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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 发帖数: 571 | 1
新华社记者杨继绳,骑着自行车在北京街头见证历史。他在天安门广场,看到天安
门下万头攒动。
他看到,一个宽大的会议室作为临时急诊室,里面躺满了伤患。他记下了伤患的名
字:
冯友祥,男,外贸系统干部。浑身是血。大腿上一个大洞,外表直径约三釐米。短
裤全被鲜血染红,还在上面结成了血块。大夫要剪开他的短裤,他说,短裤上的血是他
爱人的。他爱人叫刘景华,头部受伤,现在不知死活。
徐磊,女,航天部三院调度员。腿部受伤。
一位干部模样的年轻女伤患一边呻吟,一边骂:“我发誓,今后半辈子要反共产党
反到底!”
他还想记录,但新的伤患不断抬进来,医务人员十分忙。
“一位大夫嫌我妨碍他们,我只好离开。”他写道,“在一个角落的地面上躺着一
具尸体,看样子才20多岁,胸部佩着红校徽。”
他听见复兴门外大街上枪声还很密集。
他赶到阜内大街的人民医院。他看到,这儿的一个大会议室作急诊室,伤患很多,
不让记者进入。
他问一位大夫这里的死亡人数,大夫不说。
“从里面走出一位年轻女护士,见我询问,她拐到没人处对我说,目前死了两个,
一男一女。一个打中了心包膜,一个打中了肺,都是20岁左右。”他写道,“女的书包
里还装着课本。护士说着哭了,用两手捂着脸跑了。”
在这个大会议室门口,他看到几个人用手电筒照着地面,议论着。“我挤进去,看
到一个人用小木棍挑着白花花的东西,”他写道,“说这是人的脑浆。”
在人民医院门口,他听到一个学生喊:“谁自愿献血?”
“他话音刚落,站在门口围观的十多个人同时举手:‘我去!’”他写道,“学生
说:‘真是好样儿的!’献血的人排着队进去了。”
他赶到邮电医院。他看到走廊里都是伤患。
“有的大声嚎叫:‘给我打一针麻药吧!’其中有两名受伤的防暴员警。”他写道
,“几名身上带血的人不让大夫对他们两人治疗,说他们刚才打人太狠。这两位员警无
可奈何地呻吟。”
“我掏出记者证,对那几个人说:‘他们现在是伤患,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应该为
他们治。’”他接着写道,“这几名带血的人还算通情达理,没有阻止。”
他穿过复兴门桥,经音乐学院附近胡同回到新华社内。
“在各个小胡同里,都有年老的居民们站在家门口。他们神情木然,满脸惊恐、焦
虑,低声地议论。”他写道,“整个北京市的人都没有睡觉。”(《中国改革年代的政
治斗争》,杨继绳着,特区文化出版社,2004年版)
22时30分
据戒严部队指挥部的一份报告中称:部队在人群面前开了枪。枪声响起,火花四溅
,上万名市民意识到是真枪实弹,开始潮水般地退向木墀地桥。退却中,拥挤的人群被
自己设的路障阻隔,一些人被踏伤、挤伤。(《中国“六四”真相》,张良,明镜出版
社,2001年版)
在北京新华通讯社总社,国内新闻部主任张万舒写道:晚10时半,前线记者来电话
:38军先头部队到了木樨地,受到人山人海和各种路障的阻拦,军队终于开枪了。并让
我从电话听筒里听枪声。我果然听到了噼噼啪啪的枪声。
此后,家住皇亭子和中央电视台的我社职工不断来电话,说:在木樨地一带,军人
端着冲锋枪向手无寸铁的群众扫射,伤亡惨重,仅我社职工家属中就有九人受伤。他们
有的是在路边观看的,有的是夜班路过的,没有一人是参与拦堵军车和部队的。
听到这些情况,穆青神情痛苦地说:“今夜,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夜!”
干了一辈子新闻的穆青,晚年碰上了最可怕的新闻。
副社长郭超人接着说:“历史将不会忘记这一夜!”(《历史的大爆炸:“六四”
事件全景实录》,张万舒,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2010年版)
在人民大会堂,数万名军队已“准备就绪”。在大会堂西门和西北门,市民和学生
们越聚越多。时不时,有砖头和瓦块向大会堂飞。军队按照命令高喊:“暴徒留下,群
众闪开!”
