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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数: 29 | 1 从月初开始，城市商业区到处都是圣诞树、圣诞老人和星星，《平安夜》和《铃儿响叮
当》的音乐声笼罩着整个城市，鲜花价格暴涨到平时的数十倍，餐馆座位早已预订一空
，商家节日五花八门的打折信息令人眼花缭乱。如果不是因为人群的肤色和语言，我简
直以为自己正置身于某个基督教国家。
平安夜，认真一点的人会就近捡一座基督教教堂进去，但并不在意这是一座什么教派的
教堂，也弄不清楚主持仪式的是神父还是牧师，反正进去也就唱唱赞美诗，看看圣诞剧
，听听神父或牧师布道，说不定还能有几块点心吃吃。
众所周知，绝大多数中国人并非基督教徒，并不相信上帝，即使是城里人也一样。他们
甚至不信仰任何宗教。从他们跟随神父或牧师划十字架的不怎么熟练的动作来看，他们
跟教会和上帝缘分甚浅，能够不划反顺序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一切，并不妨碍人们过圣
诞节。在大城市，除了中国人传统的春节之外，圣诞节几乎成了最热闹的节日。
在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对圣诞节的热情仅限于城市的大中学学校学生。这些学生
在学校里学习英语，他们大多拥有属于自己的英文名字，对西方文化有着较深切的认同
。他们吃麦当劳、肯德鸡，喝可口可乐，听恩雅、麦当娜，看好莱坞大片。也许不记得
清明节和端午节，但却记得圣诞节，此外还有情人节和愚人节。
由校园扩展到后来的小资阶层，过洋节已然成为一种时髦，是时尚的标志之一。从这种
洋化的节日文化中可以看出，在生活方式上对西方强势文化的趋同心理，有时会比经济
制度及意识形态的融合来得更早，也更充分。
一些倡导国族文化传统的人士则呼吁抵制西方节庆文化，将过圣诞的习俗与西方文化入
侵联系在一起，上纲上线，危言耸听。他们主张强化本土传统节日，淡化甚至取消圣诞
节。其理由无非是说，圣诞节是西方节日，而且是带有宗教意味的节日，因而不宜提倡
，尤其是对那些具有某种政治身份的人，当加以限制。
与此相关的是，每年到圣诞节临近，互联网上都会出现一些争议：中国人究竟该不该过
圣诞节？不过，有趣的是，社会上许多人，尤其是商家，并不十分在意这种文化危言和
意识形态限制。有节就过，乐在其中。
节日，尤其是大节，不外乎这么几种：1，文化传统的延续（如春节、端午节等）。2，
宗教纪念日（如基督教世界的圣诞节，穆斯林世界的开斋节等）。3，国家政治纪念日
（如国庆节等）。而中国化的圣诞节却是一个既不关信仰，也不是因为恪守传统，与国
家政治亦无干系的节日。
若要细究，所谓“圣诞节”，其实跟严格意义上的基督教关系也不是很大。只是因为大
多数基督教国家都过圣诞节，在漫长的历史传统中，形成了圣诞节与基督教密不可分的
关联。
首先，耶稣基督所建立起来的是一个普世信仰体系，并不是什么西方宗教。其次，基督
教产生于两千多年前，圣诞节传统则只有几百年的历史。耶稣基督并不是12月24日晚上
出生的，他出生时，也没有什么圣诞老人骑着雪橇过来送礼物，更没有谁来打折买东西
。圣诞树、圣诞老人、圣诞礼物之类，显然是北欧民间传统习俗对基督教文化渗透的结
果，而且是近代以来的事。
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圣诞老人从烟囱里进来送礼物，烟囱的出现，大约是12世
纪，也就是中世纪后期的事情，而且最早出现在北欧。因此，圣诞节与其说是一个宗教
节日，不如说是一些国家在历史中形成的、带有宗教意味的民间文化传统节日。基督信
仰的中心是耶稣基督，而圣诞节的主角则是圣诞老人。民间节庆有时就是这样，它并不
一定具有更复杂的意识形态内容，甚至都鲜有文化上的和精神上的含义。
中国特色的圣诞节更主要的还仅仅是一个节日，就像一次盛大的庙会。商家找到了商机
，民众找到了庆贺游乐的理由。找个理由聚会，或者干脆嘬上一顿。除了教会本身之外
，作为圣诞节的核心部分的内容：宗教礼拜和慈善活动，与中国特色的圣诞节无关。大
节将至，商家趁机推波助澜，公开借圣诞节谋求商机。商家恨不得每一天都是节庆。
对于他们来说，是洋节是土节并不重要，只要是节日，就有更多的人流，就有更多的商
机。如果人们愿意过一个热热闹闹的谢肉节或开斋节什么的，他们照样搞得热火朝天。
商业场所刻意营造的节日气氛，不断地刺激着人们，提醒人们与节日有关的欲望。它给
人们造成一个假想：这个节是非过不可的了。如果没有节日，他们甚至都要制造出节日
来，比如这几年热闹非凡的所谓“双十一”“双十二”之类的“准节日”。
“过洋节”的风尚可以看作是民众追求节庆快乐的心理的满足，同时，也是生活方式的
时尚化追求，如此而已。在商业文化的驱使下，这是一个仿冒的节日，一次盗版的“圣
诞秀”，其浅薄之处依然显而易见：他们的圣诞树是假的，挂在树上的圣诞礼物和铃铛
是假的，都是以泡沫塑料为材料的一次性制品。这种劣质仿冒品用来作为文化做秀的道
具倒恰如其分：使用时可以以假乱真，但很快就变成垃圾，用过即扔。
这也正好昭示了“过洋节”之类的移植和模仿文化的特征：仿冒性和泡沫性。也正如节
日推手的商家所宣告的——打折！
当然，这些日常生活上的小小变化，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好。文化意识形态上的担忧，倒
是有点杞人忧天。悖谬的是，现在人一方面抱怨各种节日气氛的寡淡，无论是端午节、
中秋节，还是春节，节没有节样，年没有年味。另一方面，人们又在不断地追逐更多的
节日，制造更多的节日，巴不得天天过节。
这让我想起一句阿拉伯谚语——“谁平时穿着节日的衣服，谁就没有节日的衣服。”同
理，谁将平时都过成节日，谁就没有节日。在没有节日的日子里，所有的日子都陷于平
淡，典礼和欢庆的时间也就失去了意义，也失去了欣喜和期盼。进而，来一个似是而非
的“圣诞节”，也不能改变这种局面。圣诞节不是过不过的问题，而是我们已经失去了
任何节日的真实性，即便它来了，我们过了，也没有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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