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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adin版 - 六朝 云龙吟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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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丨六朝云龙吟4
作者丨弄玉X龙璇
出版丨河图文化有限公司
简介:
程宗扬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宛如神仙的剑玉姬出招如此狠辣,藉由云如瑶流产之事,
嫁祸给萧遥逸!他怒极、恨极,更恼自己一直披着小侯爷的名而没有解释!云家因此事
切断给予江州的援助,江州纵有殇侯坐镇,又能支撑多久?
宋国朝堂因纸币发行而派系倾轧;太乙真宗的掌教之争终是尘埃落定;剑玉姬虽算
无遗策,黑魔海巫宗却非团结一心……
目录: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一章
巍峨的梵天寺木塔浸浴在苍茫的暮色中,一行白鹭掠过飞挑的塔檐,檐角金色的铜
铃在晚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铃身映射出落日的余晖。
站在凤凰岭的最高处凭栏远眺,半岛上的雷峰塔、碧波荡漾的西子湖,甚至湖畔绿
杨荫里的翠微园都隐约可见。
当目光掠过湖畔那边的桃林,程宗扬的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
剑玉姬放出话,要斩断云氏对江州的支持,但经过自己在中间的奔走,如今的云家
与江州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黑魔海在晋国的根基早已被清除干净
,她哪里来的信心和手段能拆散双方的合作?
秦桧道:“剑玉姬……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秦桧的询问,程宗扬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踌躇良久,才一言难尽地吐出四个
字:“神仙中人。”
秦桧道:“巫宗长于采补,这位剑玉姬莫非是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
程宗扬摇摇头,“我不知道。”
秦桧挑眉道:“此姬面见公子时,难道戴着面纱?若是如此,她的身份便颇有蹊跷
……”
“不是。”程宗扬道:“我和她交谈那么久,这会儿回想起来,连她具体长得什么
样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个‘飘乎若神,仙姿无双’的印象——”
程宗扬举了举手指,似乎想勾勒出剑玉姬的相貌,最后还是放弃了。
“只知道她是个风姿绝美的女子。”
秦桧眉头微锁,心下暗忧。剑玉姬既然未曾遮面,家主却只见其风采,未见其面容
,这种障眼的法术本是巫宗的秘技,不足为怪。然而凭他对家主的认知,另外一个可能
性也不小:家主真是被剑玉姬的美色冲昏头了。
程宗扬感叹道:“我原以为自己遇到剑玉姬,会二话不说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说话
也没什么好话可说。但剑玉姬给我的感觉……”
程宗扬靠在栏杆上,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竟然像交往多年的故人一样——你别误会,我绝对是头一次见到她,这种女子,
我如果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记。剑玉姬无论是言谈举止都让人如沐春风,连她最后说
准备斩断云氏和我们的联系,听起来都不像威胁,更像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秦桧仔细听着家主的陈述,一边分辨其中的意蕴。
“这会儿说起来,我自己都有点不信。”程宗扬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对她生出
一点敌意,后来我觉得情形不对,故意用不客气的言词想去撩拨她的怒火,可她始终如
一的从容不迫——干!”
程宗扬一把拍在栏杆上。
“这会儿回想起来,我才知道剑玉姬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会之,你知道吗?”
“请公子明言。”
“你这个猪!”
秦桧愕然片刻,然后潇洒地一躬身,“属下惭愧。”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看到了吗?如果别人故意出言不逊,一般人的反应无非是
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或者装死狗,置若罔闻,任人唾面自干;或者诚心诚意的认错;
还有一种是开个玩笑,好化解尴尬。”
秦桧沉吟道:“属下想来是第三种,剑玉姬如此高明,莫非是第四种?”
“我还没说完呢。”程宗扬道:“换个角度考虑。我出言不逊,第一种反应没什么
好说的,大家大吵一架,一拍两散。第二种似乎是有涵养,但在谈判中出现,立即落了
下风,让人存了看不起的心思。第三种更无聊,我都故意了,还认什么错?就算你做得
滴水不漏,让我相信你的诚意,结果恐怕更不妙——强硬的觉得你是软柿子,如果是好
人,免不了会心存歉疚。”
秦桧立即道:“公子千万不必歉疚。”
“得了吧,奸臣兄,我要对你歉疚,我就是傻子。”
秦桧笑道:“家主捷对,属下佩服。敢问剑玉姬可怕之处何在?”
