然每次喝得不多,一天却要至少喝三回,甚至喝四五回。以
前,他在沈阳东站货场蹬“倒骑驴”拉脚,干一天活儿很累,回家后喝点酒解解乏。
自从上了孙德林、汪家礼的贼船,干起杀人抢劫的勾当后,酒又成了他缓解作案后
的紧张心理,麻醉自己的东西。
抢了那么多钱,喝酒是喝不光的,汪家仁最大的“消费”是出去找女人。
这个犯罪团伙的5个人都离了婚,唯有汪家仁续了弦,后老伴为他生了一个很不
错的儿子。饱暖思淫欲,人老心不老,生就一颗花花心的汪家仁怎么能看得上已经
满脸皱纹的老伴,自从变成匪,干上杀人越货这一行后,他往往一夜之间便成为巨
富,为了寻求刺激,就嫖暗娼,直到把钱花光了为止。为这个,连汪家礼也数落过
他。
这天,汪家仁被那笔赃款烧得呆不住,又想出去走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他刮了胡子,换上一套新衣裳,揣起几千元钱,跨上摩托车开走了。
汪家仁有个本能,像只狗似的会闻味,知道哪家酒店、娱乐厅里有他需要的那
种女人。
汪家仁正骑着,一辆“佳美”轿车从身边飞驶而过。车轮辗过一个水洼,泥水
飞溅,弄脏了汪家仁一只裤腿。汪家仁懊恼地骂了一句,跟着“佳美”跑起来。
“佳美”开到娱乐宫门前停下了。车门开处,一个“大款”模样的中年男子挺胸凸
肚地走了进去。汪家仁一见,也停了车,暗骂:不用你小子显摆,你能来,我也能
来!他放好车,也走了进去。
汪家仁寻欢作乐,一般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样既感到新鲜有趣,也不
会让人弄个脸熟。这家娱乐宫是他头一次来。进了门,他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两
只眼睛都不够用了。小舞池里,彩灯旋转,乐曲悠扬,一对对红男绿女勾肩搭背,
跳着“联系步”,看得汪家仁心里直痒痒。但他不喜好这个,急着找小姐。
在包房里,汪家仁点了个身材高挑的小姐来陪他。
“小姐,叫啥名呀?”
“大哥,你叫我小敏好了。”
“哪来的?”
“开原。”
“多大了?”
“22。”
“坐吧,坐吧。”汪家仁伸手拉过小敏,“这里就咱俩,客气啥,嘻嘻嘻……”
汪家仁笑着,拽起小敏的手揉搓着。
小敏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父亲年龄还大的老头子,一阵恶心。这人白脸,秃顶,
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没想到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正经,先“宰”他点钱再说。小敏说:
“大哥,我给您点几样菜好吗?”
“好,好。你爱吃啥就点啥,大哥有钱。”
“你喝啤酒还是白酒?”
“白酒,白酒。”
酒菜上来了,汪家仁一只手搂着小敏,一只手举起酒杯,一扬脖,“吱———”
干了,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叫了声:“爽!”
“大哥真逗。”小敏微笑着迎合,递过去一本歌单,“您唱个什么歌?”
“好,我唱。让我想想……”汪家仁用手一拍脑门儿,“哎,对了,有没有那
个……《爱江山更爱美人》?”
“儿子是儿子,我是我”
伴随着音乐,汪家仁眯起小眼睛看着屏幕,扯起破锣似的嗓子,对着麦克风唱
起来:“……人生短短几个秋呀,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来呀
来喝酒呀,不醉不罢休……”
汪家仁唱得高兴,走到桌边,拿起一杯酒,又干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在汪家仁看来,这支歌唱出了他的人生哲学:对酒当歌,及时行乐,有钱就花,
花光再劫。
一天,他骑着摩托车从火化场门前经过,见门脸上一副对联很有趣,就停下来
细看。那副对联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坎坷,苦辣酸咸;横批:谁都得来。
汪家仁站在那里细细品味,很有感慨。他想:自从干了“没本的生意”,钱来得容
易了,但也常在睡梦中突然惊醒,梦见“干活儿”时掉“脚”了,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钱抢得快花得也快,有今天没明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反正人活一世最
终是个死,还是活一天快活一天吧!
那一夜,汪家仁在娱乐宫过得挺高兴,随手甩给小敏1000元钱。这钱他不心疼,
反正花光了再去抢……
汪家仁回到家,已经快半夜了。老伴躺在床上压根儿没睡,听见窗外传来摩托
车的声响,爬起来给他开了门。
汪家仁的家是楼房,屋里陈设简单,除了一台旧冰箱、一台旧电视机,没有更
值钱的东西。那些抢来的钱,都让他胡造了,没攒下。
“又去耍了?”老伴问。
“嗯。”汪家仁懒得回答,用鼻子哼了一声。
汪家仁每次在外面嫖娼回来,都欺骗老伴说,和朋友打麻将去了。
“输没输?”
“没输。嘘———小点声,别弄醒了儿子。”
汪家仁很喜欢儿子,他是个独生子。汪家仁对儿子要求很严,学习上也抓得很
紧。他允许男学生到家看儿子,不允许女学生来。他对儿子说:“你还小,尽量和
女孩子少接触,不然会影响你的前途。”他希望儿子将来学法律,这年头干法律的
挺吃香。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不能误了孩子,得让他学好,长大做一个堂堂
正正的人。
老伴围着汪家仁嘟囔着说:“家里买菜没钱了,你还总是打麻将。”
“给,给,”汪家仁从怀里抽出两张百元票,递给老伴,“我也没多少钱了,
先给你这些花着。”
汪家仁对酒店、娱乐宫的小姐们出手阔绰,高兴了一次给过几千元,可是他对
家里的老伴却很吝啬。一是给多了怕露,再是老伴哪能和那些小姐比?他在外面要
面子,钱给足了小姐们才能好好地侍候着。平时他只抽“三塔”、“吉庆”烟,在
家里也无非喝点小酒而已,没有别的花销,老伴压根儿不知道他在外面一掷千金。
一觉醒来,旭日临窗。汪家仁睁眼一看,时候不早了,老伴在厨房里忙着,儿
子还没去上学。他边穿衣服边喊儿子:“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上学?”
儿子走了过来:“自行车坏了,打半天也鼓不起来。”
“哎,那是扎带了。”汪家仁说着从衣兜里抽出两张10元票,“给,打车去,
别迟到了!”
儿子揣起钱,拿起书包匆匆下了楼。
汪家仁急忙穿上拖鞋,走上阳台。他看见,儿子并没有打车,而是向公共汽车
站跑去了。他点点头,笑了笑。
晚上,汪家仁“踩点”回来,把儿子叫过来,问:“早晨上学,打车花了多少
钱?”
“我没打车,花5角钱坐公共汽车去的。你给我的钱,我想攒着买书。”
“那,下车还有一段路呢?”
“我跑去的。”
“没晚?”
“没晚。”
汪家仁点点头,放心了。儿子从小就挺懂事,是个好孩子,长大一定错不了。
在外面频频干着杀人不眨眼的罪恶勾当,他是个恶魔;在家里谆谆教诲儿子学
好上进,他是个严父。这对汪家仁来说,不是很矛盾吗?
“不矛盾。”汪家仁在回答笔者提出的这个问题时侃侃而谈,“儿子是儿子,
我是我。‘养不教,父之过。’儿子学好学坏,我有责任。我决不让儿子走我的路。”
的确,汪家仁是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
第三章
风雨之夜
这一天,汪家仁吃完早饭,骑上摩托车去了一趟北行。既是“踩点”,也为闲
逛。他现在没有工作,不会再流一身臭汗去蹬“倒骑驴”,拉黑脚。现在无论到哪,
他看什么,都捎带着“踩点”。他已经成了一个职业性劫匪。
汪家仁认为,他这辈子是从那场“文化大革命”开始倒霉的。由于参与打砸抢,
他被判了刑,老婆离了婚。后来经商办洗衣粉厂,他干供销,由于不善经营,赔了
个稀里哗啦,工厂黄了。为了养活老婆孩子,他只好找三弟汪家礼,像他那样在沈
阳站东货场蹬“倒骑驴”,卖苦大力,好歹一天也能挣得五六十元钱。要说学坏,
也就是这几年。好逸恶劳,加上酒精与女人的诱惑,使他跟定了孙德林和汪家礼,
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城市土匪。
汪家仁从北行出来,天有些阴了。他见时间还早,就驾驶着摩托车一直向南奔,
来到浑河堡,他大哥在这里养鱼。
在汪氏家族中,汪家仁排行老二。他上有兄长,下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他
和妹妹、弟弟的关系都还可以,惟独和大哥从小就不对付,到现在两个人也说不到
一起。今天他来这里,是因为他在这里养鱼(金鱼)养狗。与其说是来看大哥,不
如说是来看他的那些鱼和狗。
汪家仁自认是个很会生活,会享受,有多种爱好和情趣的人。养花养鱼养狗,
他全在行。他养带刺的观赏性植物,会嫁接,会侍弄,不仅色彩艳丽,长速也快四
五倍。他养“黑背”犬,懂得怎样交配繁殖,又学会了打针,最多时养了十五六只,
既玩了,又赚了钱。他在外面抢劫时,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可是死了一只狗,
他伤心得掉眼泪,要难过好几天。他还参加了北陵地区的“摩托车之友”,不时拉
起一长串摩托车去抚顺、大青沟等地旅游……
此刻,汪家仁走进大哥家的院子,看见大哥还是那个老样子,紧绷着脸,没有
笑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他眼里,大哥是个小抠儿;在大哥眼里,他
不走正道,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作为兄长,大哥没少劝汪家仁,还有汪家礼,让
他们去掉毛病,本分做人,可是他们谁也不听他的。
好歹也是大哥,装装样子帮他干点活儿。汪家仁这样想着,伸手要操家什,可
是被大哥拦住了:“你放下,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我听着呢。”
“我越来越觉着,你和三弟扌票在一起,在外面干不出什么好事来。就说你吧,
花钱大手大脚的,那些钱都是怎么来的?”
“我说大哥,你活得累不累呀?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你操那个心干什么?
有工夫好好养你的鱼,别管我们的事。”
“我这不是好话吗?50多岁了,你也是个有家有口的人,做什么事要想想老婆
孩子!”
“我们啥也没干,都是正派人,你嘟囔个啥?”汪家仁不爱听了,一转身,看
他的狗去了。
唉!大哥无奈地叹了口气,很伤心,但又无可奈何。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已经
长成了歪脖树,再劝也枉然。时近中午,大哥知道二弟顿顿不离酒,为了缓和一下
气氛,对汪家仁说:“你去买点下酒菜,午间在这吃吧。我给你拿钱去。”说着进
了屋。
汪家仁等了一会儿,没见大哥出来,暗暗冷笑:看你那小抠儿样,能给我拿多
少钱?我现在说有钱就有钱,来钱道比你快。“话不投机半句多”,谁和你一块儿
喝酒?……他这样想着,见天阴得越来越厉害,跨上摩托车,一溜烟跑了……
是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在于洪区兴凯大堡村,一间低矮的简易房里,赵晶母女二人正在和风雨进行着
搏斗。
屋顶上的油毡破了,沥青裂了,雨水顺着缝隙流进屋里,而且水流越来越大。
她们娘俩把家里所有的盆、锅甚至大碗都用来接雨水,仍然招架不住,屋子里已成
了水泽之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啊,赵晶一想起自己这几年凄苦的经历,就一阵心酸!
离婚,下岗,动迁……这些人生中的不幸与变故,接二连三地向她头上猛砸下
来,砸得她晕头转向,心力交瘁。无奈,动迁期间,她在酒厂宿舍那片棚户区租了
一间老掉牙的房子,和女儿总算有了个安身之处。房旧屋破,遇雨就漏,偏偏今夜
风狂雨骤,漏得厉害,而她一点准备也没有,炕都浇湿了,叫她们孤儿寡母怎么捱
过这漫漫长夜?赵晶手忙脚乱地用抹布擦水,顾了东头顾不了西头,急得团团转。
两大滴水珠落在手上,那不是雨水,是泪水……
看见母亲流泪,年仅15岁的女儿扔掉抹布,叫了声“妈———”,抱着赵晶也
哭了……
“嘭嘭嘭”……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
c*******g 发帖数: 580 | 2 旷男怨女
“谁呀?”赵晶赶紧用手抹了抹眼睛。
“我,后院的汪家礼!”
“啊,三哥!你……”
“雨太大,我来看看!”
一股暖流涌进赵晶的心窝,走过去开了门。汪家礼身披一件雨衣站在门口,脚
上的鞋湿透了,显然是趟着雨水过来的。
“三哥,快进来!”
汪家礼礼貌地笑了笑,脱掉雨衣进了屋。他抬头四处看了看,皱起了眉毛:
“这房子,难为你们娘俩住。好歹对付一宿吧,等天一晴,我就给你们修一修。”
说完,卷起衣袖,帮助往外倒水。
“谢……”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儿,赵晶说不下去了。这时候,她多么需
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帮助啊!雨水泪水流在一起,模糊了她的眼睛。
雨霁天晴。汪家礼说到做到,买来油毡和沥青,爬上爬下地干了一天,帮助赵
晶修好了房顶。
赵晶是个很重感情的女人。丈夫有外遇,夫妻感情破裂,她毅然和他办了离婚
手续,挑起生活重担,带着女儿生活。赵晶又是个刚强的女人。婚变和下岗没有把
她压倒,她起早贪黑地出去打工,站床子,每月也有几百元的收入,节衣缩食,供
女儿上学。娘俩相依为命,盼着搬回新居的那一天。她暗暗下了决心:如果遇不到
感情专一、相濡以沫的男子,今生今世决不再谈婚论嫁。
汪家礼的出现,使赵晶乱了方寸。
汪家礼住在大后院,酒厂的老宿舍。赵晶刚搬来的时候,两个人偶而见面,点
点头,说两句话,仅此而已。时间一长,彼此间有了一些交往。在赵晶眼中,这个
比她大4岁的光棍汉子性格宽厚,孤身一人默默生活,不招风惹事。听车站东货场拉
脚的人说,他很老实,与世无争。他对左邻右舍也很热情,办事爽快,凡是到他家
来做客的朋友,他都是拿烟倒茶,好酒好菜地满招待。于是,赵晶渐渐地对他产生
了好感。特别是在那个风雨之夜后,赵晶和他的接触就多了。他经常过来帮她干这
干那的,叫她感激不尽。
汪家礼给赵晶留下好印象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他对她的女儿也很好。女儿6岁时,
父母就分居了,她从小就没得到父爱。现在家中经常出现一个善解人意的汪叔叔,
她那渴望父爱的幼小心灵如同干渴的禾苗得到了雨露的滋润。
离异后一段平静似水的生活被汪家礼给搅动了,赵晶心里很乱,也很甜,好像
又有了初恋时的那种感觉。不知不觉中,她比过去刻意修饰打扮起来。
那天,女儿到姥家去了,赵晶在屋里收拾房间,汪家礼一推门进来了。他们之
间的关系迅速升级,汪家礼再来时已免去了一切礼貌性的动作和语言。
“孩子呢?”
“去姥家了。”
没有孩子在中间,两个人也就不必再有什么拘束了。
汪家礼细看赵晶,白净的脸蛋儿描了眉,涂了唇,化了淡妆,隔很远就有一股
脂粉香微微袭来。
“三哥,最近忙啥呢?”
“帮我二哥要账呗。”汪家礼在沙发上坐下,信手翻弄着孩子的课本,“他们
那个洗衣粉厂黄了,人家欠账不给,他又不爱跑,只好……”
“三哥,注意点身体。我看你这一阵子瘦了……”
汪家礼心里一颤。自己瘦没瘦,不知道。但是,这样温心暖肺的话他已经很久
没听到了。今天赵晶一口一个“三哥”、“三哥”地叫着,语调也比平日亲昵了许
多,他不能不好好琢磨琢磨这微妙的变化。他鄙夷二哥那种金钱交易下的欲望的匆
匆满足,追求异性间稳定、长久的感情。以往和他相好的女人,有的比他年龄还大,
二哥讥笑说那叫“玩感情”,他却不以为然。眼前这个独身女人,贤淑而又刚强,
她是不是自己寻觅多时的那种知己?
“哟,三哥,我光顾说话了,忘了给你拿烟……”
“我有。”汪家礼伸手掏烟。
赵晶固执地取出香烟,走到汪家礼身边递过去,汪家礼没有接烟,猛地一把将
那只雪白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赵晶……”
“三哥……”
汕头之行
你有情,我有意,本是旷男怨女,干柴烈火,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从那以后,他们同居了。改革开放使人们的性观念有了变化,何况他们都是有
正式离婚手续的孤男寡女,住到一起谁也说不了什么,就连赵晶的女儿也处之泰然,
为自己有了一个新爸爸而感到高兴。隔三岔五,每当汪家礼过来与母亲幽会时,她
就懂事地挪到沙发上去睡。
汪家礼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赵晶并不清楚。每当她问及这个,汪家礼就说
“帮二哥要账”,“和朋友一起做买卖”。有时汪家礼来得很晚,就说“和朋友打
麻将”。赵晶再问,他就显得不耐烦了,说“我又不是坏人,干什么还得告诉你呀?”
在这种情况下,赵晶也就不再问了,怕影响了双方的感情。
汪家礼豪饮。他不同于二哥,喜欢喝啤酒。他原在酒厂工作,一次能连喝10瓶
啤酒。但酒也给他带来了麻烦和耻辱,1979年他因偷厂里的酒而被处以教养两年。
对此,汪家礼一直耿耿于怀,发牢骚说:“在酒厂干活儿,喝点酒还算偷吗?纯粹
是保卫干部整我。”孙德林恨警察,汪家礼恨保卫干部。他曾经想报复,只因没得
到机会才作罢。
每当汪家礼来时,赵晶都特地买了啤酒,炒了菜,3个人像一家人似的团团围坐
用餐。有了男人,也像个家了。赵晶不图希汪家礼什么,只愿有个伴,感情上有个
寄托。汪家礼除了来时买点水果和蔬菜什么的,很少给她钱。所以,有人就说赵晶
是在“倒贴”。赵晶并不在乎,她只是觉着活得比以前有点意思了……
扔掉猎枪后,为了未来的“大干”,汪家哥俩立即投入到再去南方购买手枪的
准备。
一想起买枪,汪家哥俩就感到伤心。他们忘不了那次去广东买枪的经历。
那一次,他们是约了孙德林一起去的。当时,孙德林已年逾4旬,过了他该“收
山”的日子,按说不该去。可是,贪婪的欲念,还有目前生意、生活的窘况,使他
那“还得干”的念头不时就蠢动起来。他平时嗜赌成性,运气不好总是输钱,做养
牛生意又赔进去三四万元。别人能住高楼大厦,为什么我就得住破房?他不甘心这
样穷下去,决心靠抢劫发大财,再干一两次“大的”就不干了。既然40岁时没“收
山”,那就到45岁时“收山”吧。再干,还得去买手枪。于是,他愿意和汪家哥俩
去南方试试运气。
通过关系,汪家兄弟认识了一个在北方跑业务的汕头朋友,就邀了孙德林,把
他请到酒店,向他探询买枪的路子。
封闭式包间的酒席桌上,4个人杯觥交错,笑声不绝。汕头朋友谈兴甚健,口若
悬河,将南粤的民俗风情讲得十分风趣。喝到酒酣耳热之际,汪家哥俩互相一递眼
色,觉得时候到了,便支走了陪酒小姐,将谈话引上正题。汪家礼用左手在桌下比
划了一个手枪的样子,压低声音问:“哎,哥们儿,你们那边有这个没有?”
“你是说……带响的?”汕头朋友心领神会,用生硬的粤式普通话爽然答道,
“有的啦!我们那边要什么有什么。”
“我是说……私人卖的……真家伙!”汪家礼惟恐汕头朋友产生误解。
“当然是私人卖的啦,走私过来的;那东西哪有摆到商店柜台上卖的?”汕头
朋友嗔怪道,“我们那边手枪、冲锋枪……什么都有,要什么有什么。”
“真的?”汪家仁伸长脖子,一对小眼睛瞪得溜圆。
“贵不贵?”孙德林问,他也很兴奋。
汕头朋友哈哈大笑,然后压低声音说:“咱们是朋友,我能骗你们吗?至于价
格嘛,是不会贵的。你们想啊,凡是走私过来的,什么东西也不会贵的。一支手枪
的价格,大概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离开酒店,汪家兄弟和孙德林不禁心花怒放。他们觉着,离拥有一支“真家伙”
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从那以后,他们紧紧粘住汕头朋友,三天一小请,五天一大宴,用抢劫来的不
义之财在他身上狠下功夫,培养“关系”和“感情”。
汕头朋友要回去了。临行前,汪家哥俩和他约定,过不久他们就去汕头找他,
通过他的关系买枪。汕头朋友连连答应,拍着胸脯说:“你们快些来吧,这事情包
在小弟身上,绝对没有问题!”
有了汕头朋友这个路子,3个人对买枪的事信心大增。他们等不及了,抓紧张罗
起来。
怎么去汕头呢?坐飞机不行,坐火车也不保险,他们决定自己开汽车去。路程
虽长,但便于隐蔽,安全性好。
吃了哑巴亏
由汪家礼出头,以每天100元的价格,租了一辆“天津大发”面包车(这次他们
没有杀人抢车)。他们到九路农贸市场买了300多公斤优质大米,还有苹果等东北特
产,作为带给汕头朋友的礼物。他们又买了几箱方便面,许多小食品和咸菜、饮料,
准备了修车工具、备用胎等等,装满了一车厢。
从北国到南粤,路程遥远,风雨伴行,长途驱车谈何容易?可是为了得到枪—
——用以杀人劫财的“强兵器”,他们3个吃得起辛苦,遭得起罪。一路上,汪家礼
和孙德林轮换着开车,晓行夜宿,终于到达了汕头。
处于改革开放前沿的汕头,风光旖旎,一派繁荣。3个匪徒无心恋看风景,游逛
街市,他们把住处和汽车安顿好后就急忙去找那位汕头朋友。
汕头朋友看见他们来了,满面笑容地表示欢迎,当晚在蛇餐馆设宴,为他们洗
尘。来者不拒,他把3个人带去的礼物照单全收,还收下了他们的买枪款1.2万元。
他们讲明要买3支手枪;买不到3支,2支也行。
“可一定要好的呀!”汪家仁再三叮嘱。
酒足饭饱,汪家仁、汪家礼和孙德林回到旅店。旅途劳顿,他们很快进入了梦
乡,不约而同地做着同一个美梦:此行很顺利地买到了军用手枪,每人一支,耀武
扬威地回到沈阳。在他们频频作案疯狂射击下,一个又一个腰缠万贯的“大款”
“大腕”巨贾阔商纷纷倒地,丢下满地的钞票和首饰任他们劫掠。他们富了,发了,
花天酒地,姘头成群,享尽人间欢乐……
然而,一觉醒来,当两天后他们再去找那位汕头朋友时,却惊异地发现,他失
踪了!
难道我们上当了?受骗了?
他们到汕头朋友的家去找,可是踪影皆无。有人说,他搬走了。他们问:“这
不是他的房子吗?”邻居说:“这是他租的房子。”
他们脑袋“嗡”的一下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远在异域他乡,人生地不熟的,
到哪去寻找那个人呢?
“王八蛋,鳖犊子,这小子准是在沈阳就没安好心,设下圈套让我们往里钻!”
汪家仁想起自己在商店里眼睁睁地被人骗去一只金戒指,对骗子们更是深恶痛绝,
“上回王文绪到这边买枪,结果黑吃黑,也白花了不少钱。”
“逮住那个小子,老子一刀捅了他!”孙德林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咬牙切齿。
惟有汪家礼还算镇定,想了想说:“一万两千块钱,谅他也不致于为这个数目
离开汕头。这个地方不大,咱们再找一找,不怕他飞上天去。”
他们睁大6只眼睛,在汕头市内的商店、酒店和娱乐场所寻觅,走在马路上也左
顾右盼,希望能在潮水般的人群中把那个熟悉的身影认出来。功夫不负苦心人,这
天,他们终于把那个人找到了!
毕竟是客居他乡,他们不敢动粗;加之,对买枪还抱着一线希望,便装作什么
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将汕头朋友带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场所。汪家礼问:“哎,那
个玩艺儿……”他用左手比划着,“怎么样了?”
“什么玩艺儿?”汕头朋友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忘啦?我交给你一万二哪!”
“哦,那钱……你的意思是……”
“妈的,你装什么糊涂?”孙德林早就忍耐不住了,上前揪住汕头朋友的衣领,
举起了拳头,“看我不砸扁了你……”
汪家礼把孙德林拦住,推开他,继续耐着性子对汕头朋友说:“我们不是说好
了,用那钱求你买几支手枪吗?到底办得怎么样了,你得给我们个回话呀!”
“哦哦,原来是这个事情。”汕头朋友面现遗憾摇了摇头,“没有办成。你们
知道,这是个犯法的事情,弄不好会坐牢的。我看,就算了吧!”
3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一种被“忽悠”了的感觉。妈的,你在沈阳说这里什么枪
都有,很好弄,我们才信了你的话,千里迢迢驾车来了,钱也给你了,现在你却轻
飘飘地说“算了”,这不是耍人吗!孙德林又要发作,被汪家礼示意制止,说:
“也好,你把我们给你的钱拿回来吧!”
“钱,我现在没有。明天吧,我一定给你们送去……”
带咸腥味的海风
骗子,这家伙果然是骗子!3个匪徒嗜杀成性,岂是一个小小的骗子能耍得了的,
他们正要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不料那个人面无惧色,手指他们,语调强硬地说:
“喂!买卖枪支是犯法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你们买枪回去是为了排电影吧?要
干什么?抢劫?杀人?还是搞反革命暴乱?我没举报你们就不错了,还来向我要钱……
好吧,我这就找人给你们送钱来……”那人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按号,吓得汪家礼赶
紧转怒为笑,说:“好了好了,算了。咱们权当这事没有,谁也不认识谁,这样行
了吧?”说完,他转向两个同伙,从咬紧的牙缝间挤出一个字:“走!”
汪家仁和孙德林会意,跟着汪家礼匆匆离去。他们都知道此时处境很危险,那
个骗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只要在手机上按3个号码,马上就能把警察招来,那时,
他们只有束手就擒了。那个骗子压根儿没有买枪,法律上没有任何证据,不仅不会
制裁他,他反倒还能由于把3个要买枪的人交出去而立功受奖呢!
3个匪徒不敢久留,赶紧上了面包车,急匆匆驶离汕头———这个令他们失望、
伤心、愤怒的城市。
汕头之行耗时半个多月,人吃马喂搭进去2万多元,却连根枪毛都没摸到。他们
吃了个哑巴亏,被一个骗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真应了那句俗话:“王八掉进灶坑里
———憋气带窝火”。
狗改不了吃屎。抢劫运钞车得手,有了一大笔赃款,再次勾起了汪家哥俩买枪
的恶念。抢劫,对他们来说就像毒品对于吸毒者,隔一阵子不干就觉得浑身难受,
心急火燎的。猎枪已经扔了,倒退回去再使用“冷兵器”甚感不便,于是他们认定,
只有买手枪。他们在阴暗的角落里四处寻风打听,得到了新的信息,兄弟俩一合计,
决定再去南方一次。
过了1995年春节,汪家仁、汪家礼携带数万元现金,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这一次,他们没带孙德林,也压根儿没告诉他。有了几次南下买枪失败的教训,
他们变得越来越“精”了,感到干这个必须缜密从事,人多反而添乱。再说,汪家
礼越来越不满意孙德林那种故作精细、硬充老大的一些作法。以前有几次行动,只
是由于孙德林说了句“不顺”就取消了,究竟怎么个“不顺”大家都没弄明白。如
果这次买枪成功而孙德林没有枪,往后就可以在团伙里把他压低一头,他再也不敢
小瞧自己了。
这一次,汪家哥俩没有去汕头,而是去了广西。
他们抵达广西首府南宁,从南宁坐长途汽车直奔东南,横穿十万大山到达钦州,
再折西南而行,来到一个作为边境口岸的某镇。此镇与越南隔河相望,边境贸易十
分兴旺。
边陲小镇,林木葱茏,芭蕉、槟榔树影婆娑,柑桔、菠萝、荔枝等新鲜水果摆
满街头。别看镇子不大,因为地处边境,地方与民间的边境贸易很兴旺,市场繁荣。
“越南×日游”的叫喊声不绝于耳,做旅游生意的酒店、客运、娱乐以及美术工艺
纪念品等等行业争妍斗艳,竭力要掏光往来客商和游人们的钱包。
汪家哥俩来到小镇后,开始不敢轻举妄动,后来一想,既然是来买枪的,不能
总是龟缩在客房里看电视,便假借“收购海产品”、“旅游”、“探亲”等名义四
处游窜,专门观察、寻找那些混迹于自由市场、娱乐场所等走私、贩枪的人物,用
交朋友、请喝酒、给好处费等手段趟路子,找关系,把当地的情况摸熟了几分。夜
幕降临后,更是他们外出活动的“黄金”时间。从北部湾吹来的海风带着一股咸腥
味,小镇上霓虹闪烁,舞厅迪吧不断传出洋味音乐。街上暗处有浓妆艳抹的女人的
身影在闪动,一望便知她们是在做色相生意。
走着走着,汪家仁的脚步减慢了,落在了后面。汪家礼回头看去,汪家仁“挂”
上了一个年轻妖冶的女人,和她谈着什么。那女人勾人的眼神,猩红的嘴唇,雪白
的大腿,穿得花花绿绿,令人目眩。汪家礼知道二哥又犯了老毛病。妈的,到哪也
离不了女人!汪家礼欲待和他发作,又怕惹出事端,只好强压火气,自己回到了旅
社。
哪知道,汪家礼刚在床上躺下,汪家仁推开门,把那个女人领进了房间。汪家
礼知道二哥要和那个女人“办事”,只好噘着嘴让出房间,走了出去。
汪家礼复又回到街上,信步游荡。他心情烦躁,想发作一番却没有对象。他和
二哥不同,二哥一贯寻花问柳,抢来的钱绝大部分都花在小姐们身上了。自己呢,
则喜欢固定的,注重感情交融。和他相好的女人先后有3个,她们绝不等同于那些见
钱眼开的小姐们。
好不容易捱到夜深,汪家礼才回到旅社。那个女人走了。汪家仁还没睡,正在
看电视。汪家礼开门见山地说:“二哥,有句话我得提醒你,咱们千里迢迢地到这
里干什么来了,你可别忘了,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贴着临时牌照的“桑塔纳”
“这个我比你明白,不用你操心。”汪家仁说着,眼睛没离开屏幕。屏幕上,
映的是××杯女模特大赛,他看得正出神。“我不过逢场作戏散散心,误不了大事。”
稍停,又说,“我倒要提醒你一句,咱们上当太多了,这里到处都是骗子,你可别
见人就搭话,刚说几句就给定钱。这个500,那个1000,他们吃咱们喝咱们,就是办
不成事。”
来广西后,汪家礼的确有些急于求成。但此刻他正一肚子火气,听不进汪家仁
的话,马上反唇相讥:“我花那些钱都是办正事,不像你,把钱嫖个一干二净。”
“我嫖不嫖花的是自己的钱,管你什么事?”
“你以为我爱管你?小心把梅毒大疮带回去!”
“混账,你怎么咒我?”
“我这是逆耳忠言,你不爱听就拉倒!”
两人吵了几句,最后不欢而息。汪家仁一伸手,“叭”!关闭了电视机。汪家
礼一伸手,“叭”!关灭了电灯。两个人各怀心腹事,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许久,
最后都发出了鼾声。
次日中午,两个人在旅店饭厅喝了许多酒,都有些醉意。正喝间,那个妖冶的
女人笑嘻嘻地又来了,紧挨汪家仁身边坐下,极尽媚态。汪家礼越看越有气,撵那
个女人走,惹恼了汪家仁,互相吵骂起来,直至动了手。汪家礼飞起盘子,汪家仁
掀翻桌子,乒乒乓乓,打得不亦乐乎……
闹翻了脸,他们再也走不到一起了,索性分道扬镳,各显神通。汪家仁在一个
越南华侨帮助下办了通行证,到越南某地活动,如此往返一个月,终于买到一支
“五九式”手枪,30多枚子弹,藏在水果篮里,乘坐火车回到沈阳。汪家礼也在那
边买到一支“五四式”手枪、50多枚子弹回来了。
有了两支军用手枪,汪家哥俩感到腰杆子硬了许多。不过那两个东西他们不敢
在同伙面前显露,更不敢带在身上,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拿出来玩弄、擦拭一番。
经过商议后,将它们密藏在汪家礼家的乱木堆里。他独身一人,那几间小平房平时
没有人去,比较安全。汪家仁家是楼房,不便隐藏。
汪家哥俩南下的事瞒不住孙德林,他多日未见二人,猜想他们又去买枪了。人
家毕竟是一奶同胞,这次没有邀他同去,也无可奈何。汪家哥俩回来后,孙德林马
上过来打听,问他们买到手枪没有;那哥俩讳莫如深,虚与周旋,讲了许多此次南
下的艰难与风险,大骂了一顿骗子,最后说,此行又是白跑一趟。但孙德林是骗不
了的,暗想,他们肯定把枪买到手了,只是不愿告诉自己而已。不便深问,告辞而
去。
手枪买到后,汪家哥俩蛰伏了一段,没有作案。可是,这段时间并没有持续长
久。两个惯匪历尽千辛万苦跑到南方甚至出国买枪,还不是为了杀人抢劫。现在把
枪买了回来,他们怎能不用?“用真家伙干他一把!”这个强烈的欲念时时在催促
着他们。果然,半年之后,那两支手枪终于打响了。
1995年9月10日这一天,对沈城人们来说可能是很普通平常的一天,可是对全市
公安民警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日子。从这天起,“3·8”系列杀人抢劫案陡然升
级,犯罪分子开始使用现代化武器残杀无辜,揭开了一连串杀人抢劫案的序幕;从
这天起,沈城的公安干警们紧紧抓住犯罪分子露出的狐狸尾巴循迹侦查,锲而不舍,
开始了长达4年之久的破案大行动,与之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搏斗。
9月11日晨,住在皇姑区昆山西路附近的区公安分局刑警一大队的副大队长唐保
书,起床后忙了一阵家务,然后站在自家阳台上洗漱。他无意中看见,在楼下一条
南北走向的小马路的西侧停放着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这辆车没有出租车标志
灯,没有车牌,很长时间也没见开走……职业的敏感使他心里一动。这里离东北汽
车交易市场(简称皇姑车市)很近,但从没有人将轿车长时间停在这里。唐队长心
里犯疑,8时许下了楼,走近那辆“桑塔纳”观察。在副驾驶座位风挡玻璃的右上方,
贴着一张白纸印制的临时牌照:“豫C—02407”。看来路程不近,是从河南省开来
的车。4个车门都关闭着,锁得很紧。由于车玻璃上贴着太阳膜,从侧面、后面看不
清楚。唐队长就绕到前面,贴近玻璃向车里观察。正副驾驶座位都空着,没有什么
异常;再把视线移向后排座位,看见一左一右躺着两个人,上面盖着两件夹克衫和
座垫、脚垫。莫非是在睡觉?不对,怎么能盖着脚垫睡觉呢!再看他们的姿势不像
在睡觉,两个人的肢体还发生叠压,头部和胸部似乎有血迹……啊,这是两具被人
杀害的尸体!
