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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y 发帖数: 27 | 1 南都首席记者 韩福东
地主周春富被押出来时,儿童团员刘永会拿着一根棍子混在人群中。周春富跪在地
上,开始接受贫雇中农们的批斗,一个叫黄永祥的积极分子站在台上控诉他。
“黄永祥说,你个老东西,偷我们家葫芦!下面喊口号:周春富老白毛,摘人葫芦
开水瓢……大家就开始打,每人一根棍子,不打不行。”刘永会当年正读小学三年级,
他回忆说,乱棒之下,周春富并没有立即死亡,还曾回到民宅改造成的“监狱”里坐着
喝凉水,“喝完水后就不行了,被扔到附近学校旁边的沟里。人还没断气,有两只狗就
去撕咬他,身上都是血,活活咬死了。”(注1)
这是1948年1月的辽东省复县(现辽宁省瓦房店市),周春富只是2月初之前在土改运
动中被打死的28 50名地(主)富(农)之一(注2),并无太特别之处。在瓦房店市和辽宁省
档案馆内,甚至找不到他的名字。没有人会预见到,他身后将被冠以“周扒皮”的绰号
,永远活在“万恶旧社会”的暗角,接受鞭尸。
这个变化发生在周春富被打死4年之后。在其家乡复县闫店乡和平村,一个叫高玉
宝的文艺战士,结合席卷全国的“诉苦”运动主题,写了一本畅销一时的《高玉宝》,
宣称周春富生前被唤作“周扒皮”,以阴险狡诈长于剥削著称,最经典表现是,半夜跑
到鸡圈学鸡叫,然后以天亮为名让佣工早起干活。“半夜鸡叫”的典故,曾长期占据语
文教科书,成为毛泽东时代学生们大脑海马体内永难消失的记忆。
“他省钱就奔着买地”
周春富被打死的那次批斗会召开时,孔显善到河边搂草去了。但在那之前,1947年
秋天,他参与了另一次斗争周春富的大会。“有千八百人吧,在台上斗他,说他对伙计
比较狠,打他和夏三老婆,拿鸡蛋粗的棒子照身上打,看着都吓人。”(注3)
不批斗的时候,周春富就被关在与孔显善家一院之隔的“监狱”里。那里原是民宅
,后村民搬走,成为专门关押地主富农的场所。在孔显善的记忆里,里面长期被关押者
在十人上下,包括一个叫刘振广的“狗腿子”,和另一对大概有近百亩土地的夫妇。因
没有孩子,这对夫妇人均土地显得偏高,因此被划为地主。
在村民们的讲述中,周春富有时被称作地主,有时被称作富农。按照周春富曾外孙
孟令骞的考证,周春富在土改之初被定为富农,但在第二次划分阶级成分时,被划为“
双富农”(土地和小作坊均雇工),等同于地主(注4)。
周春富有8个孩子,五男三女,大约20口人生活在一起,有耕地一百多亩(一说二三
百亩),仅是复县最大地主陈维礼的一个零头(陈拥有土地7200亩)。除了土地,他还有
染坊、油坊和小卖店。“方圆20里,就这一家小卖店,他二儿子在外经商,很有能耐。
在和平村算不上是最有钱的,但很不错。”今年88岁的闫振明说(注5)。闫振明家有五
六口人,耕地50多亩,当时被划为中农。他曾在周春富家做过短工,按他的说法,周春
富平日生活简朴,最看重土地,一有钱就买地,自己家住的房子很差,还不如闫振明家
气派。
这个说法也得到其他村民的证实。“他的房子不好,现在的(周春富旧居)是翻新过
的。他省钱就奔着买地,自己家开油坊,有豆油,但不舍得多用,过年节时油都放得少
。”83岁的孔显德说(注6)。因是贫农出身,孔显德至今仍对土改时期斗地主的行为表
示支持,“那时地主都狠,也有好的,但好的不多。”
“他们怎么个狠法?”记者问。
他只回答说,“不愿理我们。”具体到周春富,“他对儿子、媳妇比较苛刻,对伙
计不苛刻。”他已过世的哥哥孔显臣,曾给周春富做过四年工,故对周的为人颇为了解。
“反攻倒算”
周春富在“满洲国”时期,完成自己的土地原始积累。1945年抗战胜利后,他的好
运不再延续。苏联在日本投降前对日宣战,并挺进了东北,扶植共产力量。
“苏联人最先进来。他们长着大鼻子,吃东西只要八分熟,吃完后把手往裤子上一
抹。我在哈尔滨到大连的大道上看见过他们。”孔显德说,共产党随后进入了复县,开
始批斗地主,把土地、房产和浮财进行分割。
时间进入1946年,复县和平村的太平山庙被扒掉了。5月4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
减租减息及土地问题的指示》。复县闫店乡据此开展清算地主“恶霸”、减租减息分田
地运动,将青苗分给贫苦百姓。(注6)据曾在周春富家打短工的中农闫振明回忆,周春
富也在此时受到冲击,不仅被分了土地和财产,还受到批斗,“不仅他,有好几个人被
打”。参与批斗的积极分子中,有黄永祥和郭士忠,他们是农会干部。黄永祥与周春富
有私怨,“满洲国”时,黄永祥的兄弟开皮铺,在当时违法,曾被周春富举报。
“一开始批斗他时,在黄店屯北边的大树砬子,搭个台子。批斗他的人多,他不服
行么?”闫振明与周春富家同在和平村黄店屯,相距五六百米。他称,后来等到国民党
打进来,周春富开始向那些贫农索要财产,这被认为是“反攻倒算”。国民党控制复县
闫店乡的时间并不长,从1946年11月到1947年6月初。这期间,国民党曾组成东北行辕