“如果是第四种,未免显露聪明,让人心生戒意。剑玉姬可怕之处在于:她的反应
都在正常范围之内,没有针锋相对,没有让我看不起她,没有让我心怀歉疚,也没有显
露智慧,让我生出丝毫戒意——我脾气发了,威胁也听了,可从头到尾对她都没有半点
心结。”程宗扬揉着胸口道:“和她见面,感觉反而很舒服似的。”
秦桧琢磨片刻。“若是如此,剑玉姬似乎也不甚高明。既然是与公子谈判,着意引
导公子的心意,达成目的方是上策。”
程宗扬长叹一声。“我在路上也是这么想的。直到站到梵天寺木塔上,我才想明白
——她根本没准备谈成这桩生意!”
秦桧这下终于诧异了。“那她为何出面?”
“我猜,她这次出面只有一个目的,”程宗扬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建立信任。”
“信任?”
程宗扬苦笑道:“我知道这话像疯了一样,但剑玉姬确实做到了——不但她说的每
句话我都信了十足,而且对她这个人,我都有种说不清楚的信任感。她说对我没有恶意
,我真相信她确实没有恶意。她说想招揽我加入黑魔海,我真相信她不但是认真的,而
且不会过河拆桥,玩弄什么计谋。”
程宗扬拍着栏杆叹道:“从剑玉姬身上,我才学到一个人无论是机敏过人、才智非
凡,还是国色天香、千娇百媚;无论是修为超凡入圣、天下无敌,还是位高权重、一言
兴国——在人与人的相处中,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只有一点:信任感。就
算你真是一头猪,我信任你,你就是神!”
秦桧有些不以为然。“何以至此?”
“你是没见过追星族和狂信徒。原本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不管哪种傻瓜都有人崇拜
?现在我才明白,就是他娘的信任。无论是圣哲还是傻瓜,只要能被人信任,就有人愿
意当飞蛾——何况剑玉姬是来真的!”
程宗扬长叹一声,“我终于明白游婵为什么会对她死心塌地。这位剑玉姬绝对是个
操纵人心的高手、处理人际关系的天才!她的眼光就像站在梵天寺木塔上俯观天地一样
,比我高得太多了。”
秦桧久久不语。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并不困难,如何把握其中的度,在显示自己存
在的同时,又不引起对方任何负面情绪——锋芒不露,直入人心,这才是最难的。
程宗扬忽然道:“桃之夭夭——后面是什么?”
秦桧应声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还有呢?”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程宗扬摸着下巴琢磨半晌,然后抬眼望着秦桧,“什么意思?”
秦桧愕然道:“公子未曾读过《诗经》?”
“当然读过!”程宗扬其实是心里没底,不知道这则桃夭在六朝的时空是否有其他
意蕴,厚着脸皮道:“考考你不行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言桃花至极盛也。《礼记》有云:桃之有华,正婚姻时也
。《易林》曰:春桃生花,季女宜家……”
“打住!说人话!”
“就是说桃花开得正艳,姑娘嫁得正好。”
程宗扬沉思良久,然后抬起头,一脸震惊地说道:“天啊!难道是剑玉姬思春了,
想嫁人?”
“以属下之见,公子此解,只怕……不甚妥当。”
说话间,敖润一步数级地跃上木塔。“冯大法带着人把金铢运来了!林先生也到了
,路上没发现有人盯梢。”
程宗扬收起刚才那点感叹,带着秦桧快步离开木塔。
一间僻静的禅房内,林清浦已经准备好铜盆、清水、莹粉。程宗扬进门走到他面前
,林清浦随即施展出水镜术,手掌在空中一抹,凝出一面水镜。
江州的音讯被宋军阻绝,水镜术只能联系到筠州。当水镜的波光变得清晰,显示的
影像让程宗扬大喜过望,“小狐狸!你怎么来筠州了!你的伤怎么样?”
萧遥逸没有戴那顶象征身份的金冠,只是随意束了一角乌巾,手肘靠着一张软垫,
脸上挂着放浪不羁的微笑。“圣人兄!吓你一跳吧?放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江州怎么样?”