弹头与弹壳
唐队长立即用电话报告了分局领导,并通知管区派出所民警前来保护现场。
刑警队长在家里刷牙时发现了特大凶杀案,这事是不是太巧了?其实,后来知
道,这辆“桑塔纳”至少在头一天傍晚时分就已经停在这里了,看见它的行人很多。
车停处北行约20米是机床配件厂,这个厂的工人老张和老臧下午5时下班后,骑
自行车经过此地,都看见了这辆轿车。由于暮色苍茫,急于回家,加上现在路边停
车现象很常见,没有引起他们注意,从车边经过时,只是往车里瞥了一眼,车玻璃
上贴着太阳膜,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这就是说,“桑塔纳”里的两具尸体至少在这里停放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引
起一位刑警队长职业性的警觉,发现了车里的秘密。
两人被害,案情特大!市公安局副局长韩广生,刑警支队支队长于凌舜,以及
皇姑区公安分局的领导迅速来到现场,刑事技术人员投入紧张有序的勘查。
打开车门,车厢里弥漫着血腥味。后排座上的两具尸体都是男性。左面的一具,
身体屈曲,呈左侧卧位,头靠在车门上,头部和胸部都有血迹;右面的一具,身体
也屈曲着,呈左侧卧位,头部靠在左面尸体的后腰部,头部有血迹。尸体的上方,
即车顶及尸体周围有迸溅性血迹,车内有弹着点,据此表明,两个被害人都是在车
内遇害的。
法医尸检认定,两名被害人都是被枪击头部、胸部致死的。
枪击杀人!这起案件非同寻常。参与勘查的公安民警,无论是领导还是技术人
员都神情严肃,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技术人员仔细搜寻,在车内发现并提取5枚7.62毫米手枪弹弹壳,弹壳底部都
印有“11.65”字样。还提取了可疑的掌纹、指纹。
在指挥技术人员勘验车辆和被害人尸体的同时,韩广生、于凌舜要求侦察员根
据那张临时牌照和走访皇姑车行获得的线索,迅速查找被害人的身源。经查获知:
两名死者都是辽中县人,一个名叫田晓光,33岁,经营服装生意兼倒卖汽车;另一
个名叫田明宏,38岁,是田晓光的叔伯兄弟,司机。
公安民警找到田晓光的妻子,她被丈夫遇害这一晴天霹雳惊呆了,哭诉说,那
辆“桑塔纳”是丈夫在今年7月花9万元钱从河南洛阳买回来的,想在车市上卖掉。
他和田明宏是昨天早晨6时从家开车走的,下午4时她多次传呼丈夫,没有回音。
田妻说,田晓光身上带着200多元钱,左手戴一条24K金镶蓝色宝石的戒指(价
值3000多元),右手戴一条“坦克链”式金手链(价值9000元)。
作为一个倒车者,这样两件价格昂贵的首饰戴在手上,是否由于“露富”而使
犯罪分子见财起意进行抢劫呢?技术人员在勘验田晓光尸体、检查他的衣物时,并
没有见到上述两件首饰和现金。不言自明,它们都已被犯罪分子抢走。
如此惊世大案,为沈阳建国40多年来所罕见。根据市委、市政府关于抓紧侦破
此案的指示,市公安局迅速成立了由局长常绪武为组长、副局长韩广生为副组长的
破案指挥部。
现代刑侦科学技术,为刑事侦查指明方向,提供线索和罪证,是打击刑事犯罪
的有力法宝。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刘景伦带领技术处的工作人员利用各种高科技手段,
对“9·10”案件现场提取的手枪弹弹头和弹壳进行检验。
经技术人员将现场提取的3枚弹壳进行比对,认定这3枚弹壳是由同一支手枪射
击的;将现场提取的5枚弹头进行比对,认定有4枚弹头是由同一支手枪射击的。技
术人员综合各方面勘查情况后认定,犯罪分子总共开了6枪。
开了6枪,为什么在现场却只发现3枚弹壳、5枚弹头呢?分析认为,部分弹壳、
弹头有被犯罪分子取走或在移动尸体时遗失的可能。
使用7.62毫米手枪弹的枪支,为“五四式”军用手枪(或“五一式”,两者采
用同一设计图纸)。
从现场共提取了5枚弹头,有4枚经鉴定是由同一支枪射击的。那么,这岂不是
说,除了“五四式”,还有另一支枪参与作案?从案情分析,本案犯罪分子至少是
两个人。
从手枪射击的角度及弹头的走向判定,犯罪分子中有一个人可能是左撇子。
车行疑影
在技术人员对现场遗留弹壳、弹头进行检验鉴定的同时,侦察员们在皇姑车行
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寻找犯罪分子活动的蛛丝马迹。
一位住在于洪区的女卖车人说,10日早晨8时半,她和丈夫、孩子开着轿车进入
车行,停在二道南面。
“我的车左面是一辆白色‘拉达’,右面是一辆红色‘桑塔纳’。‘桑塔纳’
是一小时后开来的。”女卖车人回忆说,“这工夫,不断有人过来打听车价。有个
年龄比较大的买主,和‘桑塔纳’车主握了握手,说了一会儿就走了。我听那个车
主对他的司机说:‘如果这个人来买车,十五万五就给他,卖别人要十六万。’大
约11点左右,那个人又来了,和车主说了一会儿,他们开车就走了。”
侦察员问:“年龄比较大,有多少岁呢?”
“50来岁吧。”
“买车来几个人?”
“这个……我记得好像是一个人———哎呀,当时光顾卖自己的车了,对别人
的事没太注意……”
车行管理所管理员老李向侦察员提供情况说:“10日9点20来分钟,我在市场正
门东北角的收票口坐着,看见田晓光———我认识他———在马路边和3个蹲着的男
人谈话……”他接着讲了那3个男人的衣貌特征。
群众提供的情况表明,10日上午,田晓光、田明宏二人确实开着红色“桑塔纳”
进入了市场寻找买主,这一点与田晓光的妻子说的吻合。
侦察员还分析,车行里人很多,当然不能把凡是与田晓光、田明宏商谈车价的
人都视为犯罪分子。但女卖车人提供的情况很值得注意,那个50来岁的买主在讲价
后坐上红色“桑塔纳”开走了,以后车没有回来。所以,他的嫌疑最大。
另一位辽中县姓白的卖车人介绍的情况,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侦察员的这一分
析。他说:“那天上午10点,我把车往车行里开。在离东门大约100来米的地方,看
见从车行开出一辆红色‘桑塔纳’,和我会车。我停下了,把车窗摇下来,看见田
明宏坐在驾驶座上。我问:‘你车卖了?’他说‘卖了。你走吧!’我看见田晓光
坐在他身边,车后面坐着两个人。”
侦察员问:“那两个人什么样?”
“都是男的,没戴帽子。玻璃贴了太阳膜,看不清楚。田晓光也没停车,他脸
上笑着,那车‘刷’地一下子就开过去了……”
勘查表明,犯罪分子是在车内开枪杀人的。案发地点是不是第一现场?难道犯
罪分子竟敢在市内居民区里开枪杀人吗?他们不忌讳那巨大的响声吗?
在轿车门窗紧闭的条件下,在车内开枪发出的声音究竟有多大呢?刑警支队技
术处科长李学民、马新家在皇姑区公安分局院里作了模拟实验。他们使用“五四式”
手枪,在同一辆车里射击,开了6枪。实验表明,虽然轿车门窗紧闭,射击发出来的
响声仍然很大。枪声响过,连分局大楼顶部六楼办公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探出头
来向下观看。
侦察员走访了案发现场周围的居民,没有一个人昨天听见有什么巨大的声响。
这些都说明,犯罪分子并不是在案发现场开枪杀人的,那里不是第一现场。
令人不解的是,如果犯罪分子以“买车”为名将田晓光和田明宏从车行骗走,
在偏远或隐蔽的地方开枪杀人实施抢劫,那么,为什么他们在作案后又把车开回来
了呢?轿车后部赫然横陈两具血淋淋的尸体,难道他们不怕暴露吗?
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是,第一现场比较远,他们作案后需要用这辆车返回市内;
或者另有某种原因要求他们回到车行,比如,有同伙在这里等候,他们把来时的交
通工具存放在车行,需要取走等等。
技术人员仔细检查现场提取的3枚弹壳,发现弹壳上有微量油渍,检验鉴定为润
滑油。我国目前使用的润滑油多达上千种,这3枚弹壳上的润滑油是哪一种?油源何
处?……技术人员投入到更深入细致的工作之中……
“9·10”案件给人们留下了许多待解之谜,其中一个是:犯罪分子作案杀人的
动机是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抢钱,田晓光、田明宏的车尚未卖出,并无巨款,抢钱之说似乎
不能成立;
如果说是为了抢劫田晓光的首饰而作案,甘冒枪杀二人的风险又不大值得;
如果说是为了抢车,则更说不通了。犯罪分子杀人后将“桑塔纳”“送”了回
来,作案动机显然不在车。
第四章
豺狼出洞
侦察员们通过大量工作,也排除了仇杀与情杀等因素……
总之,此案犯罪分子的作案动机使人看得并不那么清楚。破案指挥部综合各方
面情况,最后将案件性质定为抢劫杀人。
在副支队长刘景伦带领下,技术工作紧锣密鼓地抓紧进行。
在那辆“桑塔纳”车里提取的3枚7.62毫米弹壳,底部都有“11.65”字样。
“11”是指枪弹生产厂家,“65”是指枪弹制造年代。破案指挥部派出刑警支队技
术处科长马新家、王谦、徐文亮、佟永胜等人奔赴国防部、国防科工委、国家兵器
部兵器研究所等部门走访,到黑龙江省11厂调查,查明“11.65”枪弹,为该厂于
1965年制造的,这批枪弹没有用于国内,全部支援了越南。
犯罪分子使用制式军用手枪作案,是不是军队中的败类呢?破案指挥部向沈阳
军区政治部保卫部通报案情,得到了支持与协助。军区专门下文,限一定时间,将
所属各部队使用和库存的润滑油样品无一遗漏地送交保卫部,对其所含成分进行检
验分析。检验结果证明,“9·10”案件现场提取弹壳上的微量润滑油,与各部队交
验的润滑油样品所含成分存在着差异。据此排除了军队人员作案的可能性。
技术检验结果也排除了本地区政法机关佩枪人员涉嫌此案的可能性。
技术人员分析,犯罪分子使用的枪支和子弹可能来自大西南,那里的枪支、弹
药走私买卖比较猖獗。痕检人员通过查档比对,对现场提取的可疑掌纹、指纹做了
大量检验工作。由于那辆“桑塔纳”在车行上被许多人触摸过,加上可疑掌纹、指
纹模糊不清,没有获得理想的结果……
“9·10”案件参战人员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和汗水,但侦破工作没有进展。用于
凌舜支队长的话说,凡是该做的都做了,领导对参加工作的同志“再也派不出活儿
了”。案件侦破陷入僵局。
正当广大公安民警为破案而四处奔波的时候,汪家仁和汪家礼躲在那间破旧的
平房里举杯对酌,为他们首次用“真家伙”出击的“成功”而频频干杯。这里是汪
家礼的家,他们那两件杀人武器就藏在这里。
9月10日那天,他们再也抑制不住两支从越南买回来的手枪的强烈诱惑,决心出
去“试一把”。
究竟买回来的手枪好使不好使?汪家礼将一枚子弹的火药倒掉,打底火试了试,
挺好使的。
去抢谁呢?
汪家礼常去皇姑车行,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如果一辆汽车交易成功,卖车人
就能得到十几万、几十万现金。借这个机会干一把,收获颇丰。于是,那个车行成
了他和汪家仁多次“踩点”的地方。
9月10日这天,两只豺狼出洞了。上午10时,他们走进车行,装作买车人,在停
车场转来转去,选寻抢劫的目标。汽车交易不同于菜市场里做买卖那样容易,迟迟
未见成交者。交易高峰只有上午那么一阵子,过午就散了。他们转来转去,眼瞅到
中午了,也没看见有交易成功并适宜下手的对象。作案心切,他们不愿空手回去,
便改了主意,寻找“露富”的人。
孙德林在预审员面前谈及汪家哥俩时,不无鄙夷地说,那两个人都“贪小”,
即使被抢劫的对象钱财不多他们也干。的确,可以设想,如果这次抢劫行动有胆大
心细的孙德林参加的话,他是不大可能赞成把田晓光、田明宏作为对象的。也难怪
案发后刑侦技术人员不能理解,犯罪分子何以仅仅为了一枚戒指和一条手链竟连发
6弹,致两人于死命。
就在汪家哥俩焦急之时,一辆红色“桑塔纳”起动,向出口驶去。汪家礼一见,
知道这辆车的老板身上戴着镶蓝宝石的金戒指和很粗的手链,不禁怦然心动,便追
了过去,笑着对车里的两个人说:“我们厂的领导要买一辆车,请你们把车开过去
看看行不行?即使不买,也不让你们白跑,给200元钱。”
田晓光将这辆“桑塔纳”从河南买来已经一个多月还没脱手,压着一大笔钱,
心里很着急。此刻听汪家礼这么一说,他和田明宏交换一下目光,同意了,让汪家
礼、汪家仁上了车,坐在后排座。就这样,两个匪徒利用对方急于卖车的心理,很
容易地把他们骗走了。“桑塔纳”开得很快,沿着卫工街向于洪区南塘种鸡场——
—一个他们很熟悉的偏僻地方驶去。
当车开到种鸡场南面的马路时,汪家礼见四周没人,用胳膊轻轻碰了汪家仁一
下,汪家仁会意。两个人暗中从腰间拔出手枪……
疯狂的报复
“停车!”汪家礼突然命令。
“桑塔纳”戛然停下。
买主温文尔雅的声音变了,显得十分严厉,田晓光和田明宏莫明其妙地回过头,
大吃一惊,两只乌亮的手枪对准了他们。
“你们别动,不然我就开枪!”汪家礼面露狰狞,用枪逼住两个人后,下车打
开车门,让田晓光和田明宏从前排两个座位之间的空隙爬到后面,自己面对两个人,
举枪跪在司机座位上。汪家仁下了车,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在这期间,两个黑洞洞
的枪口始终对准了田晓光和田明宏。
田明宏虽然比田晓光年龄大,但他血气方刚,胸中充满了因上当受骗而产生的
怒气,更不甘心被两个粗俗的匪徒持枪威逼,支来使去。这两个家伙的年龄都比他
们大,神气什么?他们握的那两个玩艺是真的吗,是不是塑料玩具?二对二,如果
被这两个家伙抢劫得手,岂不是男子汉的奇耻大辱!只见田明宏大吼一声,猛地伸
出双手,抓住了汪家礼的枪管。但枪管是那样光滑,枪柄紧紧握在汪家礼的手中,
他怎么能占得优势呢?汪家礼一使劲儿,将枪管挣脱出来,“砰”!枪响了,田明
宏头部中弹倒了下去。找死,竟敢夺我枪?汪家礼不解恨,又向田明宏开了两枪,
然后掉转枪口,向被惊呆了的田晓光头上开了一枪,田晓光应声倒下。老三开了枪,
老二也不示弱,借这个机会大过枪瘾,也扣动扳机,“砰”……他伸手又抓起老三
的枪,心想:他的子弹多,用他的打,便向那两个已经毙命的人补枪……
艳阳之下,一连串枪声回荡在沈城西部上空。由于这里偏僻而又空旷,即使有
人听见枪声,也误以为是哪家买卖庆贺开业放的鞭炮,而绝不会想到这是两个嗜血
成性的人间恶魔在枪杀无辜。
杀人之后,汪家哥俩翻搜两个被害人,从他们认为是老板的田晓光身上撸掉蓝
宝石戒指,摘下金手链,抢去几十元现金;司机田明宏身上却一分钱也没有。用他
们的话说,这次抢劫所获并不“够口”。不过,试试两支手枪的“威力”,开一开
杀戒,才是他们的另一个目的。否则,他们也就不会向那两个手无寸铁的人连开6枪
了。
汪家礼驾驶“桑塔纳”,寻找扔掉两具尸体的地方,可是兜了几个圈子也没找
到合适之处。不是不够隐蔽,就是有行人走动,只好另想办法。他们是骑摩托车来
到车行的,当然不能把摩托车遗留在那里,必须再骑摩托车回去。于是,他们大胆
地决定,索性把载着两具血淋淋尸体的“桑塔纳”开回去。下午4时,汪家礼驾驶
“桑塔纳”从车行后门穿过去,拐到北面一条小马路上扔了车,然后骑上摩托车逃
走了。事后,他们将抢劫的首饰以低价卖掉,获得赃款8000元,很快就挥霍一空。
为了这区区8000元钱,穷凶极恶的匪徒杀了两条人命,毁掉了两个家庭,遗下
孤儿寡妻,制造了人间悲剧。
面对笔者,汪家仁供认:“我们抢了钱就使劲儿花,然后盯下一个目标。”
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一天,孙德林到铁西区九路市场买烟,第二天来找那个业主退货,说烟是假的。
业主很生气,拒不给退。两个人越说越僵争吵起来。孙德林恶狠狠地“剜”了业主
一眼,心说:我叫你硬,老子非给你点厉害尝尝不可!
汪家仁、汪家礼自恃有了“强武器”增威添勇,以后哥俩出去抢劫,不必找孙
氏兄弟了。“9·10”他们抢劫卖车人,就是这么干的。现在,该是往日自称“老大”
的孙德林来求他们帮忙了。
这天,为了抢劫,也是为了报复,孙德林降尊屈贵,登门来找汪家哥俩,说:
“九路市场有个卖烟的,挺有钱。”
汪家哥俩干了“9·10”的案子后觉得不解渴,正要出去再干一把,孙德林提供
的信息与他们想的不谋而合,便到九路市场去“踩点”。
汪家礼走进市场,按照孙德林的指引看见了那位卖烟的业主。他的烟摊很大,
生意兴隆,估计很有钱。业主是个中年男子,身材较高,体态矫健,怪不得他不惧
孙德林。此刻他忙里偷闲,正和几个人玩扑克。当天晚上收摊后,他骑着一辆崭新
的摩托车回家,经过菜市场时买了些菜……
这位业主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正在被两个惯匪在后面跟踪,就是骑摩托车的汪
家礼和骑自行车的孙德林。他们一直跟到他的家,记下了他家的位置———二楼左
侧那个门。
没有报警
经过这样几次之后,汪家礼认为孙德林“踩”的“点”不错,就对汪家仁说了,
哥俩同意约上孙德林一起干。当然,如果这样,就得把“真家伙”向他露出来了。
他们想,入室抢劫两个人干不行,至少得3个人;反正过去干的那些案子已经把孙德
林和他们拴在一起了,对孙德林来说已无秘密可言,把“真家伙”给他亮出来,甚
至在抢劫中借给他使用,也没有什么的。
3个人在汪家礼家中研究这件事时,汪家仁把自己的“五九式”手枪拿出来,交
给孙德林练习。孙德林垂涎三尺,爱不释手,心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一支枪
呢?
几次“踩点”、跟踪之后,这天晚上8点来钟,他们3个人戴着帽子、口罩,持
枪来到那位业主家的门前。孙德林掏出“五九式”,照例走在前面,一推房门,没
闩,开了。原来这是个南北插间,两家合用一个厨房。南间门没关,有个做小买卖
的老太太坐在床上数钱,大约有几百元;他的儿子在厨房里做饭。匪徒们用枪把他
们逼住。老太太吓坏了,双手颤抖。孙德林看见老太太额前飘动的几缕白发,想起
了已经去世的母亲,加之这次来抢的目标并不是她,于是大发“慈悲”,说:“你
别怕,不要你的钱!”把老太太和儿子逼进北间。
匪徒们一进北间那个屋,看见那位卖烟的业主正和妻子、女儿围着桌子吃晚饭。
汪家礼举起手枪说:“别动!我们来借点钱花!”来前匪徒们已经约定,为了防止
孙德林说话的声音被业主听出来,凡是需要说话的都由汪家礼出头。
那一家3口人好端端地正在吃饭,骤见3个蒙面汉子端着手枪冲进来,大吃一惊,
碗翻筷落。那位业主倒显得镇定,坐着没动。匪徒们观察室内,陈设简单,烟盒子
不少。他们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有钱的人家住这样简陋的房子。
匪徒们迅速动手,用绳子捆绑屋里的人。业主神色不变,一只手悄悄向床下伸
去……
这个人平时习武,也爱摔跤,有些功夫。床下,放着一把藏刀,他想拿出来与
匪徒们拼斗一番。就在这时,一支冰冷的枪管抵住了他的额头,汪家礼阴森森地说:
“干什么?你再动一下,我就一枪崩了你!”
业主缩回了手。
“怎么,不相信吗?”汪家礼狞笑着,手法熟练地将弹匣退出一小截,让业主
看,“瞧瞧,是不是小孩玩的?”
汪家礼此举,活脱脱画出了他那副由于有了手枪而洋洋得意的嘴脸。
业主见了那支枪,倒吸一口凉气,放弃了反抗的念头,忙说:“我知道,我知
道……”
汪家礼用右手掀起床垫看了看,床下什么也没有。没有钱,也没有“家伙式”。
业主也暗暗纳闷儿,那把藏刀哪去了呢?
汪家礼见男主人已经贴服,走到北窗前,拿起一块布,将窗子挡上了。
业主夫妇的手脚被捆绑起来,老太太和儿子也被逼到床上,几个人挤在一起。
这时,汪家仁走近那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边,笑嘻嘻地在她身上摸了一把,说:
“哈,这女孩长得挺标准哪……”
老色鬼汪家仁难掩本性,即使在抢劫钱财时也没忘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年轻
漂亮的女人身上扫来扫去。以前有一次,在入室抢劫中,孙德林在卧室里的床上把
女主人捆绑了双手,让汪家仁看住她,转身走了。当他返回来时,看见汪家仁正在
扒那个女人的裤子,不禁怒气陡生,骂道:“这时候你他妈的还想这个?”汪家仁
神情尴尬,掩饰说:“不是不是……我想用裤子把她的腿也绑上……”
此刻,业主听了汪家仁的话,心里一惊: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要糟蹋我的女儿?
为使心爱的女儿免受侮辱,他主动地对匪徒们说:“只要你们不碰我女儿,怎么都
行。”说着,他将头朝墙上一扬:“我那皮夹克里有钱。”
汪家礼走过去,将手伸进挂在墙上的皮夹克衣兜,取出来1000元钱,掂了掂,
轻蔑地冷笑道:“你就拿这么点钱打发我们呀?”业主妻子说:“我们没有钱啊……”
匪徒们当然不能相信,边看住几个人边在屋里翻搜。汪家仁没有拿枪,翻得最
快,搜出一个女式皮包,里面装着2万多元钱,他咧嘴一笑,冲着同伙扬了扬钱,揣
进怀里。匪徒们用绳子将几个人连成串,让他们坐在床上,一掀床垫兜头盖住,然
后急撤,逃离现场。
事后,被劫业主没有报案,那位幸免的老太太更没有声张。他们认为,匪徒已
经劫财而去,不会再来了,变得安全了。
这是一种没有社会责任感的糊涂观念。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种消极姑息的态度
使更多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又是枪案
这伙匪徒有了手枪之后,接连入室作案,频频得手。一次,他们盯住了一对在
五爱街服装城经商的夫妇,在一天清晨,借他们夫妇二人开门上市之际持枪闯入。
面对凶悍的枪匪,男主人说:“你们要钱我有。正好,这里有昨天刚取出来的5万元
钱,你们拿去吧!”好像他这笔钱就等着劫匪来取似的。他还将妻子手上戴的金戒
指撸下来,拱手相让。当然,匪徒们走后,他们也没有报警。
类似这样的入室抢劫案,这伙匪徒干了一起又一起,绝大多数被害人不去报案,
匪徒们又不作纪录,许多案件的情节几乎惊人的相似,天长日久,连匪徒们自己也
说不清他们究竟干了多少案子。他们落网后,面对预审人员,苦思冥想也说不完全。
汪家礼说:“大的我都撂了,反正已经这样了,我还能隐瞒吗?”汪家仁则左一个
“记不清了”,右一个“想不起来了”。的确,不是他们抗拒,而是果真如此。
“3·8”系列案件中,除掉那些杀人抢车的使他们记忆较深外,他们入室抢劫的案
子究竟干了多少起,恐怕很难有一个精确的数字了。
皇姑车行抢劫杀人案发生后,在大约半年的时间里,无论猎枪还是手枪,枪击
杀人抢劫案件没有再次发生。有人据此猜测,犯罪分子可能是流窜犯,作案后已经
逃往外地;也有人分析,即使犯罪分子是本地的,他们慑于警方大力搜捕,也将销
声匿迹不再干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这两种分析都错了。
1996年春节前夕,在2月1日、2日短短两天之内,又发生3起抢劫杀人案,死2人,
伤2人。更严重的是,不仅那支在皇姑车行杀人作案的“五四式”手枪再次出现,还
多出了一支“五九式”手枪。这两支由沾满鲜血的魔爪紧握着的手枪射出的一颗颗
罪恶的子弹,杀戮着沈城无辜的平民百姓,欠下了一笔笔新的血债!
3起案子,分别发生在市内几个不同的地点。后来知道,这3起案子有其内在的
联系,可视为同一类案件。
最早发现“出事”的是在2月10日早晨,报案的是沈阳军区司令部第二干休所的
小杨。
那天早晨7点来钟,小杨上班,经过于洪区杨士乡金沙村东面的浑河河堤大坝,
看见在那条东西方向的土路上静静地停着一辆红色“拉达”出租车。车里没有人,
附近也没有人。往车里细看,钥匙插在钥匙孔里,车上有血迹,已经结成冰……小
杨一见事情不好,赶紧跑到有电话的地方,向当地公安派出所报了警。民警赶来后,
立即保护现场,并向区公安分局报告。区分局局长杨燕山、副局长王洪泽、市公安
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宋晓晶先后赶到现场,指挥勘查。
这辆红色“拉达—2107”型出租车,车顶灯上有“沈阳东海”字样,车牌号为
“辽AG3777”,两侧车门上喷印着“沈阳出租汽车联营公司·成套4000号”字样。
车前后4个门都关着,但没锁。引人注目的是,在车门把手、车尾、后保险杠、驾驶
座位前的台板等部位上有多处触摸、擦蹭状血迹。左前轮的轮胎瘪了(没有开放性
破损)。后排座上放着一条浴巾,浴巾上也有血迹……
车内前台板上的计价器开着,表上显示:“1.5元/公里,22.00元,13.3公
里”字样。
法医检查尸体,那人死得很惨:头部有枪弹贯穿伤,脸上有大量血迹,脖子上
系着一根绿色尼龙绳(没有系结),尸身下面有很大一汪血泊。
人们分析,死者很可能是这辆出租车的司机。绳勒复又枪击,犯罪分子的手段
为什么这样狠毒?
勘查人员向现场外围观察,在出租车北面大约2000米,即种鸡场北院西墙外的
一条小路上,发现了一块不大的血泊,血泊附近有一枚手枪弹弹壳,却未见弹头。
既然被害人的头部是贯穿伤,那枚弹头哪去了?勘查人员在血泊处向下深挖10厘米,
挖出了那枚弹头。
有经验的刑侦技术人员判断,这里是第一现场。
刑警特别是技术人员,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命案现场,但枪击杀人的现场并不多
见。特别是,他们惊异地发现,那枚致人于死命的是“五四式”手枪使用的7.62毫
米枪弹。这起命案与皇姑车行抢劫杀人案有没有关系?弹壳与弹头是不是“老相识”?
勘查结束后,技术人员马不停蹄,对从现场提取的弹壳、弹头进行检验。弹壳
的底部印有“11.65”字样,出现击针、排除器、抓子钩等痕迹。弹头侧壁有4条右
旋膛线痕迹。比对表明,这枚枪弹,是犯罪分子用皇姑车行抢劫杀人案中使用的那
支“五四式”手枪射击的。
连环案
这就是说,没过半年,手持同一支军用手枪的犯罪分子再次作案。迄今为止,
这支枪已经打死3个人了。
系在被害人脖子上的那根绿色尼龙绳,长1.1米,绳子的两端各打一个死结。
根据出租车公司和车牌进行了解,被害人是该车司机,名叫刘俊清,31岁,住
在沈河区万莲小区。
犯罪分子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抢劫司机?司机身上一般带不了多少钱;抢劫
轿车?轿车还在;仇杀、情杀?也不像……
每发生一起案子,都给公安民警留下一个难解之谜。
刑警支队与于洪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侦察员们抓紧进行路访、调查。访问中,
发现有一对在当地种地的夫妇是目击者。昨天下午5时许,他们收工回来,骑着自行
车经过这里,看见4个男子在和一个人———就是出租车司机———厮扯着。那个人
边躲闪、挣扎,边哀求说:“我开还不行吗?”那几个拽着他说:“开也不行……”
看那意思,好像司机看见这里很偏僻,不愿再往前开了,车上的人把他拽住殴打。
那对夫妇见此事险恶,不敢驻足观看,赶紧骑车走了。走出大约150米,只听后面
“砰”的一声闷响……尔后,那4个人,一个骑着摩托车顺斜道跑了,其余人跑上大
坝消失了……
侦察员向那对夫妇询问4个人的衣貌特征,他们说不太具体,只是提供:4人中
有一个身强体壮的高个子,大约三十七八岁;还有一个年龄较大的人,大约五十上
下……
这样看,此案实际发生在昨天,即1月31日。天黑后,这里没有行人,直到次日
一早才被小杨发现。
侦察员们看到,这里地处偏僻,道路崎岖不平。不了解的人很难会打车到这个
地方来。
难道那4个人是合伙抢劫一辆出租车吗?这使人们感到困惑不解。此案似乎并不
简单,有着比较复杂的背景。
出租车是从哪里开来的?计价器上显示着该车实际运营里程。如果以现场为圆
心,以13.3公里为半径画一个圆,那么这个圆所经过的地方可能是这辆车被租用的
起点(虽然不一定很准确)。
为解开“2·1”案件之谜,刑侦技术人员迅速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
侦破工作刚刚着手,第二天———2月2日,同一支“五四式”手枪又在沈城打
响了!
这天下午5时许,中年个体业主郭、赵二人从南五烟市的地下通道往外走,当他
们走到北面转弯的地方时,突然,从在西侧停放的一辆白色带帆布的微型客货两用
车上跳下两个歹徒,不由分说,朝着他们就是几枪,将他们击伤,他们挣扎着逃走
了……歹徒抢去老赵的黑色皮包后驾车逃走。人们听见枪声跑过来,将郭、赵二人
送到医院抢救。有人记下了那辆带帆布篷的微型客货两用车的车牌:“辽A52461”。
又是枪案!接到报案后,刑警支队支队长于凌舜、政委李凡、副支队长陈岩、
宋晓晶等率员来到现场。
技术人员在现场发现并提取了4枚手枪弹弹壳、一枚手枪弹弹头。
情况与以前的枪案不一样了。那4枚弹壳中,仅有一枚是7.62毫米的,弹壳底
部有“11.65”字样;而另外3枚则是9毫米的,弹壳底部印有“38.88”字样。
在医院对赵、郭两名被害人抢救手术中,取出了射入他们体内的2枚9毫米枪弹
弹头。赵、郭二人被犯罪分子分别击伤了肝和肠子,经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
经鉴定,3枚9毫米的弹头是同一支“五九式”手枪射击的。
既然在现场发现了一枚7.62毫米的弹壳,那么,那枚弹头哪去了呢?它是不是
发自参与“95·9·10”、“96·2·1”两起案件的同一支“五四式”手枪呢?弄清
这一点很重要,必须找到那颗弹头!
第二天,技术人员重返现场进行复查。昨天现场勘查结束后,地下通道便已恢
复正常。人踩车碾,交通繁忙杂乱程度可想而知。技术人员不畏艰难,充满信心,
他们挖呀,找呀,最后,硬是在距烟市大厅门口约10厘米的地下,挖出了那枚仅有
花生米大小的弹头!
比对证明,这枚7.62毫米的弹头,是与“95·9·10”、“96·2·1”两起枪
案现场提取的7.62毫米弹头为同一支“五四式”手枪所发射。这就是说,犯罪分子
已经用这支枪干了3起杀人致死(伤)的案子。
发现那枚7.62毫米的枪弹的弹壳和弹头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把这3起枪案“串”
起来了。使警方知道这个犯罪团伙的成员有1—4人左右。他们至少持有“五四式”、
“五九式”军用手枪,并掌握了其部分成员的年龄、体形等特征。
包裹尸体的麻袋
认定这个犯罪团伙至少持有两支手枪,也就解开了“95·9·10”案件的5枚弹
头,为什么有一枚鉴定为与另4枚不是同一支枪所射击的之谜。刑警支队技术处的幕
后英雄们,以自己出色的工作为侦破“3·8”系列案件作着独特的贡献。
对此案的性质,警方初步分析,定为持枪抢劫。不过,犯罪分子抢去了什么呢?
老赵说,他那个黑色皮包里并无巨款,仅有200元现金和帐册、计算器等物。犯罪分
子和他们一打照面就开枪行抢,如此凶狠和不择手段,如果不是找错了目标就是
“撞大运”。但结果,他们却是“狗咬尿泡———一场空欢喜”。
如同“94·6·28”运钞车抢劫案一样,既然已经知道了犯罪团伙驾驶车辆的车
牌号码,公安机关立即通告全市民警堵截车牌号为“辽A—52461”的白色带帆布篷
的微型客货两用车。
查卡获知,“辽A—52461”客货两用车是一辆“天津大发”。出租车司机名叫
邓少生,38岁,住东陵区长白乡马仲屯村。
2月4日,即两天后的下午2时,刑警支队接和平区公安分局报告:在新华派出所
管内发现了那辆“天津大发”客货两用车。不仅发现了车,还发现了司机,只是,
他已被害。
由于这里往来行人和车辆不多,微型车带有布篷,车里紧靠前沿放着的尸体上
面有伪装,所以,不易引起人们怀疑,没能在案发后及时发现。接此报告后,市公
安局副局长柴文忠、和平区分局副局长张宝华等率员前往勘查,在奔赴现场途中,
实在难以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他们悲愤的心情,这一小撮匪徒实在丧心病狂,凶残
至极,他们犯下的血腥罪行是“连环式”的,这里一起那里一起,干了一案又一案,
案案见血,善良无辜的人们在他们疯狂的枪口下命丧黄泉。此恶不除,沈城焉有宁
日?
那辆带帆布篷的“天津大发”停在和平区西安街178号楼群之间,是当天中午时
分被新华派出所民警在巡逻中发现的。检查认定,它就是犯罪分子在南五烟市地下
通道进行抢劫时使用的那辆车。
技术人员向车篷里看去,在车厢最深处有一个人躺在里面,头、脚用麻袋对套
包裹着,上面还盖着一条麻袋。剥去麻袋,人们看到的情景惨不忍睹。
被害司机邓少生双手双脚都被绿色尼龙绳捆绑,脖子上也被绿色尼龙绳紧紧勒
着;面部皮下出血。他的嘴里塞着一条棉线绒裤的裤腿。拿出塞物后,由于尸僵和
天寒的缘故,他的嘴还大张着,不能闭合,好像他在大声地呼喊,控诉着犯罪分子
们的滔天罪行!
法医鉴定,邓少生是由于颈部被勒造成窒息死亡的。
刑侦技术人员心情沉重地看着被害人的尸体,悲愤不已。犯罪分子为抢劫黑色
皮包里的200元钱,造成了一人死亡、两人受伤,这是一伙什么样的匪徒?
“3·8”系列案件侦破后,被害人之一邓少生的妻子王艳华在报纸上发表文章,
愤怒地控诉了那一小撮匪徒的罪行。她说,“天津大发”被雇时她在场,雇车人身
高约有一米八,腿瘸,推着一辆自行车,说是雇车去仓库提货……她说,丈夫原本
是幸福的一家的顶梁柱。他被害后,灾难从天而降,她独自领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
公公思子心切,含悲死去,家中生活贫困,孩子们上学费用也要东挪西借……
邓少生的惨死,他一家的不幸遭遇,是遭受那伙匪徒残害的十几个家庭的缩影。
匪徒们落网后,被害人的家属们发出一个共同的心声:要向一小撮匪徒讨还血债,
即使将他们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恨!
怀着同样心情的,还有广大参战的公安民警,案发时的2月2日已是腊月十四,
沈城的人民群众都在忙着筹办年货,迎接春节,可是广大公安民警却无暇顾及这些,
他们依然顶风冒雪战斗在岗位上,那两只还在冒着硝烟的“凶枪”,很有可能还要
打响,还会有善良无辜的人遇害。必须加紧侦破工作,将那些杀人的恶魔生擒活捉!
侦查员们走访获知,邓少生是2月2日下午2时,在和平区南二食品批发市场的停
车场被一个身材较高、年龄较大、腿有点瘸的人雇走的。
经邓少生的妻子辨认,捆绑邓少生的绿色尼龙绳和尸体裹盖的麻袋,都不是她
家的东西,这样,就可以认定,麻袋和绿色尼龙绳都是犯罪分子带来的。
“身材比较高、年龄比较大”———这与“95.9.10”、“96.2.1”案件的
目击者向警方提供的情况相吻合。在那两起命案中,这两个神秘而令人恐怖的人物
频频出现。
串连的威力
犯罪分子们杀害司机、抢劫“天津大发”,是为了用这辆车到南二烟市抢劫钱
财,这是很明显的。那么,这与两天前(1月31日)开“拉达”的出租车司机刘俊清
被害一案有没有内在的联系?为什么他们在这3天之内连杀两名司机?杀害刘俊清,
是否也是为了抢劫这辆车作为交通工具,然后再去干抢劫钱财的勾当呢?
