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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g 发帖数: 9656 | 1 ·程 光·
〔按:本篇摘自程光著《邱会作与儿子谈文化大革命:心灵的对话》一书。文中的父即
父亲邱会作,子即儿子程光(邱承光)。〕
父:1972年5月初向我宣布了审查意见以后,到76年年底,近五年时间里无人问津,我
只能苦闷地消磨日子,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子:那是中国社会大动荡的几年。毛泽东继续深入开展文化大革命,政治运动一浪一浪
接连而来,上至国家总理周恩来,下至普通平民百姓,无数的人被卷进政治漩涡,遭到
批判和整肃。
父:紧张的提审突然停下来,开始我还不适应,脑子里想的东西特别多,时间一久,就
理出头绪了。当然,我反复思索的还是“九一三事件”。
子:“九一三”很复杂,你主要考虑些什么?
父:林彪是否有谋害毛主席和阴谋武装政变是“九一三”的核心。
子:这两件事被官方说成是“两谋”。
父:我考虑了很多,现在也还时常想,“两谋”令人难以置信呀!我提出的证据和理由
很多:
第一,林彪没有政变夺权的理由。1958年林彪就是中共中央副主席,地位排在总书
记邓小平前,是最年轻的领袖、毛主席的接班人之一,1966年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后成
了唯一的接班人,被写进了党章。合法、程序化地继承政权是林彪最期盼、最有利的。
毛主席年近八十岁,身体不好,亲自视事最多不过几年,外人对此不知,林彪完全了解
,他有必要那么急不可待吗?
第二,林彪想控制局势不必政变。1971年8月中旬毛主席南巡了,北京是“真空”
。林彪想干什么,没必要武装政变,堂堂正正地指挥就是了。
子:还有周恩来总理在北京。
父:对这个我就不予评论了。什么张春桥、姚文元呀,用几个警卫员就够了。当然,林
彪若这样做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但总比武装政变的风险小多了。
第三,林彪没有非分之举。林彪在军队威信很高,抽象地说,毛主席威信更高,但
林彪毕竟和军队近得多,不是说“解放军是林副主席直接指挥”的吗?他真要搞军事政
变,为什么不“直接指挥”?为什么不动用军委办事组,不动用军区司令员呢?至少也
要动用一个军长或师长吧!可是都没有啊!林彪信任军委办事组,为什么在自己生死存
亡之际又不动用?
指挥解放军有程序,只要一动,我们就会知道,可是没见到林彪一点动静。
子:指挥军队的程序,难道绕不过去吗?
父:绝对不可逾越。细节就不说了,那是国家机密。要政变,不找军委办事组“办事”
根本不可能!把1969年军委下达的预防苏军突袭的战备“一号令”说成是林彪“反革命
政变”的“预演”。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政变是隐蔽性、突发性极强的行动。古今中
外,从来没有政变前还要“预演”一下,事先打“广告”的。连这种事也列作林彪政变
的主要证据,岂不成了笑话。
第四,林彪是沉稳、从不轻举妄动的人。林彪一生带兵,深知军事手段的厉害。政
变是特殊的军事战斗,这个利害关系,他能不知道?武装政变要有计划、部署、部队、
指挥官。这些都没有,怎么政变?我根本不知道有武装政变,林彪没有通知我,也没有
任何人通知我做好行动的后勤保障和武器准备。黄永胜也没有通知任何部队做准备。政
变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搞得了的呀!手里没有部队,没有周密的组织指挥,搞什么政变?
那不是胡扯?林彪会放着军委办事组不用,反而让林立果找来几个毫无军事指挥常识的
空军机关政工人员和秘书去搞政变,那不是胡闹吗?林彪是个打仗、办事无十分把握不
行动的人,他能不顾一切地做出如此荒唐之举吗?
第五,没有任何政变的迹象。9月12日是“政变”关键的日子吧?那是个星期天,
黄、吴、李和我被说成政变的关键人物,都在家中休息,像是要政变的样子吗?我知道
林彪从北戴河走了,是13日早上听周恩来在政治局会议上说的。除了北戴河林彪那儿发
生的事,全国都很平静,没有响过枪,没有部队动,哪里像是发生过了武装政变啊?!
如果发生了,总会有或大或小的军事行动吧!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六,事后也没有政变流产的骚动。9月13日后十天里,各地的军情公文是呈军委
办事组报中央的,我们没有接到任何部队相关的报告,就像没那回事儿一样。9月14日
,我们根据中央指示,下令陆军管制空军。全国所有的机场,陆军都住入一个连或营。
不是说空军参加武装政变了吗?还说有什么使用轰炸机之类的事!但是他们受到陆军的
管制,也是乖乖的!没有任何反应嘛!
子:中央公布的材料说,林彪是武装政变失败后外逃的,否则为什么跑呢?说他“政变
”失败后外逃,似乎是合乎逻辑的推导。
父:我认为这是毛主席不负责任。这么定罪,会害多少人啊!