小狐狸身为江州刺史,现在双方正据城血战,他丢下江州跑到宋国境内,怎么看都
不合情理。
一眨眼间,萧遥逸就收起笑容,摆出一副刚死了亲爹般的哭丧表情。
“宋军在城外建了法阵,克制城中大半的法术。十座堡垒被打掉七座,宋军的土墙
已经垒到城墙边上,大伙不用出城就能和宋军聊天打屁。夏用和那个老匹夫,昨天已经
开始堵截西门的水路——你说怎么样?”
程宗扬这一惊非同小可:“真的?”
萧遥逸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吓住你了吧丨”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你这个死狐狸,敢骗我!”
萧遥逸指天发誓道:“我有一个字说谎,出【让我撞到秦太监!”
“宋军都登城了,大家还打个屁啊!”
“宋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把土墙修好,大家就歇了。前几天我还和宋军一个军官
在城头谈生意,一贯银铢卖他两双丝袜,说是孝敬上官用的,怎么样?这生意还不错吧
?”
程宗扬沉住气道:“怎么回事?”
萧遥逸一拍几案,咬牙切齿地说道:“殇侯那个老东西!把我们兄弟的风头都抢了
!”
“死老头那么低调的人,会抢你的风头?”
“低调?那老家伙让人举着大旗……”
“等等!死老头打什么旗号?”
程宗扬不信死老头敢打着“鸩羽殇侯”的旗号,可如果他打出“盘江程氏”的旗号
,自己就得赶紧化装跑路。
“八八!”萧遥逸一脸不屑地说道:“这算什么鸟旗号?还举得几丈高。一群人敲
锣打鼓,摇旗呐喊,沿城墙划了一道黑线,那作派,城里城外看得那叫热闹!跟耍猴差
不多。”
“病毒!”程宗扬拍手道:“死老头终于干了件好事!”
“好个屁啊!”萧遥逸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老东西说那条线至少能换宋军五万条
人命。”
“这不是好事吗?”
“好个蛋啊!老东西说,每条人命起码一枚金铢,划完线就找我要五万金铢。”
程宗扬听得直咧嘴。死老头真够不要脸的,在自己身上赔了钱,死乞白赖从星月湖
身上找补。
他不知道殇振羽也是欲哭无泪,小紫的傀儡铁人活活就是烧钱机器,他老人家天天
大出血,要不从萧遥逸这里敲一笔,眼看要失血休克了。
“五万金铢?”程宗扬关切地说:“你破产了吧?”
“早就破产了!”萧遥逸道:“老东西张嘴就要现金,我好说歹说才宽限几天,先
打了张欠条,说好十天内付现,超期一天,多付一成的利息。”
“十天?我倒是想帮你,可我这会儿向你运钱也来不及。”
“我用少陵侯府在建康所有的产业做抵押,向云氏借贷五万,云三爷已经答应了,
这两天就送钱先给我应急。圣人兄,你把我坑苦了!殇侯那老东西活活是个属蝙蝠的,
逮住血就往死里吸。”萧遥逸终于说到正题,“这笔钱,你得替我出了。”
“你签合同,我去付款?你打听打听,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我不管……”萧遥逸眼泪汪汪地说道:“都是你带来的吸血鬼……我的龙牙锥…
…呜呜呜……你若不付钱,我就死给你看……”
“我看你是闲的!”
殇侯终于出手,江州即便不算固若金汤,挡住宋军几轮攻势也不在话下,难怪小狐
狸能溜出来,还有间心跟自己扯淡。
程宗扬这会儿也不着急了,笑眯眯道:“你若还不起钱,我倒能给你出个主意——
瞧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不如把自己卖给殇侯,说不定老家伙就好这一口。”
“不就是屁股吗?真能换钱撑过这一仗,谁敢买,我就敢卖!”萧遥逸衣服一撩,
拍着屁股叫嚣道:“有种朝这儿插!”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小声点吧!”程宗扬连忙道:“清浦!赶紧把声音整小点儿
,别让外面的和尚听见!”
“为弟兄们的性命,我卖屁股我光荣!”萧遥逸叫道:“你信不信?大街上我都敢
说!”
“我信!我信!比起不要脸,小侯爷怕过谁?”程宗扬道:“别扯这些没用的——
兄弟们怎么样?”