“这些犯罪分子似乎很莽撞,作案没有准头。”议案会上,于凌舜皱起眉头沉
思着说,“他们一会儿在这边杀死个轿车司机,一会儿在那边杀死个客货两用车司
机,打伤两个商人,却抢去一个空包,给人的印象,像只没头的苍蝇乱撞。”
刑警支队的技术人员对“2·2”案件现场提取的遗留物进行细致的检验。
通过弹痕检验,确认“2·2”南五烟市地下通道抢劫案的犯罪分子所使用的一
支手枪,就是“95·9·10”、“96·2·1”案件中两次出现的那支“五四式”手枪。
犯罪分子捆绑邓少生所用的绿色尼龙绳,与捆绑刘俊清的绿色尼龙绳相似。不
同的是,前者是78股,后者是90股。
裹盖邓少生尸体的那3条麻袋,格外引起技术人员的兴趣。
3条麻袋都比较陈旧,一条印有“中粮”字样,一条印有“安港牌饲料”字样,
另一条什么标记也没有。在印有“安港牌饲料”字样的麻袋上,缝着3块不大的蓝色
补丁,针脚较密,缝得很仔细。
技术人员在麻袋里发现一些葱皮、木耳等碎屑,还有3块米粒大小的煤块。小心
翼翼地拆开补丁,在褶缝里掉出一颗麦粒。
技术人员用镊子夹起那颗麦粒,气也不敢大出,生怕把麦粒吹跑。
在技术人员眼里,这颗麦粒,还有那3个小小的煤块,比金子还要珍贵。
刑事侦查中,对犯罪现场提取的遗留物进行检验,鉴定,分析,可以提供侦查
线索,指明侦查方向,进而扒掉犯罪分子的画皮,直捣犯罪分子巢穴。在这方面,
沈阳市公安战线的幕后的英雄们有着许多不凡的战绩。
这一次,技术人员也没有放过这一颗麦粒和3个煤块,将它们分别送到有关权威
部门化验。虽然这两样东西小而少得可怜,但是,它很可能是照亮漫长的刑侦之路
的一线曙光。
于凌舜、刘景伦和刑侦技术人员坐下来,认真分析和研究近期发生的几起涉枪
案件有没有什么带规律性的东西。
畅所欲言,集思广议。他们发现,从“95·9·10”以来,在这几起涉枪案件中,
有许多带有共性的特点:
在这几起案件中,那支“五四式”手枪始终参与作案,后来又出现了一支“五
九式”手枪;
在这几起案件中,犯罪分子胆大妄为,手段残忍,对开出租车的司机都不留活
口;
在这几起案件中,多次出现用绿色尼龙绳捆绑或勒毙被害人;
在这几起案件中,目击者反映犯罪分子年龄偏大,特别是其中有一个人年龄在
50岁上下;还有一个人,身高在1.8米左右,体格强健……
即使犯罪分子作案手段再狡猾再隐蔽,也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不可能不反映其
作案的手段、特点和规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刑侦技术人员认真研究分析
作案规律,将多起有相同或相似点的案件串并连接起来,名曰“串连”,就可以校
准侦查方向,“串连”,如同一面威力强大的“照妖镜”,犯罪分子无论在何时何
地露头,都将在“照妖镜”下现出原形。当年被称为“杀人恶魔”的潘晓峰(“串
连3号”),残杀13名更夫的王德来等4名犯罪分子(“串连18号”),都是在经过
串连之后抓获的。
现在,刑侦技术人员经过串连,认定“95·9·10”、“96·2·1”、“96·2
·2”等一系列抢劫杀人案,是同一个犯罪团伙干的,姑且称之为“串连枪案”。
下一个目标
正如警方所意识到的那样,开枪击毙司机刘俊清,勒杀司机邓少生,打伤个体
业主老赵和老郭的这3起发生在不同现场的案子,是孙德林、汪家礼、汪家仁、孙德
松在实施同一个预谋犯罪行动中干的。
入室抢劫那个烟贩业主后,汪家哥俩感到,虽然孙氏兄弟没有枪支,但今后如
果有较大的抢劫行动,还必须和他们一起干。否则,人手不够会发生不测。特别是
孙德林,讲“文”的,他头脑精明,临场应变能力强,反应快:讲“武”的,他身
高体壮,凶悍有力,一照面就能把抢劫的对象镇住。多参加一两个人固然对分赃数
额有影响,但多干两起案子不就有了嘛。
下一个目标干哪个?这几个匪徒多方“踩点”。反复商议,最后一致认为,南
五烟市生意很红火,里面有许多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这回就到烟市上干一把。
要抢烟市,必须有交通工具,抢前作掩护,劫后逃离现场,缺之不可,当时,
满街跑的出租车多是“拉达”,他们就决定抢一辆“拉达”,既不显眼又很方便。
要抢一辆出租车,也就意味着又将有一个出租车司机死于他们手下。
骗出租车的角色落在汪家仁身上。他50来岁的年龄,只身一人,这就几乎能让
任何一个司机上当受骗。2月1日上午,匪徒们倾巢出动,孙德林、汪家礼、孙德松
先到于洪区浑河大坝处等候。
春节前夕的沈城,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再过几天就是“小年”了。商店橱窗里
五彩缤纷,大街上到处是办年货的人群。这天,出租车司机刘俊清出来很早,开着
那辆红色“拉达”在大街小巷里穿行。他很卖力,巴不得多拉客人增加点收入,一
家人高高兴兴过个年。
“拉达”驶上一条马路,前面路边站着一个50多岁的男子在招手叫车。刘俊清
忙开了过去。
叫车的就是主张作案中“必须把出租车司机整死”的汪家仁。刚才他在这里已
经招呼了两辆出租车,司机听说要去于洪区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担心返回时空驶,
就没去。汪家仁接连两辆车没雇成,有点着急了。这一次,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
开车门就坐了进去,说了句“有急事去铁西”,催着司机开车。车开到铁西,汪家
仁才讲了要去的地方,说:“我要接一个干大买卖的朋友,他在那边等我。这个事
要是做成了,我有好几万挣的。兄弟,我把来回脚的钱都给你,还不行吗?”说得
刘俊清心里高兴,暗喜这趟车跑的值得。
可是,车越往前开越显得偏僻,车辆行人稀少,道路越来越崎岖不平,眼看快
到浑河大坝了。刘俊清困惑不解地问:“你那个朋友在哪呀?”
汪家仁用手指了指:“前面,前面,就要到了。”
“拉达”终于开到了汪家仁要到的地方。只是,在那里等车的人不是一个,而
是3个,个个都是40岁上下的汉子,路边停着一辆红色摩托车。刘俊清看那几个人不
像善类,心里“格登”一下子,暗叫不好。他转过脸看了雇车人一眼,此刻,那个
老家伙脸上透出一丝阴冷的笑。
受骗的出租车开过来了,车刚停下,汪家礼就抢前一步,用身体堵住司机那边
的门;孙德林拉开后车门,握着一支手枪对准了刘俊清:“朋友,我们用一下你的
车,放明白点,少遭点罪……”
坏人劫车!刘俊清惊恐地看着对着他的枪口,没敢动。
“来,到后边来!”
孙德林觉得这里还不够理想,准备把车弄到一个更偏僻的地方再动手。
可是,刘俊清没有动。车是命根子,他舍不得,加上看到下车门已被堵住,无
法脱身,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与之周旋的办法,便说:“大哥,用车可以。我给你们
开还不行吗?”
妈的!你小子开车,走的也是死路。孙德林点头同意。于是,孙德松上了车,
汪家礼离开车门,向那辆摩托车走去。
刘俊清见时机已到,猛地推开车门就跑,边跑边喊。汪家礼、汪家仁一起追赶。
跑出大约十几米,就把刘俊清抓住了,两人挥起拳头,朝刘俊清头上、身上一顿猛
打。刘俊清一边用手护住头部一边哀求:“哥们儿,我开还不行吗?我开还不行吗……”
“开也不行!”别看汪家仁年龄大,挥起老拳打人十分凶狠,边打边说,“你
小子要找死啊?”
汪家礼说:“不老实,给他一枪!”
冷面杀手孙德林提着手枪走过来,说:“别打了,别打了。”他用左手搂住刘
俊清的腰,右手握枪对准他的头说:“朋友,跟我来,我不打你……”走近“拉达”
打开车门,他连拽带推地将刘俊清塞进车里。
强盗逻辑
刘俊清知道,面对如狼似虎的匪徒们,上车后空间变得狭小,自己的处境更加
险恶,便拼尽全力挣扎……
这时,一男一女两位农民骑着自行车从这里经过,看见这种情景,料定没有什
么好事,不敢多看,猛蹬两脚跑远了。
汪家仁拿出绿色尼龙绳要绑刘俊清,并将绳子绕上他的脖子,想勒死他。他挣
扎着抗拒;汪家礼、孙德松在车外面很着急,却伸不上手。搏斗中,刘俊清挨近另
一面车门,把车门推开了就往外挣,大声呼救。孙德林大怒,不得不用枪了,抬起
手,照他脑袋就是一枪,殷红的血蹿了出来,洒在车门内外……
惨哪,这群匪徒多么残暴!
孙德林落网后,笔者曾当面问他:“当你举起手枪杀害一名无辜的司机的时候,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孙德林马上从容答道:“没办法,我们需要车。只要用车,这个司机就不能留。
过后我也想过,他们是无辜的。不过,他们活着也是遭罪……”
面对汪家仁,笔者提出了那个同样的问题,汪家仁想了想说:“对这个,孙德
林有个说法,他管被害的司机叫‘倒霉蛋儿’。”
“倒霉蛋儿”,“活着也是遭罪”……这,就是这群凶残的匪徒们毁灭无辜生
灵的强盗逻辑。
匪徒们手忙脚乱地把刘俊清的尸体搬进后备箱。可怜!刘俊清每天精心保养的
汽车,竟成了他的临时“棺材”。汪家礼坐进“拉达”,开出一段,车熄火了。
这群匪徒杀害司机是为了抢车,以便实施下一步行动。现在他们见“拉达”车
里车外都溅上了不少血,时值数九隆冬,很快就结冻成冰,怎么也擦不掉,最后便
放弃了努力。加上开枪、被害司机呼救、有人目击、汽车熄火等多种因素,用孙德
林习惯的说法,此番出手“不顺”,便弃车而逃,4个人顷刻间如鸟兽散。
匪徒们贼心不死,决定再搞一辆。这次骗雇出租车,由孙德林出面。2月2日下
午2时许,他推着自行车,装作一条腿有毛病,走路一瘸一瘸的,来到和平区南二食
品批发市场。他前后物色一番,朝着一辆白色客货两用“天津大发”走过去。这辆
车有个帆布篷,很适宜他们作案。
天寒地冻,司机邓少生和妻子王艳华守在那里很久了,巴不得有人过来雇车,
邓少生马上迎了过去,问:“师傅,用车呀?”
孙德林打量一下司机,说:“用车,我要到滑翔小区库房里拉点货。”“往哪
拉?”
“回来,往这拉。多少钱?”
“你给……30吧!”
“要多了。”孙德林为使对方不疑,故意砍价,“20吧!”
20元……邓少生看了王艳华一眼,暗想:20就20,不挣白不挣。我不去,别人
的车也得去。他打开后车门,帮助孙德林将自行车放进车厢里,让孙德林坐进驾驶
室,然后向王艳华挥了挥手,开车向滑翔小区驶去。
邓少生不会想到,他是在永别妻子,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王艳华是个不幸者,也是个幸运者。如果她跟随丈夫一起去,也必然死于匪徒
之手。
“天津大发”开到滑翔小区一个锅炉房后面,停下了。那里比较僻静,行人稀
少。汪家仁、汪家礼已经预先等候在那里了,他们身边放着一个硬纸箱。
孙德林下了车,对邓少生说:“师傅,请你帮我把自行车拿下来。”
邓少生转到车后,取下自行车,正想转身,一个坚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腰。
回头一看,那个雇车的“瘸子”紧握着一支手枪,凶相毕露:“朋友,我想用用你
的车。你最好老实点!”
邓少生虽然知道遇上了坏人,但他心存侥幸,“配合”着做。坏人抢车,他当
然心疼;可是如果反抗,不是命也没有了吗?车被抢去,将来还可以找回来,如果
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扔下一家老小怎么生活?
邓少生实在太善良了,他和头一天死去的刘俊清不同,面对夺命恶魔,没有呼
喊,也没有反抗。
“喂,你上去!”孙德林晃动一下手枪,下达着命令,邓少生上了车。
“哥们儿,委屈你了!”汪家仁、汪家礼也上了车,从那个硬纸箱里取出早已
准备好的绿色尼龙绳,将邓少生双手反绑,双腿也紧紧捆绑住,然后用一团布塞进
他的嘴里。现在,他想呼喊和挣扎也不行了。
邓少生以为,匪徒们这样做,是为了在他们用汽车去干坏事时排除他的“干扰”,
坏事干完了就会把他和汽车一起扔掉。他绝没有想到,匪徒们将他捆绑四肢堵住嘴,
是为了稳稳当当地要他的命!
第五章
烟市枪声
就在原地,就在车厢里,孙德林和汪家仁用那根捆绑邓少生双手的绿色尼龙绳
的剩余部分,活活地勒死了他。他们从硬纸箱里取出3条麻袋,用两条将邓少生的尸
体套着包裹起来,上面还盖了一条,放在车厢最深处。
可怜的邓少生,一声也没喊得出来,就这样被3名匪徒夺去了生命。
抢车得手,等到下午4时左右,匪徒们扔掉硬纸箱,由汪家礼驾驶“天津大发”
开向和平南五烟市。他们要接着去干昨天没来得及干的事情———抢劫贩烟老板。
为了和驾驶室里的汪家礼说话方便,孙德林用枪柄砸碎了驾驶室与车厢之间的
玻璃。
匪徒们抢劫的意向是明确的,但是具体的抢劫目标却是模糊的。在什么地方抢?
抢哪个贩烟老板?都没有确定。于是,汪家礼把车开到地下通道转弯处停下了。匪
徒们戴上帽子和口罩,等候着下手的目标。
天色暗下来,烟市下行了,经过地下通道的人虽然有一些,可是匪徒们看不出
哪些人是老板;有的人两手空空,不像带着钱;有的人从衣貌打扮上看就不像富有
的样子……所以,他们没有动作。时间在一分一分地流逝,车里放着一具尸体,司
机的妻子是否已经报警了?……他们很担心,焦躁不安。
就在这时,个体业主老赵和老郭推着一辆自行车走了过来。他们一个人肩上挎
个布兜子,一个人拎着个黑色皮包。这个皮包引起了藏在车里的匪徒们的注意,他
们猜测,皮包里一定装着数目不少的现金。
“妈的,就干这个了!”孙德林一咬牙,恶狠狠地说。
汪家礼早就耐不住了,迅速开动汽车向那两个人追去,刚超过几米,孙德林和
汪家仁就从车上跳下来,用手枪对准了老赵和老郭。
“把皮包放下!”孙德林厉喝。
“啊!”猛地受这一惊吓,老赵和老郭呆在那里,自行车倒了,皮包掉到地上
了。
孙德林示意汪家仁用枪监视赵、郭二人,他上前弯腰捡起皮包,刚把拉锁撕开,
老赵和老郭乘机抹身就跑……
“不留活口”,汪家仁想着这句话,忙不迭地从孙德林右侧绕到左侧,抬手向
那两个人开了几枪……但他的枪法实在差劲儿,那两个人继续奔跑。孙德林站起身,
朝那个肩上挎包的人打了一枪,把他撂倒了,但是他爬起来又跑了……
在孙德林、汪家仁抢劫时,汪家礼驾驶的汽车并没停下来,而是以娴熟的技术
迅速掉头,将车停在地下通道出口的慢坡上。车没熄火,汪家礼也没下车,准备着
随时启动,逃离现场。
孙德林还要射击,一回头,看见汪家礼停车的位置不大好,就没追赶逃跑的人,
从地上拿起皮包,和汪家仁上了车。汪家礼驾驶汽车迅速开出通道,消失在夜幕之
中……
到底抢到了什么?有多少钱?行车中,孙德林急忙打开皮包检查,翻了一遍,
不禁长叹一声,重重地掉在车上。
原来,皮包里只有200多元现金,还不够他们几个人吃顿饭的。
“妈的,不顺!”孙德林骂了一句。
汪家礼也很沮丧。忙活两天,整死两个人,担心受怕的,却只搞到这么一点点
钱,扫兴!怨归怨,这辆载着一具尸体的车已经没用了,还得把它处理好。他把车
开到砂山街与砂阳路交叉路口,拐进一条胡同,在楼旁停下了。那里,有汪家仁事
前放着的一辆摩托车,他载着孙德林开跑了;汪家礼乘出租车逃遁……
以上,就是震惊沈城的“96.2.1”、“96.2.2”等连续性持枪抢劫杀人案
的内幕。
1996年春节前夕的沈阳,被这伙持枪匪徒搅得很不安宁。特别是他们在位于城
市中心的和平区南二食品批发市场劫走出租车辆,在南五烟市开枪抢劫业主,轰动
很大,影响极坏,在这两个市场经商的业主每当谈及这两个案子便为之色变。
然而,这伙匪徒并没有就此罢手。他们接连几次作案受挫,越发感到“饥渴”,
像一只只饥肠辘辘而又追赶猎物多次失败的野兽,继续寻觅、窥视着新的抢劫目标。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以孙德林和汪家礼为代表,这伙匪徒在谋划和实施抢劫行
动的问题上存在着“路线”分歧。
这里,有必要说一说孙德林这个人。
今天作为杀人恶魔的孙德林,当年也曾有过“革命的理想”———做一名军人。
然而,他小时候的所作所为却像个国民党兵,调皮捣蛋,寻衅闹事,打同学,骂老
师,往男同学椅子上抹油漆,把女同学的辫子系在椅背上……在人们眼中,他是个
十足的“淘气包”。“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学生不上课了,盛行造反、打砸抢,
身高体壮、桀骜不驯的孙德林打架斗殴,劣迹不断,18岁时就被处劳教,有了污点。
孙德林曾经有过悔过自新的努力,他到沈铁分局铁路大修段工作后拼命地干活
儿,从一名普通工人提升为班长、工长、队长。由于表现不错,领导想培养他入党。
可是,从青年点调来档案一看,他的材料和别人的不一样,有厚厚的3大本,上面写
的全是不光彩的纪录,于是,这件事便再没提起。
孙德林其人
孙德林心灰意冷,沮丧的心绪又降到谷底。他想:既然“政治”上干不上去,
那就再从“经济”上搞吧。
1986年,孙德林办了停薪留职,到沈阳火车站东货场开4马力“空空空”拉脚。
那时候,蹬“倒骑驴”的多,开他那种冒烟的玩艺儿自有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
不幸的是,在货场拉脚期间,孙德林心理上发生了倾斜。
他家是个大家庭,兄弟姐妹多,生活困难,从小到大住的是低矮破旧的平房,
后来住的是“旱楼”。他为此感到忿忿不平,要靠“迅速致富”的方法来个改变,
于是迷恋上了赌博。开始是玩扑克,后来用扑克牌玩牌九,输赢大时达一二千元之
多。再后来,他又发展到拍“老虎机”,前后输进去二三十万元。汪家仁好嫖,他
嗜赌,各有所好。赌博,是使他走上犯罪道路的一大诱因。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
东货场的运输工具也在发生着变化,4马力“空空空”淘汰了,他开上了“维士博”
三轮货车。部件坏了,机器旧了,他就把别人同样厂牌的机器、部件偷卸下来,安
到自己车上。
最糟糕的是,在东货场,孙德林这只“狼”遇到了汪家礼这只“狈”。他们两
个人有同样的“志趣”和“抱负”,长期厮混,惺惺相惜,成为一对密友。
这两个人每到在一起便牢骚满腹,黑话连篇,谋划着改变现状,干点“大事”。
干什么“大事”?赌博、诈骗、偷盗他们都干过了。没干的就只有———杀人,抢
劫。用孙德林的话说就是:“这时候我们觉得有力量了,成形了,上道了……撕龙
袍是死,打死太子也是死,干!”于是,他们两个共同谋划了本文篇首那次杀司机
抢出租车———撞民警———抢枪———杀人劫财的“连环式”犯罪行动,抚顺出
租车司机朱纪奎成为他们踏上“黑道”的祭品。
孙氏家族这个大家庭,有着较强的家庭观念和凝聚力。孙德林在外面是“老大”,
在家里也是老大———他是这个家庭的长子,有着举足轻重的优越地位。孙德林自
认是这个家庭中的逆子,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在家庭中的威望,弟弟妹妹们从小就都
听他的,他也承担起照顾、庇护他们的责任。如同汪家仁严教儿子,孙德林对弟弟
妹妹们管得也很严格,绝不让和他混在一起的人把手伸向他们。
在家里家外一向高傲自负的孙德林,在自己婚姻问题上却遇到了麻烦。由于家
庭纠纷,向来打打杀杀的孙德林把妻子痛打一顿,在一时冲动之下导致了两个人分
手。
孙德林看不起汪家仁,从不找“小姐”;他也不赞成汪家礼,没有“铁子”。
他依然恋念着被他打跑的妻子。也是巧,他开的饭店与妻子开的饭店仅有投石之距,
那个越来越懂事的孩子在他们之间跑来跑去,当起了“红娘”。妻子那边有什么重
活儿,他就过去帮一把。一来二去,感情升温,两人尽释前嫌,破镜重圆。
孙德林本应在抚平了家庭创伤之后安心工作,上敬父辈(其母已逝),下抚手
足,爱妻教子,尽享天伦之乐,怎奈他财迷心窍,择选了另一条路———杀人抢劫,
无恶不作,一发而不可收,成为人类的渣滓,社会的败类。他还把本来不错的三弟
孙德松拉进犯罪团伙,成为他的殉葬品。
孙德林自诩他这个人还是“善良”的,有“恻隐之心”的。他主张在抢劫中尽
量不杀人,除非万不得已。为此,他认为可以想一些办法,如尽量搞好化装,早、
晚行动等等。如果不弄个“脸熟”,就可以不杀人,也减少了自己的风险。最“完
美”的一次,就是抢劫运钞取款车,把人镇住,不费一弹,不杀一人(他把杀害司
机黄长河的事忘了),大功告成。
“路线”之争
孙德林认为,汪家礼在避免作案杀人方面想得不多,他的“风格”是不择手段,
必要时就开枪(反正子弹充足,才两元钱一颗),来个“干净利索”。
有一段,他们盯住一个在铁西区家具城经商的业主,为此谋划了几次,在研究
什么时候干、怎样干的问题时,孙德林和汪家礼意见不一,最后闹崩了。孙德林主
张选一个下雨天,在确知那个业主家里有钱的情况下再动手;可是汪家礼顾不了那
么多,他认为“踩点”已经很久了,不能再犹豫,去干便是,两个人争论得面红耳
赤。汪家礼见孙德林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便对汪家仁说:“他要是不去,咱们
去!”过不久,在没有孙德林参加的情况下,汪家哥俩干了那个案子。
另一个分歧是,孙德林认为,一种抢劫方法只能采用一次,不能反复常用;汪
家礼对这一点则没作过多的考虑。他们曾经多次策划抢劫铁西区某几个工厂的工资
款,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干成。在实施中,汪家礼总是急着搞车,提出“常去看看”,
这次没干成下次再干。而这正是孙德林所忌讳的。他认为这么干死人太多,代价太
大。
这样看来,“96.2.1”、“96.2.2”等案件的发生,他们连杀2人、伤2人
却仅抢了200元钱,就是汪家礼的“路线”占了上风的产物。正如刑警支队长于凌舜
一针见血指出的那样,犯罪分子“给人的印象,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一段时间,他们预谋抢劫铁西区的一家银行。孙德林一向主张“干大的”,抢
银行的方案就是由他提出来的。他和孙德松开汽车部件商店时,经常跑银行,自认
对那家银行的情况了若指掌。他主张几个人冲进去,用枪把人镇住,一枪不发就可
以抢到六七十万。为了实施这一计划,孙德林精心绘制了银行的方位图和内部平面
图,让同伙到银行营业大厅观察地形地物。一天,他把全部人马拉到“双喜”菜地,
按银行营业大厅的实际面积在地上画了平面图,然后几个人演练站位。这次演练很
成功,孙德林充满了信心。然而,他苦思冥想、精心谋划的这个方案却被汪家礼推
翻了。汪家礼列举许许多多理由,否决了孙德林的“杰作”。他质问孙德林:“你
知道银行哪个人的脚下没有报警信号的踏板?”这样一说,王文绪也退缩了。汪家
仁是个“骑墙派”,他的态度是你们要干我就去,不干就拉倒。于是,4个人形成了
一票赞成,两票反对,一票“弃权”,孙德林成了少数派,只好悻悻作罢,使这次
抢劫银行的行动流了产。
孙德林由此感到,自己人单势孤。这也是他后来把亲弟弟孙德松拉进团伙的一
个原因,想以此与汪家哥俩抗衡。
郁郁不得志的孙德林不甘冷落,另寻目标,到位于铁西区兴工北街路东的第一
饲料厂“踩点”。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起初,他没把这个想法对汪家礼说,只
告诉了汪家仁,有时和他一起去“踩点”。这样,可以拉过这个老家伙,对付汪家
礼。他只待汪家礼这只“没头苍蝇”频频失败,撞个一鼻子灰后再来找他,重新听
他指挥……
1996年3月8日早8时,刘明志骑车来到第一饲料厂。
这个厂在岗工人发薪的日子是每月的10日,遇到节假日提前。不论是给在岗的
人还是给退休的职工发工资,保卫科都得派人,跟着财会人员去银行取款。
刘明志走进二楼保卫科,忙着收拾卫生。工夫不大,财会室的负责人沈大姐走
了进来,问:“今天开工资,你们保卫科谁去呀?”
“我去!”刘明志爽快地答应一声。
沈大姐又通知了财会室的王璐和冯皎,这两位女同志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她
们手中拎着一大一小两个有背带的旅行包。别看这两个包不起眼,全厂几百号老老
小小全指望它们呢。
比他们都早,开白色“伏尔加”的小车司机王俊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加上他在
内,4个人全齐了,王俊驾驶“伏尔加”出了厂门,径直向云峰街工商银行北三分理
处驶去。
王俊把车停在北三分理处对面的马路上,刘明志下了车,走进银行。王俊把车
锁好,也跟了进去。
银行营业大厅里人不太多,王璐和冯皎站在柜台前,等着付款。刘明志发现一
个本厂的熟人也来办事,和他聊了几句。工夫不大,付款了,刘明志走过去帮助王
璐、冯皎点钱,一捆一捆地往旅行包里装。这次一共取了20.7万元,把两个包塞得
满满的。
这4个人在乘车回厂的路上,谁也没回过头往后看一看。否则,他们就能发现,
在他们后面不远,紧紧跟着一辆红色“拉达”出租车,以差不多同样的速度“咬”
住他们的车不放。在那辆车里,一个司机,两个乘客,坐着3个杀机勃勃的中年男子。
他们瞪着6只闪露着贪婪与邪恶的眼睛,豺狼般荧荧发光。在他们乘坐的那辆车的后
备箱里,还藏着一具被人用绳子勒死的男尸!
“伏尔加”拐上兴工北街,马路上的车多了起来,王俊只好减速行驶。好在路
程不远,只用五六分钟就到了厂门口。前面有辆车挡住路,“伏尔加”停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开进厂院,停在办公楼的前面。
刘明志从车里向外看,同一科室的干部韩国喜正站在门前台阶上。他想,老韩
一定是在那里等候取款车。他责任心很强。市场竞争激烈,工厂举步维艰,按月给
退休职工发放劳保工资很不容易,这笔20多万元的巨款不能有什么闪失。社会上暴
力犯罪时有发生,工厂保卫干部的责任越来越重了。
的确,韩国喜在等候着“伏尔加”。昨天工厂的25万元售货款,他和同志们看
守了一夜,今早要用“伏尔加”往北三分理处送。他想告诉王俊车别熄火,马上还
要去银行。
办公楼前,一切如常。有人在院里走动,有人走进收发室取报纸。
两位女同志先下车,刘明志也跟了出来。他弯腰探身,从车里往外拽装钱的旅
行包。
王璐问:“小刘,你一个人能扛动吗?”
刘明志一笑:“要是把这些钱都给我,再多我也能扛得动。”
“得了,咱们一起拎吧!”
他们说笑着,拎着装工资款的旅行包往楼门口走去……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突
然冲到他们身边,厉声说:“别动!把钱放下!”
刘、王二人一愣,转过身一看,都惊愕得呆住了。
仿佛从天而降,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身材较高,面戴口罩,头戴黑色长舌棒
球帽,身穿蓝色工作服大褂的中年男子。由于帽舌压得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看
不清他的相貌,只是在长舌帽与大口罩之间那条有限的缝隙中露出两只凶恶的眼睛。
在他手中,握着一支手枪。这个匪徒乘刘、王二人一愣的瞬间,伸出左手去拽装钱
的旅行包……
事发突然,时间短暂,但刘明志迅速作出了反应。匪徒抢劫!好一个小刘,紧
紧拽过装钱的旅行包,转身就往门口跑。一只脚刚踏上台阶,“砰!”后面震耳欲
聋一声枪响,他觉得后腰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阵灼热与剧痛,装钱的包掉
到地上。他挣扎着跑上二楼保卫科,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快……报警……抢钱了!”
高个子匪徒心毒手狠,他那一枪是照着刘明志的胸部以上打的;是刘明志的奔
跑速度和那几级台阶救了他的命,导致腰部中弹。
面对如此凶残的场面,两个女同志一个吓得蹲下了,一个叫了一声呆在那里……
那个高个子匪徒以极快的动作拎起装钱的旅行包,转身往回走。这时,远处有
些人惊骇地朝这边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匪徒正走间,一个高大的身影
向他奔了过来。匪徒见此人上身穿皮夹克,身高一米八,不比他矮,心里一惊,举
起手枪向他瞄准,示意警告。可是那个人并没停住脚步,怒目圆睁,以大无畏的气
势,迎着枪口向他扑来……眼看只有三四米的距离,两个人就要交手了,心里发虚
的匪徒扣动了扳机,“砰!”一颗子弹从那个人左侧鼻翼射入,从脑后右枕部穿出,
鲜血迸溅了一脸,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倒在尘埃中……
这位不怕死的勇敢者不是别人,就是保卫干部韩国喜。
英雄韩国喜
犯罪团伙落网后,我们从案犯的供述中才得以详尽而准确地了解到当时现场那
瞬间即逝的真实情景,把韩国喜从一个普通“被害人”的身份升格为见义勇为的英
雄。韩国喜不愧为优秀的保卫干部,在持枪匪徒抢劫本厂工资款的紧急关头,他不
顾个人安危,迎着匪徒的枪口冲上去,不幸中弹牺牲,不愧为保卫干部的好榜样。
韩国喜、刘明志,还有那些在匪徒入室抢劫时奋起反抗与之搏斗的人们,都堪
称威武不屈的勇士和英雄。在这场全市人民群众与公安民警共同围剿“3·8”案件
犯罪团伙的人民战争中,韩国喜、刘明志等普普通通的人做出了贡献,甚至献出了
鲜血和生命。非常情况下一瞬间的行为抉择,表明了他们高尚的品格与良好的素质。
虽然在与匪徒遭遇的为数众多的人中他们只是少数,却代表了人民群众的力量,体
现了邪不压正的浩然正气。在今天把那群匪徒一网打尽的时候,我们尤为深切怀念
优秀的保卫干部韩国喜同志,愿他含笑九泉!
匪徒们的杀戮没有结束。
原来,当从银行取款的“伏尔加”在厂办公楼前刚停下,那辆一直紧紧跟随在
后面的“拉达”也开进院里,从车上跳下两个蒙面匪徒,其中的一个就是那个高个
子。高个子匪徒在击毙了韩国喜后,一手拎着枪,一手拎着装钱的旅行包往“拉达”
那边跑。这时,他看见另一名匪徒站在“伏尔加”车外,正和坐在车里的司机王俊
争着拽车门。匪徒要打开车门,王俊则拼力往里拽,两个人一时相持在那里。高个
子匪徒一见,几步奔过去,跑到“伏尔加”车前,手起枪响,隔着风挡玻璃将王俊
打死在车里。那个拽车门的匪徒似乎惟恐王俊不死,“砰、砰!”又朝王俊打了两
枪。可怜王俊,身中3弹,惨死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两个匪徒拎着装了工资款的旅行包向“拉达”跑去,“砰!”不知为什么,又
是一声枪响
“拉达”车里,那个开车的匪徒始终没出来。他见两个同伙已经得手,没等他
们上车坐稳就迅速起动,以极其麻溜的动作驾驶“拉达”往外冲……
这工夫,从收发室出来一个戴帽子的中年妇女,她是收发室的收发员。别人告
诉她有人抢钱了,工作责任感促使她冒着危险跑出来关大门。眼瞅她把那个折叠式
的门关上了一半,只见“拉达”猛冲过去,那个高个子匪徒目露凶光,伸出手枪指
向她,她手一松,“拉达”轮下生风,“刷”地冲了出去……
20多万工资款被劫,3名职工两死一伤。那横陈的尸体,殷红的血迹,玻璃的碎
片……惨不忍睹。匪徒们跑了,他们给这个小厂留下的是混乱,惊骇,狼藉……
在惊愕呆立的人群中,不乏有心人,干部老杨记下了那辆“拉达”的车牌号码。
当两名匪徒在院子里持枪行抢时,老杨拿着口罩和毛巾,从办公楼南门走出去,准
备去车间。他走出20来米,忽听身后响起很脆的枪声,回头看去,两个蒙面的匪徒
正向“拉达”出租车跑去。不好,坏人抢钱了!一定记下他们车的车牌号码……他
仔细辨认那辆越跑越远的出租车车牌号码,是“辽AG……5692”,或是“6592”……
保卫科科长戚务杰追出来了,老杨指着远去的“拉达”喊:“就是前面那辆车!”
戚务杰等人不怕匪徒有枪,拦了一辆出租车追赶,怎奈“拉达”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了……
匪徒们驾车来去如飞,此案从发生到结束,只有一二分钟,事后用刘明志的话
说,“都是瞬间发生的事”。
悲剧到此并没有结束。同日上午10时半,铁西区交通中队队长刘祥在应昌街二
段巡查时,在11号楼旁发现一辆无主的红色“拉达”出租车,车牌号为“辽AG2592”。
经查,此车就是“3·8”抢劫案发生后公安机关正在寻找的那辆车。
刑事案件不同于交通肇事逃逸案,即使记住车牌号码或发现了车,也未必能抓
到犯罪分子,他们十有八九是用抢来的车作案。
刑警支队支队长于凌舜,副支队长陈岩、宋晓晶率领刑侦技术人员迅速赶到,
打开后备箱盖,里面藏着一具男尸!
查知,死者名叫王建刚,34岁,是该车3名司机之一。尸体在后备箱里呈左侧卧
位,两腿弯曲地蜷缩着,脖子、手腕上绑着一条绿色尼龙绳……又是绿色尼龙绳!
这就是说,那伙匪徒先是杀人劫车,然后用这辆车到第一饲料厂进行抢劫。此
案造成三死一伤,抢去现金20.7万元,为沈阳市迄今为止发生的最严重的抢劫案件。
震惊辽沈大地的沈阳“3·8”持枪杀人抢劫案就这样发生了……
1996年“特号公案”
“3·8”大案震惊了省、市领导机关,案情迅速上报到公安部……
“3·8”大案震惊了沈城人民,街谈巷议,成为热点话题。随着新闻单位以简
短的文字或语言予以披露,案情迅速传遍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
沈阳市公安局迅速作出了反应。有经验的领导和刑侦技术人员看到犯罪分子作
案后遗留的6枚分别标纪为“11.65”、“38.88”的手枪弹射击弹壳和4枚分别为
7.62毫米、9毫米的手枪弹射击弹头,看到勒毙出租车司机的绿色尼龙绳,还有先
劫车后抢劫的老一套作案手法,无须过多的勘查就可以认定,“串连枪案”又打响
了!
“3·8”案件是这个“串连枪案”犯罪团伙杀人最多、抢劫金额最大的一起恶
性案件,他们在持枪杀人抢劫的犯罪道路上越走越远,越干越大,其手段之残暴,
气焰之嚣张,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刑侦人员感到,从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选择抢劫对象,发展到跟踪取款
车,选择适当时机作案,不能不说,这个犯罪团伙的作案“水平”有了很大提高。
犯罪分子为什么对第一饲料厂退休工人发工资的日期以及汽车从银行取款的时
间、路线等情况摸得那么准呢?有无“内奸”提供情况、内外勾结合伙作案的可能
性?侦察员在向被害司机王建刚的妻子了解情况后,越发增强了这一怀疑。
王建刚的妻子说,王建刚在3月7日晚上回家比平日晚。她问:“今天怎么回来
这么晚?”王建刚说:“我本来到收了车的时间,又有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在医
大门口雇我的车,坐到四院。他说,他家有个亲人住院要死了,明天早晨4点他还在
医大门口等我,坐车去辽阳给亲戚送信。”
“那么早就出城,道也远,恐怕不安全,别去了。”
“没事,雇车那人都50多岁了,说话挺客气的。再说,人家把定钱都给我了,
50元。”
“那也不能去。”
王建刚是个守信用的人,妻子的劝说没能把他拦住,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出
车了。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情况使侦察员越发感到,犯罪团伙这次抢劫第一饲料厂工资款是早有预谋
并做了充分准备的。他们使用诡计,在头一天就用欺骗的方法雇好了出租车,第二
天清早将司机王建刚弄到一个地方杀害,然后用这辆车到饲料厂实施抢劫。问题在
于,犯罪分子为什么对情况掌握得那么准呢?
侦察员为了弄清这个问题,在该厂保卫科的配合下,在厂内开展了调查。刘明
志是案件的主要目击者之一,侦察员到医院找他谈了话。他的腰伤经过治疗已经没
有什么危险,在病床上回答了侦察员提出的问题。
“那天你坐车到银行取款,都看到了什么情况?”
“我们坐车到银行门口后,王俊把车停在银行对面的马路上。当时马路牙子上
挺挤,已经停着别人的汽车、自行车,还有一趟垃圾箱。我下车把自行车和垃圾箱
挪了挪。”
“那里有红色‘拉达’出租车吗?”
“有一辆。我把自行车挪到前面停着的红色‘拉达’旁边,腾出一个空,王俊
就把‘伏尔加’停在那里了。”
“你看没看‘拉达’车里是怎么个情况?”
“我挪自行车的时候,顺便往‘拉达’车里看了一眼,里面什么也没有。”
出租车司机一般是不离开自己车的,为什么“拉达”车里没有人呢?显然,这
时司机王建刚已经被害,变成了藏在那辆车后备箱里的一具尸体。
“你还看见了什么?”
“我走到银行门口,看见我们厂办集体企业的‘松辽’停在那里,郑司机坐在
车里。我没和他打招呼。进了银行,我看见了厂办集体企业的姜会计,我们说了几
句话,然后我就等着取款……”
刘明志还讲了进银行前跟着王俊开车出去“办点事”的经过。
了解案件发生前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包括每一个细枝末节,都是重要的。
谁敢说在那些表面似乎平常的现象后面没有隐藏着阴谋与杀机呢!