既然说到这儿,那我就再说第七个不可能有“两谋”的考虑,指责林彪武装政变失
败后才“外逃”,不能那样推导。
林彪真要“外逃”,应该早于毛主席回到北京之前,那才合乎逻辑,但相反,他“
外逃”恰恰晚于毛主席回到北京十几个钟头。
面对毛主席南巡中咄咄逼人先发制人,林彪可以找到出路。林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事一定要出走?我当时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毛主席和林彪的分歧是什么?以前说林
彪反对和破坏文化大革命,现在给林彪定的罪名反而说他要搞文化大革命。真若如此,
那么毛、林之间就没有根本分歧了,那么说,不就前后自相矛盾了嘛!退一万步讲,即
使林彪怕别人抓他什么把柄,也不需要出走,积极的出路是和毛谈一谈,消极的就是一
言不发呆在那儿,看毛怎么办。林彪和苏联毫无关系,也没有任何联系,可能贸然行动
吗?即使他萌发了出走之心,之前下几个命令,使国家乱上一阵,可以起到掩护作用,
可是林彪并没有那么做。
第八,也是很重要的理由,至今我没有看到公布任何真凭实据的武装政变证据。从
1971年到1981年公审,是十年,到现在,又二十年过去了,都三十年了,我没有看到过
这方面的材料。如果有,那可是打林彪的“原子弹”,对他是致命打击呀!当年中央下
发的文件,说林彪提议设国家主席是“反动政治纲领”,是为政变服务的,这也算“证
据”?完全不能成立嘛!
以上那些道理,我都能想明白,毛主席、周恩来那么聪明睿智,经历过那么多沧桑
世故,对林彪又那么了解,他们就更明白了。
子:你提出八条理由,很有说服力。
我再为你补充一个理由,“九一三”后,林彪、叶群,黄、吴、李、邱身边工作人
员被拘留审查的数百人,都表示响应中央号召和林彪划清界线,要深入揭发,然而,却
没有一个人揭出有“政变”的事。那么多人在林彪和你们身边,总会看出蛛丝马迹吧?
可是一点也没有。专案组叫黄永胜的警卫员费四金揭发“九一三”事发前的晚上,黄永
胜曾于“九一三”前一天在北京和林立果见过面。
父:是小费呀,他可是和黄永胜寸步不离的警卫参谋,有什么事他最清楚。
子:哪怕是纪登奎亲自审讯“动员”,小费也说没有那回事儿。只要他说“有”,后半
生会荣华富贵,否则就要倒霉一生了。可是他坚持说,没有那回事儿!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林彪的警卫处长李文普揭发,林彪上了汽车后问“到伊尔库茨
克,多远?”它被作为林彪有预谋地外逃的证据。我听和李文普一起受审查的人说,是
他得到中央承诺对其保留军籍和待遇等条件后才那么说的。
父:林彪不知道伊尔库茨克在哪儿?笑话!我们办公地方挂的大幅地图上明确地标志着
,那里是苏军远东军事指挥中枢,林彪经常考虑的就是那儿,交待我们防止苏军突袭,
关注的就是那儿。林彪会问李文普那个话吗?
再说只有李文普一个人那样“揭发”,李有贴身保卫林彪的责任,可是他“玩忽职
守”了。他那么说,有推卸责任的动机……
子:我向法学专家请教,这在法律上被称作“污点证人”。李文普被关押多时之后才说
,且与他本人利益相关,又是死无对证的“孤证”,从法理上讲,不应被采信。
说到这儿我想,别人会不会认为你也是利益相关者,才说出以上那些理由?
父:我敢说我就敢负责。我不能说我说的百分之百都正确,可能有说误的,包括以前和
你说的“九一三事件”,特别是时间、地点、人名字,可能有记错说错的。如果有,我
负责。但是事件大的方面我没说错,专案组翻箱倒柜也找不出来我有意捏造的嘛。
我是实事求是,对事不对人,不偏袒毛主席,也不偏袒林彪,面对历史说话。我对
林彪的错误,毫不遮掩,对毛主席的错误,也毫不保留。但我不反对他,不骂他呀!我
不反毛泽东!
子:中央指责你们,说在这场毛泽东和林彪的斗争中,你们站在了林一边,违反了毛泽
东的意志。
父:那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不否认我们是拥护林彪的,但我们是根据毛主席对林彪的重
用而拥护他的。我们中央红军出身的干部历来都听毛泽东的!过去,毛泽东相信朱德,
和他合伙干,那我们就拥护朱德;以后他把朱德摆在一边,用彭德怀了,我们拥护彭德
怀,听他的指挥;后来,毛泽东又不相信彭德怀了,把他打倒,用林彪了,我们听毛主
席的,拥护林彪,跟着他干工作。如果毛主席不把林彪当成“接班人”、“亲密战友”
,我们又怎么去拥护他呢?我对林彪的拥护同毛主席对他的重用是一致的。再说,我的
拥护是有条件的,就是林彪拥护党中央毛主席,我就拥护他。如果他不拥护党中央毛主
席了,我也就不拥护他了。
子:如果之前林彪和毛泽东公开反目了,你会站在哪边?
