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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 发帖数: 29846 | 1 作者:William Allen
2011-08-13 14:19:38
1797年,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在美国独立战争(Revolutionary War)
的对手英国国王乔治三世(King George III),对这位宿敌在3月份辞去总统职务表达
了赞赏之情。华盛顿的辞职,以及华盛顿曾在1783年独立战争结束时即辞去大陆军团(
Continental army)总司令职务的做法,令乔治三世得出结论说,华盛顿是“当今世人
中的最杰出之士”;这位国王还大度地表示,他尊敬地视华盛顿为“当代最伟大的人物
”。
毫无疑问,乔治国王说这番话时不会想到马基雅弗利(Machiavelli)提出的关于引退
的策略忠告。那位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和疑世者曾在他的著作中,告诫所有曾经
为君主或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帅要对自己将受怀疑有所准备。马基雅弗利写道,在这
种情况下,一个武士政治家可用下列两种方法之一来拯救自己:要么辞去军职,从而避
免遭到猜妒;要么运用手中权力把自己推上最高统治者的位置。马基雅弗利颇有深意地
指出,辞职不仅可避免猜疑,还可因这一德行而获誉。
无论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是否曾读过马基雅弗利的书著,他在整个政治生涯中
显然运用了辞职的力量而使声望不断提高,并帮助实现了他为这个新兴国家所设定的目
标——而这个国家则似乎注定要由他来领导;这些或许是马基雅弗利感到熟悉的方式。
华盛顿从公职急流勇退的做法早在1750年当他还只是一名弗吉尼亚民兵的年轻指挥官时
就开始了。当时,他的目的是给殖民地总督和议会施压,迫使他们提供更多的人力和物
力,以抵挡印地安人对边远地区的攻击。然而,到了1783年,当他从大陆军团总司令任
上辞职时,有相当阅历的华盛顿显然已经懂得,间或退隐到民间可帮助他推进所设定的
具体政治目标--与他通过从政推进自己的目标殊途同归。
他的叱诧风云的公众角色和戏剧化的交权做法,连同他在这些时刻所发表的声明,极大
展示了他的品格和榜样将给美国政府整体结构与美国文明进程打上的深刻烙印。尤为重
要的是,华盛顿于1782年拒绝了要他建立美国君主政体的呼声;此后,当在1783年交出
军权以后,他更明确地声明将继续以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致力于建立一个统一、民主的
国家,以确保它的“国家特征”--即自由民主制--长存。在1783年6月14日“致十
三州总督公开信”(Circular Address to the Governors of the Thirteen States)
中,华盛顿在为国人的最终祝祷词中引用了《圣经-旧约》弥迦书(Micah)6:8章节中
的内容,但改变了其中的谦卑之词[“除了要你行正义、爱仁慈、谦卑地随主而行,上
帝还向你要什么呢?”],以体现对人类诉求带有的善良性的信心。他祈祷:
[上帝]将慈祥地乐于让我们所有人行正义,爱仁慈,体现慈善、谦卑与平和之心--
这些正是我们神圣宗教创始者的美德,若不能谦卑地效法其榜样,我们永远无法期待成
为一个和乐国家。
因此,华盛顿以自己的语言将弥迦书中的谦卑祷语转化为一个纲领,塑造了美国的自由
特征。
华盛顿的抱负
华盛顿对理想的追求来自并且融合着体现在他整个文武生涯中的谦谨的个人品质。历史
学家通常认为,1787年的制宪会议(Constitutional Convention)[可参阅本书相关文
章] 之所以最终能定下包括一个强有力的总统职权的宪法架构,是因为与会者预期华盛
顿将担任第一任总统。即使如此,华盛顿还是在劝说下才同意参加这次会议,经劝说才
同意担任总统。在会议期间,华盛顿似乎也真的不清楚事情是否是在围绕他展开——鉴
于他认为,“这个剧场正在上演着一场美国舞台上,也可以说是世界所有舞台上,前所
未有的大戏”;还是说,他本身——虽已不再是军事领袖——仍是这场戏中的主角。
华盛顿在1789年1月被选举人团(Electoral College)以全票选为美国第一任总统后,于
1789年4月16日怀着建立一个持久的共和政体的意愿,离开了他的弗农山庄(Mount