经过工作,侦察员没发现此案有内外勾结共同作案的疑点,后来就排除了这一
可能性。
刑警支队的技术人员以极快的速度对“3·8”案件现场提取的弹壳和弹头进行
检验。鉴定结果出来了,证实了人们的猜测:刚刚干了这起大案子的,就是那个自
有持枪杀人抢劫记录后已作乱沈城长达半年之久的“串连枪案”的犯罪团伙。
根据省、市领导的指示,沈阳市公安局迅速行动,决定开展一次打击涉枪犯罪
的专项斗争,组成了以局长常绪武为组长,其他副局长为副组长的专项斗争领导小
组。领导小组办公室设在刑警支队,支队长于凌舜为办公室主任,指挥中心副主任
王泮洪为副主任。市公安局向各分、县(市)局及市局机关各单位发出正式文件,
决定将自1995年9月10日以来连续发生的多起涉枪杀人抢劫案件正式命名为“‘3·
8’串案”,定为1996年全局第一起特号公案,动员全市警力,以侦破“3·8”串案
为中心,打好打击涉枪犯罪专项斗争这一仗。
省公安厅对沈阳“‘3·8’串案”给予极大关注,副厅长李峰多次到沈阳市公
安局指导工作。
专项斗争
从3月11日市公安局发文算起,到4月20日,其间约有40天。这就是说,市公安
局决心大干40天,把“3·8”串案犯罪团伙一举“拿下”。
刑警支队技术人员充分运用现代化高科技手段,利用各种高、精、尖设备和仪
器,对“3·8”串案现场提取物———麻袋(及其附带物)、尼龙绳、弹壳、弹头
等等进行检验,都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
“96·2·2”案件中包裹、覆盖被害司机邓少生尸体的3条麻袋都已陈旧,有的
还缝了补丁。今天,城市人民群众生活水平日益改善,在家中保留这样3条陈旧的麻
袋不大可能;结合麻袋曾装过小麦、大葱、花生、木耳等农副产品进行分析,这3条
麻袋只能来自于农村或城乡结合部。因而,不排除犯罪团伙成员中有从事养鸡、养
鱼等饲养和养殖户、倒卖粮食户,以及其他用麻袋倒运各类物资的业户,或与这些
业户关系密切、有直接或间接联系的人员。
技术人员对麻袋上印着“安港牌饲料”标记的生产厂家作了查找工作,在天津
找到了这个厂。厂方人员称,“安港牌饲料”并未销往东北地区。技术人员检验另
一条麻袋上印的“中粮”标记,发现其字体与印制技术都不够规范,与国营粮库使
用的麻袋标记存在着差异。技术人员通过辗转曲折的走访,最后终于在于洪区马三
家地区找到了那个印制“中粮”标记的模子。原来,农民向粮库售粮,如果用印着
“中粮”标记的麻袋,粮食可以不倒袋。一些农民为图方便,私自刻制了这个印制
“中粮”标记的模子。
技术人员对麻袋中发现的3个小煤块作扫描鉴定,到煤矿科研部门求教,请专家
化验帮助分析其成分,最后认定,这些煤块与虎石台、红菱煤矿所生产的煤成分相
同,属于沈阳地区产品。
技术人员带着那颗从麻袋补丁缝隙中发现的麦粒,到农科院、沈阳农业大学等
单位进行鉴定,认定这颗麦粒为“辽春九号”品种,是辽宁地区春季高产作物,主
要产地为沈阳。为与这一颗麦粒进行比对检验,技术人员在全省范围内收集到小麦
样品达半麻袋之多。他们没有到此为止,又将这颗麦粒拿到北京核工业部,请专家
用核反应堆对其所含微量元素进行化验分析,并走访林土研究所,认定这一品种的
小麦产于沈阳西部地区,如于洪区。
鉴于“3·8”串案多次出现捆绑、勒杀被害司机的绿色尼龙绳,技术人员逐一
走访了生产这种尼龙绳的厂家,并到市场进行调查。由于市场上出售绿色尼龙绳的
很多,现场上提取的尼龙绳粗细不一(有的78股,有的90股),在判断鉴定方面遇
到了一些困难。但是可以分析,犯罪团伙成员中应持有一定数量的绿色尼龙绳,不
排除养鱼(用这种尼龙绳做网箱、栅栏、鱼网纲绳、“操捞子”等等)、养鸡(做
围栏)的专业户,以及在市场周围从事人力短途运输(用这种尼龙绳捆绑货物)的
业户。
技术人员在对从几个现场提取的手枪弹射击弹壳与弹头的检验、分析上,花费
了更多的心血。他们除了走访国防部兵器研究所等权威部门外,还派人到黑龙江省
走访11军工厂,通过黑河边防部队和警方到俄罗斯走访38军工厂,证实无论是我国
生产的“11.65”手枪弹还是前苏联生产的“38.88”手枪弹,都没有用于本国国
内,全部运往越南。据此判断,犯罪分子作案中所用的枪弹极有可能来自大西南走
私贩枪比较猖獗的边境地区。技术人员还走访了广西、湖北、江苏、北京等地的公
安机关,了解到外地发生的涉枪案件中,没有“3·8”串案犯罪团伙所持有的“五
四式”手枪参与作案,从而排除了这个团伙是流窜犯的可能性……
深入细致的走访调查和精益求精的技术检验鉴定工作为“3.8”串案的侦查指
明了方向,提供了工作条件,这就是:“3·8”串案的犯罪团伙,是一个主要活动
在我市西部地区,结构比较紧密,作案比较频繁,有预谋、有准备、有选择的系列
持枪杀人抢劫犯罪团伙,人数约在3—4人。他们对作案地区的地理环境比较熟悉,
没有在外地持枪作案,其成员或部分成员是沈阳人。
在工厂门口转悠的人
沈阳市公安局以文件、会议、通报等形式,向全市参战民警提供了分析和工作
条件,主要是:
“3·8”串案犯罪团伙的成员对沈阳西部地区,特别是对于洪区兴凯地区金沙
村附近,皇姑区昆山西路地区比较熟悉;
“3·8”串案犯罪团伙的成员拥有或有条件接触印有“中粮”、“安港牌饲料”
标记或缝了补丁的旧麻袋,不排除团伙成员中有从事养鸡、养鱼、倒卖粮食或其它
物资的业户,或有接触关系;
“3·8”串案犯罪团伙的成员与绿色尼龙绳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3·8”串案犯罪团伙中,至少有一人具有娴熟的汽车驾驶技术;至少有一人
有一辆红色摩托车;
“3·8”串案犯罪团伙中,有一人身高约在1.76米—1.81米,体态适中,年
龄约在28岁—38岁,另一个身高约在1.68米—1.72米,体态适中,年龄约在25岁
—35岁。犯罪分子中,有一个左手持枪。同伙中有一人年龄偏大,约在38—45岁,
身高1.68米—1.72米,体态偏瘦,刀条脸,有较轻的连鬓胡子。鉴于犯罪分子在
抢劫第一饲料厂工资款时有两人身穿劳保用品蓝色大褂,头戴黑色皮(革)棒球帽,
摸查中应注意犯罪分子本人或家庭成员中有上述衣、帽的人;
在“2·1”杀害出租车司机刘俊清的那起案件勘查中,从出租车上提取了一枚
犯罪分子遗留的血掌纹,还有多枚非被害人的可疑指纹,摸排中应注意比对、鉴定
工作……
3月25日、4月7日,常绪武先后两次在市公安局召开的全市副科(队)、所长以
上干部大会上发表讲话,总结前一段工作成果,部署下一步工作,要求全体参战民
警树立长期作战思想,把侦破“3·8”串案的斗争进行到底。
人类自有“警”与“匪”这两个互为矛盾、互相对立的“职业”以来,一明一
暗,好像一直在做着永无休止的“捉迷藏”游戏,始终不可能处于同一个层面上进
行活动。“3·8”案件案发后,公安机关疲于奔命地开展侦查工作,而那一小撮匪
徒们却在阴暗的角落里津津乐道,喜形于色。
侦察员不知道犯罪分子何以对第一饲料厂给退休工人发工资的日期、到银行取
款的时间和路线等等了解得那么准,可是这对于老匪汪家仁来说,乃是小菜一碟。
2月初的一天,汪家仁一步三摇,溜溜达达地来到第一饲料厂门前,像闲着没事
出来散步似的在厂门前走来走去。第一饲料厂这个“点”是孙德林“踩”的,可是
探取有关这个厂发工资的秘密的任务还是交给了汪家仁这个欺骗性最大的匪徒。
时间不长,从厂院里走出一个40来岁的工人模样的人。汪家仁一见,机会来了,
赶忙迎上前去,亲切地叫了声:“哎,师傅!”
那个人站下了,看了看汪家仁,不认识。
汪家仁掏出一盒白色“七匹狼”,抽出一支笑着递了过去。这烟是他特意买的,
平时他不抽这样好的烟。那个工人接过后,他“叭”地按着打火机,把烟点着了。
“有事吗,老师傅?”
“嘿嘿,是这么回事。”汪家仁说,“你们厂有个退休工人欠我几百元钱,都
两年了也不还。唉,我也难哪!我想打听一下,你们厂给退休工人开工资是哪一天?
到时候我来门口堵他。”
“他叫啥名呀?”
“哎,别说了,给他留点面子吧。”
“我们厂退休工人开工资是每月的8号。”那个工人说,“遇上礼拜天就往前提。”
“是吗?谢谢!”汪家仁咧起嘴笑了,“这年头,人怎么都变得这么样呢?借
了钱不还……再见!”汪家仁长吁短叹,摇着头不紧不慢地走了。
见到同伙,汪家仁把他打听到的情况说了。汪家礼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说:
“眼瞅快到8号了,咱们干他一把!”
孙德林想了想说:“那个人说的情况准吗?咱们不能莽撞。好饭不怕晚,再等
一个月吧,到了8号那天我们去跟他一回。”
孙德林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是个特别谨慎的人。在那次抢劫某经理家时,
女主人将开柜门的钥匙交给他,他用手绢垫着接过钥匙,以免留下自己的指纹。孙
德林并不是不相信那个向汪家仁提供情况的工人,而是不放心汪家仁。以前出现的
多次失误表明,汪家仁办事不大稳妥,如果轻易相信他会出大乱子。这次要抢饲料
厂的工资款,是他一手“设计”的,事成事败有关他在同伙中的声誉和地位。
“你要不是我哥,一枪崩了你。”
第二天,孙德林独自一人又去了第一饲料厂,找个借口进去了。他在院里走了
两个来回,看了大门和在院子里停放的几辆小车。这个厂到银行取款、送款,有时
用“桑塔纳”,有时用“伏尔加”。他走进办公楼,把一楼二楼看了个遍。
几天后,孙德林和汪家哥俩骑着摩托车又去了饲料厂,这次是看一看路线。他
们从饲料厂出来奔北,到北四马路再向西,到云峰街再向南,到建设大路与云峰街
的路口,那里有一条胡同,可以通到应昌街……作案后逃跑的路线就这么选定了。
2月8日饲料厂退休工人发工资那天,他们又去了。9点来钟,从工厂院里开出一
辆“桑塔纳”,向工商银行北三分理处驶去。他们看见,除了司机外,取款员是一
男二女。他们驾驶摩托车,在后面跟着。到了银行,他们有的在外面守候,有的走
进营业大厅窥视。看了保卫干部和财会人员把钱取走的全过程,又跟着“桑塔纳”
回到饲料厂……情况摸清,路线选定之后,他们到铁西旧物市场买了化装用的棒球
帽、蓝色工作服大褂等等,做好了准备。
3月8日,是农历“惊蛰”后的第三天。一小撮匪徒在度过了一段蛰伏的日子后,
在这一天倾巢出动了。
那天早晨4点来钟,汪家仁在医大门口坐上了王建刚开的“拉达”出租车,把他
骗到滑翔小区一个旧楼楼口,孙德林和汪家礼已经等在那里。当汪家仁让王建刚把
放在后备箱里的自行车取出来时,膀大腰粗的孙德林猛地搂住了他的腰,把他带进
车里。孙德林故意让自己倒在车座上,让王建刚压在他身上,以便汪家礼、汪家仁
比较方便地用绿色尼龙绳捆绑王建刚的手和脚。然后,孙德林翻过身,坐在王建刚
的身上。天还没亮,汪家礼开着“拉达”在滑翔小区转来转去。在汽车行驶中,孙
德林和汪家仁把王建刚勒死了,装进后备箱里。吃过早饭后,汪家礼试了车,然后
开车按选定的路线“演习”了一次。约摸时间差不多了,开车来到饲料厂大门南侧
的人行道上,像只要吃人的野兽那样伏在那里。过不久,就在饲料厂发生了疯狂的
杀戮与抢劫……
迅速逃离现场后,他们在车里脱下化装用的衣帽等物,连赃款一起装进一个编
织袋里,将“拉达”扔在应昌街2段一座大楼旁,分头来到铁西区贵和街孙德林另一
个弟弟的家里,家里只有孙德林年迈的老奶奶一个人在家。孙德林领着汪家哥俩走
进东屋,他欺骗老奶奶说,两个朋友到这里和他商量做买卖的事。老奶奶没有生疑,
没过来打扰他们。他们3个人点了钱。分了赃。三一三十一,每个人得到6万多元。
第一饲料厂几百名退休工人眼巴巴等着养家过日子的钱,就这样装进了他们的腰包。
就在他们分赃时,马路上警笛骤起,一辆辆警车呼啸着开了过去。“公安出来
这么快?”3个匪徒面面相觑,胆战心惊。
后来,孙德林用一部分滴着血的赃款,买了一辆“波罗乃茨”出租车。
匪徒们的腰包又鼓起来了。他们高兴之余,聚在汪家礼家,提起干那个案子时
的情景,你一言我一语,总结起“经验教训”来。
“这个‘大的’干得不坏,可以和华山信用社那一回媲美。”汪家仁的秃头顶
在电灯下泛着光,他眯起一双小眼睛笑道,“只是,原来说不用枪的,没想到开了
那么多枪。”
孙德林见汪家仁有点得意忘形,想起现场上的情景就气不打一处来,兜头给他
泼了盆冷水:“哎,你就别再提了。我看你和那个司机拽车门子的别扭劲儿,恨不
得也给你一枪!”
汪家仁脖子一缩,吓了一跳:“怎么了?”
“怎么了,你和他拽车门子干什么?隔着玻璃不能打呀?你手里拿着的是地瓜
呀?”
汪家礼白愣了二哥一眼,也有点生气。
原来,按分工,孙德林下车后奔拎钱袋的人去,他的任务是把钱袋抢过来;汪
家仁的任务是解决司机,但这并不是一定要求他非得开枪把司机打死不可,而是至
少要把“伏尔加”的钥匙拿到手。
原来,在登车逃跑时,汪家仁动作失灵,握枪的手被车门刮了一下,枪走火了,
“砰”!子弹将座垫穿了个窟窿,把汪家礼吓了一跳。事后他越想越害怕:如果那
颗子弹把自己打死或打伤,大家就全完了。“你要不是我哥,我恨不得一枪崩了你!”
汪家礼看着在孙德林面前不争气的二哥恶狠狠地说。 |
c*******g 发帖数: 580 | 3 第六章
痴情女子
和赵晶同居后,光棍汉汪家礼那个横七竖八的屋子变得整洁了,像个家的样子
了。赵晶偶尔过来住一宿,捎带帮他收拾屋子,边收拾边唠叨:“瞧你这家,东西
都放得没个准地方。老爷们没有个女人就是不行。”
“这破房子,还能收拾出个什么好样来?”汪家礼嘴上这么反驳,心里挺美的。
看着赵晶敏健轻盈的身影在屋子里走动,东抓一把西抹一把,屋子里很快就变了样。
和赵晶同居后,汪家礼渐渐疏远了原来相好的女人。他对赵晶很感激。赵晶有
收入,生活上可以自立,没有对他在金钱和物质上提出什么要求,对他可谓一片真
心。她给他做饭,洗衣服,陪他睡觉。他痔疮犯了,她给他上药。有一次他患了大
叶肺炎,住院治疗,她陪护他,为他花了好几百元钱。她虽然是个情人,性伙伴,
却为他献出了比作为一个妻子还要多的东西。两个人相好以来,从没红过脸。
汪家礼早在没离婚时就找过别的女人,无非是为了换换口味,寻求刺激。现在
他需要女人,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每在他干完了充满血腥味的杀人抢
劫案子之后,需要从惊心动魄的紧张场面迅速摆脱出来,回到另一个充满人情味的
温馨世界,以恢复安宁与平和的心境。赵晶的脉脉温情为他构筑了一个可以远避惊
涛骇浪的宁静港湾。
汪家礼很想在赵晶身上显示一下男人的慷慨与潇洒;每在作案得手后,他也有
这个能力。但是,冷静的理智又总是制止了一时的兴奋和冲动。他和孙德林等人抱
团走上“黑道”后,互相间虽然没有明讲,但已在默契中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团伙里的秘密只限于同伙内部交谈,绝不能对包括老婆在内的家里任何人讲。否则,
一旦夫妻感情破裂,老婆一闹离婚,什么都能给你端出来。那样,一切全完,都得
掉脑袋。汪家礼承认,孙德林在这方面是最谨慎的,他甚至担心睡觉说梦话时也可
能泄露天机。
基于这点,汪家礼对赵晶表现的是谨慎而冷漠的态度。他从不带赵晶逛街、下
饭馆;两个人去吃过一次自助餐,也是匆匆结束,迅速离开。他只领赵晶去大哥那
个鱼塘看过一次。他是个公安局长在睡梦里都抓捕的要犯,安危系之,不能不多加
小心。
一个独身女人,不能总往光棍汉的屋里跑,更多的时候,还是汪家礼到赵晶那
边去,这也是赵晶最高兴的。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带个孩子团团围坐吃饭,饭后收
看电视,说笑、闲聊……这才像个家庭的样子。汪家礼只有一个独生子,没有女孩,
他很喜欢赵晶的女儿,常用些小恩小惠博取她的欢心,使她把他看成家庭中的一员。
现在,这个热切希望得到父爱的女孩子已经不管他叫“叔”,而是叫“爸”了。
汪家礼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不知毁灭了多少个原本是温馨的家庭;可是他自己,
却渴望着有一个充满亲情之爱的家庭。
“小敏”与“童童”
当天夜里,汪家仁又跨上摩托车出去了。
汪家仁去了那家娱乐宫,想找小敏重叙旧情。可是,经理对他说,小敏已经另
觅高枝,不在这里做了。
汪家仁离开娱乐宫,怅然若失。
他忘不了和小敏相处的一段日子,别看小敏长得不十分漂亮,却很撩人,讨他
喜欢,头一天他就出手不凡。给了她1000元。以后再去,要给她三百二百的小费,
她却说什么也不要了,娇声娇气地说:“老公,我想跟你处‘铁子’,以后不要你
的钱了。”汪家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找过那么多小姐,还不曾有一个人
对他这么说过。我都50多岁了,她说的是真心话吗?小敏又说:“老公,这种生活
我过腻了,不想当小姐了,以后专门侍候你。”经不住小敏的甜言蜜语,汪家仁脑
袋里迷迷瞪瞪的,动了心。他想:现在有钱人包养情妇的不少,自己为什么不也试
一把?以前东一趟西一趟地找小姐,钱没少花,过后模糊一片,没有印象,甚至连
她们的名字都没问出来。现在既然小敏主动提出来了,不如答应她,也尝尝处“铁
子”、养情妇的滋味,叫老三别再小看了自己。哼,你能处相好的“玩感情”,我
也有忘年交的“红颜知己”。于是,汪家仁点了点头,答应了。他伸手从怀里掏出
2000元钱,说:“小敏,难得你对我一片真心。这点钱你先拿着,算是我对咱俩今
天‘定情’表示的一点心意吧!”小敏扭扭捏捏地推拒着,说:“我不要,我不是
已经说过不再要你的钱了吗!”小敏越是拒绝,汪家仁越是来劲儿,硬是把钱塞进
她的手里。从那以后,汪家仁没少往小敏身上花钱,一高兴,甩手就是4位数。
现在,小敏突然失踪了,叫汪家仁好生困惑。离开娱乐宫,她怎么连个信儿也
不告诉我呢?
以后,汪家仁一面到处找小姐,一面注意寻访小敏的行踪。一天,他来到一家
酒店,终于看见了喝得红头胀脸的小敏,挽着一个客人向一间包房走去。汪家仁岂
肯放过机会,边喊边追了过去。小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和那个客人
走进包房。汪家仁走过去敲门,“砰!”从包房里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醉汉,照着
汪家仁的胸脯就是一拳,怒吼:“你要干什么?”汪家仁说:“我要找小敏,就是
刚才进去的那个小姐。”醉汉叱道:“什么小敏大敏的,这里没有。走开!”汪家
仁不敢停留,赶紧走了。后来酒店里别的小姐告诉他,他追着喊的那个小姐不叫
“小敏”,叫“童童”,现在正傍着一位个体老板,两个人的关系“铁”着呢。
汪家仁如梦方醒,意识到小敏把他“忽悠”了。假名假姓假地址,骗吃骗喝骗
感情。这就是那些见钱眼开的小姐们的德行。上当受骗,他又当了一回傻冒儿,心
里不断嘀咕:唉,可惜自己拎着脑袋抢来的那些钱了!
攻坚阶段
第一饲料厂工资款被劫后,据沈阳警方当时统计,从1995年9月10日至次年3月
8日,“3·8”串案犯罪团伙连续作案4起,杀死7人,杀伤3人,抢劫财物价值达21
万元。
由于这一犯罪团伙在1994年6月28日抢劫运钞车的那件案子中使用的是猎枪,而
且在抢劫过程中未发一弹,所以,刑警支队技术人员在并案串连中,没有把那件案
子“串”进来。
在侦破“6·28”运钞车抢劫案中,全市公安民警(特别是案发地皇姑区分局)
做了大量工作,共清查猎枪1786支,收缴猎枪35支;对1958年—1968年出生的男性
汽车驾驶员逐一登记6.5万多人。但由于当时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此案侦查工作
未能获得突破性进展。
“3·8”串案案情特大,对这一公案的侦破工作从一开始就显示了前所未有的
恢宏气势。
除了通过媒体公布案情外,沈阳市公安局在“3·8”案件案发后的第四天发表
了《致全市人民一封信》。信中要求全市人民群众立即行动起来,配合公安机关开
展以侦破“3·8”案件为中心打击涉枪犯罪的专项斗争,迅速投入到这场斗争中来,
以形成对这伙犯罪分子的围歼之势。信中介绍了案情,提出了工作条件,开设了举
报电话。在信的最后部分说:“对于这起系列案件,全市公安机关正在全力以赴开
展工作。这伙恶魔不除,不仅严重危及社会的安宁,也直接威胁每个公民和家庭的
安全。希望广大市民以国家主人翁的态度,主动协助公安机关开展工作,积极提供
案件线索,在围歼这伙犯罪分子的斗争中做出贡献。”
案情向社会公布后,群众的揭发举报纷至沓来,接连不断。这既体现了群众的
觉悟,也表明了群众对这一小撮匪徒的痛恨,必欲除之而后快。
在3月25日有全市公安系统副科(队)、所长以上干部参加的大会上,局长常绪
武在讲话中指出,要以“3·8”串案犯罪团伙为主线,以地域(包括常住、寄住、
暂住人口)为原则,以三不漏(地不漏房,房不漏户,户不漏人)为标准,从6个方
面进行重点排查:一是从调查“80”型以上红色两轮摩托车入手,注意审查摩托车
来源,发案期间是否借过他人,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二是
从排查涉枪线索入手,特别是对近几年审查处理过的私藏、倒卖、制造枪支人员,
逐个进行重点审查,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三是从排查具有
娴熟驾驶技术的人员入手,特别是对出租车司机的访问要抓实,从中发现情况和线
索,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四是从排查印有“安港牌饲料”
标记的麻袋、绿色尼龙绳、蓝色工作服大褂、黑色棒球帽和被抢装款的旅行包等涉
案物品入手,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五是从排查前科劣迹人
员入手,特别是要把近两年来“两劳”释放人员、长期流窜铤而走险的危险分子作
为重点排查,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关条件的嫌疑对象,并注重团伙特征;六是
对案发后去向不明,特别是结伙去向不明的作为重点排查,对扎吸毒、赌博、经济
拮据,案发后突然暴富的人员,也应作为重点排查对象,注意发现符合案件其它有
关条件的嫌疑对象……
市公安局将常绪武的讲话摘要印了1万5千多份,发给全局系统民警,基本上人
手一份。
4月21日,市公安局配合中央关于第二季度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严打”行动的决
定、省公安厅关于从4月到5月在全省开展“春季出击行动”的决定,从4月20日起转
入侦破“3·8”串案的第三阶段,召开了第三次有全市副科(队)、所长以上干部
参加的大会。第三阶段是攻坚阶段,出成果、要效益的阶段。这个阶段的指导思想
是:通过采取“滚动式”摸、抓、触,通过对已掌握的案件线索和情况分析查证,
来推动“3·8”案件侦破工作向纵深发展,使其有所突破,其它案件的侦破工作也
要取得可喜的效果。常绪武在大会上讲了话。会后,他的讲话摘要再次印发全系统
公安民警人手一份,并附了一幅刑警支队绘制的《“3·8”案件摸底条件综合运用
示意图》。
根据市公安局的作战部署,各区、县(市)分局及局属单位迅速行动。皇姑区
分局对第四医院地区四个派出所管内进行重点调查;和平区分局对南二小食品批发
市场、南五烟市、市文化宫地区等6个派出所管内进行重点排查;刑警支队支队长于
凌舜等人带着“3·8”串案现场示意图到和平、铁西、皇姑、沈河、大东、东陵、
于洪等分局巡回讲“案课”,指导分析,研究案情。
为了侦破“3·8”串案,沈城的公安民警夜以继日,尽职尽责,做了大量艰苦
细致的工作。参战人员远赴大西北,调查在那里的沈阳籍劳改人员570人;对省内监
狱释放人员摸底1877人;对办理边防证件赴广西、云南边境的人员摸底190人;摸查
“3·8”案发后去向不明人员115人;全市摸查红色两轮摩托车22026辆,摸查出租、
出借房屋52498户……据说,围绕侦破“3·8”串案所作的调查摸底工作形成的材料,
可以装满一辆“130”型货车。上面列举的每一组简单的数字,无不凝聚着参战民警
难以用文字表述的心血和汗水。
大兵团作战
一个举报电话,一封举报信件,一个口头反映……这些普普通通的线索,都需
要参战民警去做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查清和落实。“3·8”饲料厂工资款被劫案发
生后,工商银行北三分理处有一名保安人员反映:案件发生前,他看见在银行门前
停着一辆红色“城市猎人”,里面坐着一个戴墨镜的男子……有疑点和线索就必须
查清,决不能放过去!铁西区公安分局对这一线索很重视,刑警大队大队长陈强带
领同志们费尽周折,查到当时沈阳市内仅有的3辆红色“城市猎人”,都否了。会不
会是外地的车呢?陈强等人又跑遍省内各地,耗时一个多月,找到50多辆红色“城
市猎人”,一辆一辆地查,一辆一辆地否。这样的事例,举不胜举。
1996年11月2日、12月12日,市公安局先后两次召开大会,就攻坚“3·8”串案
进行动员和部署。12月初,市局从各分局和刑警队抽调600多名民警,以于洪、皇姑、
铁西这3个位于沈城“西部”的涉案地区为重点,开展大兵团作战,于洪区是“重中
之重”。公安局长常绪武在大会上讲了话,神情严肃而激动溢于言表,他说:“同
志们!各级领导对‘3·8’案件的侦破工作十分关注,全市人民也在热切期望我们
尽快侦破此案,攻克‘3·8’案件已经成为当前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因此,全局
干警要以侦破‘3·8’案件为己任,把坚定的决心变成实际行动,振奋精神,再鼓
干劲,为尽快侦破‘3·8’案件做出贡献!”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市公安局在年终岁尾采取这次大兵团作战行动,抽调的都
是刑侦队伍中的精兵强将。在他们身上,背负着全市人民对破获“3·8”串案的希
望。这一行动由前线指挥部(设在于洪区造化派出所)负责指挥,上任不久的主管
刑警工作的副局长于凌舜坐镇指挥,刑警支队副支队长陈岩、刘景伦以及各区分局
一名副局长亲自督战。
12月1日,从交通治安分局上来一个线索,成为这次大兵团作战的一个动因。出
租车司机林威反映:3月8日那天早晨,他把孩子送到学校后,从东塔机场将第一位
客人载到铁西广场。客人下车后,他把车开到铁西旅社门前。这时,从新华街方向
匆匆走来3个男子雇车。那个坐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身材比较高,拎着一个长方形旅行
包,很急切地说:“走,上薄板厂!”车到薄板厂后,那人又向后面的两个人说:
“下车,给钱!”付款后他们就走了。那个人肤色较黑,脸上有点不大干净,像个
农民。林威后来看到公安机关公布的“3·8”案情后,怀疑自己拉的那3个人就是抢
劫饲料厂工资款的犯罪分子,便向交通治安分局作了反映。
林威反映的情况引起市公安局领导的重视。薄板厂位于沈阳西部于洪地区。虽
然林威反映的某些细节有待进一步核实,但这一情况与市局把那片地区作为“重中
之重”进行摸查的战略思想是吻合的,于是组织了这次年末大兵团作战行动。
前线指挥部在于洪区划出马三家子、大兴乡、莲花乡、平罗乡、北陵乡等重点
地区,分片包干,由各分局共9个作战单位分别担任摸查任务。指挥部对摸查工作提
出了严格的要求。
时值寒冬,时间紧,任务重,加上受条件所限,参战民警们的工作和生活都很
艰苦。12月5日—6日,刚刚上任的市公安局党组书记、副局长杨加林和市委、于洪
区委区政府的领导同志一起,到第一线看望并慰问了参战民警,解决摸查工作中的
具体问题。杨加林说:“我们这么多同志来到于洪,声势很大。我们要趁热打铁,
搞好宣传,发动群众积极提供线索,支持我们的工作。”以后,杨加林等市公安局
领导又多次来到第一线指导工作。省公安厅及刑警总队的领导同志也来看望参战民
警听取了工作汇报。
大兵团作战行动迅速,工作认真细致,到年底前,共排查了1万5千2百多户,6
万3千3百多人,破案近千起,抓捕违法犯罪嫌疑人数百名,缴获军用手枪7支及一部
分弹药。
在重点地区进行摸查的同时,全市面上的摸查在同时进行。通过工作,符合工
作条件的摸查了近8万人(其中重点嫌疑人2万3千9百多人)。
如此梳篦般、拉网式反复多次的大规模摸查工作,难道就没有刮碰到那个犯罪
团伙的成员吗?
后来知道,汪家仁曾在排查中一度被警方纳入视线,但由于没有证据,把他排
除了。
堵在家门口的劫匪
侦破工作未能取得突破也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3条麻袋,一颗麦粒……这些看
似普普通通的现场遗留物,刑侦技术人员在它们身上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把文章
都做到家了。对它们所做的鉴定结论,成为指导“3·8”串案侦查方向的重要依据。
然而,一个十分关键性的问题是,刑侦技术人员是把麻袋之类视为犯罪团伙成
员或有条件接触者的东西来看待的,但是这个前提站得住脚吗?
事实上,那3条麻袋是汪家仁从北行旧物市场上买的,并不是他家里的;绿色尼
龙绳,在市场上也触目即是;后来,出租车司机林威的举报,在客观上更对侦查工
作形成了误导和干扰,错误地分析和判断把大兵团作战的主要矛头指向了马三家子。
实际上,马三家子离汪家礼所蛰伏的兴凯地区差得远呢,更不用说汪家仁和孙德林
了。
一般的犯罪分子尚且狡猾,何况“3·8”串案那个老谋深算的犯罪团伙呢!除
了手枪,他们极少在犯罪中使用自己家里的东西。设“谜”容易解“谜”难。有史
以来,警与匪的周旋、搏斗从来就不仅仅是膂力与器械方面的事情。
对“3·8”串案的侦破,动用了那么多的警力,耗费了那么大的经费和物力,
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却一直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工作陷于胶着停顿状态,从公
安局长到每一个普通民警都十分焦虑。
公安部、省公安厅以及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同志,对“3·8”串案的侦破工作十
分关注,也理解其工作难度。他们对广大参战民警做出的努力给与充分的肯定,并
谆谆鼓励:这个案子一定能破,你们必须充满信心!
听了这些话,于凌舜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位在刑侦战线上屡屡建功的老公安,
此刻他肩上感受到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3·8”串案是他在刑警支队担任支队
长时就抓的,提升为市公安局副局长后仍然与这个凶残而狡猾的犯罪团伙进行较量。
侦破此案,责无旁贷。面对“3·8”串案变成了久攻不下的“胡子案件”,他心里
怎能不急呢!他很希望上级领导狠狠地批评一通,那样,他心里反倒好受一些。
有一个情况引起市公安局决策层的注意:自从第一饲料厂工资款被劫后,在后
来一年半的时间里,那个犯罪团伙没有再出现,他们手中的枪没有再打响。
他们流窜出去了?偃旗息鼓了?抑或是被公安机关声势浩大的宣传与摸查行动
吓破了胆,不敢动作了?
狼,总是要吃人的,“3·8”串案犯罪团伙也决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19
97年10月16日、11月9日,在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3·8”犯罪团伙又出动了。
他们连杀2人,抢劫现金和财物14万6千多元。
“3·8”串案的枪声又打响了!
10月16日的那起案子发生在铁西区南八中路25—2号楼居民张铁帅的家中。
这天上午9时10分,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张宝华接到铁西区公安分局案情报告,立
即带领刑侦技术人员驱车前往。
市公安局局长杨加林、副局长吴宗声、于凌舜,刑警支队政委李凡,副支队长
陈岩、刘景伦等随后赶到现场。
一起平民命案引来这么多的警界首要亲临现场,是不多见的。“3·8”串案几
乎牵动着公安机关的每一根神经。
死里逃生的被害人张铁帅的妻子,向勘查人员介绍了案发经过。今天早晨8时左
右,她和丈夫像每天那样,要到家具城做生意(他们在那里有固定的摊位)。刚一
开门,就被两个蒙面歹徒用枪逼住了。当时她是走在丈夫后面,见此情景转身就往
回跑,跑到北面阳台向窗外呼救,被一名歹徒用钝器击中头部,昏倒在地上。醒来
后,看见丈夫倒卧在血泊中,生命垂危,两个装着8000元现金、2张支票的箱包(价
值4000元)不翼而飞。
人们将张铁帅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刑侦技术人员观察这座楼房,坐南朝北,楼高7层,1至3层是一家酒店,4层以
上是居民住宅。张铁帅的家位于2单元5层1号。这里基本上是人口比较稠密的居民区。
犯罪分子竟敢在这里开枪杀人抢劫,胆子不小。
人民的公敌
技术人员勘查现场,在张家门厅的地面上发现一汪血泊,血泊中有一枚手枪弹
射击弹头。就是这个小小的弹丸,夺去了那位年仅36岁的业主的生命。
技术人员检验从现场提取的那枚弹头,在弹体上有4条右旋来复线痕迹,认定是
“五四式”手枪使用的7.62毫米手枪弹射击弹头———老相识了。
没过一个月,11月9日,撼人心魄的枪声又在南市打响了!
这天上午9时,位于和平区十一纬路48号的第一阀门厂经销部业主项光银,在皇
姑车行和卖车人刘、孙二人讲妥,以21万元的价格购买他们那辆“奥迪”牌轿车。
下午,两个卖车人来到经销部,与项光银结算购车款。项光银于下午2时半从招商银
行取款返回门市部,将13.4万元现金交给妻子王雪露,后又外出筹款。
在这期间,有个头戴摩托车头盔的男子先后两次走进门市部打听阀门的售价,
然后离去。当王雪露正和两个卖车人查点现金时,突然闯进两个戴着头盔的歹徒,
掏出手枪将3人逼住,其中一个开枪击中王雪露左胸,将13.4万元现金抢走,跑出
门外共乘一辆红色两轮摩托车向西逃去。同张铁帅一样,王雪露在医院虽然做了急
救手术,终因伤势过重而死亡。
刑侦技术人员勘查现场发现,阀门经销门市部是在坐北朝南的一座2层楼的楼下,
南临十一纬路,东为工商银行,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区内。屋里有多人在场,屋外车
水马龙,犯罪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商业区开枪杀人抢劫巨款,实在是匪胆
包天。
技术人员从现场提取到一枚“五四式”手枪弹射击弹壳,弹壳底部印有“11·
65”字样;在办公桌上提取到一枚7.62毫米手枪弹射击弹头。检验确认,此案也是
“3·8”串案犯罪团伙干的。
法医尸检中看到,王雪露左胸部有贯通性枪弹创,贯通右心房,右侧胸腔大量
积血。可以认定,被害人是右胸部贯通枪弹造成心肺破裂,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而
死亡。
项光银、王雪露这对夫妇是浙江温州人,在沈经商,生意不错。他们要买一辆
“奥迪”轿车投入经营活动,万没想到祸从天降,喜事变成了悲剧。爱妻被凶狠的
劫匪开枪打死,巨款被抢走,人、财两空,叫项光银怎能不大放悲声!