父:我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党,背叛毛主席。
子:那么毛泽东为什么要为你们定“政变”罪呢?其它罪名也可以把你们打倒嘛。
父:毛主席为我们定这个“罪”,是为了能随心所欲地处理林彪问题。把我们关起来,
不是依法处理,而是要用“活人”的口供证实林彪“弥天大罪”的存在,毛主席就好名
正言顺地处理林彪事件了。如果我们几个都承认自己是反革命了,那林彪不就罪该万死
了!毛主席听到林彪的死讯后不是说“感谢林彪为我帮了一个大忙”吗?他心里完全明
白呀!不为林彪定这个罪,毛主席就没办法推卸自己好多事了,对人民和历史就不好交
待了嘛!
子:也就是说,这和毛泽东为刘少奇定“叛徒、内奸、工贼”的道理一样,如果不那样
为刘定罪名,就不好处理他了。
父:是这个理,但还有更多的内涵,如果不为林彪定这个罪,岂不是说林彪就是被毛主
席逼走的,那可不得了啦!还有,毛主席和林彪历史上的关系那么久,那么密切,如何
解释?不定这个罪,那就不能自圆其说了嘛!
到了这一步,对“九一三”已经不是要搞清事件本身的真相了,而是各派政治人物
都在利用这个“政治素材”做文章。毛主席用它来做“林彪帮一个大忙”的文章,周恩
来用它来做“划清界限”的文章,上海帮用它来做“争取成为接班人”的文章,汪东兴
他们用它来做“掩饰自己”的文章,还有一些人用它来做“东山再起”的文章……对“
九一三”的审理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审查,而是根据政治需要来办的事了,必需有一
个“反革命政变”,才能让各方的不同政治需要能够实现。
子:作为政治家,他们那样作,不失为一个应急解决现实问题的办法。
父:林彪死了,无法说话了,我们又被封了口,这种手段在一定时间内是起作用的。但
是,假的总是假的,特别是我们这一批人还活着,是懂得内幕的人嘛!相关的证据也不
可能全部毁掉吧!总有存留下来的嘛,否则封锁得那么死干什么?所以,用隐瞒手段不
能长期起作用,真相总要大白于天下。
子:中央专案组在“两谋”上的认定,没有直接抓林彪,抓的是林立果。
父:林立果干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获释后才在中央发的材料里,在社会流行的书刊
上看到,林立果和几个心腹发泄过对毛的不满,有的话很露骨。
子:抓住了林立果的那几句话,可以为林彪定罪吗?
父:还是要用事实说话呀,只凭别人揭发的林立果的那些话,就为林彪定罪,恐怕不行
吧!那时社会上就有私下议论和诽谤毛主席的事,我从公安的内控报告上知道,是一种
社会现象嘛。何况那又不是林彪本人的,林立果的话也是事后从在押人犯嘴里搞出来的
口供,还是孤证。那些人嘴上说说,和实际采取军事行动是两回事。
退一步讲,林彪同他的家人是否搞了什么名堂,我不清楚。我不能说有,也不能说
没有。中央专案组抓的“把柄”,那是林立果、周宇驰等人暗中搞的贼路鼠道的名堂。
要说是林彪在指示他们搞,或是知道他们搞,从现在公布的材料看,我看没有什么说服
力。
子:林立衡说,毛泽东自庐山会议后整林彪,整解放军,林立果不满。他曾和心腹的几
人关起门来议论,只是自说自话和乱涂写几句而已,形同儿戏,一出房间就没那回事儿
了。何况,他们的这种议论话,对林彪是绝对保密的。
父:犯罪主要是看行动,而不是看你怎么想。
子:到目前为止,国内对“九一三”的研究,只是在间接情节,在涉嫌小事上考虑,甚
至拿个别人在事发很久后“交代”出来的“孤证”定案。而没有从大局上,从毛泽东发
动文化大革命和错误路线政策的根本原因上去考虑,结果只能是“剪不断,理更乱”。
父:现在人们说的多是“九一三”的表面过程,背后的东西还没有亮出来。
子:可是林彪走了是事实。林彪这一走,事情就复杂化了,被说成是“叛国投敌”。
父:按照汪东兴回忆,毛主席是在林彪“外逃”前十几个小时回到北京的。如果毛主席
要是知道林彪要“外逃”,十个林彪也跑不了啊!
林彪究竟是怎么走的,先不管他。但无论如何,他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走的。林
彪要同毛主席面谈,毛不接受,反而在南巡中讲了一路,杀气腾腾。林彪怎么办?找毛
主席谈不行,别的办法一时又没有,总得找条活路吧?应当说,林彪是毛主席逼走的,
没有毛主席南巡谈话发难,就不会有林彪的出走。
子:有历史学家认为,是毛泽东引起了“九一三事件”,甚至是制造了“九一三事件”
,实质上和毛泽东整垮彭德怀、刘少奇一样。彭德怀对毛泽东是申辩反驳,刘少奇是和
平主义反抗,而林彪是离开避祸。
当然,也有一种议论,任你毛泽东逼,林彪要是不走,就不会那样了。
父:那是一个假设。但我认为,毛主席对林彪,不是林彪检讨不检讨,走不走的问题,
而是毛主席的思想意识问题,他要怎么办就怎么办!“批陈整风”会议前,毛主席不只
一次说问题已经处理完了。还不到四个月,他反悔了,开始南巡,逼出了“九一三”,
这就是毛泽东啊!