Vernon),告别了在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德里亚市(Alexandria)的友人和邻居。乔治-
华盛顿多方设法、寻求为这个刚刚走到一起的美洲国家联合体建立一个不同于欧洲种种
君主制的政体。1789年5月,他在给新宪法主要起草人之一詹姆斯-麦迪逊(James
Madison)的信中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鉴于在我们的情形中的一切首创都将成为先例
,我虔诚地希望,这些先例将基于正确的原。”
因此,他的首次总统就职演说内容几乎完全着重在新政府的责任,而不是政府官员的权
力。但华盛顿也认识到,一个民主体制,一方面警惕独裁统治,另一方面也无法容得无
政府状态。在以后的几年中,随着新共和政体中多政党的发展和日益扩大的分歧,华盛
顿也把大量心血倾注于让国家作为一个成功的政治实体生存下来,包括发表了他广受评
论的1794年“国情咨文”(State of the Union)讲话。他在讲话中谴责了卷入威士忌
酒反抗(Whisky Rebellion)的那些“自创民主团体”。由大约500名抗议联邦课征酒
税的宾夕法尼亚州农民发起的小规模抗争是新的全国政府经受的最初考验之一。在华盛
顿下令军队开进该地区时,抗争者不战而散。但在当时,华盛顿仍然认为,这些“自创
民主团体”包含着某种危险成分,可能导致像法国大革命(French Revolution)引发
的那种恐怖局势。这些农民除了使用民粹主义的反抗性的政治言论抗议联邦酒税之外,
似乎还受到了法国大使埃德蒙-热内(Edmond Genet)的影响,热内在英法之间即将爆
发战争之际,威胁要呼吁人民推翻华盛顿签署的中立宣言(Proclamation of
Neutrality),从而直接挑战华盛顿的权威。
此外,华盛顿也体认到,一个成功的民主政体必须具备一个能干有力的行政部门。他试
图在谦恭和坚定之间取得平衡,但这一点不是一向容易做到。在组织新政府时,对于具
象征意义的言辞和随后要予以实践的行动均给予敏锐关注,需要有坚韧与钢铁般的意志
。《美国宪法》(U.S. Constitution)规定,在与外国签订条约时,行政部门必须征
求参议院的“建议与同意”。因此,华盛顿作为总统,曾就有关与印地安部落谈判条约
一事决意同参议院“商榷与磋商”。他在战事部长亨利-诺克斯(Henry Knox)的陪同
下来到参议院,在那里由书记官宣读华盛顿所关切的要点——进而逐项取得合乎宪法精
神的“建议与同意”。在这一戏剧化的进门后,华盛顿被引领到厅外苦等良久,与此同
时,参议院——这个后来被人称之为“世界最伟大的审议机构”——就如何继续这一程
序进行辩论。这种经历令华盛顿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而且这个错误有可能限制未来总
统的权力和权威,因此他转身离开了参议院楼厅——并且决不再为类似目的亲临参议院
。华盛顿通过这一行动,为建立一个强大、有尊严、在制约平衡体制中自主、同时通过
中介环节对国会作出反响的总统职权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这一简单的举动帮助界定了未
来美国政府行政与立法机构之间的权力平衡。
节制与大度
虽然华盛顿认识到,新联邦政府的成功有赖于强有力的总统职权,但正如人们所注意到
的,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确保未来各届总统不会成为独裁者。为此,他不仅致力于为新
联邦政府的性质定位,而且也对总统职权作出界定——或者,如他所说:“精确地表达
我对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家的概念;并对幸福与辉煌作出区分”。这一区分其实已是1783
年在他致总督“公开信”中生动表述的主题——民主自治需要本着节制精神才能生存、
壮大。除了节制,他还提出要有“宽宏大量”精神,从而使民主政府能够寻求克制与折
衷,避免强求绝对权力。(华盛顿后来在他的1796年告别演说中,再次赞扬并鼓励人们
发扬这种“宽宏大量”精神。)
华盛顿在1789年的就职演说草稿中曾对《独立宣言》(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
)的历史作出如下解析:
我满怀欣喜地坚信智慧之光将出现在地球的黑暗角落;探索的自由将带来举止的公允;
人类将会扭转过去多数人为少数人所指使的荒唐状况;当人们能在地球上其他地方成为
自由之身时,将不会固守一方继续为奴。