“3·8”串案匪徒的枪声在沈城此伏彼起,作案频频,说明这伙犯罪分子并没
有收敛他们贪婪而凶残的气焰,也没有为公安机关的大规模摸查行动所震慑。他们
在犯罪道路上变本加厉,不断升级,大有要把沈城搅个天翻地覆之势。
这一小撮匪徒是社会的败类,人民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没有案子盼案子”,“10·16”、“11·9”两案案发后,市公安局抓住战机,
调兵遣将,开展侦破。11月11日,发出了《关于侦破“3·8”串案的工作意见》。
鉴于“10·16”、“11·9”两案现场都有目击者,《意见》中为两名犯罪分子“画”
了较之过去更鲜明的“像”:“两名作案分子一高一矮,其中高个身高约1.78米左
右,年龄约30岁至35岁左右,上身穿棕色半大皮衣;矮个身高约1.71米左右,年龄
在35岁至45岁左右,上身穿黑色三紧式皮夹克。高个歹徒戴枣红色全包式摩托车头
盔,头盔内戴红色宽边茶色眼镜。小个歹徒戴深灰色全包式摩托车头盔。两名歹徒
乘一辆两轮80型以上红色摩托车……”
《意见》中说:“‘3·8’串案已经历时2年多,作案时间之长,手段之残忍,
气焰之嚣张是我市建国以来所罕见的,已经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和危害。
这起案子不破,我们公安机关就无法向党、政府和人民交待,就会使犯罪分子的作
案心理更加强化,犯罪的气焰更加嚣张,社会治安形势就难以有效的控制,公安机
关的战斗力就无法体现,形象就要受到严重的损害。
因此,各级领导特别是一把手要高度重视,精心组织,靠前指挥,集中力量,
集中时间,积极调动和带领广大干警全力投入到对‘3·8’串案的调查摸底和侦破
工作中来,确保这项工作的完成。”
只有在“3·8”串案侦破后的今天,广大读者才有可能从报纸上读到公安机关
的内部文件。这一番话,说得多么深沉而痛切啊!人民卫士在为人民的安危而担忧,
对犯罪分子的猖狂切齿痛恨,为案件久侦不破而深深自责,感人真情跃然纸上。
专案侦查
“11·19”案发第二天,于凌舜召集议案会议,共商破案大计。参加会议的,
有刑警支队的支队长、技术处负责干部,各分局主管刑警工作的副局长等等。这些
人都是长年征战在刑侦第一线的老公安,于凌舜的智囊人物。省公安厅副厅长李峰,
刑警总队副总队长姜沈生等也出席了会议。
李峰副厅长同意成立专案组,搞责任制,由市公安局直接指挥。11月11日,市
公安局决定成立以党组书记、局长杨加林为总指挥、其他党组成员为副总指挥的专
案指挥部,指挥部设在刑警支队,由刑警支队、和平、铁西、于洪、皇姑等分局抽
调17名侦察人员组成联合专案组,长期专职开展对“3·8”串案的侦破工作。
案件不破,专案组不撤。专案组成立后的第二天,便在刑警支队专案副大队长
郭春晓组织下到皇姑车行进行调查。
另一条线,是发动全市公安派出所,用10天时间,集中全力开展摸底排查和专
项清查工作。鉴于这场与“3·8”串案犯罪团伙斗争的长期性和复杂性,市公安局
及时调整战术,改变了过去那种拉大网、梳篦式的大兵团作战方法,抽调精干警力
以专案形式开展侦查,这是很有必要的。
正当公安机关改变战术,锲而不舍地开展侦破工作的时候,在“3·8”串案犯
罪团伙的内部也发生了变化。与过去3至4人共同参与作案不同,“10·16”、“11
·9”这两起案子都是由汪家礼和汪家仁两个人干的,孙德林、孙德松没有参加。张
铁帅家的“点”原来是孙德林“踩”的,但是在实施行动中他却没有参加。这是为
什么呢?
当这伙匪徒落网后,预审员在讯问中向汪家礼提出过这方面的问题,下面是一
段讯问笔录:预审员:你和孙德林有没有矛盾?汪家礼:有矛盾。有时我也想过,
他们哥俩出去干啥?在去年“5·1”孙德林出事(指在广西买枪被抓)前,我们就
分开一段了。因为他认为我不服从他,互相吵了几次。
他问:“我哪件事对不起你?”我说:“你自己寻思。”都没挑开。说他匿钱
的事,他不会承认,反而产生误解,他想:不就是你们哥俩有枪,我们哥俩没有枪
吗?既然话说不到一块儿,就分开一段。我也知道他们哥俩会加小心,不然出了事
大家全完……
不难看出,除了在分赃和“路线”等原有的矛盾之外,又增加了“有枪”与
“无枪”的矛盾。由于有了枪,汪家礼在团伙中的地位提高了,说话硬气了。相形
之下,孙德林的“老大”地位受到了挑战,每况愈下。这样,孙德林与汪家哥俩的
关系就变得越来越疏远了。如果汪家哥俩认为干一起案子他们两个已经够用,就不
再找孙德林,更不用说找孙德松了。汪家仁和汪家礼是亲哥俩,而且都有枪,何必
再增加一个伸手分钱的外人呢!
临危脱险
那个在家具城经商的老板,最先是孙德林盯上的。他对汪家哥俩说,那个老板
买卖挺大,家里一定很有钱,值得干一把。可是后来,孙德林另有想法,不干了。
你不干我们干,汪家礼这样想,把这个“点”捡了起来。
10月16日那天一早,汪家礼和汪家仁是共乘一辆摩托车去的,他们把摩托车放
在九马路和齐贤街的十字路口附近。他们悄悄走上那座楼房的第四层,来到那个业
主家的门口。他们倾听屋里的动静,那两口子走动和说话的声音清晰可闻。按往日
暗中观察的时间,他们也该出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他们好像有点磨磨蹭蹭
的,迟迟没有出来。
忽然,门里有响动,汪家礼和汪家仁立即绷紧了每一根神经,闪在门的两边。
当那个男主人刚一推开防撬门,汪家仁就第一个冲了过去,举起手枪把他逼住:
“别动!别喊!喊,我就开枪……”汪家礼随后跟了进来。按照分工,进屋后汪家
礼对付男的,汪家仁对付女的。那个女主人是在丈夫后面,猛然看见两个歹徒握着
手枪闯进来,吓得她尖叫一声,抹身就往北面阳台上跑,打开窗户,朝外面大喊:
“来人哪!有坏人哪……”
这种情况事前没有料到,汪家礼一扣扳机,“砰”!向男主人开了一枪……
汪家仁一见急了,飞步跑上阳台,用枪柄向女主人头上猛地一击,将她打倒在
地。他微微弯腰向她看了一眼,发现她的睫毛在闪动着。死了还是没死?不管她了,
抢钱要紧。他回到门厅,见那个业主已经倒在地上,像是死了,赶忙将两个箱包放
在一个兜子里。
汪家礼不知楼下情况怎么样,拎着枪跑上阳台往下一看,楼下有不少人在围观,
还有一个人正在用手机打电话。是不是在报警?情况危急!“二哥,快走!”他喊
了一声,顺手向那个女主人脖子上拽了一把。那个女主人穿着一件高领衫,汪家礼
也顾不得拽没拽下来项链,和汪家仁跑出屋子。
汪家礼用手枪对着人们喊:“谁要是不怕死就上来!”围观的人不少,却没有
一个敢上前的,“呼”地跑散了。两个匪徒跑到摩托车前,跳上车开跑了……
这次入室作案仅抢得赃款数千元,这与他们事前想的数目差得太大,未免有些
失望。兄弟俩均分了赃款,很快就挥霍一空。钱没了,他们决定再干一次。
皇姑车行,一直是使汪家礼产生兴趣的地方,常去那里溜达。他过去在车站东
货场开车,和赵晶等人合伙倒过车,也都与车行有关系。两年前,两支手枪买来后
不久,他和汪家仁来到车行抢劫,开枪打死两个卖车的,却没抢到现金,一直耿耿
于怀,引为憾事,于是,想再到车行去看看。
汪家仁对汪家礼的建议表示赞同。
虽然他是哥哥,汪家礼是弟弟,可是当他们哥俩在一起策划抢劫勾当时,他总
是表现出兄长的“谦让”来,多听汪家礼的。现在,他已经把汪家礼当成了“头”。
他分得的钱比汪家礼花得快,巴不得再出去干个“大的”,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11月9日那天是星期日。上午,他们头戴全包式头盔,揣着口罩,暗携手枪,共
乘汪家仁那辆“富雅达”90型红色摩托车,来到皇姑车行。(未完待续)
尔虞我诈
对于孙氏兄弟的来访,汪家礼感到有些意外。如果在过去,大家一起“干活儿”,
交往比较频繁,习以为常了;现在已形成各干个的,那兄弟俩突然登门令他感到不
解,不能不有所戒备。他以前曾和汪家仁谈过,孙德林这个人阴险狠毒,为防不测,
不如先下手,把他们兄弟俩整死,以绝后患。后来两个人又一商议,感到事情没坏
到那个地步,就打消了灭口的念头。但这次汪家礼想,既然我们对他有过那个想法,
他们是不是也在打我们的主意呢?不能不防啊!汪家礼为防不测,特地找了汪家仁,
和他共同接待他们。如果来者不善,两个对两个,也不至于吃亏。汪家礼还特地把
那两支枪从屋顶上的鸽子房里取下来,顶上子弹,放在伸手可及的隐蔽处,以备万
一。
4个人见了面,寒暄了一番后,孙德林皱起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瞒你
们说,我和老三这次来是找你们帮个忙。我们干了个‘活儿’,干得不干净。我给
了那个女人两刀,但是她没死。她认识老三。今晚她男人要从广州坐飞机回来,如
果他们两口子一对话,我们就完了!”
汪家礼和汪家仁听了,都很紧张,两个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目光。
汪家礼问:“这事,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今晚她男人从飞机场回来,最好在他进屋之前就把他解决了!”孙德
林说得很干脆,“我们想借你们的枪用一用。”
汪家哥俩又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汪家礼暗暗打量孙德林和孙德松,琢磨他们的话是不是说谎。看了一阵,不像。
以孙德林的性格来说,这样低三下四地来求他们,是很少见的。如果不是真的有了
紧急情况,他也不会在他们面前揭自己的短……
但是,且慢!越是这样,汪家礼越是感到应该慎重对待。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特别是涉及到枪的事,万万大意不得。以前研究怎样解决王文绪的问题时,孙德林
最早曾提出过把他干掉。后来大家权衡利弊,才没那么做。把枪交给孙德林的手,
叫人不放心。要是他……汪家礼不敢想下去了。
“没有别的办法吗?”汪家礼问。
“没有。只有这么办。”孙德林说。
如果事情真像孙德林说的那样,汪家礼明白目前处境的严重性。如果孙德林兄
弟出了事,他们哥俩也得完。4年前那次他们入室抢劫家具城老板,在双方对峙中,
老板看见他的脸了,事后他心惊肉跳的,也要把那个老板干掉。当时,孙德林是全
力帮助他的。今天他来求我,当然不好拒绝,何况这事关系到大家的安全。只是,
这枪……
4个人都在沉默着,屋子里静得出奇。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夜深人静听得很真切。
孙德林置身于这种少有的氛围之中,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恐惧向他袭来。看到汪
家礼猛抽烟不说话,他就知道,今晚“借”枪的计谋不会成功了,而且很可能已经
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和憎恨。这两个家伙总不吭声,在打什么主意呢?在我说出了今
晚面临的危险之后,他们是不是正在考虑现在就把我们干掉,以免牵连到他们身上?
孙德林越想越怕,赶紧琢磨对策。他乘汪家哥俩没注意,转过脸对孙德松使了
个眼色,说:“对了,老三,我把那个娘们的‘手提’忘带来了。她男的下了飞机,
肯定要和她联系,你快回去看看!”
孙德松不明白大哥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又一想,他这样做肯定另有目的,
便答应一声,骑上摩托车走了。
孙德林听着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远,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又看了看汪家礼,
暗想:我弟弟走了,你们想杀人灭口也不可能了。即使你们把我整死,我弟弟也知
道是你们干的!
对于孙德林的心理活动,汪家礼当然不能觉察出来,他只是在琢磨,怎样才能
既“帮助”了孙德林,又不把枪借给他。惟一的招法,就是跟他一起去,干掉那个
从广州回来的“大款”。当然,枪必须由自己拿着。
“大哥,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走,我和二哥跟你一起去!”
第七章
贼心不死
“那个大款的家在哪?你领我们去守着!”汪家仁说着,将枪掖进裤带里。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孙德林只好把他们领到老北站后面一个居民小区,随便
找一个从外面看很不错的楼房,用手往上面指了指:“喏,就是那个屋!”
孙德林指的是六楼,那个房间外面安着空调机,窗里一片漆黑。
孙德林给他们讲了那个“大款”的体貌特征,把这一切弄得像真的似的。
根据他的提议,他们在大楼附近找了几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分开守候,免得集中
在一起容易暴露。
等了一段,孙德林又想捉弄一下汪家仁,把他支到人民医院去一趟,说:“二
哥,你去看看那个被扎了两刀的娘们儿是不是在那里住院,因为她有个妹妹在那个
医院当医生。要是‘大款’下了飞机直奔医院可就糟了,必须把情况弄个明白……
“那个女的姓什么,叫什么?”汪家仁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哎,这事还不好办吗?只要打听今天早晨肚子挨了两
刀的那个女人,就是她了!”孙德林有点不耐烦。
汪家仁怕再被孙德林说“猪脑子”,加上他善于跑腿,此事也关系到自身的安
危,便二话没说,骑上摩托车走了。
孙德林和汪家仁在那里一直守候到下半夜,也没看见那个“大款”回来,楼上
那个有空调机的窗户一直漆黑。汪家礼问:“大哥,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消息没
弄准?”
“很可能。”孙德林说。原本是虚构的事情,他正好用汪家礼的话借高下驴。
“我们在绑那个女人的时候,她说她男的今晚坐飞机回来。”
“哎,你们怎能信她的话呢!”汪家礼为一贯精明的孙德林竟然会犯这样的低
级错误而感到惊讶,“在那种情况下,她能对你们说真话吗?”
“妈的,我们上当了!”
“现在怎么办?”
“撤呗……”孙德林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真对不起,把你们也折腾大半宿。”
不顺,太不顺了……事后,孙德林越想越窝火。这一切,归根结底在于自己没
有一支手枪。既然汪家哥俩能买到枪,为什么我就不能也去买一支呢!
以前,孙德林为了买枪,曾和王文绪、汪家礼去过广东省的澳头、汕头,还有
海南,但都空手而归。现在他决定,和孙德松再去广西走一遭。
临行前,他和孙德松在饭店包间里备上酒席,宴请汪家哥俩,向他们求教去广
西买枪的“经验”。
走向边检站
汪家哥俩反复斟酌,从多方面权衡利弊之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应该支持孙
德林买枪。
此刻,汪家礼也举起一杯酒,捧向孙德林:“大哥,小弟祝你此行一路顺风,
马到成功!至于路线怎么走,到了那边怎么办,小弟一定献计献策,供你们参考。
来,干!”
“借你吉言,干!”孙德林满面春风,就像他已经把那个东西买到手了似的,
一扬脖儿,又干了。
宴后,汪家礼和汪家仁手指地图,向孙氏兄弟详细介绍了上次买枪的路线和经
历,给他们提了不少建议。
准备妥当,5月的一天,孙氏兄弟带着3万元钱奔赴广西。他们抵达防城港东兴
镇,在那里一呆就是半个月。狡猾的孙德林让孙德松和他分开行动,以免发生意外
时两个人都跑不了。像青少年时代那样,他总是以庇护弟弟为己任,即使他们长大
成人了也依然如故。
孙德林让孙德松到南宁去玩,自己以旅游名义找到一个向导,用身份证办了
“中越边境地区出入境通行证”,和向导一起进入越南。他按照汪家哥俩指引的话,
到××活动,寻找走私枪支弹药的人。语言不通,交谈、办事很困难,幸亏有那个
向导,人很机灵,对当地情况也熟悉,比较得力。孙德林见向导很可靠,就想:此
行能否如愿以偿,就看这小子的了。他用小恩小惠笼络向导,然后向他提出了想买
一支制式手枪的要求,事成了给他500元钱。
“我在东北做生意,买枪是为了防身。”孙德林说:“这件事你一定帮助我办
成!”
“好的,我一定尽力。”向导听说有500元的好处,办事变得更加爽快了。
果然,这个向导貌不惊人却十分了得,在当地路子很多,两天后,他就给孙德
林拿来一支“五四式”,要价5500元。
这支手枪虽然比汪家哥俩买的枪贵出不少,可是孙德林还是当即买下了。多花
点钱他不在乎。有了这支枪,回到沈阳可以抢到更多的钱。
哈,枪终于买到手了!夜深人静,孙德林翻来覆去摆弄那支枪,爱不释手。他
想象自己把这支枪带回沈阳,面对汪家哥俩那种神气的样子;想象着自己将枪口对
准那些“倒霉蛋”,逼着他们保命舍财的那种威风劲头……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
陶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是,如果光有枪却没有子弹,那么这支枪不就成了一块废铁吗?
孙德林对向导说:“喂,你还得给我弄点子弹来!”
向导感到为难:“没有子弹呀!”
“可我得试试枪啊!不试枪,我怎么能知道这枪好使不好使呢?”
“好吧。”向导无可奈何妥协了,“我去试试看。”
孙德林知道向导有办法。这边的人都鬼得很,你不抓紧不施加压力,他就像条
泥鳅似的滑脱了。
不出所料,向导拿来了子弹,一共7枚。
孙德林将子弹压进枪里,用手掂了掂。试枪是假,要来子弹是真。直到这时,
孙德林才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枪买到后,孙德林归心似箭。怎么才能带枪顺利通过边境检查站,是一大难题。
临来时,汪家礼叮嘱过他,人、枪必须分离。这样,即使被抓了也能抵赖。
孙德林对向导说:“过检查站,你带着这个吧!”说着,用手指了指枪。
“那你……”
“我可以带子弹。”
向导面露不快,揶揄道:“你这个人呀,长得五大三粗的,实则胆小如鼠。过
境的时候不搜身,什么事情也没有,怕什么哟!”
孙德林有些犹豫。是呀,好不容易把枪买到了,他实在不愿把这个宝贝疙瘩交
给别人。
向导又说:“过境的时候,你只管走好了,检查站的人我都认识,熟得很。”
孙德林一想,也是的,几天前过境时,从边境检查站通过的人成千上万像流水,
没看见把哪个人给拦住,发现了什么。枪,还是自己带着吧。
5月9日下午,孙德林和向导准备妥当,离开异国土地,一前一后地向边检站走
去。向导在前,孙德林在后。那支“五四式”就藏在他的身上,压着子弹的。离开
旅店前,他站在镜子前面左看右看,觉着什么毛病也看不出来,这才放心上路。
可是此刻,孙德林越是走近边检站,心里越是有点怕。他努力迫使自己镇定下
来,在受检队伍中慢慢地移动着脚步,一点一点地走近了边检站。
然而,孙德林凭借敏锐的感觉,发觉情况不大妙。明明他离边检站还有一段距
离,可是那几个武警战士总是不时就向他投来警觉的一瞥,然后迅速将目光移开了。
也就是说,他们在密切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回事,难道我露出了什么可疑
的地方吗?
孙德林想起身边的向导,可是一眨眼工夫,那个几天来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向
导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却不见了!
“老大”落网
不好!孙德林猛地一激凌,突然有一种预感:那个向导是不是警方的“线人”?
孙德林停住脚,不再往前走了,本能地向后面退去……可是,这样岂不更坏事
吗?
正在孙德林忐忑不安地折腾的时候,几名武警战士向他奔过来了。
跑!这个字在孙德林脑子里一闪,两只脚飞快地奔跑起来……
“站住!”武警战士们在后面追赶,边追边喊。这是一群为了祖国边境的安宁
而恪守职责不怕死的娃娃兵,他们即使已经知道前面那个疾步奔逃的东北大汉身上
带着可以要人命的枪支,也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
奔跑中,孙德林用手向那支手枪摸去……枪是现成的,还压着子弹。按他的性
格,回头一匣子扫过去,至少能抓四五个垫背的,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可是又
一想,那样岂不把老三也坑了吗?这次来东兴,无论住店、办通行证,他们哥俩用
的都是真身份证。我完了不要紧,老三不是也要“进去”吗?如果再把沈阳的事勾
连起来,就更糟了。反正买枪不犯死罪,押我几年还可以出来,何必自寻绝路呢……
这样想后,孙德林收住脚步,站住了,转过身,高高举起双手……武警战士们
冲过来,给他戴上了手铐,从他身上搜出了那支“五四式”。
孙德林从武警干部脸上那带着嘲讽的微笑中猜出,举报他的就是那个向导。也
许,自己从一开始就踏进了警方设下的埋伏。他们早已在边检站设下罗网,等着自
己送上门来。
就这样,那支“五四式”在孙德林手里还没焐热,就被边防武警收缴了。
孙德林以走私武器、弹药罪,被东兴市人民检察院起诉至该市人民法院。
在南宁游山玩水的孙德松,一回到东兴就傻了眼。犯罪嫌疑人在刑拘审查期间
不许会见亲属,孙德松呆了几天,急得抓耳挠腮却毫无办法,最后只身一人回到沈
阳。
汪家仁、汪家礼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他们原以为,孙氏兄弟此去广西,
未必能把枪买到;但是孙德林买到枪后却被边防武警抓了个现行,很出乎他们意料。
没想到,在沈阳“黑道”上东打西杀了10多年的“老大”,竟然会在大西南边境栽
了跟头。
汪家仁心里很慌,问汪家礼:“你说,他在里边能不能把咱们的事抖落出来呢?”
“我看不会。”汪家礼显得胸有成竹,“他那个人有脑子。买枪犯了,就案子
说案子。他能再往自己脑袋上加罪名吗?再说,还有老三呢!他要是把我们供出来,
老三跑得了吗?”
和汪家仁不同,在震惊之后,汪家礼产生一种很难说得清的复杂心情。他比汪
家仁想得远,想得多。他暗暗庆幸,边防武警只抓住了孙德林,没抓住孙德松。如
果他们两个同时落网,事情就可能变得复杂了。
他又觉得,孙德林“进去”,对他们来说反倒是件好事。让那个家伙在铁笼子
里蹲几年吧,他们身边少了一个威胁。
不过,当着愁眉苦脸的孙德松的面,汪家礼还得装出一副同情、焦急的样子,
不住地唉声叹气。
“我还得去广西。”孙德松说,“不管怎么样,我得去广西活动活动,把大哥
救出来!”
“能判多少呢?”汪家仁问。
孙德松从皮包里取出一本《刑法》,说:“我买了一本这个,新的,从去年10
月1日起施行。”他迅速翻到折叠的那一页,说:“走私武器、弹药罪放在第三章
‘破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罪’里,第二节第151条是这么规定的:‘走私武器、
弹药、核材料或者伪造货币的,处7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
节较轻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汪家礼将那本书要过来,翻看着。
这几个匪徒过去杀人抢劫,无恶不作,何曾想到过法律?今天,出于对落网同
伙命运的关切,他们居然也琢磨起《刑法》的条文来了,真是绝妙的讽刺。
汪家仁用手摸了摸秃顶,皱着眉头说:“这上面说的好像都是些‘活动话’呀!
前面说判‘7年以上’,后面又说判‘3年以上7年以下’,到底按哪个判呢?”
孙德松说:“我大哥应该属于情节较轻的。他没等过边境检查站就被抓了,而
且没有拒捕,态度也好。我估计,往最坏说不能超过4年。”
“那也难说呀!”汪家礼又叹了口气,心里却在兴灾乐祸,“法律还不是由人
来执行吗?要是‘老大’在里边不老实,打人啦,越狱啦,把警察或者法官得罪了,
多判几年也不一定!”
跟踪“奥迪”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下午他们回到车行,继续在汽车与人群中徜徉,转动4只贼
眼寻觅着。忽然,汪家礼两眼一亮,用手捅了一下汪家仁:“快,到那边看看去!”
原来,在一辆黑色“奥迪”轿车旁边,有几个人正在车前车后围着看,还用手
比比划划地讲着价,看热闹的人聚了不少。汪家礼侧起耳朵,注意听他们所谈的价
钱……
果然,汪家礼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八九。买卖双方已经谈好了价格———21
万元,下一步就是车、款两清了。
工夫不大,那3个人都上了“奥迪”,向车行外面开去。汪家礼和汪家仁快步走
到摩托车边,坐了上去,紧紧跟在“奥迪”后面向南驶去。
“奥迪”一气开到和平区十一纬路第一阀门厂经销门市部,在门前停下了。汪
家哥俩也跟踪来到,将摩托车停在马路那面的人行道上。他们看见,那几个人下车
后都走进了门市部。
汪家礼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个商业区。虽然远不如中街、太原街那般繁华,
但也属于市中心区域,马路北面就是交警支队大楼。他想:如果买主在这里交付车
款,我们动手行吗?
正思忖间,从门市部走出几个人,往“奥迪”后备箱里装了点东西,然后往西
开走了。是不是另有交款的地方?不能让它脱钩!汪家礼对汪家仁说:“二哥,快,
跟上它!”汪家仁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赶紧跨上摩托车,加大油门追赶而去。过
约20来分钟,汪家仁回来了。他摘下那个沉重的全包式头盔,用手绢擦着汗,沮丧
地说:“妈的,那车开得太快了,没跟上……”
“快把头盔戴上!”汪家礼瞪了汪家仁一眼,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呀……”
对于汪家仁,汪家礼总是感到力不从心,但是没有办法,对他只能将就着用。
用他的最大优点就是绝对安全,他绝不会出卖自己的。每一想到这个,气也就消了。
他暗暗揣度,“奥迪”为什么开走了呢?难道交易没做成?不像……对了,估计又
是试车,在试车的同时把门市部卖的东西顺便给买主送去。这家商店老板可够精明
的!他对汪家仁说:“在这等着吧,我想那车还能回来。”
果然不错,时间不长,“奥迪”开回来了,又停在门市部前,车上的人进了屋。
不一会儿,走出一个男的,拎着皮包,急匆匆地向马路东面的招商银行走去。汪家
礼认出,他就是那个买车人。他是不是去银行取钱呢?汪家礼为了弄准这一点,跟
着那个人去了。果然,他看见那个买车人走进银行,提取了不少现金,装进皮包走
出来了。
买车人回到门市部,汪家礼对汪家仁耳语说:“钱取回来了,不少。你进去看
看环境。”
这间门市房分作前后两部分。前面是营业厅,东西两侧靠墙放着货架,货架上
有各种各样的阀门部件,东侧地面上还堆着一些部件。汪家仁走到那些部件前面,
装作内行似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边看边向里面扫上两眼。
里面是办公室,用铝合金做的门窗将营业厅隔开。几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正围坐
在办公桌边交谈着什么。汪家仁怕时间呆长了引起人们注意,放下阀门走出来了。
那个女人就是王雪露———业主项光仁的妻子,第一阀门厂销售公司的业务主
办。此刻,她正和两位卖车人谈论买车的事,没有理会汪家仁。
南市劫案
汪家仁走近汪家礼,讲了看到的一切,然后问:“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汪家礼虽然也处于作案前的兴奋与紧张之中,但他在竭力控制着
自己。这里的环境不一般,他想干得稳妥点。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买车人出来了,拎着皮包走了。
汪家礼暗想:他又去取钱?不能再等了,久等生变。他对汪家仁说:“你再去
看看。”
汪家仁又进去了,很快就返回来:“钱亮出来了,不少,一大堆,都在桌上放
着……”
好机会。汪家礼咬了咬牙:“干!”
汪家仁将摩托车发动着,使之处于“待命”状态。两个人走过马路,戴上口罩,
到门市部门口时掏出手枪,一前一后冲了进去。
“不许动!”冲在前面的汪家仁举起手枪厉声低喝,“不许喊!谁喊我就打死
谁!”
王雪露和两个卖车人一下子惊呆了。
“快,把钱装起来!”汪家仁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大堆钞票,掉转枪口,
朝着一个卖车人晃了晃。
王雪露急中生智,用手一划拉,将那些钞票弄下桌子,撒了一地。
“砰”!汪家礼的枪响了,无情的子弹射入王雪露的心脏,她身子一栽倒下了……
你不把钱给我,我就要你的命!这就是汪家礼的逻辑,十足的强盗逻辑。
因为是在屋里开枪,枪声传到市声喧嚣的外面显得不是很大,大街上依然车水
马龙,行人如织。此时此刻,那间屋子里有恶人在杀人抢劫———这是走在马路上
的行人们压根儿不会想到的事情。
“快把钱给我捡起来,装上!”汪家仁继续用手枪对准那个卖车人,话声严厉。
老三开枪打死了那个女人,使他威风大振。由于他想到了过去多次临场发生失误,
他此刻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弯曲手指勾动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眼瞅着女店主被打死在面前,把那个卖车人吓得面如土色。
他连声地答应着,蹲下身子往兜子里装钞票。装完了,汪家仁一把夺过去,和汪家
礼退出店房,跨上摩托车飞驶而去……
当汪家仁、汪家礼哥俩在沈城穷凶极恶地连连作案的时候,孙德林、孙德松那
兄弟两个在干什么呢?他们也没闲着。
孙德林这个“3·8”串案犯罪团伙的始作俑者,40岁时没能“收山”,45岁时
也没有“收山”,继续带着他的三弟孙德松在犯罪的道路上走下去。没有手枪,也
没有猎枪,他们重新拿起刀子、绳子等“冷兵器”,继续干着罪恶的勾当。
花样翻新,这一次他们干的是过去从没干过的新样式———绑架。
在这个犯罪团伙中,与汪家哥俩和大哥孙德林不同,惟有孙德松似乎是个“兼
职”角色。他在参与犯罪团伙干了几起案子后,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商人,去内蒙
倒牛,在五爱市场卖服装。在他与妻子分居期间,姘了一个女人,两人合伙经营一
个摊床。然而,他的运气太差,赌博输钱,倒牛赔本,个人为家族作出牺牲又导致
坐吃山空,加上肆意挥霍,使他经济变得拮据了。既然已经跟大哥上了“黑道”,
正当经商赚的钱难以填满深深的欲壑,于是他便又想到了那个“副业”,觉得还得
和大哥一起干个案子才行。
孙德松在经商中认识了一户经营服装的“大款”,男的在南方驻在,女的在五
爱市场经销。他知道他们很有钱,在市内好几个地方买了房子。那个女业主在家庭
中的地位很重要,如果把她绑架了,向她丈夫狠狠地敲上一大笔,岂不美哉?
绑架案件
孙德松早在1998年1月就有了这个想法,由于服侍病中的父亲,这个罪恶的念头
一度被他的“孝心”冲淡了。但经不住在“黑道”上当“老大”的孙德林经常与他
接触,向他灌输反动腐朽的人生观,两个人在一起谋划犯罪又总是比谈论经商赢利
之道多得多,他便把自己的那个想法向大哥和盘托出了。孙德林由于赌博输钱,这
时候正处于“饥渴”交迫的境地,汪家哥俩对他的冷漠,没有枪支的尴尬,以及决
心“东山再起”的“雄心”,都使他当即和老三一拍即合,决心换换“口味”,干
一把绑架。
为使绑架成功,他们紧张地做着准备工作。孙德松领着孙德林来到五爱市场,
暗中向他指认了那个在摊床前忙忙碌碌的女业主,然后就把跟踪、“踩点”的事交
给他去办了。女业主的住房那么多,哪处房子是她经常住的呢?他们特地在塔湾车
行买了一辆“华日”100型摩托车,用于“跟踪”。功夫不负苦心人,后来终于确认
她常住的是五爱街那处房子,并认准了那个房间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决定在5月5日凌晨,当女业主出门上行的时候动手。作案
用的交通工具,原来想用那辆摩托车,后来感到不妥,觉得还是使用汽车为妙。头
天晚上,孙德林到二弟那里借了一辆“132”双排座货车。那车上还装着半车方便面
呢,这样更有利于隐蔽。哥俩一起把车开到铁路中学附近,当晚在车上住了一夜。
次日凌晨3点半,孙德林驾驶“132”,孙德松骑着摩托车,来到五爱街那个女
业主住户附近。他们将汽车停在一幢大厦旁,摩托车停在居民小区的院子里,然后
直奔女业主住的那座楼房。昨天晚上,他们跟踪女业主一直到家,在看见她的房间
熄灯后才离开。此刻,他们等了一会儿,看见那个房间灯亮了,便蹿上楼去。他们
头戴用黑色腈纶裤做的头套,手握买来的单刃尖刀,在那家门口静静等候。他们知
道,女业主平日对自己的生意十分尽心,每天很早就开门上行。
果然,等了约20分钟后,那扇防撬门开了,女业主要出来了,孙氏兄弟乘机一
拥而进,用刀将她逼住,带进屋里。
“老实点,别出声。不然,我就一刀捅死你!”孙德林音量不大,粗声粗气地
威胁。
“我……我老实……”女业主魂飞魄散,差点晕过去。
屋里还有一个女人,不是保姆就是雇来的小工,她骤见闯进两个蒙面持枪的歹
徒,吓得尖叫起来。孙德林不愧是个应变能力很强的人,他也跟着大声喊起来,申
斥那个女人说:“你咋唬什么?×你妈的,不想过咱俩就离婚……”这样一来,即
使喊叫声被邻居听见了,也误以为是两口子在吵架。在暴力威胁下,那个保姆不敢
再喊了。
将两个女人制服后,匪徒们取出准备好的胶带,把她们的手反绑起来,保姆的
两只脚也捆绑了,嘴里还塞了东西,免得她再喊叫。女业主的态度挺老实,所以没
有堵嘴。在孙德林捆绑女业主的时候,从她的手腕上撸下一只女式“雷达”牌手表。
收拾妥当后,孙德林对女业主说:“你听着,我们老板想见见你,和你谈一笔
生意。你配合点!”
“好说,好说……”女业主此时孤立无援,为了免遭毒手,只好服服贴贴,
“我配合……”
“你跟我们走,老老实实的,不然就要你的命!”孙德林把尖刀移到女业主眼
前,向她晃了晃,刀锋在电灯下寒光闪闪。
孙德林见女业主挺“配合”,表示满意。他伸手从衣兜里取出一架宽边墨镜,
那是他为这次行动专门准备并作了“加工”的东西。从正面看,那架墨镜与一般墨
镜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背面,孙德林往两个镜片上各粘一块胶布。这样,被害人一
戴上这种墨镜,就成了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在别人看来,却很正常。
两个匪徒把电话线拽断了,威胁保姆不许报案。然后,给已经变成“瞎子”的
女业主披上一件大衣,由孙德林搂着她的腰向门口走去。经过客厅时,孙德松看见
了女业主的手提包,拿过来翻了翻。包里装着七八百元钱,还有一个手提电话,便
把这个手提包拿走了。他要手提电话的目的,是为了和女业主的丈夫进行联系,向
他要线。
匪徒们劫持女业主下楼,出门后摘掉头套。孙德松为了不让女业主认出来,脚
步匆匆地走在前面,下楼后直奔“132”。
骗枪之计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楼外有上行的人在走动,还有人在往“倒骑驴”上装东
西。女业主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到外面后听见有响声,猜出附近有人,她急中生智,
蹲下不走了。孙德林低声威胁、警告,她也不走。孙德林大怒,一使劲儿,把她扛
起来放在肩上。她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孙德林重施故伎,也大声说:
“我叫你闹!咱们非上法院不可,不去不行……”但他那令人不能理解的扛人的动
作,还有女业主的呼救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女业主也从两眼的余光中看见了他的
脸,拼命地挣扎……”孙德林心里暗骂:妈的,不顺!只好放弃了绑架,将女业主
扔到地上。他痛恨女业主不好好“配合”,目露凶光,举刀往她肚子上扎了两下,
转身跑了。
孙德松正站在“132”车旁等候,忽听从那边传来女业主的呼救声,紧接着看见
孙德林悻悻地奔跑过来,知道出了麻烦,急问:“大哥,怎么办?”
“快走!”孙德林说着,往马路那边望去,恰巧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他赶紧
招了招手。
“咱这车怎么办呢?”孙德松有些犹豫。
车开出不大工夫,孙德林觉着危险已经过去,让司机停下了,和孙德松下了车。
他说:“我得回去,把‘132’开回来。”
是啊,绑架未成,反倒将借来的一辆“132”扔在那里了,如果不取回来,岂不
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再说,那车是瞒着二弟借的,如果不还回去,怎么向他
交代?
孙德松问:“现在回去行吗?没有危险吗?”
“没事!”
孙德林也知道取车还存在风险,但他这个人匪胆包天,自信心强,加之,他分
析停车的地方与女业主的家尚有一段距离,女业主也未必向警方报案,便决定回去。
他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那幢大厦边,看见“132”还静静地停在那里,街上一切
如常,没有警察,就把“132”开回来了。他又回去一次,将那辆摩托车也取回来了。
绑架失败,孙德林心里气闷,又想到了枪。如果有一支像汪家哥俩那样的手枪,
要弄钱就容易、便利得多了,何必用这种又笨又麻烦的方法?
孙德林想着想着,忽然,他灵机一动,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和汪家哥俩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想当初,这几个人走上“黑道”
打家劫舍,“活儿”一起干,钱大家分,讲的是哥们儿义气,精诚团结,谁也不猜
疑谁,谁也不戒备谁。可是后来,汪家哥俩一人买了一支手枪,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他们越来越神气,越来越习惯于说上句,行使“否决权”,不再把他这个“老大”
放在眼里了。有几次干案子,他们即使把枪借给他用,完事之后也马上收回去,多
留一会儿也不行。枪,使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失去了平衡与默契。现在,他们哥俩
干的案子一起接一起,却把他和孙德松扔到一边,连个信儿都不告诉……每一想到
这些,孙德林就感到气愤,妒嫉,又有些无奈。
如果两方面从此分道扬镳,各干各的,倒也罢了。让孙德林隐隐感到不安的,
是汪家哥俩手中的那两支枪。他们会不会出于灭口的目的,将我和三弟干掉?
让孙德林担心的还有一点是,汪家哥俩自从有了枪,越干越疯。凭他们那个干
法,风险很大。特别是汪家仁,脑子不行,手脚也笨,早晚得在他身上出事。一旦
落入警方之手,他和孙德松也好不了……
孙德林越想越怕,感到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汪家哥俩的两支枪弄到手。这次绑
架那个女业主受挫,正好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孙德林找到孙德松,把自己的担忧对他说了,他也有同感。但是,他不知道怎
样才能把汪家哥俩的枪弄到手,因为那是他们的心尖子。过去,只有在一起干案子
时他们才肯把枪亮出来;现在,两方面几乎是分道扬镳了,他们叫你连枪毛也碰不
着。
孙德林看见孙德松迷茫的神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我自有办法,咱
们这么办……”
孙德松听了,点了点头:“我看这个办法行!”当天晚上,孙德林、孙德松来
到汪家礼的家。
越看越像的重点嫌疑人
这一说,孙德松更急了:“不行,我得赶快去广西,把大哥救出来。二哥、三
哥,我这来来去去,到那边上下疏通打点,干什么都少不了用钱,你们借我点吧!”