萧遥逸悻悻道:“好得很呢。就是武二爷和秋小爷去砸宋军的法阵,撞上姓秦的死
太监,吃了点小亏。”
“等等,你说秋小子我还信,但武二那厮一向是捻轻怕重,偷奸耍滑;偷袭宋军这
种事他会干?”
萧遥逸咂咂嘴。“这事本来是咱们秋爷追着二爷决斗,整天闹得鸡飞狗跳,后来紫
姑娘发话,说他们这样打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去砸宋军的法阵,谁先得手谁算赢。咱
秋爷是个明事理的好人,一听就答应了。二爷是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横人,说什么也不
答应。”
萧遥逸一脸稀罕地说道:“后来不知道紫姑娘和武二说了什么,二爷当时像打了鸡
血似的冲出城。程哥,你没见着,连孟老大都在城头看呆了,直夸二爷:好一个风一般
的男子!”
小紫要挑动武二还不容易?只要在武二面前悬根骨头,写上“苏荔”两个字,保证
二爷跑得比狗还快。
“然后他们两个就被秦太监打了?应该!”程宗扬道:“让他们消停两天!小紫呢
?她怎么没来?”
“紫姑娘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程宗扬腾的站起来。“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萧遥逸咳了两声,然后道:“我跟你说实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兄弟都瞧着紫
姑娘年纪小,为人又好,都没在意……”
萧遥逸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程宗扬更是悬心。“出了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就是紫姑娘趁着武二和秋小子出城的时候,误入宋军的伤兵营……”
程宗扬沉着脸道:“然后呢?”
“后来听说伤兵营里的宋军死了六成——肯定不是她动的手,但紫姑娘似乎受了惊
,这几天身体都不舒服。”萧遥逸小心道:“程哥,你不会对紫姑娘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吧?”
不好的看法?你亲哥我早就领教过了。什么误入,你以为她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免?
死丫头打什么主意,我用肱二头肌都猜得到!她拿那两个傻瓜钓鱼,自己闯到宋军的伤
兵营采集魂魄!难怪不肯跟我来临安。
程宗扬心里恨道:你这个死丫头,一次少采点儿会死啊!这下吃多了吧!
虽然一肚子抱怨,程宗扬却没有太多担心。有殇侯在,死丫头最多就是消化不良,
不过她要这么多魂魄,究竟想搞什么?
萧遥逸看他的脸色时阴时晴,也不打扰他,只打开折扇轻轻摇着。
良久,程宗扬吐口气:“难怪你亲自来,就是说这个吗?”
宋军的威胁、殇侯的勒索都不算大事,至少用不着萧遥逸亲自跑一趟。他这会儿跑
到筠州跟自己见面,为的还是小紫。
在八骏眼里,岳帅的女儿等于他们的亲妹妹,死丫头一直伪装成邻家小妹,结果一
出手就是几千条人命,顿时把几个兄弟都吓住了。
人命事小,这事如果成为程宗扬与小紫之间的阴影,只怕会影响两人往后的相处,
不由得八骏不上心。从中也能看出,八骏对小紫,包括对月霜的爱护。
见程宗扬没有异样的表情,萧遥逸也放下心来,说到正事。
“围城到现在,星月湖的兄弟虽然还能支撑,但伤亡越来越大,佣兵和各家部曲的
损失也不小。说实话,我们现在全靠着云家的补给和殇老头的病毒喘口气,一旦水路被
截断就要陷入大麻烦。程兄,你那边还要等多久?”
“我本来准备再等几天,把握更大一些。既然这样,四个时辰之后,我开始粮战的
操作,快则七、八天,慢则十来天必见分晓。”
“好!”萧遥逸立刻眉飞色舞,“圣人兄,这次你若能把江州的事解决,我就舍命
陪君子陪你乐一把,好不好?”
“去死!”
小狐狸翘了个兰花指,往脸侧一甩,“讨厌……”
“死狐狸!小心我隔着水镜吐你一脸!”
林清浦散去水镜,双方音讯断绝。
程宗扬在暮色中坐了一刻钟,然后下定决心。“是龙是蛇就看这一出了,林兄,敢
不敢跟我赌一把?”