二处策反组(即 头队、暗杀团),杀害农会积极分子和村干部。(注7)但据村民们讲,在
和平村,并无 头队杀人行为。
“黄永祥和郭士忠被抓去好几回,周春富向国民党举报他俩,想把这两个人枪毙。
本来就要枪毙了,但周春富的二儿子不让枪毙。等到共产党再次进村时,黄永祥专门去
乡里告周春富,报复他。”
此后历次对周春富的批斗中,黄永祥都会在台上指控他偷过自家的葫芦。除此之外
,还有一位妇女指控他偷自己头上戴的簪子。这是村民们现在能回忆起的关于周春富仅
有的具体“罪恶”。他被关进了村里的“监狱”。
与“监狱”相隔一个院子,就是孔显善家。“打人时,我们能听见他叫。白天打,
有时晚上也打,想收拾你不分时候。”生于1927年的孔显善说。
全县共处死×××人
在周春富死后没几天,上面就禁止随便打杀了。周春富被打死的时间,据他曾外孙
孟令骞考证大概为1947年12月底。
南都记者在当地采访时,村民普遍称周春富是在1948年春节前不久被打死。1948年
春节为2月10日。而当地档案记载,复县大规模打杀地主富农是在1月5日该县召集区委
联席会议之后,制止杀人是在2月初。照此推算,周春富忌日当在1948年1月底。
孟令骞曾采访过在瓦房店档案馆整理土改资料的文史学者刘宝贤,据刘宝贤讲,在
1947年12月到1948年1月5日区召集联系会议以前,全县共处死有1900余人,这个数字在
后来档案馆里的专题报告中以×××代替。
而南都记者查阅的相关档案内容与此有出入。据1948年2月的一份报告,复县在
1947年12月会议前,共打死不足80人。1月5日,县召集区委联席会议前,共打死635人
,到二月初制止杀人时止,全县45万人口,打死和自杀者2850人,一般区均打死一二百
人,最少者为大河区打死11人,最多者为南海区打死共1257人。死者普遍为用棒打死,
一般是在联合斗争大会上集体打死,成批死者常是一二十人。1月5日的会议之所以导致
打杀泛滥,主要是贯彻了辽东省委领导江华“地主富农大绝根”、“不怕打死人”的讲
话。(注8)
周春富所在的闫店乡相对并不严重,共打死60人,其中宋家村马日升、吴亚东、王
德生等3户人家绝户。(注9)
具体到和平村,孟令骞曾听周春富家长工刘德义的儿子刘吉胜讲,周春富死在和平
村王屯的老学堂,被用绳子蘸着水打,一阵工夫打死七八个。那地方离他家并不远。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据多位现场目击者向南都记者回忆,和平村一共只打死两名地
主、富农,分别是周春富和夏三老婆。之所以是他俩而非其他地主被打死,主要因为他
俩在国民党进驻复县后曾“反攻倒算”———索要被瓜分的财产,得罪了人。
那一天中午,在儿童团员刘永会拿着棍子参与到围殴周春富、夏三老婆的行动中去
时,他未来的妻子也混迹在群众的汪洋大海里。她自带了干粮,在周春富和夏三老婆被
打死后,吃了午饭。下午又开了很长时间的现场会议。
殴打周春富之前,黄永祥又在台上讲了周春富偷葫芦的“罪恶”。黄永祥已经过世
,现在村民们无人知晓这个指控是否属实。“偷葫芦的事可能是真的。”刘永会对南都
记者说。他的妻子在一旁忍不住插话说:“谁偷这个啊,也不值钱。可能是编的。”
她回想起那天晚上,摸黑坐马车回家时,两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在脑海飘荡,
心里有些害怕。那一天的批斗大会现场,还有一个个子矮小的文盲民兵高玉宝,并不引
人注目。几年后,就是他成功地将一个乡间富裕农民周春富塑造成恶贯满盈的“周扒皮
”。南都网
注1、3、5、6:2013年6月,刘永会、孔显善、闫振明、孔显德等人在瓦房店,接
受南都记者专访。
注2、8:《五地委对复县杀人问题的初步总结报告和检讨》,一九四八年二月十五
日。辽宁省档案馆馆藏。
注4:孟令骞2013年6月接受南都记者专访。
注6、7、9:《闫店乡志》,闫店乡志编纂委员会2010年版。 | d*****u 发帖数: 17243 | 2 当时的劣等程度跟现在中东那些暴民差不多
【在 n******y 的大作中提到】 : 南都首席记者 韩福东 : 地主周春富被押出来时,儿童团员刘永会拿着一根棍子混在人群中。周春富跪在地 : 上,开始接受贫雇中农们的批斗,一个叫黄永祥的积极分子站在台上控诉他。 : “黄永祥说,你个老东西,偷我们家葫芦!下面喊口号:周春富老白毛,摘人葫芦 : 开水瓢……大家就开始打,每人一根棍子,不打不行。”刘永会当年正读小学三年级, : 他回忆说,乱棒之下,周春富并没有立即死亡,还曾回到民宅改造成的“监狱”里坐着 : 喝凉水,“喝完水后就不行了,被扔到附近学校旁边的沟里。人还没断气,有两只狗就 : 去撕咬他,身上都是血,活活咬死了。”(注1) : 这是1948年1月的辽东省复县(现辽宁省瓦房店市),周春富只是2月初之前在土改运 : 动中被打死的28 50名地(主)富(农)之一(注2),并无太特别之处。在瓦房店市和辽宁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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