一提借钱,汪家哥俩都不吭声了。
他们心里清楚,要把孙德林营救出来,谈何容易?那不过是说说而已。钱借出
去,无异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们两个爱钱如命,加上与孙德林不
和,怎能舍得往他身上花钱呢?汪家礼想,当然,如果能把孙德林救出来,他干几
个案子,也就有钱了。但问题在于,汪家礼并不希望他早出来,多关他几年才好呢。
汪家仁说:“老三,你知道,我这人拉家带口的,日子过得挺紧巴。再说,我
这人手里也放不住钱,有钱就花……”
汪家仁爱嫖,钱都花在小姐身上了,孙德松是知道的,孙德松把脸转向汪家礼。
汪家礼原想也用一番“哭穷”的话婉拒,后来一想,既然二哥这样说了,自己
就不便和他同样一口拒绝;倘若一毛不拔,几年后孙德林放出来,会来找麻烦的。
这样想过之后,他才说:“三弟,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老大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不能不管。怎奈我也拿不出来多少,手里还有3000元钱,是我准备做买卖用的,
你有急用,就拿去吧!”
区区3000元,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孙德松从汪家礼手中接
过那3000元钱,心里不禁一阵酸楚。俗话说:人走茶凉。汪家哥俩本来就和大哥关
系不睦,日渐疏远,现在落难西南吃了官司,他们躲犹不及,哪能再往他身上粘呢!
能借出这3000元就不错了。
孙德松四处筹款,把亲戚、朋友搜了个遍,凑得4万元钱,再次去了广西。
孙德林走私武器、弹药一案,经东兴市人民法院审理,于1998年11月30日以
(1998)东刑初字第32号刑事判决书判决,认定孙德林犯走私武器、弹药罪,处以
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3000元。
宣判后,孙德林不服,以其有认罪态度好的从轻情节及原判量刑过重为由,提
出上诉。防城港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对该案进行审理,于同年12月29
日作出终审刑事裁定,认为:原审根据本案事实、情节量刑适当,被告人上诉理由
不成立,不予采纳。原判认定事实清楚,定罪准确,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审
判程序合法。故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终审裁定宣布后,孙德林被押解到宾阳县廖平劳改农场砖厂服刑。
在总指挥部直接指挥下,沈阳市公安局“3·8”联合工作组的侦察员们兢兢业
业地工作着。
他们到案发现场开展调查,向被害人家属和目击者了解情况;
他们到皇姑车行等重点地区和场所化装侦查,到群众中了解情况;
他们不放过每一个涉枪线索,抓住不放,一查到底;
他们在局机关和交警支队协助下,清查摩托车牌照,重点摸查红色两轮摩托车……
线索是纷繁的,工作量是巨大的,压力是沉重的。但是,联合专案组的同志牢
记上级党政机关的嘱托和全市人民群众的期望,把压力变成动力,不分严寒酷暑,
夜以继日地工作着。到1998年2月中旬,列出全市符合年龄段等工作条件的嫌疑人8
6万人,重点嫌疑人2.3万人。其中,采纳掌纹1.5万枚,排查去向不明的重点人员
332人,查获涉枪案件线索30多件……
联合专案组围绕主要嫌疑人开展了深入细致的重点侦查,阎令旭就是其中的一
个。
一天,联合专案组从皇姑车行获得一个线索:在“11.9”杀人抢劫案发生的当
天,一个因盗窃被判长刑的犯人,戴着摩托车头盔,在车行的高档车市场里转来转
去。认识他的人和他打招呼,他没理睬。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就发生了南市阀门销
售门市部杀人抢劫案……
一个被判长刑的犯人,怎么会出现在车行里呢?他既不卖车也不买车,到车行
干什么?撇开“3·8”串案不说,也要把这个人查一查。总指挥部对这一线索十分
重视,要求联合专案组对这个人抓紧调查。
经查,那个神秘人物名叫阎令旭,34岁,身高1.72米,原籍黑龙江省鸡西市,
原住皇姑区。该人曾在某劳改支队当看守员,1989年参与团伙作案偷盗汽车,被判
20年徒刑,1995年3月15日越狱潜逃。此人会开车,会打枪,胆大手黑……
当有人在车行看见这个阎令旭时,不久便发生了南市阀门经销门市部抢劫案;
当他的踪影在沈城消失后,“3·8”串案在一段较长的时间内没再打响。还有,阎
令旭的原籍鸡西离生产“11.65”手枪弹的11军工厂也很近……这些都使人感到,
这个阎令旭似乎与“3·8”串案有着某种关系。
阎令旭的各方面情况越看越像“3·8”串案团伙的成员,总指挥部要求联合专
案组对他开展重点侦查,后来发出了抓捕他的指令。联合专案组围绕阎令旭及其接
触关系,在市内并赴外地开展侦查,做了大量的工作。
加大侦破力度
刑事侦查工作中,嫌疑人“越看越像”案犯这种情况是经常出现的,也是正常
的。在没有最后确认案犯之前,谁也不能将哪个重点嫌疑人轻易地排除,予以否定。
如果仅有一个阎令旭倒也罢了,联合专案组经过筛选、分析,对一个又一个类
似阎令旭这样的重点嫌疑人开展侦查。每一个嫌疑人的侦查从一开始都充满着破案
的希望,可是结果却总是相反,不是否掉了就是没有结果,希望一个接一个地破灭
了。
鉴于“3·8”系列案件串并的6起案子所侵害的目标,分析犯罪分子主要是从有
大宗现金交易的场所选择对象,然后尾随伺机作案。根据这一规律,市公安局要求
市内5区分局把皇姑区车行、和平区南二和南五批发市场、沈河区五爱市场、铁西区
中国家具城、东陵区南塔鞋城等处作为侦控“3·8”串案的重点阵地,指定民警和
协勤人员落实监控任务。
正当公安局对“3·8”串案加大力度开展侦破的时候,犯罪团伙的重要成员孙
德松正在策划着干一起更大的案子。
孙德松为了营救孙德林,在广西呆了好几个月。他笃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寄希望于司法腐败,想靠钞票打通上下关节,给孙德林办个减刑或“保外”什么的。
可是,他打错了算盘。除了按规定日期到宾阳县廖平劳改农场见一见孙德林,两个
人用只有他们才听得懂的暗语作些交谈外,什么也没办成。事情尚无进展,带去的
4万多元已经花掉了3万多元,他只好在1998年春节前回来了。
孙德松一回到沈阳,急着去见汪家哥俩,向他们讲了孙德林的刑期和在劳改农
场的处境,然后提出借钱。可是,当即遭到他们拒绝。这次别说3000元,连3元也没
借出来。
没有钱,孙德松十分焦急:到哪去弄钱呢?
他想到了———抢。
对,只有抢到一大笔钱,才能继续到广西活动,把疏通、打点的事做下去。留
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大哥一出来,什么都好办了。
要干抢劫,他只身一人,赤手空拳,显然不行。他的想法是,先“踩”好“点”,
然后找汪家哥俩一起干。
孙德松骑着摩托车,专挑有大额现金交易、流通的场所去,在沈城到处乱窜。
这样跑了一阵后,他在五爱市场相中了一个目标。
这天晚上,孙德松来找汪家哥俩,对他们说:“我看好一个地方,供你们参考。
在五爱市场,有个联运站,往外发货还汇钱,咱们可以干一把!”
白色轿车
汪家礼听了孙德松的话,怦然心动。
从1997年11月9日他和汪家仁干了南市阀门经销门市部那个案子算起,到现在快
两年没再干了。公安局在全市大规模地进行搜捕,他们不能不有所收敛;孙德林进
去了,兔死狐悲,忐忑不安。总之,他们感到必须多加小心。
孙德松见他们对自己的建议未置可否,以为他们是在犹豫,就说:“怎么,你
们怕了?洗手不干了?我大哥现在每天都在劳改农场里受苦,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实际上,孙德松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提出的“干一把”的建议,正合汪家哥俩
的心意。快两年没再摸枪了,他们时时感受到对金钱的饥渴。汪家仁的钱都嫖光了,
正等着补充钞票。正如落网后的他说的那样:“我们弄到钱了,就使劲儿花,花完
没钱了,就又干。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汪家礼呢,虽然和妻子离
婚了,但他一直惦记着儿子,总想在有生之年给儿子留下一笔钱。他和赵晶已经定
好,要在今年年底前把两个人的婚事办了。他们哥俩不经商,不拉脚,天天过着骄
奢淫逸的生活,如果不出去抢劫,钱又从哪里来呢?
翌日,他们3个人装作个体业主,由汪家礼驾驶一辆货车,来到五爱市场联运站
观察。以后,他们又去了几次。看过之后,3个人在一起谋划时,汪家礼摇了摇头,
说:“不能在联运站那干。”
孙德松问:“为什么?”
“你没看见吗,那里人太多了,情况也复杂,不保险。”
叫汪家礼这么一说,孙德松没话了。在这个团伙里,他太嫩了,“资历”和
“经验”都不行;加上现在多少有点有求于人的意思,他只能听人家的。
抢劫联运站不行了,不过,峰回路转,他们在联运站发现了一个新的目标。
那天,他们是骑着摩托车去的。为了便于“踩点”和跟踪,他们特地买了两辆
旧摩托车。一辆是红色“八达”牌100型,黄色车牌为“辽J·95439”,另一辆是红
色“长虹”牌,没有车牌。正窥视间,看见开来一辆白色“桑塔纳”2000型轿车,
在联运站门口停下了。从车上下来3个男子,都像老板,风度不凡,走进联运站。工
夫不大,他们出来了,拎着一个蓝色圆桶型的兜子,里面装得满满的,打开“桑塔
纳”后备箱,往里面一扔,压得那车往下一沉……
汪家礼和孙德松对视一眼:钱?
“桑塔纳”开走了,他们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码:“辽A1881”。
“快,跟上它!”汪家礼低低说了一声,3个人跨上摩托车追了上去。
白色“桑塔纳”一直开到和平南大街,拐进原省人大办公大楼与嘉环大厦之间
的一个居民楼的院子里,在39—1号楼(简称1号楼)第一单元的门洞前停下了。车
上的人从后备箱里取出那个沉重的兜子,叫开电子防盗门,走了进去。他们观察,
1号楼是嘉环大厦后面两座居民住宅楼中南面的一座,有西、北两个出口。
回来后,3个人议论开了。
“那个兜子里,少说也有四五十万!”孙德松说。
“别急,咱们得把情况搞准,摸到他们取钱的规律。”汪家礼说,“要干的话,
不找别人,就咱们3个。”
“就怕跟的时间长了,会引起怀疑。”汪家仁说。
“人不要多,你们两个换班跟。看他们都到什么地方取钱,取多少钱,往哪送,
走哪条路……”汪家礼一口气说下去。没有孙德林,他就成了这个团伙的当然指挥
者。
从那以后,他们暗暗跟定了那个目标。他们发现,取款人坐的车有时候换了一
辆白色“本田”。但不管哪辆车,差不多每天都停到那个楼前,隔三岔五就到太原
北街银行、北市招商银行、五爱街联运站等地取钱,送到他们住的那个一号楼111房
间里。不过从没看见他们把钱拿出来。对此,汪家礼十分着迷。
“他们那屋里能装多少钱哪?”汪家礼对两个同伙说,“他们每天至少带回来
几十万,最多的时候两个人拎个大兜子,我看能有200多万。那屋里不得放好几个保
险柜装钱哪!”
孙德松手摸下巴,吞咽着涎水:“他们真有钱。是倒汇的?炒股的?”
“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反正做的大买卖。”汪家仁两只小眼睛放着光,显得
跃跃欲试,“‘够口’了,就干这个吧!”
第八章
暮色苍茫
按汪家礼的想法,这个“活儿”一两个月就该拿下来,可是事不遂心,他们断
断续续跟了4个多月。
为了互相联系方便,他们配备了手机和传呼机。汪家礼对两个同伙说:“只要
老板从银行拎包出来,你们俩就传我,我就到位,咱们就动手。”他们为此特地约
定了暗号:在传呼号后面加“555”。
在这么长的跟踪、守候中,汪家礼经常暗携两支手枪,做好一旦时机成熟就动
手的准备。这伙匪徒的确有许多次下手的机会,可是都没干。有时,他们嫌老板装
钱的包小,估计那里的钱“不够口”;有时,则是由于自己失误而错过了机会。
失误,往往是汪家仁造成的。
一次,汪家礼在那里等候到晚上5点半,没看见白色轿车去银行,汪家仁却骑着
摩托车从银行那边回来了。
汪家礼问:“你怎么回来了?”
汪家仁说:“今天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
“没看见那辆车。”
“那你干什么去了?”汪家礼生气了,“人家今天出车晚了点,你不会等一等
吗?回来干什么?”
汪家仁受到责备,不吭声了。
汪家礼气得转身就走,没走出多远,看见那辆尾号是“81”的白色轿车开进院
了,取钱的人下车,拿着一个很大的兜子进楼了。汪家礼回头看着汪家仁,瞪着眼
睛说:“你要不是我哥,我就……”他只说半句,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独自一
个骑着摩托车跑远了。
即使汪家礼没把那后半句话说出来,汪家仁也猜得出会是什么话,因为他以前
已经听过了。他的心一沉,猛地打了个寒噤……
汪家礼曾将汪家仁和孙德松两个人担任的角色对换一下,让孙德松去跟踪白色
轿车,可是后来又换回来了。他认为,汪家仁也只能干那个下手活儿,到关键时候
动手还得靠他和孙德松。
经过长时间观察,他们发现,老板们每逢周六和周日取钱的兜子最大。
汪家礼决定,还是进屋动手为好。也就是说,当老板从车上下来,拎着装钱的
兜子走进111号房间时,预先埋伏在那里的他就紧跟着进屋,开枪打死老板,抢走装
钱的兜子。在屋里开枪,传出去的声音比较小。
不过,那个单元楼洞安的是电子防盗门,外人进不去。汪家礼把解决这个问题
的任务交给了孙德松。孙德松略施小计,就把那扇电子防盗门的折页弄弯了,门再
也关不上了。
国庆节前后,他们的准备达到了高潮,除了10月1日那天他们“放假”之外,几
乎天天都去那里跟踪、守候。
跟踪、守候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再也等不下去了,决定在10月19日这天晚上动
手。
按分工,孙德松和汪家仁各骑一辆摩托车,跟踪那辆取款的白色轿车,汪家礼
负责在下午4时10分以前将两支手枪带到现场。
汪家礼是提前10多分钟到的。他身穿一件蓝色小翻领夹克式工作服,头戴一顶
深色安全帽。汪家仁和孙德松也都同样化了装。时间还早,汪家礼在一个报亭前面
装作看报纸。过一段时间,BP机响了,是汪家仁他们打来的,屏幕上显示出“555”
的暗号。汪家礼明白,今天老板们到银行取了钱,而且数额不小。
一阵摩托车的声响从远处传来,汪家礼看见两个同伙跑过来,便迎了过去。孙
德松神情兴奋,急促地对他说:“挺紧,进楼洞!”
汪家礼脚步飞快,走进1号楼第一单元的门洞。工夫不大,汪家仁和孙德松也进
来了,他们已经将两辆摩托车放在院里一个隐蔽的地方。
暮色苍茫,天快黑了,朦胧的夜色对他们很有利。但是,现在正是人们下班的
时候,不时有人从这里经过。为了不引起人们怀疑,孙德松转到大楼东面的山墙后
面隐蔽,汪家礼在第一单元和第二单元之间轮流走动、逗留。他已经将一支手枪交
给了孙德松。
按以往观察到的情况,白色轿车取完款回来,孙德松他们的摩托车比它回来快
不了几分钟,可是这次他们等的时间却很长,左等右等也不见西门那边出现那辆白
色轿车。汪家礼有些焦躁。难道出了什么变故?或者,白色轿车又多跑了一两家银
行?因为从过去跟踪的经验看,老板们每天取钱不只跑一家银行,有时要跑两三家。
如果今天是那样的话,倒是个好事,可以抢到数额更多的钱!
劫匪来到情人家
快到6点了,天完全黑下来了。就在这时,一辆白色“本田”轿车出现在西边门
口,向1号楼开过来。汪家礼对那两个同伙说:“来辆白车!”
那辆“本田”就是刚从银行开回来的取款车,到第一个楼洞前面停下了。副驾
驶车门开处,走下一个比较年轻的男子,拎着个蓝色桶形旅行包向楼口走去。汪家
礼用左手抽出手枪,叫开机头,藏在背后,跟随那个人走进楼道。那个人只顾低头
走路,没有发觉后面有人。他敲了敲一楼111号房间的门,屋里一位妇女过来给他开
门,他刚把一只脚迈过门坎,汪家礼追了过去,用手枪对准他的后背,厉声喝道:
“不许动!把兜子放下!”那个人惊异地一回头,看见一个头戴安全帽、身穿蓝色
夹克式工作服的男子横眉立目地看着他,手中握着一支枪……他大吃一惊,往屋里
跑去,只听“砰!”枪响了,他后腰一阵剧痛,跌倒在地上。屋里那位年近5旬的妇
女惊叫一声,向厨房跑去……汪家礼走过去,拎起桶式旅行包就往外走,汪家仁跑
过来,接过那个旅行包,直奔摩托车……
且说那个年龄大一些的司机下车后正锁车门,忽听门洞里一声枪响,有人叫了
一声,他心里一惊。这时,只见一个黑影向他直奔过来。来的是孙德松,他负责解
决司机。司机一见不好,什么也不顾了,拔脚就往西门跑,边跑边喊……孙德松举
枪射击,“砰!”没有打中。司机跑出胡同,横穿大街,直奔中山公园东门……孙
德松见抢劫已经得手,没有追他。
汪家仁将那个装钱的旅行包放到他那辆“八达牌”摩托车的货架上,货架上有
一根1.7米长的桔红色内胎,他用内胎将旅行包紧紧绑住,打着火骑上去,往北门
急驶;汪家礼和孙德松骑着另一辆“长虹牌”摩托车,紧紧跟在后面。抢劫成功,
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现在就是尽快地离开现场。他们拐过和平大街,顺着中山公
园北墙来到南京街,通过体育场交通岗,上了南四马路,往西走不远,就到了他们
事先停放一辆“倒骑驴”三轮车的地方。用他们的黑话说,这叫“打接应”,就是
更换一下车辆,以便逃跑时更加隐蔽,不被人们怀疑。他们扔掉两辆摩托车,将装
钱的蓝色桶形旅行包装进一个故意弄得油渍麻花的编织袋里,放在“倒骑驴”上,
由汪家仁蹬着走。孙德松把他和汪家仁的安全帽扔进了附近的公共厕所里,和汪家
礼跟在“倒骑驴”后面步行。犯罪分子是狡猾的,谁能想到刚刚发生的特大抢劫案
与这辆“倒骑驴”有什么关系呢!走不多时,他们来到南五马路铁路机务段后面的
一片住宅楼前。这是动迁安置居民住宅区,在其中一座楼的4层,有赵晶的一个单间。
汪家礼在干了一件惊世大案之后,领着同伙来到他的情人的家。
抢劫100万
汪家礼将赵晶娘俩支走后,趁这工夫,把躲在楼下的孙德松也叫上来,闩了门,
3个人解开编织袋,从蓝色桶形旅行包里取出钱清点起来。这是这个犯罪团伙又一个
不成文的规矩,抢来的钱物必须当着大家的面清点得一清二楚,以便平均分配。汪
家礼怕孙德松多心,才煞费苦心地支走赵晶母女俩,让他上来点钱。
清点结果,他们这次抢劫了整整100万!
酒足饭饱,汪家仁走了,汪家礼留宿在赵晶家中。
“妈的,痔疮又犯了,淌不少血,像你们女人来例假似的。”
可能是对白色轿车跟踪时间太长,总也没得动手,汪家礼上了火,大便干燥,
导致痔疮复发。
“来,我给你上点药。”赵晶关心地说,“这药你得坚持着用,不能刚见好点
就停下了。”赵晶说着,拿过外用药,让汪家礼撅起屁股,给他上药。
“哎,你到底有多少钱哪?”赵晶上完药,洗净了手,问汪家礼。现在两个人
的关系已经处到这一步了,她不能不关心汪家礼的经济状况。
“我没有多少钱。有钱,也都放在二哥那里。”汪家礼巧妙地回避着。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完早饭,汪家礼给了赵晶200元钱,让她到商店买衣服,又
把她支走了。工夫不大,汪家仁和孙德松就来了,他们用自行车驮来一个家用石油
液化气罐。孙德松对这个液化气罐作了“加工”。他们仍然用上次在铁西新开河河
边扔掉猎枪的办法,将液化气罐的底部打眼割开,用铁丝拴上。到赵晶家后,把10
0万元现金、两支手枪和那个桶形旅行包装进液化气罐里,再用铁丝固定住。马路上,
将一个普普通通的液化气罐驮在自行车货架上,有谁能会对它特别注意呢?
赵晶为了给汪家礼买衣服,特地邀了同楼一位女友一起去。女友纳闷儿地问:
“买衣服最好自己去试,怎么什么事都找别人?”赵晶说:“他那人整天总瞎忙,
没有空。反正我今天也没啥事,权当逛商店了。”女友知道,赵晶对她那个未来的
老公有话就听,件件依从,也就什么不再说了。
她们在几家商店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也没买到中意的夹克衫,只好空着手回来
了。在楼下,赵晶看见有两辆摩托车,汪家仁又来了,在他那辆摩托车后面驮着一
个旧编织袋,只是已经瘪了;昨天看见推“倒骑驴”的那个人也来了,他的摩托车
后面驮着一个液化气罐。
汪家仁笑着向赵晶打招呼:“回来了?”他指了指那个液化气罐:“这有个旧
罐你要不要?”
“不要,咱家有两个罐呢。”赵晶说着上了楼,正碰见汪家礼往楼下走,他问:
“衣裳买来没有?”赵晶说:“没有合适的。”汪家礼伸出手:“不买了,把钱给
我吧!”200元钱他也往回要……赵晶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但还是把钱给了他,朝着
他下楼的背影喊了声:“晚上早点回来,在这吃饭吧!”她嗅出,家里和走廊上有
一股刺鼻的煤气味,赶紧打开了门窗……
汪家哥俩和孙德松带着那个液化气罐来到孙德松的家,平均分了款,每人各得
32万元。剩下4万元留作“机动费用”。汪家仁感到把这些钱放在家里不妥,只拿走
3万元,剩下的暂时存放在汪家礼那里,随用随取。
“案犯不除,没有宁日”
建国50周年大庆刚过,沈城“3·8”串案又打响了,而且抢劫金额高达百万之
巨,这一案件震惊了省、市高层领导。
10月19日晚,当那个左手持枪的匪徒开枪打伤小曹,从他手中抢走了装着100万
元现金的旅行包后,跑进厨房的那位妇女———开白色“本田”轿车的老张的妻子,
用颤抖的手抓起手机,向警方报了案。
1号居民楼这套111号住房,是小靳5月份租的。他和小曹、老张夫妇4个人合伙
炒股。他们几个人是朋友、邻居,合作得很默契。头一天他们聚在这里,共同分析
股市行情,然后分头取款,把钱集中起来,第二天到股票市场操作。赚了,大家按
投资数额分钱。19日这天下午,小靳因为开车与别人的车发生刮碰,到交通队进行
处理,就由老张开车,和小曹在4时50分左右出去,到几家银行提取132万元现金
(100万元由小曹放在副驾驶座位前,32万元放在轿车后备箱里)。万没想到,平地
冒出几个持枪匪徒,打伤小曹,吓跑老张,抢去了100万元现金。这真是祸从天降,
损失惨重!接到报案后,和平区公安分局局长陈相忠、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刘景伦带
领刑侦技术人员赶到现场。不久,省公安厅副厅长李峰,刑警总队总队长刘守军、
副总队长姜沈生,市政法委书记王洁纯,市公安局局长杨加林、副局长吴宗声、于
凌舜,刑警支队政委李凡、支队长张保华等相继来到现场。
在中心现场,也就是1号楼1单元111室门口的走廊上,发现一枚“五四式”手枪
弹射击弹壳,弹壳底缘印有“11.65”字样;在走廊距111室门口1.5米的东墙墙根
下,发现一枚“五四式”手枪弹射击弹头,已经变形。
在外围现场,在院内的地面上,发现一枚9毫米的手枪弹射击弹头,弹头侧壁有
4条右旋来复线痕迹,已经变形;还发现一枚9毫米手枪弹射击弹壳,弹壳底缘印有
“38.88”字样。技术人员将上述弹壳、弹头作了提取。
对现场上遗留的弹壳、弹头的检验鉴定表明,“10·19”特大持枪入室抢劫案
又是“3·8”串案的犯罪分子们干的!
“‘3·8’串案犯罪团伙不除,沈阳没有宁日。”这是朱锦副市长的话,“10
·19”案件的枪声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3·8”串案犯罪团伙又作案了,这在客观上为公安机关提供了侦破的好时机。
沈城公安民警在省、市领导同志的关注和指示下,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决心紧紧
抓住战机穷追猛打,把这个为害多年、罪恶累累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机不可失!在详细询问3名被害人的同时,刑警支队专案大队20多名侦察员在和
平区分局刑警大队侦察员的配合下,以中心现场为圆心,以200米为半径,连夜在现
场地区对群众进行走访。他们对目击者作调查,对现场的商业门点、摊贩、存车、
门卫等人员作调查,对嘉环大厦后面两座居民楼(特别是发生案件的1号楼)的居民
挨门逐户地作调查……通过这些调查,了解犯罪分子在案发前后的行动情况;特别
是要发现目击者,以便尽可能详尽而准确地掌握犯罪分子的衣貌特征,为侦破此案
创造有利条件。
“3·8”串案再次打响,作为市公安局党组书记、局长的杨加林,心情十分沉
重。
扪心自问,“3·8”串案不破,怎么能体现公安队伍的战斗力?怎么向上级领
导和家乡父老交代呢?在这个思想指导下,“10·19”案发后第三天,由杨加林拍
板,将该案案情通过媒体向全市公布了。
通过媒体公布尚未侦破的刑事案件,既说明案情重大,也表明公安机关的决心
和信心。不过,公安机关这样做也必然要承受更大的精神压力。想当年,“1996·
3·8”第一饲料厂工资款抢劫案案发后也向社会公布了案情,但至今未能侦破,人
民卫士们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啊!然而,今天杨加林义无反顾,还是作出了这个大
胆的决定,因为他坚信,人民群众永远和公安机关心连心!
“10·19”案发后,杨加林在现场指挥勘检和侦查、参加议案会议时,也一再
强调要求参战民警重视群众工作,把工作做深做细,充分依靠群众侦破此案。
侦察员们的走访调查情况很快就汇集上来了。案发前后,有许多人在当天晚上
目击了犯罪分子。
寻找目击者
在1号楼西面入口处有一个收发室,一位老工人反映:当天晚上他早来了一会儿,
大约5点半左右,他看见有一高两矮3个头戴安全帽、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从门口经
过,走进1号楼第一单元门洞里。他刚吃了带来的晚饭后,忽听外面有人高喊“救命”,
从院里跑了出来,地上有火亮,可是并没看见后面有人追赶……
侦察员们分析,收发室老工人看见的“一个人跑”、“地上有火亮”,就是犯
罪分子枪击逃跑的被害人老张时的情景。
1号楼1单元8楼的一位男主人在大约5时35分的时候,看见两个人从门洞出来后
向东走去;3楼的一位男主人在大约5时40分的时候,下班回来往楼上走,在3楼缓步
台看见站着两个人在交谈;3楼另一户的女主人也在缓步台上看见了人,不过她看到
的不是两个,是3个;2单元7楼的一位女主人和4楼的一位男主人在下班后上楼时,
在3楼缓步台上看见两个人站在那里,有对话……
难道犯罪分子会有5个人吗?不是的。侦察员们分析,这几名犯罪分子在1单元、
2单元之间有窜动。这样做可以避免长时间守候在同一个地方,引起人们怀疑。
调查中获知,当天晚上5点半左右,省电视台的老赵拉着两箱苹果开车回来,快
走到1号楼拐角的车棚子时,大灯向前面照去,看见有个戴安全帽的人站在那里,他
避开灯光,用手挡一下脸;当老赵搬着苹果箱上楼时,又看见过道上有两个戴安全
帽的人……
住在2号楼7层的一对夫妇,在大约6点钟左右,看见两辆双轮摩托车从院里开出
来,车上坐着3个人,一直冲着北门开出去……
在现场西面和平南大街和北面辽源路交汇的路口南侧,有一个摆摊修理自行车
的工人,他说,从去年6月以来,一直有一个人在马路对面玛莉蓝大厦的树下长时间
地站着,看样子像在等人。他骑一辆红色摩托车,黄色车牌……
案发时,因为正是下班时间,那些曾目击犯罪分子的人们一般都没怎么注意,
也没有多想。有的以为那几个人是搞装修的,有的以为他们是在查门牌号找人。
调查情况初步表明,犯罪分子是装束相同的3个人,他们作案前在现场一带或聚
或散,活动、守候。据此看来,这是一起有预谋、有准备的抢劫案件。
10月20日,于凌舜在刑警支队主持召开议案会议,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总队长刘
守军参加了会议。会议室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3·8”串案历次案件的现场平面
图,加上会场上严肃紧张的气氛,不亚于战争时期制定重大战役作战方案的指挥官
会议。
于凌舜说,据分析,犯罪分子对被害人到银行取款进行了跟踪。我们可以观看
那几家银行营业窗口的录像带,放给侦察员和有辨认条件的目击者,从中发现嫌疑
人。于凌舜特别指出,要找被害人取款时在画面上出现过两次以上的人,或者出现
在两家银行录像带上的人……
刑警支队技术一处副处长李学民说,“3·8”串案犯罪团伙以往的作案手段是
杀害司机抢劫出租车,可是这次作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出租车司机被害、车
辆被抢的报告。
刑警支队支队长张宝华说,犯罪分子作案手段有了改变,他们使用了自备的交
通工具———摩托车。我们的工作可以从查摩托车入手。
22日,杨加林来到刑警支队,参加了于凌舜主持的又一次议案会议,与同志们
共商破案大计。议论中,那个在现场附近修自行车的工人提供的情况,格外引起了
大家的注意。
宋晓晶副支队长说,修车人说的那个在玛莉蓝大厦树下站着的年龄大的人,从
去年6月以来多次在那里等候。站在他那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现场的西、北两个
进出口。这个人应该是“踩点”的人。
于凌舜说,历次“3·8”案件中,都明确反映出有一个年龄比较大的人。现在
可以肯定,这个年龄大的人就是犯罪分子。
市交警支队的领导也参加了会议。刘景伦副支队长和和平区分局局长陈相忠提
出,现场上出现的两辆摩托车是重要的侦查线索,应该将全市80型以上的摩托车资
料全部调出来,彻底查一查。
于凌舜说,要在摸底中注意以车挂人,车、人结合。
杨加林说,在50左右岁这个年龄骑摩托车的人不多,我们的工作面不会太宽。
显然,那个从去年6月以来经常在玛莉蓝大厦拐角处的树下“等人”、骑一辆红
色两轮摩托车、年龄比较大的人,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被公安机关牢牢地套住了。
提供这一重要线索的人,就是那位姓周的修车工人。
修车工人周师傅
俗话说:“善恶终有报。”似乎冥冥之中,修车工人周师傅注定要成为“3·8”
串案犯罪团伙的“克星”。
21日那天早晨,刑警支队专案一大队探长单强,带领他的组员在现场一带继续
路访,走到港澳证券大楼,看见在楼的拐角处,一位修车工人刚刚打开工具箱,做
着一天工作的准备。单强心里一动,朝着他走了过去:“老师傅,你每天早晨几点
出来呀?”
后来知道,那位修车工人还不到50岁,显得老相些。他抬头看了看和颜悦色的
单强,虎头虎脑胖乎乎的,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身边还有几个青年,便笑着说:
“哦,我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出来。”
“贵姓?”
“免贵姓周。你们是……”
“我们是公安局的。”单强亮明了身份,“周师傅,前天这地方出了个案子,
你知道不?”
“我听说了,抢钱……”
“你总在这里修车,看没看见这样的人:头戴安全帽,上身穿蓝色工作服,骑
着摩托车……”单强根据已经掌握的,尽量把嫌疑人的情况说得详细些。
没等单强说完,周师傅就说:“哎,他呀,我看见过!那个人大约50来岁,身
高约在一米七吧,长得比较黑,比较瘦,小眼睛,高直鼻,一字嘴……”
单强愣了,惊异地看了看伙伴们,他们也是一脸惊愕。
“前天下午大约4点钟的时候,你说的这个人就在马路那面站着。”周师傅继续
说,用手往对面一指,“那不,他就站在玛莉蓝大厦树下,骑的是一辆红色的摩托
车……”
单强像在茫茫荒漠之中发现了一泓清泉,忙说:“周师傅,你把情况细点说……”
“细点说?好,我细点说。那辆摩托车有4成新,座套是黑色的,前后车牌子是
黄色的,后面没有工具箱,货架上有一根旧内胎,那是准备拴东西用的……前天下
午4点多钟他就在那边站着。大约半个小时后,从东边走过来一个人,和他一样打扮,
戴安全帽,穿蓝色工作服。他们两个嘀咕一阵,穿过马路,往我这边走来了。我想
和那个岁数大点的打个招呼,可是他们两个人只顾说话了,和我擦身而过,往南边
走了……”
“你和他打招呼干什么?”
“哎呀,我都把他看熟啦!好几个月了,他经常在我对面那边站着,有时候一
站就是一两个小时,你说他是在等人吧,可我从来没看见他等到过谁!”
原来如此!单强和同志们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脸上浮现出微笑。他们此刻
在脑海里想象得出,每当周师傅没有活儿的时候,就坐在板凳上休息,环顾四周,
看着满大街的行人和车辆解闷儿。在这种情况下,经常在马路对面长时间站着的那
个人就会很容易地进入他的视野,被他看个脸熟。不过,这也只是一面熟,对方似
乎并没注意到他。
作为探长,单强认为有必要让周师傅出具一份证言,便说:“周师傅,请你给
我们写个材料吧。”
“写材料?”
“对,就是把你刚才说的写一写。”
“这……”
“怎么?”
“你看,我也拉家带口的,在这还得干活儿呢!”
单强理解周师傅的难处。从交谈中了解到,他是一位下岗工人,妻子是农村户
口,家中生活并不宽裕。公安机关破案固然重要,但也不能耽误了人家谋生啊!
“周师傅,你在这修车,一天能挣多少钱?”
“也就二三十块吧。”
单强从衣兜里取出10元钱,递了过去:“周师傅,对不起,我们今天占用你一
个小时,影响你的工作了。这10元钱,算是给你的一点补偿吧!”
“这……”
“哎,拿着吧!”探组的同志都说。
周师傅见单强等人一片诚意,就把钱收起来了。为公安机关写了一份证实材料。
单强收起材料,说:“周师傅,我姓单,刑警支队的,咱们就算认识了,感谢
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以后,还可能麻烦你。”
“谈不上麻烦,你们干公安抓坏人也不容易呀!”
“周师傅,如果你再看见那个人,还能认出他来不?”
“认出来了!他平时穿得不怎么样,可是前天,他忽然换了一件崭新的蓝色工
作服,还戴个安全帽,像什么单位发的。我看着他就想,嚯,这家伙还阔起来了!”
“如果把他放在10个人里面,你能不能把他认出来?”
“别说10个人,你就是把他放在100个人里,我也能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惟一的目击者
单强将修车工人周师傅提供的情况和那份证言材料,向专案副大队长李传记作
了汇报,反映到市公安局决策层,受到重视。通过与周师傅多次谈话,他提供的情
况始终保持稳定,可信。
市公安局局长杨加林认为,在“10·19”案件现场走访调查中,对这位周师傅
的发现是最成功的,也是最有份量的。由于单强等人善于做思想工作,取得了很好
的效果。周师傅已经把犯罪团伙中一个主要成员的基本轮廓勾画出来了。更可贵的
是,周师傅具有可靠的识别辨认能力,这一点在下一步侦查工作中十分重要。
杨加林、吴宗声、于凌舜等市公安局领导同志会见了周师傅。
在刑警支队院子里,出于慎重,同时也是想实际测试一下周师傅对人的观察与
形象描绘的能力,杨加林指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一名侦察员,对周师傅说:“周师
傅,你能不能把那个人的长相说一说?”
周师傅会意地笑了笑,略作观察,很快就说:“这位同志嘛……他是长方脸,
眼睛不大,蒜头鼻子,厚嘴唇,有点兜风耳……”
杨加林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身边的吴宗声、于凌舜相视一笑。杨加林又
指着另一名侦察员说:“周师傅,你再把他说说!”
“这位……他是扫帚眉,高颧骨,有点吊眼梢……哟,他笑了,有俩酒窝……”
杨加林听了,心里很高兴。这位周师傅的观察、描绘能力确有过人之处,这是
不容置疑的。由于“3.8”串案的犯罪分子凶狠残暴,又很狡猾,他们作案时不是
蒙面就是杀人灭口,至今还没有受害者看到他们的庐山真面目。当然,有的被害人
和他们打过照面,如“10.19”案件中老张的妻子,还有被打伤的小曹,但他们都
不过是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向犯罪分子投去短短的一瞬,不可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甚至会发生错觉。
而这位周师傅,是对这个犯罪团伙中的一个重要成员进行长期观察的惟一目击
者,留有深刻的印象,并且能用比较准确的语言描绘出来,这太难得了。
走进屋里,杨加林诚恳地对周师傅说:“周师傅,我们要抓的这个犯罪团伙太
坏了,他们嗜杀成性,罪恶累累,把我们沈阳搅得很不安宁。希望你支持我们,和
我们并肩战斗吧!”