“如何不敢?”林清浦道:“二百银铢,我赌公子赢。”
“钱不少嘛。”程宗扬笑道:“别被老敖听到了,找你借钱。”
林清浦道:“敖队长要照顾的人多,不怎么花在自己身上。”
“老敖是厚道人。”程宗扬道:“等雪隼团的名册造好,愿意加入盘江程氏的都由
公司负担,不用他自己掏腰包了。”
林清浦沉默片刻,叹道:“公子仁厚。”
“只要愿意跟着我的,我都会尽力照应,没有后顾之忧才好用心做事,算下来还是
我赚了。”
程宗扬涎着脸等林清浦的回应,半晌没有下文,只好一笑道:“我去见云六爷。”
云秀峰正和一名须发俱白的老僧对坐品茗,见程宗扬进来,笑道:“这位是梵天寺
的方丈,智永大师。”
智永大师年过六旬,慈眉善目,令人一见便心生敬意。
程宗扬拱手道:“小子程宗扬,见过大师。”
“阿弥陀佛,”老僧合十道:“檀越不必多礼。两位既然有事商谈,老衲便告辞了
。”
云秀峰也站起身来,两人礼送智永大师离开。
程宗扬坐下来道:“江州情形吃紧。临安的粮战筹备这么久,我准备明天一早全面
发动,云六爷,我需要我们目前所有的粮食准确数字。”
云秀峰为人寡言,双掌一击,让人送来帐册。
“冯大法。”
“哎!”冯源应了一声,摊开纸笔。
程宗扬手上的事务繁多,最要紧的莫过于寻觅刻石工匠,制作纸币的印模,这件事
极为缜密,只有秦桧能做;林清浦施术之后需要静养凝神,眼下剩冯源还算粗通文墨,
程宗扬赶鸭子上架,把他拉来负责誊写帐目。
冯源的字差了点,算起帐来却一板一眼,极是用心。两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帐
目核对一遍。
云氏在宋国一共有四十三家分号,其中三成在明、七成在暗。从年前开始囤积粮食
,少的有三、五万石,多的超过四十万石,包括筠州祁远的交易在内,总计二百七十六
万石,一共动用资金七十一万金铢。另外还有向晴州朱氏粮行购买的一百万石粮食,耗
资十五万金铢。
各地粮价参差不一,但眼下正值青黄不接的时节,即使在以往,粮价也在每石六百
到八百铜铢之间。去年宋国推行方田均税法,大量土地抛荒,粮食减产近;成,加上江
州战事和云氏暗中收购,市面流通的粮食大量减少,除了极少的粮食主产区以外,粮价
都超过每石十二银铢。
在临安这样人口集中的大城市,粮价已经突破每石十五银铢,甚至攀至十八银铢。
如果按目前的价格全部放出,单是云氏囤积的现粮就将近二百万金铢。
但无论云秀峰还是程宗扬,都清楚这种理论上的超额利润不会实现。一旦各地云氏
商号全面抛售粮食,粮价会应声下跌——想从宋国粮食交易市场中提走二百万金铢的现
金,指望一般的居民来买单完全是做梦。
程宗扬已经考虑多日,这会儿细看帐目,胸有成竹地说道:“云六爷既然信得过我
,程某来做个简单的布置。”
云秀峰端坐椅中,身体纹丝不动,手掌却下意识地握住玉佩。毕竟这笔生意牵涉到
近百万金铢,即使以云氏的家业也几乎抽空所有的流动资金。
“明天一早开始按市价出售粮食,各地商号的抛售量不许超过一成,看市场的目反
应。如果各地市场出现一银铢以上的下跌,说明市场还有大量余粮,那么从第二天起,
我们转为收购。”
云秀峰仔细听着。程宗扬考虑更多的是江州的安危,但对云氏而言,最重要的当然
是利润。从资金安全角度来讲,现在粮价已经达到十五银铢,即使逐渐销售也有足够的
利润,如果收购以提升粮价,反而增加风险。
“有两个因素,”程宗扬解释道:“第一是探清常平仓的虚实。如果粮价超过十五
银铢,各地的常平仓仍没有籴粮平抑市场,说明宋国的常平仓已经无粮可调。另一个是
透过先降后升,淘汰一部分投机者,让他们有机会获利离场,让我们能最大限度地控制
交易。”
云秀峰道:“如果无人接盘,这些粮食又该售到何处?”
程宗扬笑道:“接盘的人已经在路上,快则明日,迟则后日就有人来接盘。”
云秀峰注视程宗扬许久,然后道:“一代后浪推前浪。好,便依你的主张去做。”
“多谢六爷!”