我再强调,毛主席对林彪,简单来说是他“要不要林彪”的问题。他要林彪,是一
种处理办法,不要了,是另外一种处理办法了,主要矛盾在毛主席方面。
子:迄今中国没有公布“九一三”案情原始材料。甚至规定,相关材料一律绝密,不受
《保密法》三十年后解冻的约束,轻易不许外人查阅,如一定要看,须经中央批准……
我想,对这些材料一反常规不许披露,肯定它是不支持官方的立场和观点的,否则早就
公布了,那样就把林彪“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平息了不绝于耳的非议。
父:指责我们参与政变,也没拿出证据,如果有,那也是一颗“原子弹”,威力大呀!
把我们参与政变揭穿了,林彪的罪也就定了,可就是不见他们拿出来。
子:“九一三”后,中央专案组派出了一支庞大的队伍进驻林彪的家,把每一个纸片,
每一个线头,都翻过了。对黄、吴、李、邱等人的办公室和家也反复地仔细清查了,居
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政变痕迹。他们对我们家搜查,把棉衣的里子拆开看,皮箱的衬布
撕下查;把小妹妹的作业本、我的大学课本、笔记本,都一页一页地编号,查过后盖上
“验乞”的专案组公章,真可谓一针一线一纸一物都不放过。
父:从侦察学来说,这就是没有证据。因为你只要犯了罪,就会留下痕迹,更不用说谋
害毛主席这样大的事了。
子:专案组从林彪家找出一些学习卡片,当作政变的证据,说什么林彪“尊孔尊儒”,
提倡“克己复礼”。更有甚者,中共中央还转发了个《林彪与孔孟之道》,说林彪是孔
孟思想的继承者,让人民把孔子思想当作“反革命”的源头批判。
除了批判林彪的思想外,还对他的历史进行清算,说他反对毛泽东,可以追溯到二
十年代井冈山斗争和红军长征途中,以证明林彪的“两谋”是历史的必然。
父:专案审查,过多地在林彪的思想见解和历史问题上搞,是对现实问题缺乏证据的无
奈!要说毛泽东一开始就和林彪进行斗争,根本不是那个历史。我很早就亲身感受了毛
主席和林彪非同寻常的密切关系。
1935年遵义会议后,我调任中央军委四局三科科长,管中央纵队的军务行政和生活
保障,就和毛主席在一起了。我们四渡赤水,过大渡河,过雪山草地,经历了长征中最
艰苦的一段。我到职后发现,红一军团长林彪经常给毛主席送吃的用的东西和战利品,
科里的人对我说,长久以来林彪一直那样作。红军过草地之前,林彪派他的管理员牵上
他自己骑的驯良的骡子给毛主席用。毛主席不善骑马,一直没有合意的牲口,那林彪就
解决了他的难处嘛!林彪还派了八名身强体壮、政治可靠的战士为毛主席抬担架,他想
得多周到!我到红一军团二师把他们领回中央纵队时,二师师长陈光,政委刘亚楼代表
林彪送给毛主席二十几斤青稞面的干饼子和十几斤牦牛肉干,那可是珍贵的东西。他们
说,林军团长交待,只能给毛主席用。那时毛泽东不是最高领导人,在他之上或差不多
的还有张闻天、周恩来、博古好几个嘛,可是林彪关心的就是毛泽东。后来,中央纵队
在草地上遭敌人骑兵袭击,到了陕北铁边城又被敌人冲散遇了险,都是林彪派的那个担
架班抬着毛主席跑,才脱险!
说的再早些,在江西时毛泽东受王明路线打击,生了大病,心情非常压抑。在毛主
席人生最不得意,很少被人理睬的时候,林彪对他一往情深,暗中保护着他。那些是我
听说的,而长征中的事,我亲眼所见。现在为了把“军事政变”说得像那么回事,就把
毛泽东和林彪亲密的历史关系说成是激烈斗争的样子,扯谎!