成群结队的军队,蜂拥冲出大会堂,戒严部队某部上尉干事倪福田写道,军队的“
强大的威慑力量使暴徒闻风丧胆”。
“我们广大官兵威严地守住人民大会堂的各个门,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在注视着这场
特殊的斗争,”他继续写道,“一颗颗跳动的心脏,在接受着血与火的考验。”(“守
卫大会堂”,倪福田文,《戒严一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化部编,解放军文
艺出版社,1989年版)
“血染方向盘”
在西长安街永定路和复兴路的交叉路口,从山西省到北京天安门广场清场的某部军
队,受到市民和学生们的拦阻。团汽车连代理排长张震,担任卡车首车驾驶员,带领25
台汽车。
他一路上遭到袭击,身上12处受伤。“为了保卫党、保卫祖国、保卫首都”,他认
为值得付出“血的代价”。他还认为,“部队清场之日”,就是“一小撮制造动乱的傢
伙”失败之时。
歹徒们煽动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向车队涌来,有的暴徒叫喊:“快动手打呀!砸呀
!”还有人叫嚣:“先打掉前头的司机,他们就动弹不了了!”
顿时,砖头、石块雨点般的砸在我的车上。驾驶室前面和两侧的四块挡风玻璃全被
砸得粉碎。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我没有感到惊慌。突然,从左侧飞来一块石头,重重地砸
在我的左耳根部,当时只觉得两耳轰得一声响,眼前一黑,被打懵了。
但是,我的手没有离开方向盘,车还在往前走。一阵阵难忍的剧烈疼痛,伤口的血
从头上流到身上。
当时,挨着我坐的军务股长陶祥礼同志,探过身来一看,只见我左耳根部有一条大
口子……我使劲咬紧牙关,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坚持一步一步地继续向前开进。
(张震,《平暴英雄谱》,光明日报出版社,1989年版)
“血染的征程”
在广安门铁路与公路交叉口,一列火车停靠在路口中间,挡住陆军第54集团军前进
的道路。这个军是从河南省赶赴北京。少将副政委张堃,和士兵们一起,从火车下面爬
了过去。
部队一过火车道,暴徒们就在车厢上用砖头往下砸,用木棒和钢筋棍打……前进受
阻……官兵们搀扶着伤患,继续往前冲!
队伍行至广安门护城河。这里道路狭窄,聚集了上万名不明真相的群众。护城河桥
头的街道两侧正在拆建筑物,暴徒们在这里设立了第二道防线。……战士们实在 憋不
住了,跪在团长徐乃飞和政委跟前,要求发子弹。……群众与敌人混在一起,一时难以
辨清。他和政委含着泪把战士一个个扶起来,坚定地说:“执行命令,不 准开枪!”
……
我忍着全身疼痛,用我那还不太苍老的嗓门,带领部队高唿“热爱首都、热爱首都
人民、热爱首都学生”的口号,许多战士的脸上流着血、嘴里流着血,也跟着我高唿。
……人群稍向后退了一些,一些群众还鼓起了掌。砸来的石头、砖块也少了些,部队乘
势从狭窄的通道中挤了过去。
肉体上的痛苦,官兵们咽下了,最使他们感到难受的是被群众误解。部队通过广安
门,进入广安门内大街,沿街路障重叠,逼得我们只好从路障两边的小口子通 过。每
经过一个胡同口,都是一阵石雨的袭击,都是一阵令人难以容忍的辱駡声。“你们枪口
对准谁?”“你们不是人养的!”“保皇狗!”……
部队行至南新华街时,遭到了更为勐烈的袭击。也许这里接近广场了,暴徒们准备
在这里孤注一掷。一些打着“北京大学”、“中国政法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旗号
的人,煽动起上万名群众,用几十辆汽车、隔离栅栏设置了密集的路障……
我只有一个信念,必须尽快率部赶到天安门广场。我命令部队:不惜一切代价,火
速向向天安门广场挺进!(张堃,《戒严一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化部,解
放军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 )
在刘家窑到天安公园东口这段道路上,戒严部队某部上尉主力工程师李勃,乘坐在
巡逻队的第一辆装甲车322号上。
“……人群中飞出雨点般的石块、砖头、瓶子,还有铁钉等硬物,车身被砸得咣当
咣当地响。”他写道,“……322号带着累累伤痕,在大街上艰难地行进。”
后来,他们成为第一辆开进天安门广场的装甲车。“凌晨一点多钟,戒严指挥部的
两位首长在人民大会堂接见我们322号车的人员时,一位首长紧紧握着我的 手,”他接
着写道, “高兴地说:你们任务完成得很好,是开进广场的第一辆装甲车,显示了很
大的威力,给了一小撮歹徒很大的震慑……”(“第一辆装甲车开进广场”,李勃 文
,《戒严一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化部编,解放军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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