程宗扬没有向云秀峰提及黑魔海的威胁,虽然他知道剑玉姬的恫吓不是虚言,但在
明白剑玉姬的手段之前,自乱阵脚只会让黑魔海有机可趁。
他相信只要篱爸扎牢,把自己和云氏的关系搞成像水泥一样坚实,黑魔海再怎么挑
拨也无济于事。
接下来的一整天,程宗扬都留在梵天寺,一边趁机抽时间精炼真气,一边等待粮价
的情况。
傍晚时分,第一批交易讯息透过信鸽传至临安。抛售的第一天,各地粮价涨跌不一
,但大都维持原价,只有!二五个州县出现小幅下跌。
程宗扬放下卷宗,打了个呵欠道:“看来市面的余粮没有多少,从商人身上榨不出
什么油水了。”
第二章
程宗扬本来打定主意不离云秀峰半步,让黑魔海无机可趁,但秦桧带来的口信却让
他不得不赶往临安城中。
推动粮战的同时,程氏钱庄的设立也在快速推进。程宗扬与贾师宪在半闲堂敲定交
易,只隔了一日,廖群玉便请程宗扬到户部,当面将四十万金铢的本金交割给程氏。这
样雷厉风行,可见宋国对这二百万纸币的急迫。
急迫归急迫,廖群玉透过临安府向程氏提供的钱庄铺面,却在城南一条不起眼的小
巷里。
按秦桧的说法:一看门面就知道老贾对纸币心虚,恨不得低调再低调。
程宗扬也不含糊,直接告诉廖群玉,按照当初商谈的条款,包括临安在内的五家分
号都应当由程氏选址、宋国无偿提供土地。贾太师急于发行纸币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以
这处铺面作为钱庄的总号,程氏非常不满意。
在廖群玉看来,发行纸币相当于从程氏索取一百六十万金铢的无偿贷款。陶氏钱庄
提供一百万金铢的借款,少东家就敢放贾太师的鸽子,这么寒酸的铺面,不但程氏不满
意,连他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廖群玉只好道:“依公子之意,选在何处合适?”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纪家桥东有座宅子,好象几十年没人住,房子虽然破了点,
但位置还过得去……我看就那里吧。”
廖群玉脸色微变,“公子最好另选佳处。”
程宗扬装傻道:“怎么?那地方有什么不合适?”
廖群玉似乎不愿提那人的名讳,半晌才道:“那是武穆王府。”
程宗扬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武穆王是谁?”
秦桧暗道:家主,你这就演得太过了!他洒然一笑,上来打圆场。
“公子常年在盘江,头一次来临安,以前没听说过武穆王。鄙人却是听过的,是前
朝一位王爷,坏了事,王府就空置下来。”
“正是。”廖群玉不愿多谈,忙道:“那是不祥之地,公子再往城中看看如何?”
“老廖,”程宗扬亲热地搂住廖群玉的肩膀,“房地产这块你不熟吧?我跟你说,
房地产讲的就是位置!那地方位于中央商业区,紧邻临安最大的娱乐区北瓦子,西面是
钱塘门,雄据临安城厂干道,交通便捷,商众发达,人气鼎盛,一等一的黄金地段!白
白空着多可惜?你若交给我来开发——我一把将它全拆平了,沿街全部建成三层的豪华
商铺!里面是钱庄、综合性娱乐场所!把整个临安的城市水准提升到一个新高度!你看
怎么样?”
廖群玉都愣了,他只听明白一句:“拆掉武穆王府?”
“外行啊!不拆迁怎么搞开发?会之,”程宗扬扭头道:“武穆王家里没人吧?会
不会出来个什么侄儿、外孙的跟我打拆迁官司?”
不等秦桧回答,廖群玉便道:“没有!绝对没有!”
程宗扬讶道:“老廖,你这么肯定?跟你说,我们搞拆迁的最怕拆迁户有什么闹不
明白的亲戚来争房产,官司打不起!”
“员外放心,以廖某所知,不但宋国,整个六朝都不会有人借着武穆王的名义争房
产,更不用打官司。”廖群玉道:“但此事还是请公子三思。”
“钱庄我已经赔大了,你总得让我搞房地产捞回来一点吧?”程宗扬道:“不然这
样:除了户部的本金之外,我再提供二十万金铢的本金,同样五倍发行纸币!”