子:有的材料被销毁或灭失了,但中央文档里还存留一些。许多研究这段历史的学者,
虽然受纪律和意识形态的约束,有人看过一些原始资料后,对我说,文化大革命的那些
事是怎么搞出来的,无需你们去辩解,只要把档案公布就真相大白了。在毛泽东和党犯
了长达十年的全局性路线错误的历史条件下,让在军队一线主持具体工作三年多的黄、
吴、李、邱个人去承担那么多责任,有失公允。
父:既然拿不出证据,那就把你搞“臭”吧!总后勤部在我们家里搞了个丑化我的“展
览会”,影响很大。周恩来闻讯后,派王洪文去看了一下。周恩来听取汇报以后说,在
高级干部家里办展览会,过去没有过,是个新创造。对犯错误的人为什么总要“算老账
”、“挖祖坟”?添建的房子质量高了一点,那是作为总后战时临时指挥所建的。国务
院、军委和各省市都建了这样的房子,大家都在里面住着,拿邱某住的办展览,不是对
其他人的挖苦吗?周下令展览立即停下来,说“脑子发热,总是办不好事的。”
子:我仔细梳理了一遍,要说“九一三”直接涉及到你们的“物证”,只有那封林彪给
黄永胜的信,或许它是对你们实事求是的一个障碍。
父:当时在人民大会堂政治局会上展示那封信,我就对它怀疑,除了字迹以外,也不符
合林彪的办事风格嘛。林彪和黄永胜有事,都是面商或是由机要人员转达。林彪从来没
给黄永胜写过个人的信,为什么这么关键的事上,莫名其妙地写上了那一封含糊不清的
信?
子:那封信和从周宇驰那儿搜查出来的字条,是当作林彪下达政变的“手令”,说什么
“盼照立果、宇驰同志传达的命令办。”有学者质疑,“盼”和“命令”两个用词很矛
盾。既然是“命令”,就必须绝对执行。军事科学院保存着林彪所写的大量命令,从来
没有说过“盼”的。何况同样内容的“林彪手令”居然有两个,一个字是横着写的,一
个是竖着写的。
父:那你还能说它是真的?!
子:为林彪定性为反革命政变,有一个关键的证据是《五七一工程纪要》,它的名字用
了“武装起义”的谐音。
父:之前我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1981年我出来后,看到了,觉得以它为主要证据,
蹊跷的地方很多。
子:它是以影印件的形式在全国公布。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部队传达以后,批判林彪
的运动就如排山倒海之势。《五七一工程纪要》从政治上、思想上、道德上大胆地否定
了毛泽东不健康的东西,也否定了当时许多错误政策。它针对文化大革命推行的一系列
不得人心的政策,如学生上山下乡、干部下放农村劳动、知识分子遭受打击、党内残酷
斗争、社会阶级矛盾激化等问题进行了鲜明的批判。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纪要》里说
的这些都在改革开放的头几年里解决了。“有识之士”看到了这一点,在描述林彪的书
中,凡提及、引用、附录《纪要》的,都把它对文化大革命批判的内容删掉了。只是把
里面要除掉上海帮“兵谏”毛泽东的设想,当作了反革命政变的证据。
父:在我看来,那不像是久经沙场的林彪所言,反倒是像没有指挥过军队的狂妄书生写
的东西。
在政治生活中,在共产党内采用暴力手段,我不同意。毛泽东是我们这些从农村走
出来的人的领袖,他开创了新中国,中国人民站起来了,这是他对中华民族的贡献。毛
泽东是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的旗帜,这面旗帜不能砍倒,尽管他不公正地对待了我和
其他许多人,思想中有一些不健康的东西,尽管他发动的文化大革命给人民和国家带来
了巨大的损失。
子:毛泽东的错误是那个时代和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意识造成的,但他本人有不可推卸的
责任。在历史面前,人们可以指点评论。
父:《五七一工程纪要》不是林彪的手迹,也不是林立果、叶群的手迹,栽在林彪头上
缺乏法律根据。仅从《纪要》的思想和文字风格上看,我说那绝不是林彪的。林彪的思
想是中国式的、传统的,他的语言比较“土”,实在、古板,甚至有些涩口。
子:《纪要》完全是西式的,现代的,词藻华丽、流畅,情绪化的东西很多。
父:熟悉林彪的人看了那个《纪要》,都不会说它是林彪的“杰作”。
子:《纪要》的发现颇为“离奇”。“九一三”后清理林立果在空军学院待过的一个地
点,打扫卫生时无意中发现一个丢在那的活页拉练本里写着些东西,二十多天以后交了
上去,就是后来的《五七一工程纪要》。至今没有证据说明林彪知道它。
父:这让人感到荒唐。《纪要》如果是个军事行动计划,应该简明扼要,为什么还写了
那么多的政治话、废话、骂人话,说了很多和军事行动不相干的话?