华盛顿在1789年的就职演说草稿中还解释了他会如何履行总统职务。他表示,他希望与
国民为伍,走上一条虽“错综复杂且荆棘重重”、但最终会“随着我们向前迈进而变得
光明、平坦的道路”。他坚信,因为我们坚守那条“永恒的是非分界线”,这条道路一
定会越走越宽。因此,当1796年卸任时候到来——并开创总统两任期限(8年)先例—
—时,有关总统职权伦理观念和整个联邦架构的所有成分均已成型,从而使他的卸任成
为美国建国以来最具决定意义和戏剧性的事件。
根据新的联邦宪法产生的华盛顿总统的政府并非一帆风顺。在他8年的任期内,创建新
国家的任务圆满完成,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期,美国人民见证了最终成为政党的众多
政治团体的诞生。随着当时的其他政治人物在宪法保护的范围内发现有机会对政府的“
当政”方式提出质疑,当年充满感激之情的国民代表全票选举华盛顿担任总统的情形一
去不复返。新的民主政体开始分裂出被华盛顿称为的“派系”,他本人则成为联邦党(
Federalist Party)不言而喻的领袖。联邦党是当年拥护新宪法并在国家是否批准新宪
法的较量中占上风的联邦主义者(Federalists)的直接继承人。
反对派的民主共和党(Democratic-Republican Party)的领袖是詹姆斯-麦迪逊(
James Madison)和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除了头两年以外,在华盛顿
的全部总统任期内,愈演愈烈的党派纷争成为当时最重要和最紧迫的政治发展,党派刊
物和政党组织也在此期间问世。尽管现代人通常会认为政府行政机构是由总统的支持者
组成,但在当时,行政机构本身也处于分裂状态。作为财政部长的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Alexander Hamilton)同时也掌管联邦党,而在华盛顿内阁担任国务卿的托马斯-杰
斐逊却是反对党共和党的领军人物。曾于1791-92年间在《国家报》(National
Gazette)上发表文章阐明共和党政纲的麦迪逊,此前曾任联邦主义者在国会的主要发
言人。显然,华盛顿长期如此努力巩固的联盟,在瓜分竞选胜利战利品的争斗中开始四
分五裂。在保持富有活力的辩论原则的同时,华盛顿力图减小不加克制的分裂所造成的
损害,希望“不致因分歧而使即将到来的成功功亏一篑”。共和国早期的这种分歧最终
得以被局限在“宪法范围内”,这可能是美国开国元勋及华盛顿总统任内所取得的最伟
大的成就。
坚决卸任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选和连任第三任总统的前景,华盛顿决定在1796年退休。在作出这项
决定的同时,他在考虑如何使这次卸任有利于立国不久的美国的永久利益。1796年5月
10日,他请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帮助起草一份告别演说。华盛顿寄给汉密尔顿一份草稿
,其中一部分为詹姆斯-麦迪逊四年前所写(后证明时机尚不成熟)。经过四个月的书
信来往,华盛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并于1796年9月17日星期一--宪法日(
Constitution Day )--把“告别演说”刊登在克莱普尔(Claypoole)的《美国每日
广告报》(American Daily Advertiser)上。
华盛顿在“告别演说”中充满信心地谈到了“我们相互关心、共同奋斗、共度危险所带
来的欢乐回报”,并充分表明,他卸去总统职务时的坦然之情与1783年辞去军职时毫无
两样。当年辞去军职时,华盛顿也声明,他“怀着满意的心情辞去当初诚惶诚恐接受的
任命”。华盛顿从以下角度提出从总统职位引退的考虑:
1. 下一任总统选举期将至,华盛顿决定通过声明无意参选而“促进公众思考辩论”。
2. 他选取的途径兼顾“责任”与“个人意愿”。
3. 以前,责任总是优于个人意愿,1792年因“外交事务”的危急态势无法卸任便是如
此。
4. 至此1796年,人民的“国内外事务”状况可以让他卸任。
5. 他在第一次就职演说中解释过他对终点的设想,现在选择退休,自信已经获得了成
功,但成功归于“人民”。
6. 他对“你们的”努力所取得的成功心存感激,并希望“你们的团结”和“兄弟般的
情谊”能够永恒;从而神圣地维护“你们亲手”创造的自由宪法;使“在自由庇护下生
活的美国人民的幸福”能够“经善用这种恩赐”而圆满。
最后,如同在解散军队时那样,他提出了无私的忠告:追求“永恒的”“你们作为一个
整体国家人民的幸福”。