廖群玉的脸色先白后红,程宗扬这句话足足是一百万金铢!他的口气终于松动了些
。“此事在下难以决定,还需禀知太师,请公子见谅。”
“好说好说。”程宗扬笑道:“既然如此,纸币的事咱们也不用再等,面值三百万
金铢的纸币,明天就开始印,三天之内让你们户部拿到手,用出去,怎么样?”
廖群玉良久叹道:“公子好魄力。”
程宗扬笑道:“一般一般。”
廖群玉赴葛岭禀知贾师宪,秦桧忍不住道:“如今我们手上现金不足十万金铢,还
欠云家的钱;二十万金铢的本金,公子如何拿出来?”
“要什么本金?多印点纸币就够了。”程宗扬笑道:“只要兑付的能拿到现钱,谁
管你库房里有四十万还是一百万金铢?”
“四十万金铢本金,发行三百万纸币?风险太大了,家主!”
“风险是有点,但比你想的要小。”程宗扬叹道:“我是不好意思把三百纸币全都
拿过来自己花。”
秦桧一愕之下,终于明白过来:“粮款!原来公子打的这个主意:”
“只要能抵税,我怕个鸟!”程宗扬道:“现在就看老贾舍得拿多少纸币买粮食了
。”
程宗扬打的如意算盘是用云氏的囤粮,将发行的纸币全换回来,既推动纸币的发行
,又赚取足够的利润,而且还扣了四十万金铢的本金供云氏周转。
无论是贾师宪、宋国朝廷,还是云氏商会和自己的盘江程氏,几方各取所得,皆大
欢喜。只要这一炮打响,自己的盘江程氏就在宋国扎下根。
程宗扬脚步忽然一停,朝旁边望去:“老鲁?”
街旁一位大和尚身披禅衣,盘膝坐在青石台阶上,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他双掌合十,也不知坐了多久,身边的地上扔着几枚零星的铜铢,倒像是在监狱门
前化缘的。牢里的狱卒大概过来赶过,赶不动,也就随他去了。
程宗扬抬头一看:“好你个老贾,钱庄给我选到监狱旁边,是不是准备纸币一玩砸
,直接把我扔牢里?”
鲁智深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忽然他眉梢一挑,抽了抽鼻子。
程宗扬晃着纸包道:“前腿?后腿?”
“恁多废话!”鲁智深劈手夺过来,扯开油纸,一手捞着一条烧得烂熟的狗腿啃得
不亦乎。
程宗扬蹲下来。“花和尚,你在这儿坐几天了?”
鲁智深顾不上回话,眉毛挑了三下,表示自己坐了三天。
林冲四天前出事,鲁智深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一!天,他先用半天时间四处打探,全
无音讯之下,索性守在大牢门口,一坐就是三天,这分情义让程宗扬不得不佩服。
“林教头的事我已经听说,别担心,太尉府的处置已经下来了。”
鲁智深霍然抬头,“什么处置!”
说着一口狗肉喷出来,程宗扬连忙去躲,还沾上一块。他没好气地擦擦脸:“怎么
跟老臧一个样?”
“我们是师兄弟嘛!”鲁智深亲热地来拉程宗扬的手,“程兄弟,到底是什么处置
?”
“别!别!别!一手的油!”程宗扬道:“流刑!刺配筠州!”
鲁智深勃然大怒:“哪里便要流刑!林师弟临安人氏,刺配筠州,家中的嫂夫人谁
来照料!”
真是个好问题。程宗扬使了个眼色:“大和尚,咱们聊聊?”
鲁智深心领神会,拿起禅杖,拎着狗肉和程宗扬一道上马车。
“野猪林?”
“过了西湖,再有一日的路程,是往筠州去的必经之地。老鲁,敢不敢干这一票?”
鲁智深摸着光头哈哈大笑。“洒家有何不敢!好兄弟!林师弟这条性命多亏你了!”
“处置虽然出来,但要到三月初才能启程,到时候如果不忙,我跟你一道走一趟。”
鲁智深往大腿上狠狠擂了一拳,恨声道:“只恨嫂嫂下落全无,到时见着林师弟,
他若问起,洒家该如何答话?”