子:这些年来,研究“九一三”的人很多,最近有举证,说林彪乘的飞机已经飞近了苏
联边境,然后又调过头来向中国飞回。国内外的一些研究机构公开了那天飞机的航行图
,林彪的座机空难时是在由北朝南飞的,向着祖国的方向。
父:我当时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很快就被关了起来。但我可以肯定,苏军的雷达昼
夜监视着中苏、中蒙边境地区,会有记录。中苏两国敌对,对于对方的活动,特别是异
常活动都有严密的监视。
子:邓小平复出后,1980年11月15日在回答美国记者时说,“据我个人判断,飞行员是
个好人。”那架飞机驾驶员潘景寅的妻子向中央提出申诉,之后给家属送来了《革命军
人病故证明书》,称:“潘景寅同志于1971年9月13日在蒙古温都尔汗飞机坠毁死亡,
特向各位亲属表示亲切的慰问。望化悲痛为力量,为建设祖国和保卫祖国而努力奋斗。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一九八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并按潘景寅原来副师级干部
级别补发了抚恤金。当时正是公审林彪集团的政治环境,在一片严惩喊杀声中,如果没
有对潘景寅有利的证据,不可能对他那样善后。这里有什么内幕,不得而知。
父:说有“两谋”的证言证物纰漏很多,如同当初找刘少奇的把柄一样,更像是人为地
在做文章。当然,以上那些所谓的“证据”对我们从严处理起到很大的作用。毛主席是
驾驭全局能力很强的老练政治家,对于重要人物的处理,如果不是极为必要和影响大局
,他总是喜欢放一放,挂在那一段时间再说。对于我们几个人,有了那几个“证据”也
是不够的,不能马上就下断言涉入“两谋”。为什么毛主席采用了极端手段处理我们,
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谜”。在关押我的日子里,有不少征候和传言供我判断,1981年公
审后我和王洪文同监居住,他讲的情况有助于揭开我心头的一些“谜”。王洪文说的事
,发生在他到北京参加中央办公前的,是张春桥、汪东兴、李德生、纪登奎向他讲的,
以后的则是王洪文亲身经历和经办的,主要的事情有这么几件:
1971年9月24日凌晨,毛主席批准把我们四个人暂时隔离,有三条指示:“1、不能
用处理杨成武的办法处理他们;2、只能说他们在中央开会;3、时间要短,只能几天,
此期间不能惊动他们的家属。”后来为什么对我们采取了专政措施,关起来不放了?王
洪文说,康生、江青看毛主席有些犹豫,生怕他对你们宽大了,联合汪东兴等人把你们
搞成了专政式监护。
毛主席起初很慎重,说:“林彪的问题比党的历史上任何一个大人物的影响都大,
要是处理不好就会倒下一大批人,会伤了党的元气。”他还问了周恩来一句,“林彪坏
还是叶群坏?”周答,“从老婆专政这条来说,叶群是最坏的。”毛主席没有反对周恩
来的话,默认了。“九一三”后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毛主席不同意以“集团案”来追究
林彪的老部下,说:“按人头来办。只要一搞集团,好多人就会搞进去了。”但是汪东
兴提出:“不给他们几个人起个名字,叫起来很麻烦,横竖林彪人已经死了,取个名字
比较好。”毛主席随口说:“可以叫林彪死党”。由此,“死党”这个俗语就成了我们
一大批干部的“专用词”了。
子:“林彪死党”和文革初的“死不改悔的走资派”一样,毫无法律依据和界定标准,
只会造成“扩大化”。
父:王洪文还说:毛主席对你们几个,总认为缺乏证据。专案组搞上来那么多材料,他
都认为不足为据,不能令人信服。他基本上采取“拖下去”的方针,想拖上一段时间再
看看。毛主席告诫政治局的同志,“要冷静观察,犯点官僚主义有好处。”他的意思是
,对你们几个不要急于处理,就在那“挂着”放一放、冷一冷再说。但是政治局里多数
人不愿意毛主席那么作。我们(四人帮)认为你们垮了没用了,积极要处理你们的是叶
剑英、汪东兴、李德生。
子:恐怕他们各有各的目的。
父:叶剑英他们主要是从军队工作出发,不把我们搬开,别人就不好放手开展工作。汪
东兴是从自己的利害关系出发的,不“封口”不放心。
王洪文说:在中央内部,毛主席比较冷静,周恩来很谨慎,但是其他人在严惩你们
上是一致的。审查1972年夏天之前基本结束,周恩来提过三个方案:1、处理吴法宪一
个人;2、处理黄、吴两人,李、邱不作组织处理;3、把四个人继续放一放再说。毛主
席倾向于只处理一个人。
子:若从为首的来说,要处理黄永胜。
父:王洪文说,在关键的时刻周恩来说了话:“黄永胜没有民愤,吴法宪民愤大。”毛
主席同意周的意见,想只处理吴法宪一个,风趣地说:“这是个以少换多的办法,很划
算!”但是康生、江青他们,以及叶剑英、汪东兴都不同意这么办,事情就拖了下来,
维持着把你们关在卫戍区的原状。
子:周恩来对你们与人为善,以至于毛泽东有了感觉,曾说他“对刘(少奇)的人太左
,对林(彪)的人太右”。这个,我只是听说,还没证实。“九一三”以后周恩来日子
非常难过,毛泽东有几次整人是对着他的。
1972年“批林整风”汇报会上,周恩来又像延安整风时那样向毛泽东亮出他的“底
牌”,以自我诋毁的语言,用数个晚上向与会者讲自己的历史错误和罪过,沉痛地检讨
,几乎是痛哭流涕。
父:周恩来不会只是单纯的检讨,他会有内涵的。
子:周恩来借此机会向大家说明了“伍豪自首”问题,防止有人在这上对他出手。从那
以后,毛泽东对周恩来的不满就比较公开了,他对外交部一个文件批示,批评周“大事
不请示,小事天天报……”1974年江青到天津地区活动,在小靳庄要一名姓周的女社员
改名“周克周”,说用我们这个周,克他(周恩来)那个“周”。更有甚者,1975年8
月14日,毛泽东借评论《水浒传》说:“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
知道投降派。”全国开始了批宋江的运动,影射周恩来是“投降派”。周恩来在1975年
9月20日进手术室之前,又一次在反驳“伍豪自首”的材料上签字,防止日后别人借此
“做文章”,并悲愤地大声叫:“我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我不是投降派!”
