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se版 - 《女人心》【第二章 心有千千结】（三）（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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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1232 | 1 愤怒只是我的一种表达方式——表达我内心不满的方式，平静和淡然才是我解决问题的
态度和方法。我不是能够委曲求全的人。遇到不平之事，我不会装聋作哑，也 不会故
作高深，我会单刀直入地用最简单最明了的方式向人表达我的愤怒。我也不是怨妇。过
去那几年的经历告诉我，不论遇到怎样的人和事，不要想着质问别人应 该怎样做或不
应该怎样做，只须让自己保持清醒，让自己清楚应该怎样做或不应该怎样做。
比如眼前的这位姜女士。她以爱的名义来与她的女儿相认，她不管不顾地把女儿的身世
传播给学校领导，又间接地传播给学生会干部，最后才是借他人之口讲给她的 女儿听
。这样的行为在他人看来，可以说是因爱而忘我吧？一个女人，不惜向她的先生坦白她
曾生过私生女，又冒着被人歧视被人鄙视的危险向学校领导坦白自己抛 弃私生女的秘
密，这是怎样无私的大爱！她该多么热爱她的女儿，又做了多么深刻的忏悔！
不要怪我冷酷。真的，不要怪我。我所经历的生活告诉我，她所做的一切无非一个“私
”字。她是有爱，但她最爱的只是她自己；她是做了深刻的忏悔，但她只是为 了她自
己而忏悔。她的脸庞上写满了“爱”与“忏悔”，她的血脉里却贯串着“自私”，流淌
着“自我”。总而言之，她向她的先生坦白也好，她来学校认女儿也 好，只不过是想
清理在她的心头积压了多年的尘垢，只不过是想让自己那颗负罪的心得到救赎。她根本
就没有考虑过，她的女儿需要什么，更不知道她真正能为女儿 做的是什么。
这样一个人，是我的生母也罢，不是我的生母也罢，我有必要为她浪费心思吗？我有必
要与她浪费语言吗？
我向来不喜欢评判或质问别人应该怎样做、不应该怎样做。同样的道理，我一向懂得如
何关照自己。不论在怎样的情况下，我绝不会挖陷阱来埋葬自己。
事实上，在盛军讲述姜女士的故事时，我一边感受着盛军的体温、呼吸和心跳，一边默
念着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信。母亲在信中说，“女儿，有件事情妈妈本来应该告诉你，
可是妈妈担心你不能面对，所以请你原谅妈妈，原谅妈妈在这样的时候还是不能让你知
道你有权利知道的事情。妈妈只要你记住，无论以后你知道了什么，都要坚信妈妈是爱
你的。”我想，母亲在信中提到的这件事情，应该就是“我是私生女”一事。除此之外
，妈妈不会再有第二个担心我不能面对的秘密。甚至可以说，对我，妈妈不会再有其他
的秘密。我 还想起了母亲去世前不久发生在医院里的一件事。那时母亲重病住在医院
里。有一天放学后，我一路小跑着去看母亲。也许是跑得太急了，刚到医院我就浑身冒
虚 汗，心里也很不舒服。医生对母亲说，她这样的病遗传系数很大，希望这孩子有好
运气。医生还建议，最好给我做个全面检查。母亲说，检查一定要做，不过她相 信，
我不会患她那样的病。她说，我的妈妈、爸爸都很健康。当时我就觉得母亲的话很奇怪
，可是我并没有多想。我还想起了当年薛菲骂我的话，“一看你就能想起 你妈妈，一
副妖精相。什么根什么苗，把你养大了也是一个丢人的货色。”
所以，盛军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我已经相信了，这位姜女士就是我的生身母亲。可是，
对于这件事，我既不表示认同、也不表示反对，而是选择回避。我选择回避， 并不是
我不能面对，也不是我怯于面对，我只是不想给她任何机会，包括释然的机会和继续负
罪的机会。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去面对这个问题了，不论她是释然还是 继续负罪，我
都将成为和她绑缚在一条绳索上的蚂蚱。那样的话，不论我是否愿意，我都将成为被她
拉上火线的战士，要么粉身碎骨，成为炮灰；要么“大义凛 然”，假作英雄。
“谭欣，如果你感到憋屈，那就哭出来吧。不要憋着。这样的时候，哭出来，或许会好
受一些。”教务处主任小心翼翼地说。
我冲着他笑了笑，淡淡地说：“谢谢您。”
我感谢他的是，他的声音提醒了我，要尽快离开这里，尽快远离他们。因为，就算他们
一万个真心地想要安慰，就算他们使出浑身的解数来帮助我，他们所做的一切 注定是
徒劳的。他们——包括盛军和叶青在内，根本就无法体会我的感受，根本就无法了解我
的内心。我不怪他们，我不怪任何人，但我绝不会为难自己。
“谭欣，我们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也相信，你一定可以战胜自己。”教务处主任冲着
我连连点头，继续鼓励我道。
我微微地笑了笑，冷冷地说：“我非常感谢你们大家的好意！但是，对不起，我真地无
法进入角色。我的妈妈早就去世了，已经去世五年了。她每天都在天堂里看着 我、陪
伴我、安慰我、鼓励我。我时刻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我时刻都能感受到她的爱，所以
我才能够健康地成长，才能够走到今天。我不管你们所讲的故事是真是 假，因为这于
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我站起身，静静地说：“如果，你们真是为了我好，真是希望我好，这件事就至此为止
吧。我告辞了。”
说罢，我轻轻地转身，轻轻地打开了房门，轻轻地走了出去。我没有想到，盛军会追出
来，还死死地抱住了我。他是那么强壮，我根本就无法挣脱他。在几经努力几经失败之
后，气急之下，我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盛军惨叫一声，却没有松开手臂。他紧紧抱着我，急促地说：“小欣听话，你要冷静点
，事情总要弄明白，逃避是没法解决问题的。咱们可以不认她是妈妈，可是也得说个明
白啊，不然事情怎么结束呢？”他的嘴贴在我的耳朵上，他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他的
话说到了我的心里。
如果，盛军逼我与姜女士相认，我肯定不会听从他的建议重新回到房间里。他说得对，
事情总得有个结局，否则他们还会继续找我。想到这里，我停止了挣扎。
“回房间吧，在这里吵闹会引出许多人来看热闹。你不喜欢这样，是吗？”盛军的话总
是让我无法反对。
回到房间里，我正襟危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们爱说什么就
说什么，等他们说够了，我就起身走人。
姜女士一直一直地哭，一直一直地说对不起。我不但一点也不同情她，反而觉得她既好
笑又可怜。一时间，我觉得姜女士的高贵和美丽都成了对女人最大的讽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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