10月23日,市公安局发出了《关于按照最新条件对“3.8”串案全面排查的紧
急通知》。这个通知结合刚刚发生的“10.19”案件,分别通报了3名犯罪分子的年
龄、相貌、着装,以及他们乘坐的两辆红色摩托车的特征,提出了排查重点和工作
要求。 |
c*******g 发帖数: 580 | 4 登在报纸上的摹拟像
在省、市各新闻单位的大力支持下,由沈阳市公安局提供的“10·19”案件的
案情以及对举报有功人员给予10万元重奖的消息迅速出现在省、市级报纸、广播、
电视等媒体上,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这一消息的公布,不仅澄清了案件的
真实情况,而且调动了群众举报嫌疑人的积极性。连日来,各级公安机关电话铃声
不断,举报信件雪片般飞向办案人员手中。据不完全统计,群众举报案件线索7700
多件,充分体现了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参加这场斗争的巨大热情。公安机关对这些举
报及时进行分析、筛选,提炼出有价值的线索用于侦查。
周师傅忙起来了。根据群众举报的线索,他在单强等侦察员的陪同下,到各地
对嫌疑人进行辨认。
10月22日,“10·19”案件犯罪分子使用的交通工具———两辆摩托车在和平
区民主公安派出所管内被发现。
19日晚上5点来钟,位于昆明街的一家店铺的女主人出去洗澡,一小时后回来,
看见有人把一辆摩托车放在她的店前,门都挡住了。她很生气,嘟囔着把摩托车挪
开了。她看见,街对面还停放着一辆摩托车。22日午夜,民主公安派出所民警贾丙
峰巡逻时,在118号楼房门前发现了这辆没有车牌的摩托车,在路东98号楼的房山处
发现了另一辆车牌为“辽J95439”的摩托车。两辆摩托车都推到派出所,后来送到
了刑警支队。
刑警支队侦察人员请来周师傅,让他看看这两辆摩托车中是否有那个年龄较大
的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摩托车。周师傅以一个修车工人的内行目光,上下打量那辆挂
黄色车牌的“八达牌”摩托车,点了点头说:“嗯,这一辆,就是那个常在玛莉蓝
大厦下面‘等人’的人用的车。不过……这车上好像缺点什么东西……”
李传记说:“对,拉这辆车的时候碰掉了一块挡泥板,快拿来安上!”
挡泥板找来了,安到那辆摩托车上,周师傅微微一笑:“哎,这就对了。就是
它,没错!”
在场的人们暗暗赞叹:好眼力!
既然这两辆摩托车是“10·19”犯罪分子作案时使用的交通工具,毫无疑问成
为破案的重要线索。那辆有车牌的红色“八达牌”100型摩托车是彰武县的,刑警支
队副支队长宋晓晶带领侦察员连夜去彰武调查,查出车主是新民市于家窝堡一个人
的。但此车多次倒手,查来查去线索中断了。
杨加林、吴宗声、于凌舜等人决定,再将这两辆摩托车的照片配加必要的文字
说明,交新闻单位向社会播发,把群众举报引向深入。
几位局长想,既然有周师傅这样的目击者,为什么不能通过他的口头描述,请
画家来为那个年龄较大的犯罪嫌疑人画一张摹拟像呢?用嫌疑人的摹拟像侦破案件,
在国内外都不乏成功的案例。
10月22日,这个想法付诸实施,经省公安厅联系,从上海请来了被誉为“神笔”
的画家张欣。
张欣是上海铁路公安局综合技术处主任科员,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模,上海市
劳动模范。他从小喜欢画画,当兵后参加美术培训班学习,1982年从海军部队复员
从警。他经过长期刻苦的实践和探索,练出一手绝活———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惟
妙惟肖地画出犯罪嫌疑人的肖像来,协助警方破案。从1990年到1998年,他先后为
全国各地公安机关制作摹拟画像399次,破获491起各种重、特大案件。
张欣接到邀请后乘机直飞沈阳,受到市公安局领导的热情接见,向他介绍了案
情。他根据周师傅的口头描述,铺纸运笔,反复修改,几易其稿,最后完成了一幅
素描肖像画稿。周师傅拿起画稿仔细端详,说:“上半个脸很像,只是嘴差了点,
可我又说不好。”
与此同时,双管齐下,市公安局领导责成单强等人陪同周师傅去中国刑事警察
学院。请“警星CCK—Ⅱ人像摹拟组合系统”的发明人赵成文教授,为那个年龄较大
的犯罪嫌疑人画摹拟像。
赵成文教授从1973年开始研究人像摹拟组合系统,1998年他的研究成果由东大
阿尔派制成软件,其库存量可以随着操作人的意志组合成90亿幅人像而不会发生重
复。这套系统运用于侦破实践,显示了强大的威力。
这套人像摹拟组合系统,由该学院的高级工程师张星操纵制作。张星根据周师
傅的口头描述,在电脑屏幕上反复更换五官,不断修改,最后终于制成了一幅彩色
摹拟肖像。周师傅拿起这幅像仔细端详,说:“‘画’得不错,嘴特别像。这个像
和那个真人比,能像百分之八十。”
画家手工画像“上半个脸像”,专家电脑画像“嘴特别像”。既然这样,将上
半部的手工素描和下半部的电脑“画”像合并到一起,岂不是珠联璧合吗?
10月25日,一幅彩色摹拟画像出现在《沈阳晚报》头版上。在画像的下面的文
字说明是:“图为‘10·19’重案犯罪嫌疑人之一,年龄约45至55岁,身高1.70米
左右,皮肤较黑。此摹拟像与歹徒的相似程度占80%。”
这幅摹拟像不过火柴盒般大小,但它在报纸的头版上出现,却是沈阳建国以来
的首次。人们只要花3角钱就可以买到一份报纸,“3·8”串案的犯罪分子当然也能
看到。那么,他们怎样来看自己那张脸呢?
劫匪隐藏在亲人中间
作案后的几天,汪家礼一直住在赵晶家里。赵晶回迁到楼房住后,汪家礼隔三
岔五就到她这边来。
那天晚上已经10点多了,汪家礼才回来。回迁后,小小的单间居室里放一张双
人床,再放一张单人床,虽然剩下的可供人们活动的空间已经没有多少,但远比过
去住简易房的时候方便多了。汪家礼酒气熏天,进屋就躺到床上了。
“又喝大酒了。”赵晶用鼻子嗅了嗅说,“以后要是太晚了,就别来了……”
“咋的,烦我了?”汪家礼今天显得心气不太顺。
“我是说,太晚了,路上别遇上坏人,出什么事……”
“×娘们儿……”汪家礼骂了一句,翻了个身。
赵晶听了,心里一沉,皱了皱眉。
相处几年来,这是汪家礼头一次骂她。他总是回来这么晚,也不知道每天在外
面干些什么。如果结婚以后也这样,那怎么行呢。和他的关系已经形若夫妻,两口
子没有不说的话,可是没想到他竟开口骂人了……赵晶越想越委屈,又有点气,也
回骂了一句,没再搭理他。
两天后,汪家礼又来了,一进门就自嘲地说:“唉,我这人哪,没皮没脸的。
骂我,我还来。”
听了这意味着主动和解的话,赵晶气也消了,不再说什么,照例为汪家礼做饭,
给他上药。
早晨打开电视机,荧屏上出现了“10·19”持枪抢劫巨款案的一些画面,公安
局在搜捕案犯,呼吁市民们举报嫌疑人……案情惊心动魄,赵晶一边忙着收拾屋子
一边看,说:“抢了100万,胆子真够大的!”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汪家礼接过话头说了一句。他在全神
贯注地看着那些画面,显得有点紧张。节目时间不长,画面很快就变换了,他才感
到释然,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着一支烟悠闲地吸起来,说:“听说报纸上还
登了犯罪分子的画像呢。”
“能抓着吗?”
“哼,谁知道。”
汪家礼不愿再和赵晶谈论这个话题,转到别的上面去了。
这天,汪家礼和赵晶去了他的二姐家。
二姐原在长客西站工作,退休后干家政。平时弟弟不常来,何况这回又是带着
赵晶来的,自然要热情款待一番。
打开收音机,传出播音员雄浑而庄重的声音,在播发着警方悬赏缉拿“10·19”
案犯的消息……
打开电视机,节目主持人在播发着由警方提供的同一篇新闻稿……
二姐家里有报纸,报纸头版上也登着刚刚发现的案犯们使用两辆摩托车的照片……
汪家礼显得有些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他从茶几上拿起一张晚报,久久
地看着头版上刊登的那两辆摩托车的彩色照片,沉思不语。
二姐正在厨房里忙着,女儿回来了:
“公安局正悬赏抓抢劫犯呢。我要知道是谁干的,举报了得10万元钱该多好!”
“天上掉馅饼,净想好事!”二姐在厨房说。
汪家礼心里一惊,但脸上依然平静,笑了笑说:“报纸上登这个没用。这摩托
车能是犯罪分子自己的吗?肯定是偷来的!”
“报纸上还登了抢劫犯的相片呢!”外甥女说。
“那也没用,画的。”汪家礼说,“报纸说那摹拟像有百分之八十像,纯粹是
吹牛。要是真那么像,犯罪分子早跑了,还等着公安局抓呀!”汪家礼不屑地扔下
报纸,“这和咱们有啥关系,别扯这些了……”
第九章
向库房窥视的人
尽管汪家礼自以为隐藏得很深,甚至有一种暗中沾沾自喜的快感,但他不得不
承认,以前干的哪一起案子也没有像这次这样,公安局下的功夫特别大,在报纸、
广播、电视上造的宣传声势铺天盖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即使在亲人的家里也得
不到安宁。
就在汪家礼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汪家仁也自有他的一片小天地,从放在汪家
礼那里的赃款中拿走了3万元,乐颠颠地找小姐去了。
孙德松把分得的赃款藏在家里立柜底下,两天后和汪家哥俩在饭店喝了一顿酒,
一起祝贺作案成功,抢了100万。次日,他急匆匆带着6万元钱,从沈阳站乘车去了
广西……
10月21日下午,市公安局部署侦破“10·19”案件,召开于洪、皇姑、和平、
铁西等涉案4区的公安派出所所长、刑警队长会议。铁西区兴华派出所的4名班子成
员马宪刚、张学军、刘威、赵新锐都去了。回到派出所后,先开了支委会,后开了
全所民警会,作了部署,连夜下去摸查。
张学军想:“3·8”串案犯罪分子的作案目标,有不少是经商的个体业户。管
内有些业户买卖越做越大,经常有大额现金往来,应该提醒他们加强安全防范工作。
张学军边想边走,找到了经销合成板材的个体业主万老板。1997年10月16日被
“3·8”串案犯罪团伙持枪入室打死的业主张铁帅,是万老板的朋友,他们床子挨
床子。万老板的生意不错,张学军觉得有必要给他提个醒。
“老万,最近买卖怎么样?”
“还行。张所长,有事?”
因为是熟人,张学军开门见山:“‘3·8’案子又打响了,全市正在摸查嫌疑
人。以后你要提高警惕性,注意点安全……”
“哎,正好你来了!”万老板神态为之一变,将张学军领到一个没有外人的地
方说,“我有个情况,向你反映反映。”
“什么情况?”
“有人盯过我的库房!”
“怎么回事,详细点说。”
万老板说:“今年3月末,还有5月、6月,我的司机小黄向我说过几回,他说有
3个男的经常往我的经销部库房窥视,还跟踪过我爱人。当时,我没太往心里去。到
6月份,那天我正在经销部,小黄又过来对我说:‘那两个人又来了!’我一听,赶
紧暗中向外观察。果然,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个子稍高,比较瘦,上身穿横格蓝、
红、白相间的T恤衫,下身穿灰裤子,黑皮鞋,大约有四十三四岁;另一个稍矮,四
方脸,大眼睛,双眼皮,年龄大约有35岁……”
“他们是本地口音吗?”
“离得远,没听见他们说话。”万老板继续说:“这两个人往我经销部屋里看,
大约看了一分钟。他们走后我跟了一段,看见他们往七马路方向走,然后奔勋望街
了……”
“你爱人被人跟踪是怎么回事?”
“她以前也向我说过,有人对我们经销部库房窥视,估计是看我货款的情况。
我们和买主一般都是在库房里结算。跟踪的事你可以问她。当时我觉得没有什么事,
也就没对别人讲。”
万老板反映的情况,引起了张学军的警觉。他马上找到给万老板开车的小黄,
进一步了解详情。
小黄并不小,已经36岁了,人很机灵。他向张学军讲述了发现嫌疑人的经过。
小黄说,他从去年10月起给万老板开货车,每天从工厂拉合成板材往库房送。
1999年3月的一天下午3点来钟,他将车停在仓库门口,坐在驾驶室里等着工人卸货。
这时,他看见一个40来岁的男子推着蓝色100型摩托车,到经销部仓库对面的卖肉摊
床买肉。他本来是买肉,可是那一双眼睛却不时地往库房里张望。因为是头一次,
小黄没往心里去。第二天,这个人又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买肉,还是往库房里看。
相隔一天,这个人又来了,还是买肉,往库房里看。这时候又有一个人,大约50来
岁,身穿校哔衣服,骑辆红色摩托车也来了。他们两个在卖肉床子边嘀咕了几句,
然后分开走了。小黄觉得可疑,下车跟了那个岁数大些的人一段路,走到吉工一街
路口,他跨上车往北开走了。小黄记下了他的摩托车车牌号码:“辽A83977”。
重要线索
小黄说,4月下旬的一天下午,那个骑蓝色摩托车的人又来了,仍然往库房里窥
视。小黄跟他走了一段,看见他上了一辆白色“斯克达”出租车,里面还坐着个戴
头盔的男子,大约30来岁。坐汽车却戴头盔,这更使小黄感到奇怪了。他记住了那
辆出租车的车牌号码:“辽AE4729”。忽然,小黄又看见了上次来过的那个穿校哔
衣服的人,身边停着那辆红色摩托车。这3个人一下子都来了,怎么回事?
“这辆红色摩托车的车牌号码你记下了吗?”张学军问。
“记下了。”小黄说:“‘辽A97649’。”
小黄继续说,那辆“斯克达”出租车从北往南开了过来。车上坐着两个人,由
戴头盔的人开车。当老板娘从库房里出来时,那车直冲着她开过来,到她跟前猛地
一停,把她吓了一跳,躲进麻将社里了。好像车上的人看见她手里没有黑色皮包,
就开走了。再看那个穿校哔的50多岁的人,也不见了……
按分局领导班子成员的责任分工,兴华派出所是政委宁家彬的责任区。宁家彬
让几位所长过来,听完他们讲的情况后,感到这个线索非同寻常,对所长马宪刚说:
“你们别再往下查了,以免惊动了嫌疑人。这件事必须交给刑警办。”
当天下午,分局党组成员———局长马士民、政委宁家彬、主管刑警的副局长
王云阁等人开会,分析研究兴华派出所反映的情况,一致认为线索重要,必须坚持
工作。即使那几个人不是“3·8”串案的犯罪分子,也必是案子,应该查清。党组
决定成立专案组,由王云阁担任组长,组织警力开展侦查。
铁西区公安分局对侦破“3·8”串案十分重视。在“10·19”案发,市公安局
召开动员大会之后,他们迅速行动,作了部署。在有各派出所所长参加的大会上,
局领导班子成员与各所所长共同签定了责任状。
王云阁和刑警大队大队长陈强等人再次详细听取了兴华派出所关于线索情况的
介绍。王云阁决定兵分3路:一路对万老板经销部进行访问,丰富举报线索的内容;
一路对经销部一带进行现场复核;一路带着司机小黄提供的“斯克达”出租车和两
辆摩托车的车牌号码,到交警查档。
刑警大队专案一队副大队长董兵和张学军立即奔赴位于于洪区考场的交警支队
牌照科查底卡。他们驱车赶到时,停在院里的通勤车已经机声轰鸣,就要开走了。
他们把情况向科长讲了,科长一听查档的事与侦破“3·8”串案有关,马上和有关
人员下了车,回到办公室里。偏偏正赶上这个地区停电,一片漆黑。董兵打着手电
筒,几个人借着那一点点有限的光亮埋头查找。查了好一阵,终于把有关的情况查
到了。
有了车辆底卡提供的情况,以车找人,岂不就把几个嫌疑人找到了吗?后来的
情况表明,实际上远不那么简单。
底卡上注明,那辆车牌号码为“辽AE4729”的白色“斯克达”出租车,属于东
北输变设备集团安达出租车公司。
他们多方打听,来到安达出租车公司,一位女经理接待了他们。听说要找那辆
“斯克达”出租车和司机,她说:“这个出租车公司已经没有了,车也转手了。”
“转到哪了?”
“金都公司。”
查呀,查……
没想到兴冲冲而来,却碰到这么一种不利的情况,急煞了董兵、张学军。他们
辗转打听,用传呼找到了金都出租车公司的法人代表,他提供了开白色“斯克达”
的徐司机的住宅电话和BP机号码。
有了住宅电话号码,应该查到电话登记人的住址,分析可能在滑翔机场一带。
他们到铁西区电话局查底卡,电话局的人说,公安局有规定,不准查。
规定是公安机关制定的,现在反过来约束了公安机关。他们请示上级,终于获
得批准,给查了。可是,查后发现,在那个电话号码下面记载的使用人姓名不是徐
司机,而是一个姓唐的人。再去派出所查地址,户籍也与登记的不一致。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再查传呼号码。可是,那部BP机是二手货,原来的登记人
是一个姓张的,和徐司机根本不沾边。
真没想到,原以为手拿把掐的线索,查来查去却什么也查不到!
怎么办?一切只好从头做起,再到户政处查卡。
26日,杨加林来到铁西区分局。按市局领导成员分担的责任区,杨加林负责铁
西区这片。他听了王云阁等人的汇报,感到线索很好,要求铁西分局谨慎周密地工
作,加大侦破力度。
这天,由王云阁调兵遣将,就3条线索的侦查作了新的分工:董兵带人查“辽A
83977”的蓝色摩托车,陈强带人查“辽A97649”的红色摩托车,李福良带人查“辽
AE4729”那辆白色“斯克达”出租车。
通过查卡,“辽A83977”的蓝色摩托车车主是一个姓刘的人,姑且称为小刘。
董兵和侦察员王伟再查户卡,获知这个人家住苏家屯区铁友派出所管内,是苏家屯
铁路工务段的工人,36岁。
他们来到工务段保卫科,了解关于小刘的情况。保卫科干部提供的情况是:小
刘常年上班工作,今年10月19日那天也上班了。这就是说,该人没有作案时间。
28日,经王云阁同意,将小刘传唤到分局,由喻成、王伟对他进行讯问。
小刘说,1998年7月,他的一辆灰色“嘉陵”100型摩托车在车库被盗了。在此
之前,他有一辆蓝色“长春铃木”100型摩托车,车牌号码是“辽A83977”,1997年
3月5日在苏家屯向阳商店门前以6000元的价格卖给市内的两个人了,车的一切手续
也都给了买主。
喻成说:“你把买车人的情况讲一下。”
小刘说:“买主是两个男的,像哥俩。一个约有1.75米左右,瘦子,50来岁;
另一个比他矮,40岁左右,汗毛挺重。他穿的是航空皮夹克,带毛领。他们都是沈
阳口音。别的记不清了。”
“他们给你留下什么凭证没有?”
“我卖车时留了个心眼儿,向他要证明,他给我留下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
“那身份证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看到原件了,上面的照片和他本人长得一样。”
十分难得!由于小刘的机敏,并一直保存着,才使这份买主身份证的复印件落
到侦察员手中。身份证上,买主的姓名、出生年月日和住址都印得明明白白,住在
皇姑区寿泉派出所管内。
到寿泉派出所了解,这个姓王的人和他的哥哥的住址相距不远,两人长期在车
行倒车,俗称“行痞子”。此二人嫌疑重大,董兵带人在他们住家附近守候到半夜
12点,当他们回来后,带到分局审查。
讯问中,弟弟说,单位“放长假”,他和哥哥一起倒卖摩托车。1997年3月,他
们在苏家屯以7600元买了一辆蓝色“长春铃木”100型摩托车,手续是全的。时间长
了,只记得车牌号打头的数字是个“8”。一周后,以8000元的价格卖给了别人。
喻成问:“卖给谁了?”
“在塔湾车行卖给了一个叫‘老三’的人了。只知道当时他在市文化宫转盘附
近拉脚,名字不知道。”
最后的冲刺
“以后你又见过他吗?”喻成问。
“没见过。我哥见过。”弟弟答。
讯问哥哥,他说的与弟弟大体一致。他说:“卖车后过了半个月,这个人来找
我,要我给他退,说买贵了,我没给他退。当时他还找来10多个人,要和我打架,
但我也没给他退。”
“事后你又见过他吗?”
“在文化宫转盘,他骑那辆摩托车拉脚。我没搭理他,就走了。”
让小黄暗中辨认那哥俩,他把他们都否了。
排除了这两个人的嫌疑,必须查找那个买去蓝色摩托车的“老三”。可是,这
个“老三”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他现在还在沈阳站、文化宫一带拉脚吗?
28日中午,王云阁传呼董兵。王云阁在分局里坐镇指挥,同时兼顾着3条线。哪
一条线能否取得进展,都关系到“3·8”串案的侦破大局,所以,哪条线也不能放
松。
董兵理解局长的心情,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局长,你放心。今天我一定
把他查个明白!”
再说陈强、王豹等人查找“辽A97649”红色摩托车,车辆登记底卡注明,该车
车主姓曹。他们同样不顺利。赶到当地派出所,户籍民警已经下班回家了。此事不
能耽误,打传呼找他,他刚到家,又打车回来了。调出老曹的户籍底卡,住址一栏
上明明写着具体地址,可是,那间房子住的不是老曹,是别人租住在那里,房子又
是另一个人的,整个一本糊涂账。
通过又一轮查找,发现老曹住在另一个派出所管内,但具体住址在哪又不知道。
后来,通过户籍底卡上写着他的女儿在某银行工作,儿子在某小学读书等线索,历
经周折,最后终于确认了老曹的住处。
陈强带领侦察员在老曹住处周围守候,从下午一直守候到夜里10时。漆黑的屋
子亮灯了,在派出所户籍民警和居民委干部配合下,叫开房门,侦察员一拥而入,
将老曹拿下。
老曹慌了:“干什么?”侦察员说:“现在不能对你讲,跟我们走一趟!”
一搭眼,老曹身材比较胖。陈强心里犯了嘀咕。不过,既有重大嫌疑,必须把
他带到分局接受审查。
王豹讯问,老曹回答,下面就是当时的笔录,读者看后会从中受益的。
王:今天因为什么把你找到公安机关?
曹:我给别人办过摩托车牌照。
王:什么时间?
曹:从1991年左右开始给别人办的。
王:你办了多少?
曹:有记录的7个;还有用我的身份证办的,但不是我经手。
王:为什么用你的身份证办牌照?
曹:当时市内不能办,我的身份证是于洪区的,能办。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老曹这样干是违法的。他如此热衷于这档子事,究
竟得了人家多少好处?他想没想过,这样做会产生什么后果?今天,报应到了,他
被“请”到了公安局。
王:有一辆90型红色摩托车,车牌号码是“辽A97649”,这辆车是用你的名字
办的手续,有没有印象?
曹:办这辆车时,有个联系电话。(老曹说了电话号码)
王:这个电话是谁的?
曹:老马的。(姓名从略)
王:他是干什么的?
曹:于洪区陵东乡……公司经理。
王:他办过摩托车手续吗?
曹:办过。
王:他用没用过你的身份证办摩托车手续?
曹:不知道,但我给过他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一个人的身份证,是合法公民最基本的证件。像老曹和马经理这样,把身份证
借来借去,干不正当的事情,不知还有何法律意识可言,他们就不怕惹出麻烦来吗?
“摩托车之友”通讯录
按照老曹提供的线索,侦察员们驱车来到于洪区陵东乡,开进公司大院,正巧
那个马经理从办公室走出来,当然也被“请”到了公安分局。
马经理承认,在市内不再办理摩托车牌照的情况下,他从1997年到1998年间,
为别人在郊区办理牌照,方法是借用他人的身份证和户口簿,办多少记不清了。有
一辆车牌号为“97649”的红色“富雅达”摩托车,是他借老曹的身份证和户口簿给
办的。
王豹问:“这车是谁的?”
“不知道车主叫什么名。”
“谁找你办的?”
“在北陵有个自组的摩托车队,我给‘二田’的外甥办的。”
在一边听着讯问的陈强生气了:“‘二田’叫什么名?”
“我想,想不起来了……”虽然天气已经凉了,马经理却感到后背湿漉漉的……
不怪陈强生气。冒风险为别人干违法的勾当,却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这
还不让人感到气愤吗!
王豹继续讯问马经理:“你还能想起来不?”
“我好好想想……‘二田’,‘二田’……哎,对了,我们北陵‘摩托车之友’
有个通讯录,上面有他的名字……可能放在我的办公桌里……”
马经理说,“摩托车之友”是一些摩托车爱好者自发组织起来的,曾经举行过
几次集体活动,几十辆摩托车拉队到外地远游。为了联系方便,有人打印了通讯录,
他也有一张。“二田”还是队长呢。
陈强等人带着马经理来到他的办公室,让马经理寻找“摩托车之友”通讯录。
可是,他翻遍了办公桌的每一个抽屉也没找到。
马经理紧张而又狼狈,忽然,他又说:“对,我想起来了!我给‘二田’办驾
驶执照,乡政府车管那里可能有登记!”
来到乡政府,陈强向有关领导亮明了身份,说:“我们在查一个大案子,急需
找到一个叫‘二田’的人,请给予支持!”
“‘二田’?有登记,能找到。”乡领导马上责成车管人员查找。查呀,找呀,
终于找到了那个被马经理称为“二田”的人的名字,还有他的电话号码。
既然那辆“辽A97649”的红色“富雅达”摩托车已被确认为犯罪工具,它的主
人就是案犯,而且“3·8”串案犯罪团伙中屡屡出现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犯罪分子,
那么,这个“二田”也有重要嫌疑。在当地公安派出所户籍民警配合下,叫开了
“二田”家的门,侦察员们冲了进去,将“二田”控制住。
“二田”据说是什么厂的领导干部,年逾6旬。他骤见许多便衣警察冲进屋来,
十分惊讶。
既然有重要嫌疑,理应进行审查,“二田”也被“请”进了铁西区分局。
讯问中,“二田”说,马经理没有给他外甥办摩托车牌照,那个人姓王,不是
他的外甥,而是他儿子的连襟。他骑的摩托车也不是“富雅达”90型,是马经理记
错了。
侦察员们急于找到那个被说成是他外甥的人,便问:“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要找到他很容易,只要我儿子告诉他,他就能来。”
这个办法显然不行。
“你有没有通讯录什么的?”
“对了!”“二田”忽然想起来,“我家里有‘摩托车之友’通讯名单!”
王云阁说:“马上带他去取!”
侦察员们带着“二田”再次返回去……与此同时,另一条线,对白色“斯克达”
出租车的徐司机的查找也在紧张地进行。通过查户卡,排除与条件无关的人员,还
剩下6个30岁—40岁与徐司机同名同姓的人。副大队长李福良带着侦察员柴伟、张斐
等人跑了5个区的5个派出所,最远的是于洪区造化派出所。经小黄辨认户籍底卡上
的照片,都一个一个地否掉了。
最后来到和平区河北派出所,他们终于查明,徐司机的母亲住在这里,户籍底
卡上登记的是他的名字。户在人不在,他现在的住处仍然是个谜。
计赚徐司机
侦察员们走后,派出所的户籍民警找到了徐司机,以了解户口情况为名,策略
地问他现在住在哪里。徐司机说,他住在于洪区兴凯派出所管内,详细地址没说。
当侦察员们再次来到派出所了解情况时,户籍民警向他们通报了这一情况。还说,
徐司机的电话是用一个姓唐的亲属的名字办的。这个谜,才算解开了。
李福良等人来到兴凯派出所,在户籍民警符强的配合下,终于查到了徐司机的
现住址:洞庭湖街路南北巷的一间平房……
这个徐司机是不是案犯?如果不是案犯,为什么案犯坐着他的车出现在“踩点”
的现场?他和“3·8”串案犯罪团伙有什么关系?
10月29日中午,董兵带喻成、王伟来到金都出租汽车公司。半小时后,一辆白
色“斯克达”从公司开出来。这是徐司机开的车,他刚接到公司的传呼,要他来公
司缴费。董兵一招手,3个人上了车。
“去哪?”徐司机问。
“铁西广场!”董兵说。
“斯克达”根据客人的意愿,开到铁西广场,又开进了一个大院的地下车库。
徐司机感到纳闷儿,当他发觉这里是铁西区公安分局,自己失去了自由时,已经晚
了。
刻不容缓,对徐司机的讯问立即进行。
徐司机说,他这辆“斯克达”是1997年7月买的,以前他雇用过4个司机开这辆
车,现在由自己开。
李福良问:“你的车借给过什么人没有?”
“借过。今年5月份,借给过汪家礼。他是酿酒厂的,现在在家呆着。他说是用
车送他丈母娘上医院。10月份还借给过一个姓商的,结婚录像用。”
讯问中徐司机说,汪家礼和他住前后院。汪家礼会开车,过去在沈阳站东货场
拉脚。他家住房旁边有车库,现在由他租用着。
王云阁安排小黄对徐司机进行辨认,小黄说,那天到万老板经销部“踩点”的
不是他。
王云阁、李福良等人分析,徐司机雇人开“斯克达”都是在今年3月份之前;借
给姓商的结婚录像,是在今年10月以后。惟一有“戏”的,就是那个汪家礼。汪家
礼借“斯克达”,正是在万老板的经销部被人“踩点”的时候。况且,汪家礼会开
车,技术很好。
汪家礼嫌疑重大,王云阁下令:“马上查这个汪家礼,对他家布控!”
现在已经是晚上9时了,考虑到徐司机的家离汪家礼的家很近,拘审徐司机不能
惊动了汪家礼,李福良就让徐司机给他家里打了个电话:“我的战友来了,大家聚
在一起乐一乐,今晚不回去了。”
次日,李福良带领侦察员,还有那个小黄,来到于洪区兴凯派出所,想从微机
中调出汪家礼的户籍底卡,但是没有。他们又到户政处去查,按年龄段查出两个
“汪家礼”。一个住在东陵区古城子派出所管内,一个住在和平区新兴派出所管内。
古城子太远,还是先从近的查吧。他们来到新兴派出所调户籍底卡,偏偏那台电脑
出了毛病,真急人。
但这没有难住李福良,他对女微机员说:“大姐,咱们不用现代化的了,你把
老户籍底子拿出来,翻一翻吧!”
女微机员把一摞又一摞老户籍底卡搬出来了,连小黄也伸手了。他们翻呀,找
呀,嘿,终于找到了!
那不过是一张纸,一张普普通通的常住人口登记表,可是此时此刻,它在侦察
员眼里却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在这张登记表上清楚地记载着:汪家礼,男,汉族,1955年6月27日生,住沈阳
市和平区台北路12号,身份证号码:210106550627123。
李福良说:“小黄,你快看看照片‘踩点’的是不是他?”
夜遇汪家礼
小黄拿起登记表,两眼望着上面的照片仔细看……李福良等人看着他,担心他
会再一次摇头。因为这些天来,小黄在辨认嫌疑人时一次又一次地总摇头。每一次
摇头,都无异于往大家头上浇一盆冷水。
“怎么样?”李福良又问。
小黄没说什么,放下登记表,冲着李福良一笑……
小黄这回没摇头!李福良心里有了底,大家心里有了底,也都笑了:这个汪家
礼,就是他们在苦苦查找的犯罪嫌疑人!
这一情况迅速报告给王云阁,王云阁也很兴奋,马上抽调警力加强对汪家礼的
监控,并要求李福良他们速查汪家礼的接触关系。
当天晚上,李福良等人再次来到兴凯派出所。汪家礼居住那片的“片警”符强
听说要查汪家礼,不禁一愣,说:“汪家礼……这个人我处理过呀!”
李福良问:“怎么回事?快讲讲!”
符强说,他是从今年年初分管那个片的,汪家礼住在沈辽路街道路南委一组酿
酒厂宿舍。年初的一天夜晚,在一次堵卡行动中,他和其他几个巡逻的人刚走到铁
道边,听见从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响声,一个戴着头盔的中年男子很快开了过来。
符强一伸手,把他拦住了。
“什么事?”那个人问,眼中露出不快的神色。
符强嗅出,那个人嘴里喷吐着很浓的酒味。
“我是兴凯派出所的民警。请你支持我们的工作,出示一下身份证。”
“身份证没带着。”
“驾驶证?”
那个人犹豫一下,不大情愿地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本子,交给符强。符强一看,
持证人名叫汪家礼。但这并不是摩托车驾驶证,而是个货车驾驶证。
“你的摩托车驾驶证呢?”
“没有。”汪家礼说,然后讲了不少没办摩托车驾驶证的“理由”。
符强听汪家礼说他住在自己刚刚接的管区,神情变得更严肃了,说:“汪家礼,
你没有驾驶证件,而且酒后开车,是严重违反交通规则的!”
符强严肃地批评了汪家礼的交通违章行为。可是汪家礼不仅不接受批评,反而
急了,翻愣一下眼睛,借着酒劲儿说:“不就是没有证吗,你能把我怎么的?你算
啥呀,我和交警的处长都熟……”
对于汪家礼这种严重违章、态度恶劣的行为,符强当然不能放过,把他带到派
出所。到派出所后,汪家礼仍然态度蛮横,说:“不就是拘留7天吗?我不在乎……”
既然汪家礼这样叫号,符强报经上级批准,扣押了那辆摩托车,对他给予拘留
7天的处罚。
听符强讲完,侦察员们对这个汪家礼有了一些了解。此人果然是个“人物”,
违章后进了派出所还挺“牛”,善良守法的人能那样吗?
李福良急问:“汪家礼骑的是什么样的摩托车?”
符强想了想,猛然说:“哦,对了,我处理他的时候,在扣押物品清单上登记
了,有底子,我找找!”
符强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在抽屉里翻找起来。工夫不大,他拿出一张清单:
“嘿,在这呢!他那摩托车的车牌号是:‘辽A83977’……”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号……”侦察员们雀跃。
不仅汪家礼这个人被目击者确认了,他骑的摩托车也被确认了,这可以说是
“双保险”,他还往哪跑?
查找“辽A97649”的红色“富雅达”摩托车那条线也有了突破性进展。
经查,“二田”儿子的那个姓王的连襟被排除了嫌疑。
陈强、董兵和侦察员们听说了确认汪家礼的消息后,很受鼓舞,他们带着“二
田”回到他的家,对室内进行简单的搜查。
聂俊伟拉开桌子的一只抽屉,一张打印的什么表引起他的注意,拿出来问“二
田”:“是不是这个?”
“二田”一见赶紧点头:“是是,就是这个!”
“他们好像是哥俩”
陈强接过那张表看,果然是个通讯名录,在上面印着“摩托车之友”成员们的
姓名、车型、单位和联系电话。马经理和“二田”的大名都列在其中。突然,他的
视线被第22个名字吸引住了,那个人骑的摩托车是“富雅达”90型,正是要查找的
那一辆;再看这辆摩托车的主人,名叫汪家仁……
“汪家礼……汪家仁……这好像是哥俩呀!”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正义之剑已经同时高悬在“3·8”串案团伙中的两名主
要案犯的头上!
经查确认,汪家仁和汪家礼的确是同胞兄弟。汪家仁行二,汪家礼行三———
他就是在塔湾车行买王氏兄弟摩托车的那个“老三”。
经过分析,大家认为,汪家仁、汪家礼的情况从许多方面看都符合“3·8”串
案犯罪团伙的特征;汪家仁年龄较大;汪家礼汽车驾驶技术娴熟;汪家礼独身;过
去多次发生出租车司机被害及抛尸的大堡、金沙村、南塘种鸡场一带离汪家礼居住
的地点较近,他很熟悉;同胞兄弟结伙作案,结构紧密,也符合过去的分析……
天道酬勤,侦查有了重大突破,汪家仁、汪家礼双双浮出水面。王云阁要求侦
察人员再接再厉,围绕他们两个人加紧做工作。
他们是否有劣迹?
要了解这方面情况,必须把他们居住的情况搞清,取得当地派出所的支持。
董兵带人到和平区七路派出所,陈强带人到皇姑区珠江派出所调查。
经查,汪家礼曾因盗窃被教养两年。
通过户政处查卡,发现汪家仁有两张户卡,两个老婆。这是怎么回事呢?分析
认为,汪家仁是1981年以前住和平区,后因“文革”中抢劫服刑9年,原来的老婆离
了婚,后来又娶了一个。1992年搬到皇姑区昆山中路134号楼居住,位于珠江派出所
管内。
陈强等人来到珠江派出所,派出所的同志向他们介绍情况说,以前在摸查“3·
8”串案犯罪嫌疑人时,曾对汪家仁做过工作。陈强一听特别高兴,连夜请来了当年
担任刑警队副队长,现在于洪区陵西派出所担任副所长的赵忠伟了解情况。赵忠伟
一听汪家仁的名字,马上说:“我查过他,有涉枪嫌疑!因为当时没有证据,把他
放弃了。”稍停,他又想起来:“对了,我那时候搞摸查的记事本还留着呢,我去
拿来!”赵忠伟马上回到办公室,找到那个已经用旧了的记事本,拿到派出所,边
翻阅边说:“看,当年列入嫌疑人对象的就有他———汪家仁!”