父:周恩来有软弱的一面,他悲戚呀。
子:周恩来是中央专案负责人,对明显错案的李雪峰、郑维山,都不敢为他们说话,更
不用说对你们了。
父:周恩来把我们的事拖着,是好心,却给了让人整死我们的机会。1973年党的“十大
”要召开、要选举新的中央领导机构,不处理我们是不可能了。
我听王洪文说,“十大”前,处理我们的事又提到日程上来,康生等人向中央提出
了严惩我们的建议,但是毛主席仍然不同意对黄、吴、李、邱、李雪峰立即处理,说还
是再放一个时期比较好。
子:可以看到的与此相关的资料很少,但可以查到,1973年5月25日,毛泽东召开了政
治局会议,关于批林整风,他强调批判从严,处理从宽,以“九一三”为线,犯了错误
允许改过,暂时未认识到错误的可以等待。
父:王洪文说他是“十大”筹备委员会主任(周恩来副主任),他按着毛主席的这个意
思,在拖。“十大”前,康生等人发动上海等省市提意见,要求处理黄、吴、李、邱、
李雪峰,并向毛主席写了个报告。毛主席在报告上没什么定论的批示。按当时的办事原
则,对这样重大的问题要毛主席明确写上结论性的断语才行。
子:我对能查到的文献资料进行检索,查了所有能找到的,有的还是权威性的。但是,
凡是记载到了这儿,就闪烁其词,回避了。是文化大革命中的重大决策都有毛泽东的批
示,唯独这件事,却看不到他批写的文字。这样的大事“稀里糊涂”,一般不可能。
父:对高级干部处理,有开中央全会进行决议的制度。因为政治局委员是中央委员会选
举产生的,对其处理,应当由中央全会来办。
子:建国以来,对高岗的处理是七届五中全会,对彭德怀是八届八中全会,对刘少奇是
八届十二中全会,文化大革命后对“四人帮”的处理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唯独对林案,
处理政治局委员人数最多的这一次(一名副主席、两位政治局常委,八名政治局成员)
却没有开中央全会,这个必须履行的组织手续,一反常规没有作。
父:王洪文说,对我们的最后处理“决定”,不仅中央全会没有开,毛主席本人也不知
道。“十大”以后,毛主席提出了对原来任过政治局委员的,凡没有定下是“反革命”
的一律养起来,中央组织部门提出了每月发二百元钱生活费的大概方案。在一次中央的
会议上议及到这个问题时,毛主席说:“黄、吴、李、邱几个人没做结论,这样安置比
较好。”因为没人敢露出真情,会场上的人很紧张,冷场了很久,汪东兴硬着头皮向毛
主席说:“对黄、吴、李、邱、李雪峰在‘十大’前已作了结论,开除党籍了……”毛
主席听了很惊讶,足有几分钟瞪着眼睛没有说一句话,大家吓得不敢吭气。最后毛主席
很生气地说出了一句很重的话:“林彪的雷厉风行容易出乱子、出毛病!官僚主义并不
见得都坏,官僚主义有两重性!”
子:毛泽东是指:对你们的处理,官僚主义式地拖下去有好处!
父:是呀!那天在场的人怕毛主席要发脾气、大发雷霆,大家都紧张得很,害怕了,因
此王洪文记得特别清楚。
子:1973年7月,中央专案组提出了《关于林彪反党集团罪行的审查报告》,建议中央
:1、永远开除资产阶级野心家、阴谋家、反革命两面派、叛徒、卖国贼林彪的党籍。2
、永远开除林彪反党集团主要成员、国民党反动分子、托派、叛徒、特务、修正主义分
子陈伯达的党籍,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3、永远开除林彪反党集团主要成员、混进
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特务、叛徒、卖国贼叶群的党籍。4,永远开除林彪反党集团主
要成员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李雪峰的党籍,撤销其党内外一切职务。
这个文件,由中共中央于1973年8月20日做出的决议,只有一句话:“中共中央一
致通过并批准中央专案组的报告。”这里的说的“中央中央”是中央政治局新工作班子
,有周恩来、康生、叶剑英、张春桥、姚文元、纪登奎、李德生、汪东兴、王洪文、华
国锋、吴德等十一人,其中纪、李、汪是候补委员,而王洪文等三人连政治局成员都还
不是,有效票不到政治局正式额定人数21人的一半。五名政治局委员组成的工作机构开
除包括党的唯一的副主席和其他八名政治局委员,可以吗?