那一次,即1783年华盛顿草拟“公开信”时,他是受几位同僚的敦促而提出忠告--他
们要他给国人留下一份能指引将来决策的政治信仰声明。华盛顿在1783年6月3日写给罗
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的信中谈到了这些要求,他表示,将完全自由地就几项
政治议题提出他的感想。1796年,华盛顿在退位总统时,不经请求便主动采取了相同的
做法。
华盛顿在担任两届4年任期的总统后于1796年引退,固定了总统任期有限的理念,因而
具有重大意义。华盛顿本可利用他的军事威望以及极高的社会众望变成独裁君主,但他
拒绝这么做。他的谦逊无疑使民众倾心。1783年他在独立战争后回到故乡时曾受到万众
交口称赞,同一场面此时再现。
然而,这次他完成的任务艰难得多,而且,日益尖锐的政党纷争甚至把他也当成公开攻
击的目标。此时,不但国家基础更加巩固,财政走上了正轨,而且一直笼罩着他最后五
年任期的国际战争威胁也大大减小,同时国家实力增强。所以,华盛顿也很欣慰:他的
辞职使他得以免于被置于一个他所不熟悉的处境:遭受公众和声名狼藉的无聊文人的嘲
讽——这些给他以后的每一位总统带来悲哀与麻烦。
人民的崛起
在评价华盛顿作为总统的人格力量以及他对建立民主共和政体的贡献时,通常或许会提
到发生在他早年的一件事,即华盛顿在结束独立战争指挥官的军旅生涯时,与忠诚追随
他的军官们告别的感人肺腑的一幕。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指出,在独立
战争最后几年“没有真正政府存在的时期,华盛顿几乎是权威和法律的唯一代表“。这
一点与华盛顿个人品格的关系在1783年11月23日在弗朗萨斯酒栈(Fraunces Tavern)
得到充分展现。当时,英军已撤离纽约,将军也与部下道别。据当时在场的人描述,在
那动情的时刻,华盛顿一时语塞,他举起酒杯说:“我以满腔的爱与感激,现在向各位
告别”。然后他伸出手与从他面前走过的军官们握手。亨利-诺克斯是站得最近的一个
,当轮到他握手时,华盛顿不由拥抱并亲吻了这位忠诚的将军。
然后,在完全的沉默中,他逐一拥抱了离开的每一位军官,随后,他们便各奔前程。在
8年浴血奋斗结束时的这一戏剧性举动显示了华盛顿希望摆脱冲突建设和谐的本能意愿
,以及他善于看到他人功绩与价值的能力。
数十年后,华盛顿在卸任总统时表示:“美德或曰道德是政府受人民拥护的必要源泉,
此乃强大真理也。”而他的言辞也正是他早年行动的体现:民主实体的成功仰赖愿意给
予他人应有的所得、放弃某些对自我和权力的要求。华盛顿相信,保持民主共和政体的
首要条件是个人的谨慎理性基础。当提到人民总体时,华盛顿将这种素质从根本上称之
为“开明的观念”和“国家的道德”。借助在离任时向美国人民展现道德和理性的威望
,华盛顿希望以榜样的力量使后人做到将责任置于个人意向之上。通过在任时限制自己
的行为与特权并不以专制手段对待矛盾冲突,华盛顿表明,他希望将真正的民主留给后
人,而不是重返传统的专制政体。他拒绝参选连任第三任总统使这一点得到牢固确立。
华盛顿1796年的引退意味着美国人民权力的崛起。继续遵循总统两任期限的先例(现已
由宪法修正案落实)象征着继续对于人民权力的肯定。
【威廉-艾伦(William Allen)是密歇根州立大学(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政
治学教授,主要教研领域为政治哲学、美国政府学、法理学。他在学术休假期在普林斯
顿大学政治系詹姆斯-麦迪逊项目(James Madison Program, Department of Politics
, Princeton University)担任客座研究员,从事对孟德斯鸠(Montesquieu)的《论
法的精神》(Spirit of the Laws)的翻译。他的著作包括:《乔治-华盛顿文集》(
George Washington: A Collection)和《思考习惯:促进高等教育的普及与优质》(
Habits of Mind: Fostering Access and Excellence in Higher Education)(与卡
萝尔-艾伦[Carol M. Allen]合著)。】
--原载:《美国参考》,2011-07-19
http://iipdigital.usembassy.gov/st/chinese/publication/2011/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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