时针逼近“12”,再过一会儿,就是29日凌晨了。
王云阁感到,条件、时机都已成熟,应该对犯罪嫌疑人汪家仁、汪家礼采取拘
捕行动。
已有证据证明,二汪兄弟是“3·8”串案犯罪团伙的成员,必须拘捕审查。到
目前为止,出于侦查需要,已经传讯了不少人。为了保密,他们都没有离开分局。
但如果时间拖长,则很不利。加之,那个派出所的户籍民警已经与和汪家礼的家仅
前后院之距的徐司机作了接触,存在“跑风”的危险。如果当断不断,该动不动,
则要贻误战机。
凌晨1时,王云阁用电话向马士民、宁家彬通报了情况,提出了当夜采取行动的
意见。马、宁二人立即赶到分局,几个人共同分析案情,研究方法,拟定了“凌晨
行动”的作战方案。
王云阁向当晚在刑警支队值班的副支队长宋晓晶通报了情况,请示市局领导的
意见。
“10·19”案发后,于凌舜抓侦查,讲案课,嗓子都喊哑了;加上日夜操劳,
偶感风寒,累病了。但当他听到铁西区分局的“凌晨行动”意见后,立即振作起来,
将情况向杨加林等主要领导通报。他们指示铁西区分局,此战务必精心组织,战则
必胜,痛歼“3·8”串案犯罪分子,为人民立功。
铁西区分局刑警大队,是一支素质好、作风硬、有经验、特别能战斗的队伍。
一声令下,全体警员即已整装待命。疑犯有枪,此战存在着风险,但他们考虑到如
果穿上防弹背心,外形就会变得臃肿,不利于隐蔽,所以谁也没有用,将个人安危
置之度外。
马士民是刑警支队的老支队长,宁家彬是全市最年轻的分局级后起之秀,王云
阁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他们共同拟定的“凌晨行动”作战方案经反复推敲完善,
谨慎周密,切实可行。此战用兵宜精不宜多,分头行动,同时将两名疑犯分而捕之,
力争不费一枪一弹结束战斗。二汪虽然有枪,但他们尚未受到惊动,抓捕时不一定
破门入室,一切要顺其自然,相机行事,以避免发生伤亡或出现意外。
“凌晨行动”
凌晨2时,王云阁升帐点将,兵发两路:一路由大队长陈强带领,辅以副职董兵,
抓捕汪家仁;一路由副大队长李福良带领,抓捕汪家礼。王豹、李通洲、喻成、甘
春威、聂俊伟、柴伟、张斐、薛志永、王伟、杜友良、李陶伟等探长、警员参战。
凌晨3时,陈强带领6人,在珠江派出所户籍民警王德贵指引下,来到昆山中路
那座居民楼附近潜伏下来。
汪家仁是否在家?需要弄清。身穿一身旧工作服的董兵说:“我上楼看看!”
他蹑手蹑脚地拾级而上,来到4楼汪家仁家的门前。门上没有“猫眼”,从外面看一
切如常,静静的,似乎可以听见里面的鼾声……董兵观察楼房,上下5层无遮无掩,
在楼房内、外守候都不行。
董兵回来后,与陈强共商潜伏方法。楼下有一个车库,为居民存放代步工具,
其中有摩托车。他们叫起那位看车的老年妇女,向她询问情况。她说,汪家仁昨晚
回来了。陈强分兵布岗,静静守候。
李福良的一路,也乘车于同一时刻,在户籍民警符强陪同下,驶抵兴凯派出所
管内那片棚户区。
汪家礼家的周围不利于埋伏,李福良就在汪家前院一户居民家中设人监视,透
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汪家门前的情况。他又想到,在这附近如果停放两辆汽车,
是很引人注意的事情,于是便将汽车开得远一些。
王云阁先后来到两处守候地点,临场指挥。他分析,如果二汪有枪的话,很可
能藏在汪家礼的家中。因为汪家仁住的是楼房,不便隐藏,而汪家礼住的是平房,
屋里屋外到处都是破烂儿,容易隐藏。所以,他特别叮嘱李福良这一路,抓捕时要
慎之又慎,机智行事。
早晨8时40分,抓捕行动首先在陈强这面开始。
在那个时刻,汪家仁像往常一样,一步三摇地走出楼口,直奔车库而来。
王德贵认识汪家仁,悄声说:“他来了!”
老匪又要出门了,他是要到五爱市场、家具城“踩点”、跟踪,还是要到北行
去买杀人捆尸的绿色尼龙绳、旧麻袋呢?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地说,既然他已经
成为一名职业性城市惯匪,那么,他的所作所为,也就都带着“匪”的意味,潜伏
着“匪”的杀机。他是一个瘟神,走到哪里,就会把灾难带到哪里。然而,他今天
已是穷途末路,大限已到,人民卫士自天而降,设下重重埋伏,他再也别想从这里
走出一步了。
汪家仁走进车库,推出摩托车,遇见了片警王德贵。汪家仁皮笑肉不笑地向小
王点了点头。
王德贵走近问:“你要出去呀?”
“啊,王同志下来有事吗?”
“治安、户口……下来看看……”王德贵东一句西一句地敷衍着把汪家仁拴住。
汪家仁似乎不急,立好车,拿出一块抹布,一边擦车一边和小王穷聊。
早在王德贵发出“警报”时,董兵已经用手机向陈强那面发出了暗号:“999……
444(是是是!)”一连发了4遍。他一边打手机,一边暗中监视着汪家仁,向他靠
拢。汪家仁看了他几眼,没往心里去,继续边聊边擦车……
陈强接到“444”暗号后,带着王豹和李通洲飞跑过来……
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董兵故意说:“今天太冷了,得回去加点衣服……”
收起手机,乘那个老匪不备,飞身向他扑了过去。陈强等人一拥而上,将老匪制服,
戴上手铐。一搜身,并无武器。
在另一个战场,李福良从王云阁打来的电话中得悉汪家仁已经落网,心里十分
着急。已经是上午10点了。可是,汪家礼的家还是一丝声息也没有,迟迟没有露面。
怎么回事,难道他没住在家里吗?
第十章
“百分之百是他”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响声,暗中守候的人们精神大振,都把目光投
向汪家门前那个狭窄的胡同……
果然,驾车驶来的是汪家礼。昨夜,他又是在赵晶那里住的。他睡够了,吃饱
了,喝足了,才下了楼,骑着那辆蓝色摩托车回归匪巢。原定作战方案提出不入室
擒拿,但李福良想,不能拘泥此法,以免久拖生变,他决定装作路过行人走过去看
看。他不紧不慢地来到汪家礼门前,正巧,门开着,看见汪家礼弯着腰在点地炉子。
天冷了,光棍家里锅冷灶凉,他想生火取暖,烧点开水。李福良走了过去,问:
“大哥,打听个信,李应昌在哪住啊?”
“李应昌?”汪家礼直起腰,抬起头往上看,似乎在琢磨这个李应昌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李福良猛地冲过去将汪家礼拦腰抱住,喻成、甘春威也冲了过去,
3个人将汪家礼按倒在地,反铐了双手。
汪家礼这个杀人恶魔反应得太慢了,他只挣扎了几下就成了阶下之囚。但他还
强作镇静,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李福良向他亮出证件:“警———察!”
这两个字像晴天霹雳,击得汪家礼垂下了头。
接到犯罪嫌疑人落网的消息,杨加林、吴宗声、于凌舜等市公安局领导同志来
到铁西区分局。李峰也随后赶到。
于凌舜让周师傅对汪家仁进行辨认。
汪家仁现年54岁。既然周师傅说的那个总在玛莉蓝大厦下面“等人”的嫌疑人
年龄较大,那么,辨认的对象理应是哥哥汪家仁而不是弟弟汪家礼,他们哥俩相差
10岁。
此前,周师傅已经辨认过汪家仁的照片。王云阁让侦察员找来9张年龄差不多的
人的照片,将汪家仁的照片混进里面。周师傅目光敏锐,一下子就从那些照片中把
汪家仁的照片挑出来了。
现在,王云阁让陈强找来6个年龄相仿的人,与汪家仁站成一排,让周师傅暗中
辨认。周师傅只看了那么一眼,什么也没说就退回来了。
于凌舜急问:“怎么样?”
“就是他,第三个!”周师傅笑着说,“你们公安局真厉害,这么快就把他抓
到了!”
于凌舜出于慎重,一再叮嘱:“周师傅,你冷静点,再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
他?”
王云阁让汪家仁在7个人中变换一下位置,周师傅还是毫不含糊,马上又把他指
认出来了。当有人让他再仔细些看时,他有点急了,说:“怎么不是他呢?没错,
百分之百是他!不过,他作没作案子我可不知道。”
辨认结果使大家特别高兴。
不过,要确认汪家哥俩是“3·8”串案的犯罪分子,光有周师傅的辨认和他们
的摩托车不行,还必须有更过硬的证据,也就是于凌舜所说的“硬件”———指
(掌)纹认定同一,缴获作案用的枪支和劫去的赃款。
刑警支队技术人员分别采取汪家哥俩的指纹和掌纹交痕检人员,与从“3·8”
串案现场提取的指(掌)纹进行比对,但是没有认定同一。不过,这并不能否认他
们的作案嫌疑,因为“3·8”串案犯罪团伙人数不止2人。
二汪被抓捕后,刑警支队和铁西区分局的刑技人员依法对他们的住处进行了搜
查,但是没有发现枪支和赃款。现在看,要最后确认汪家哥俩的案犯身份,就必须
拿到枪支和赃款。而这,最关键的前提就是在突审中拿到他们的口供。
对汪家仁、汪家礼的突审在一楼两间预审室分别进行。刑警支队的李凡、张宝
华、宋晓晶,铁西区分局的马士民、宁家彬、王云阁参加主审。李峰、杨加林、吴
宗声等人在4楼分析案情,指挥审讯。
突审工作很不顺利,两个嫌疑人态度顽固,不作交代。在预审室里,汪家仁反
铐双手,坐在地上,眼神惊恐而无奈,但在表面上却竭力显出一副泰然和委屈的样
子。
突审二汪
“姓名?”
“汪家仁。”
“年龄?住址?”
“54岁,住皇姑区昆山中路134号楼142号房间。”
“知道为什么抓你不?”
“不知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能有什么事?”
汪家仁在作案中用他的年龄迷惑蒙骗了不少被害人,现在,年龄又被他用作抵
御法律之剑的最后一块盾牌。
汪家仁的狡猾与顽抗激怒了在一旁观审的于凌舜,也参与讯问。几个回合下来,
汪家仁有些招架不住了。于凌舜单刀直入地问:“公安局抓错你没有?”
“没……没抓错。”汪家仁声音很低,但语气肯定。
“明告诉你,你犯的是死罪!要被枪毙的,肯定要死的!”
如雷轰顶,击中要害,汪家仁六神无主,目光呆滞,像自言自语似的说:“我
知道,我肯定回不去了……”
这话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心里更有了底。于凌舜掏出警官证,打开给汪家仁
看:“我是市公安局管刑警的副局长,对你说话是负责任的。我们把你抓来是有根
据的,你肯定要判死刑。在死之前,你不想过得心里好受点吗?还让灵魂受折磨吗?”
“进来,我就回不去了。但我不能把别人的事说出来……”
于凌舜知道,汪家仁是在顾虑汪家礼。
“你的同伙一个也跑不了,你的弟弟汪家礼那些人也都已经被我们抓到了!”
汪家仁缄口不语。显然,他不相信。
“你可以先把自己的事说出来!”
依然沉默……
在另一间屋子里,身穿一件红黑灰三色相间毛衫的汪家礼被圈在铁栅栏里,低
垂着头,“唉”声连连。他的态度比汪家仁还要糟,不仅回答问题时出语迟缓,总
要在脑子里琢磨、斟酌许久才说出一句,而且话里总要带点“刺”,落网后还在耍
硬。
汪家礼被抓后,来了烟瘾,要抽烟。他那个15岁的儿子来了,他让儿子去买烟。
这显然不行。站在一边的符强从衣兜里取出一支香烟,点着了,放进汪家礼的口中。
汪家礼贪婪地吸了一口,抬眼看了看符强,说:“你应该给我点烟。”
符强大惑不解:“为什么我就应该给你点烟呢?”
“你忘了?”汪家礼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年初,因为我无证驾驶,你把
我拘留了7天。事后,我真想报复你!”
“3·8”串案犯罪团伙的报复行为是什么?一个又一个被害人早已领教过了。
符强听了蓦然一惊。如同一只落网后还呲牙咧嘴现出凶相的狼,这家伙是个多么凶
恶的人啊!
突审工作进展艰难,“3·8”串案犯罪团伙多年来在沈城杀人抢劫,血债累累,
他们必然是一些在犯罪道路上死心塌地走下去的亡命之徒,死硬分子。他们不仅狡
猾诡诈,有反侦查的作案手段,而且可能几进几出,有逃避政法机关打击的经验。
现在,他们会把负隅顽抗坚持到最后一分钟。
公安机关并不轻信犯罪嫌疑人的口供,问题在于,没有口供就很难搜出枪支和
赃款。能否拿下口供,已成燃眉之急。
已经过午了,汪家仁和汪家礼还没吐口。于凌舜走上4楼,对杨加林说:“现在
看来得你出马了!”
杨加林也很焦急,固有此意。他是一位近七百万人口的大都市的公安局局长,
也是参与围剿“3·8”串案犯罪团伙的普通一警。全市公安民警与这一小撮犯罪分
子的殊死搏斗经历了好几年,现在是面对面短兵相接、刺刀见红的时候了。对“3·
8”串案犯罪团伙的斗争,在许多方面都是超常的,破例的。手段为目的服务,把犯
罪分子攻下来就是胜利。杨加林略作沉思,站起身向楼下走去。
局长拿口供
突审汪家仁的同志见杨加林走了进来,对汪家仁说:“这是我们市公安局的杨
局长。”
汪家仁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杨加林,问:“能看看工作证吗?”
杨加林拿出警官证,给汪家仁看。汪家仁看后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更加紧张了。
他没想到,继那位姓于的副局长之后,市公安局的一把手也会来审他的案子。
对这个人说些什么呢?杨加林用沉稳而犀利的目光凝视着汪家仁,略作沉思。
对他交代“坦白从宽”一类的话不行,这个人犯下的是死罪,法律不会宽宥他。要
对他说实话,更要从精神上压倒他,迫使他放弃与人民专政机关敌对、负隅顽抗的
态度,老老实实地交代罪行。
“汪家仁,你坐稳了。”杨加林声音不高,但句句含威,“我们和你们打了好
几年交道了,你们干了多少案子,你们清楚,我们也清楚。不然,‘10·19’案子
到现在才10天,我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你们抓到吗?你们罪恶累累,没有活
的希望了。但在死之前,这段时间你想怎么过?你必须向社会,向人民,也向你们
自己的家属作个交代!”
汪家仁的肩头微微抽动一下,扬起的脑袋低了下去。显然,杨加林的话已经对
他产生了作用。
“你讲不讲?你讲,我可以在这里听一听;你不讲,我就离开。现在你只回答
我一个问题:讲,还是不讲?”
“我讲……”汪家仁的精神防线已经彻底崩溃,脸上现出极度痛苦的神情,有
气无力地说,“19日的案子,是我干的……”
局长出面参与审讯不同凡响,突审初战告捷,首先从汪家仁这边取得突破,他
承认了“10·19”持枪抢劫百万巨款的犯罪事实。但是,他只到此为止,没有再作
深入的交代。
对汪家礼的审讯仍在原地踏步。他不仅不作交代,反而一再追问:“你们是怎
么把我抓到的?那报纸上登的画像也不像我呀!”在他看来,能把他抓获是件不可
思议的事情。后来,他又提出要求,要和汪家仁见见面。这是以攻为守,想验证一
下公安局是否真的抓到了他的二哥。
对这个问题,杨加林和吴宗声、于凌舜等人作了研究,认为,让他们两人见面
利大于弊,有利于使审讯向纵深发展,于是大胆地破除常规,把汪家仁带到了另一
间审讯室。
难兄难弟见了面,两个人好久没有说话,眼里都充满了泪水。他们为保护至亲
同伙而进行顽抗的企图彻底破灭了。
汪家仁先开了口:“老三,你说没说?”
“二哥,我没说。”
“我也没说。唉,那又有什么用呢?这下我们哥俩活不成了……”
“二哥,你别说了。案子已经漏了,我们杀的人太多了,也该挨枪子了。都到
这个地步了,我看该说就说吧,还替别人瞒啥呢?该撂就撂吧!”汪家礼说完,绝
望地低下了头。
汪家仁没说话,默许了。有顷,他用悲伤的声音说:“三弟,你抬起头,让我
再看你几眼,我回去就撂。”他的目光在汪家礼脸上凝视许久,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二哥,你别走!让我也看你最后几眼。咱们哥俩疯到头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只好在黄泉路上再见面吧……”
两个匪徒兄弟依依不舍,长久地对视着,沉默着……
汪家礼果然言而有信,和汪家仁见面之后就“撂”了,说出了他隐藏枪支、赃
款的方法和具体地点。
搜查中,刑技人员在通往汪家礼住室的过道靠西墙那一排高高的木柴垛中,发
现了4捆百元面额的现金,共4万元。这钱数额不大,似乎是供这个犯罪分子随用随
取的,放在这里既隐蔽,取用也比较方便。
藏在房顶的手枪
刑技人员在房盖小仓库堆放的木材中,发现有一个将3块木板钉在一起的木头。
将表面的一块木板撬开,可见木头中心已被掏空,里面分3层放着百元面额的现金,
每层20捆,每捆1万元,共60捆。显然,这是“10·19”案件被劫去的赃款的一部分。
在木材堆中,有一块210厘米×17厘米×5.5厘米的木板,上面涂着棕色油漆,粘着
大量白灰。刑技人员将白灰除掉,露出一个槽沟,里面放着一个红白条的塑料袋包,
包内有两支手枪,53枚枪弹。一支枪为苏制口径7.62毫米的TT式(“五四式”),
一支枪为苏制口径9毫米的马卡洛夫式(“五九式”)。53枚枪弹,其中弹壳底缘标
号为“11.65”的7.62毫米手枪枪弹30枚,弹壳底缘标号为“38.88”的9毫米手
枪枪弹19枚,弹壳底缘标号为“04.60”的“六四式”手枪枪弹4枚。
汪家仁、汪家礼交代说:“10·19”案件是他们和孙德松3个人一起干的。孙德
松现在广西,他的哥哥孙德林也是犯罪团伙的成员,因为到广西防城港东兴市购买
枪支,被当地警方抓获,判刑5年,正在当地服刑;另一个犯罪团伙成员王文绪,现
在在哪里不知道。
于凌舜立即责成刑警支队通过省厅用电话与广西警方联系,要求调查在广西防
城港市监狱服刑的犯人孙德林,并紧急协查其弟孙德松。过约20分钟后,广西警方
回电:以走私枪支、弹药罪被处有期徒刑的孙德林,正在该区宾阳县黎塘镇廖平劳
改农场服刑,已对他采取必要的控制措施;孙德松正在查找中。晚上5时50分,广西
警方再次电称,已将孙德林按重刑犯关押起来,沈阳警方可随时派员赴桂押解该犯。
10月30日中午,孙德松在黎塘镇一家旅店被当地警方抓获。
接到广西方面的电话后,于凌舜先后派遣郭春晓、宋晓晶、王云阁带领侦察员
分两批直飞广西,执行押解“3·8”串案犯罪嫌疑人回沈的任务。
沈城市民应该再次感谢广西警方,他们不仅行动迅速,在当地抓获了“3·8”
串案犯罪团伙的重要成员孙德松,而且用摄像机当场抓拍了那个家伙在床上被捕时
的情景。这是公安机关在粉碎“3·8”串案犯罪团伙的斗争中惟一拍摄到的抓捕实
景录像,十分难得。这段短暂的录像后来在沈城千家万户的电视荧屏上多次出现,
大快人心。
且说孙德松10月22日晚上7时半,带着6万元赃款在沈阳站踏上南下的客车后,
经郑州、西安到了南宁,又乘315次客车到了黎塘镇。他用身份证登记,住进了昌利
旅社203号房间。第二天,他怕带去的钱丢失,到农业银行办了个金穗卡,将5万元
钱存进去,然后急匆匆奔赴30多公里之外的廖平劳改农场。
孙德林被法院判处5年徒刑后,虽然他焦躁难耐,但也没有办法,只好佯装认罪
服判,老老实实,在砖厂里干活儿。他本来是个好逸恶劳的赌徒、杀人如麻的惯匪,
怎么能吃得了这般苦,受得了这个累?他曾有过逃跑的一闪念。当年,他因打架斗
殴被公安局处以劳教2年后就脱逃了半年,在这方面是有经验的。但他又一想,小不
忍则乱大谋,万一跑不掉,不仅要加刑,更怕把沈阳那边的事抖落出来,那就一切
全完了。所以,他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争取混个提前释放。
孙德松在最后一次探视孙德林时曾说:“大哥,我现在没钱。等我有了钱就来
看你,上下活动活动,叫你早点出去。”孙德林听了,差点掉眼泪。在孙家兄弟中,
他和老三的关系最密切,接触也最多,所以,在孙德松从山东威海退伍回来后,他
们两个人才能在一起经商,后来共同进行诈骗,直至老大把老三拉进了抢劫团伙。
可是现在,钱从哪里来呢?孙德林想,老三回到沈阳后只能再干案子弄钱。
果然,10月25日,孙德松风尘仆仆地来看孙德林了。一搭眼,善于察颜观色的
孙德林就看出孙德松又有钱了,他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探视会见室里,离不远有管教员在监视,他们之间的谈话必须小心谨慎,混着
家常话说暗语。乘管教员不注意,孙德林小声地问:“又‘动’了?”
“嗯。”孙德松也小声回答。
“多少?”
“100个。”
“‘活儿’怎么样?”
“挺漂亮。”“利索不?”孙德林不放心。
“还行,就是时间长了点。”
孙德林心里一震。过去干案子,他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忙问:“老三怎么说?”
孙德松知道“老三”指的是汪家礼,答道:“他说,‘要是老大在,用不了这
么长时间。’”
那个管教员向这边走过来了,探视时间也有限,他们的“黑话”只能到此为止。
全伙“大团圆”
孙德松走后,孙德林凭借惯匪的敏感,觉出情况不妙,十分担心。他了解汪家
礼这个人,平时不会恭维人;特别是在他有了手枪之后,更不会夸奖自己。现在他
在作案成功之后夸起自己来了,这是为什么呢?足见他们几个“活儿”干得不行。
“踩点”时间过长,难免弄个脸熟;加上数额那么大,公安局不会善罢甘休的……
思来想去,孙德林预感到要出事。夜里,他躺在床上睡不着,望着铁窗外皎洁的月
亮,心里盘算着:这样下去不行,对孙德松的“活动”也并不抱多大希望。那么,
是不是可以选择逃跑这条路呢?
孙德松回到黎塘镇,心情不错。他在镇里玩了“老虎机”,输了不少钱。吃过
晚饭,他又出去了,找那个卖淫女鬼混。
那还是孙德松住进昌利旅社的当天晚上,已经半夜了,他欲火难耐睡不着,走
出房间,正巧从3楼走下一个30来岁的女人,衣着新潮,涂脂抹粉,有些姿色,并不
是旅社的服务员。这些年已习惯眠花宿柳的孙德松,一看就知道那个女人是干什么
的。
正当孙德松晚上宣淫,白天蒙头大睡的时候,当地警方已经从沈阳方面获悉,
有一个特大系列持枪杀人抢劫犯罪团伙的案犯住在当地。经过查找,在昌利旅社发
现了孙德松。警方认为机不可失,与其等待沈阳来人抓捕,不如以涉嫌嫖娼为名先
把他抓起来再说,作为与沈阳战友见面时的“礼物”。10月30日上午10点,正当孙
德松光着上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服务员用钥匙开了门,几名公安民警冲进
去,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孙德松死死按住。
10月30日晚8时半,最先飞抵广西的郭春晓等人,在黎塘公安派出所审讯了孙德
松,孙德松交代了参与“10·19”100万元现金抢劫案和“1994.6.28”华山信用
社运钞取款车抢劫案等罪行。郭春晓根据孙德松的交代,用电话通报沈阳刑警支队,
刑技人员从孙德松家的立柜下面搜出了20多万元赃款。同一天,郭春晓等人还在黎
塘监狱提审了孙德林。
当宾阳县司法机关突然将孙德林转押到县看守所,并给他以“特殊照顾”,住
上小号,戴上手铐、脚镣时,他的心一下子全凉了。他明白,这决不是给一个被判
5年徒刑的犯人的“待遇”,而是沈阳的案子漏了。是从孙德松漏的?还是从汪家哥
俩漏的?抑或是从王文绪漏的?他不知道。当沈阳警方派人来提审他时,便得到了
完全的证实。顿时,孙德林心如死灰,万念俱休。与汪家哥俩那种吞吞吐吐欲说还
休不同,他交代得比较干脆,不拖泥带水。妈的,他们都漏了,我还瞒着个什么劲
儿呢!
11月2日晚上9时零5分,刑警押解孙氏兄弟乘坐飞机,从广州飞抵沈阳。
次日,刑警支队获悉“3·8”串案犯罪团伙最后一名嫌疑人王文绪潜伏在哈尔
滨一家饲料厂,派出小分队于晚上7点30分将他抓获,乘火车押回沈阳。王文绪说:
“我看了电视,知道汪家仁他们被抓了,就这两天的事。我想跑,但又一想,他们
整的事这么大,我也跑不了哪去,就等着警察来抓了。我知道我罪行严重。”
听王文绪的语气,王文绪和“他们”是不同的。的确,在“3·8”串案犯罪团
伙的5名案犯中,比较而言,王文绪的罪行轻一些。但是,他会得到从轻处理吗?法
律是公正的,日后自会作出回答。
就这样,“3·8”串案犯罪团伙成员孙德林、孙德松、王文绪从南粤、北疆分
别押解回沈,同汪家仁、汪家礼重又聚到一起,来了个全伙“大团圆”。
祝捷酒
至此,不发一枪,不费一弹,“3·8”特大系列持枪杀人抢劫犯罪团伙人、赃
俱获,5名成员全部抓捕归案,公安部挂牌大案宣布告破!
五害既除,沈城市民奔走相告,额手称庆。
此案经省内外媒体报道,轰动全国。
10月30日,公安部向辽宁省公安厅及沈阳市公安局发来贺电,祝贺“3·8”特
大系列持枪杀人抢劫案胜利破获,并向全体参战民警致以亲切慰问。
早在10月29日傍晚,当抓获汪家仁、汪家礼并搜出凶器、赃款后,省公安厅副
厅长李峰,市委副书记朱锦,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王洁纯,副市长焦安发以及铁
西区委、区政府的领导同志就来到铁西区公安分局,向参战民警表示热烈祝贺。朱
锦望着会议室长桌上摆放着缴获的数十万现金和枪支弹药,感慨良多。她拿起一支
手枪,掂了掂,很沉,放下了。
杨加林指着那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枪弹,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案子不破,
犯罪分子用这些子弹还能干好多起案子……”
朱锦望着一张张充满喜气的面孔,激动地说,“听说‘3·8’案子破了,我特
别高兴。同志们干得太漂亮了!这个案子压了我们5年多,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从主
管政法的副市长到主管政法的副书记,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现在我们搬掉了这块
大石头,终于对沈城680万人民有了交代!”
书记的话声刚落,会议室里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有酒吗?”朱锦问。
“有!”
“我们应该庆贺一下!”
尽管由于全市公安机关实行“禁酒令”,铁西区公安分局机关食堂平时没有准
备什么好酒,但“3·8”串案破了,书记提议了,不拘好坏,只要是“酒”就拿来;
也不拘什么杯什么碗,只要能装酒就行。顿时,酒香四溢,和人们的欢声笑语融和
在一起,气氛热烈,真像过节。
朱锦高举酒杯,充满豪情地说:“同志们,让我们举起酒杯,为胜利而干杯!”
“干杯!”……
会议室里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疑犯们的“表演”
“3·8”串案告破后,案审处迅速行动,本着过去一贯坚持的“件件大案挂
‘3·8’”的原则,查积案,备资料,做好了一切准备。预审工作由刑警支队副支
队长郑义指挥,案审处副处长史伟、案审科科长魏夺督战,副科长张佩航负责材料、
统计,抽调有经验的预审员庞东宁、庄奇、丛向东、张毅、阎宁、刘超等人组成3个
小组,在已有突审成果的基础上,与5名疑犯展开面对面的较量。预审员给他们做思
想工作,既指明他们罪孽深重,将受到国家法律最严厉的制裁,又疏导他们消除敌
对心理,转变抗拒态度,讲清罪行,向社会作个交代。魏夺说:“虽然他们是‘野
兽’,但我们还是要讲究语言技巧,坚持有理有节,以情感人,和他们沟通,使他
们不产生对抗情绪。我们不搞体罚,该吃饭吃饭,该抽烟抽烟。这些,有利于他们
认罪悔罪,彻底交代罪行。”预审员们既坚持原则,又针对不同的对象灵活运用斗
争策略,打破他们的侥幸心理,摧毁他们的精神壁垒,使之交代更多的罪行,取得
了重大突破。公安机关经过串连,原来仅掌握这个犯罪团伙7起持枪抢劫杀人案,由
于措施有力,方法得当,在第一个回合的交锋中,就迫使疑犯交代了“94.6.28”
华山信用社运钞取款车抢劫案等多起特、重大案件。预审人员昼夜兼程,连续作战,
深挖这个犯罪团伙的罪行,共作案30多起,杀死16人,抢劫财物价值200多万元。
疑犯们的交代是真是假,有无出入?需要查证。预审人员根据已经掌握的线索
东奔西走,进行一系列走访查证工作。由于这个犯罪团伙作案多,时间长,又有很
多隐案,查证工作十分艰难。预审人员饿了,就泡碗方便面吃;困了,就倒在沙发
上眯一会儿,时间紧,任务重,他们硬是靠这种顽强过硬的工作作风出色地完成了
预审任务,为此案顺利进入下一步法律程序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身陷囹圄,镣铐加身,孙德林等几个昔日杀人恶魔一个个丧魂失魄,垂头丧气。
不过,性格使然,他们在预审期间仍然各有不同的“表演”。
汪家仁是最早出现在预审员面前的。这个外表上像个和善长者实则一肚子男盗
女娼的老匪,神态颓唐,心事重重,再也打不起抢劫和嫖娼时的精神来了。他说:
“我知道我自己的最后结果,肯定必死无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过去干的那
些案子太残忍了,杀了那么多人,罪孽深重啊!到这个时候了,我不讲别人也要讲。
只是,我的记忆不好……”
在对自己的罪行忏悔之后,汪家仁话锋一转,又说:“这一起(指“10.19”
百万现金抢劫案)不干也就没事了。他们不听我的,非要干不可。长时间盯这个目
标,就出事了。”
听话听音,原来汪家仁悔的不是犯罪,而是自己一招不慎落入法网。
该吃午饭了,预审员给汪家仁送来了饭菜,还有二两白酒。
一见到酒,汪家仁的两只眼睛直了,用困惑的目光看了看预审员。
预审员点点头:“喝吧,这是破例给你的。”
“是吗?”汪家仁很受触动,“真没想到,我关在这里还能喝到酒。你们不打
不骂。把我当人看待,我一定交代问题……”
二两酒下肚,汪家仁变得兴奋起来,将酒碗往桌上一放,说了声:“爽!”
预审员和汪家仁“闲聊”起来。汪家仁一高兴,打开了话匣子:“我给你们公
安局提个意见:装备不行。你看电视,人家外国警察抓坏人,上有直升飞机,下有
高级警车。上边用无线话机喊:‘洞幺洞幺,犯罪分子已经驾车跑进一条胡同,赶
快追捕!’下边马上回答:‘洞八洞八,洞幺明白,犯罪分子跑不掉!’看,这样
才行呢!”
听了老匪提的“意见”,一位在办公桌进餐的预审员差点喷饭。
汪家礼自从被抓后,一直“唉”声连连。他在预审期间叹了多少个“唉”声,
恐怕成千上万了。不错,他有心事,一个是儿子,一个是赵晶。
笔者提审汪家礼时,对他说:“我能见到赵晶,你有没有话要对她说?”
汪家礼听了说:“如果我不进来,现在正是我和她办喜事的时候了,请你转告
她,让她把我忘掉,我和她的缘分尽了!”
正义的审判
面对预审员,汪家礼学着江湖好汉的样子,双手抱拳说:“谢谢你们!我来生
一定报答你们……”然后说,“我明白,我肯定是‘上墙’了。你们问我的问题我
肯定如实回答。”然而,他马上反“客”为“主”,又提出了那个一直纠缠不休的
问题:“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了。我原以为考虑得很慎重了。你们是怎么抓住
我的?报纸上登的画像像我吗?”又说:“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个有知识的罪犯……”
即使汪家礼在语言表达上有误,但他那话的意思还是可以听得出来的———不
服输,不甘心。
俗话说“虎死不倒架”,孙德林这个“老大”,在几次审讯中的态度一直比较
积极、干脆,口供比较稳定。早在10月30日赴桂押解小分队在广西黎塘监狱提审他
时,他就率先交代了自己参与“94·6·28”华山信用社运钞取款车抢劫案及杀害多
名出租车司机的罪行,并对汪家仁、汪家礼“95·9·10”皇姑车行杀人抢劫案等罪
行作了揭发。他对预审员说:“我挺爱听你的开导。我知道我气数已尽。善恶终有
报,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属于我的了……”
孙德林、汪家礼、汪家仁、孙德松、王文绪持枪抢劫杀人一案,经沈阳市人民
检察院提起公诉,1999年12月14日在刚刚建成的法院大楼审判大厅公开庭审。部分
被害人家属出庭听审。省内外多家新闻单位的记者出庭采访,沈阳电视台连续两天
播放了庭审实况录像。法庭为5名被告人分别聘请了律师出庭辩护。在两天的庭审中,
公诉人宣读了起诉书,宣读了大量的证人证言、现场勘查笔录,公安机关派员宣读
了刑事技术鉴定书,法庭上出示了大量物证、书证。被害人家属分别询问了被告人。
控辩双方就本案适用法律和自首表现等问题进行了比较激烈的辩论。5名被告人对他
们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
12月15日下午5时30分,在庄严的国徽下,本案审判长、市法院刑一庭副庭长王
世光对孙德林等5名被告人宣布一审判决结果:
孙德林———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
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罚
金1万元;以故意毁坏财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以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走
私枪支弹药罪余刑3年零3个月。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
财产。
汪家礼———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
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罚
金1万元;以故意毁坏财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
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
汪家仁———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
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毁坏财物罪被判处有期徒
刑2年。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
孙德松———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
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数
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
王文绪———以抢劫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以故意杀
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财产。
判决书中,还判令孙德林等5名被告人对附带民事诉讼的8名原告人做出经济赔
偿。
孙德林等5名被告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都表示对上述判决结果
不提出上诉。
为民除害,功德无量。11月3日,市委书记徐文才、副书记朱锦到市公安局看望
了侦破“3·8”串案的有功人员。徐文才说,市里拿出100万元重奖有功民警。同日,
市公安局向周师傅等3名对侦破“3·8”串案做出重大贡献的群众发放30万元奖金。
11月4日,辽宁省省长张国光给沈阳市公安局发来贺电。
11月6日,市委、市政府隆重召开大会,热烈庆贺“3·8”特大持枪抢劫系列案
件胜利侦破,表彰有功集体和个人。会上,市长慕绥新发表讲话。他说:“这起案
件的成功破获,极大地打击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为沈城680万市民除了一害,对
震慑犯罪,维护沈城安宁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这起案件的成功侦破,证明了我们的
公安队伍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体现了公安民警锲而不舍、知难而上的顽强精
神,展示了公安民警善打硬仗、敢打硬仗的本领。”他要求公安机关认真总结这次
案件侦破的成功经验,再接再厉,争取在今后的工作中创新业,立新功。
沈阳市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二次会议通过决定,根据国家有
关法律,为表彰在破获“3·8”特大持枪抢劫系列案件中建功卓著的人员,授予杨
加林、于凌舜、张学军、单强、王云阁“沈阳市人民功勋警官”荣誉称号。
在本世纪末侦破“3·8”特大持枪抢劫系列案件,对于沈城人民及全体公安民
警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罪犯伏法,人民欢腾,以更加矫健豪迈的步伐,沿着改
革开放,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大道,迈入崭新的21世纪。展现在沈城上空的,
是一片明媚灿烂的艳阳天! |
r****r 发帖数: 1839 | 5 这个团伙比鹤岗的那个还要牛屄,2008年初我在国内看过38答案纪实片。多亏铁西区
派出所民警到卖木板老板处调查,司机小黄提供了关键线索。
【在 c*******g 的大作中提到】 : 第一章 : 引子 : 枫叶飘红,谷浪摇金。古都沈阳的人民群众在欢度建国50周年国庆盛典的喜庆 : 日子之后,迎来了一个丰收的金秋。 : 有人说,今年秋天也是沈阳警方以及政法战线“丰收”的日子。近期,以“3· : 8”持枪杀人抢劫案为代表的一系列特大刑事犯罪案件被成功地侦破,为祖国50年华 : 诞献上了一份厚礼。“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英雄的人民卫士不负众望,将穷凶 : 极恶、肆虐多年的“3·8”系列案件犯罪团伙一举粉碎在铁拳之下,为沈城的长治 : 久安除掉了一大祸患,广大人民群众怎能不奔走相告,拍手称快呢! : 回首“3·8”系列案件发生与侦破的这段历史不能不使人感到心情沉重,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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