父:对刘少奇定性处理,是周恩来组织的八届十二中全会上办的,他们完全清楚法定程
序该如何做。
子:而这一次却没开中央全会,合理的解释就是要绕过毛泽东。于8月24日至28日举行
的党的第十次代表大会的公报上,只明确了开除了林彪、陈伯达两人,对其他的人,含
混地说同意对林彪反党集团其他主要成员的处理。公开的地方看不到开除你们的字句,
让人感到好像在用“障眼法”。
按说,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上决定的东西,以后只有在同样的大会上才能否定,但是
九年后1982年4月,中共中央决定:“撤消李雪峰定为林彪反党集团主要成员、永远开
除出党的决定,恢复李雪峰的党籍。”轻易地否定了以前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决议。
父:开除我们的组织手续疑问很多,必须要当事人回忆或到档案中核查才能了解真实情
况。
子:而中央现在对此封死不露,好像忌讳什么。
父:就算是开除了党籍也没有说我们是反革命,毛主席还是要把我们养起来,每月二百
元钱生活费算是饭钱,住房、看病、水电杂费公家要包下来,不用自己花钱,这相当于
省级高级干部的待遇。1973年10月,卫戍区里的看守人员忙碌起来为我打点行装,说是
中央安置我到南方某城市居住,说好像是湖南岳阳。卫戍区看房子的人都回来了,说很
快就走。可是过了很久又没有行动,耽搁了下来。看管人员对我说,公安部长李震不明
不白地死在公安部办公大楼地下室里了。汪东兴提出了他的死可能与黄、吴、李、邱有
关,要等李震的案子搞清楚再说,事情就拖了下来。
子:李震的死因至今众说纷纭。李震是中国公安部长,国家专政机器的头。谁能够置他
于死地,不是很明白吗?一个是他的上头(中央),一个就是他自己(自杀)。无论哪
种死法,李震都是林彪案“扩大化”的牺牲品。
父:1973年的国庆期间,警三师师长问我:“你为什么没有过去那么胖,面色也不好。
是否营养不够?”看管组的人代我回答:“他的饭量不大,吃的东西也不够丰富多样。
”师长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出去……”他要说的话大概是“这样出去了不好看”,
说到一半就停口了。师长向看管组交待:“你们明天派个人跟我到师农场去。”
第二天他们抓回来一笼子活鸡。晚饭打来了一碗鸡汤和适量的鸡肉,说:“多吃一
点,长胖一点。”那天我没在意,以后每天都有一碗鸡汤,我就奇怪了,问看守人员,
他们说:“我们师长在为你改善伙食。要把你的身体搞好。师长最近到中央去开过会,
布置你们出去的问题。周总理有指示,要注意你们的生活,人不要搞得样子很难看。”
喝鸡汤原来是要放我们出去安置的准备工作之一。
1974年元旦刚过,安置我去外地的事又忙了起来。春节前五天,看守组去外地接洽
的人赶回来了,通知我做马上启程的准备。师里宣布我的看管组全体人员阴历二十九可
以回去,放假一个月回家过年,他们这几年从没有离开过我。我一走,他们就“解放”
了,一个个喜气洋洋,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但是,对我的安置突然停了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毛主席要把我们放出去“养起来”。但是上海帮和汪东兴等人抵触
,说:“不能暗着走,要明着走”。不久,“批林批孔”运动开始了,周恩来自顾不暇
,没落实。据说,那一次安排出去“养起来”的是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我、李雪
峰、陆定一等人。
子:你所说的逐步把对你们的惩治升级的情况可靠吗?
父:我没有准确的材料,细微之处难说,但大的轮廓是可信的。对以上说的那些事,我
考虑基本是真实的,依据主要有二个:
第一、王洪文后来和我在狱中同住在一起几个月,我详细地问了他。王洪文“九一
三”以后到北京参加了政治局办公,“十大”当了中央副主席、主持过中央日常工作,
许多事情是他办的或知道的。
第二,我的感觉和政治判断。我们的行为,是高级干部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在台上执
政时带有普遍性的典型。我们不理解文化大革命,讨厌上海帮,就是那么多事情,拿起
来千斤重,放下去半两轻。毛主席对此非常清楚,他生前并没有对我们几个把事情做绝
,留有很大余地。
在中国高层政治舞台上,让哪些人在台上,让哪些人下台,让哪些人“坐冷板凳”
靠边站,是毛主席的谋略和指掌之中的事。我们毕竟很早就追随毛泽东,是他从江西中
央苏区带出来的一手提拔重用的人。哪一天毛主席想到这,或者他再要打别的什么集团
要利用我们搞平衡,说不定会放了我们(当然不是像原来那样的重用)。毛主席用人之
道很奇特,不太讲究名分。毛泽东最痛恨的人首先要数王明,周恩来曾在王明那边,毛
却放手大胆地用周。邓小平很早就是毛泽东自己的人,却两次被毛打倒了。但邓小平耐
心地等待,遭受磨难,终于等到了出头的一天。我们也在等待着,等着可能会有些宽松
,等着有个较好的安置,哪怕是落实毛主席说的“养起来”也好,但是毛主席病重了,
无暇顾及了。
□ 原载《记忆》总68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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