这倒是个麻烦,凭林冲的性子,自家娘子失踪恐怕能找一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是个炸弹。程宗扬暗道: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双方约好时间,程宗扬与鲁智深分手后,本来该悄悄见高俅一面,交换一下讯息,
但黑魔海的威胁言犹在耳,粮战更在紧要关头,程宗扬想了又想,还是先回梵天寺坐镇
,只让敖润去了趟橡树瓦子。
在程宗扬收集整理各地粮价的同时,秦桧用重金请来临安城最好的两名石匠,用了
一天一夜的工夫雕成纸币的印版。
第二天中午,秦桧带着新印出来的纸币样张赶赴半闲堂,面见贾师宪,这一去,直
到傍晚才回来。
正如程宗扬所料,在一百万金铢的诱惑下,连贾师宪也为之心动,终于同意把空置
多年的武穆王府交给盘江程氏“开发”,条件是必须将王府全部拆掉,不留一砖一瓦,
建成之后更不能有原王府的丝毫痕迹。
程宗扬弹了弹信笺。
“老贾对咱们武穆王恨到骨子里,瞧瞧‘岳逆之宅’这几个字,隔着纸我都能听见
老贾的磨牙声。”
秦桧道:“我在旁边观瞧,最后打动贾相爷的多半不是一百万金铢纸币,而是公子
说的拆迁。看情形,贾相爷早就想把武穆王府拆光推平。”
程宗扬放下信笺。“今天去半闲堂,除了纸币,老贾还跟你商量什么?一脸得意外
露啊,奸臣兄。”
秦桧微笑道:“贾相爷看了纸币的样张,已经点头同意。若论起对纸币的急切,他
比公子还着急几分,当即要我们印出一百万金铢票面的纸币交付户部。属下说这样模尚
显简陋,只怕有人伪造。贾相爷立刻要廖先生扩币去户部盖印确认,如果有人伪造户部
的印鉴,那是斩立决的重罪。”
程宗扬急忙道:“千万不可!”
秦桧笑道:“在下当时便回绝贾相爷的好意。纸币既然是我们程氏印行,其中的风
险自然由我们程氏担当。盘江程氏不才,宁愿自己担责任,也不愿给宋国官府添丝毫麻
烦。”
死奸臣这番话把握到自己浑水摸鱼的心思,不过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就是他的本
事了。
“不会只谈了这些吧?”
秦桧笑道:“承蒙贾相爷看得起,我这个程氏钱庄的大执事和相爷商量了纸币的用
法。相爷也说草民所言的‘大宗采购使用纸币’的法子可行。明天贾相爷应该会面奏宋
主,推行公子的钱币大计。”
这是程宗扬准备设立钱庄之初就设计好的套路,笑道:“老贾是什么章程?”
“贾相爷可能是信得过鄙人,谈及大宗采购的时候,说到各地常平仓的存粮。”
“老贾连这都对你说?”
军国大事随便透露出去,程宗扬对贾师宪“轻佻”二字的评价又加深几分。
秦桧道:“目前宋国四百军州,三百余处常平仓,总计存粮不足四百万石,其中临
安的常平仓占了近三成,有存粮一百余万石。”
“一百余万石?不少啊。”
“临安的常平仓在平常时节是存粮六百万石。”
“空了这么多?”程宗扬拍案而起,“太好了!”
“江州战事还未平息,贾相爷估计,单江州前线至少要再采购二百万石粮食。我已
经提请贾相爷,粮为人纲,眼下青黄不接,民间最易生变,这批纸币印发之后,先用来
采购粮食。”
程宗扬笑道:“老贾答应了吗?”
秦桧道:“贾相爷有些担心,全用纸币只怕内外生疑,商家也不肯接受,于是在下
与廖先生商量出法子:购粮所需款项由户部和州县对分,一半由户部支付纸币,一半由
州县支付钱铢,向各地商家购买粮食。”
程宗扬大喜过望,“奸臣兄,有你的!”
这比程宗扬当初的设想还要完美,除了收回纸币以外,还能回笼一半的钱铢。
有这些钱铢在手,再多发行几倍的纸币也不用担心本金的问题。
发行纸币最大的软肋是防伪,程宗扬依稀记得水印并不难做,只要在造纸的时候改
变纸张的部分密度,就能制出水印。
但这会儿一是来不及,更重要的是宋国如果有人能制出水印,肯定也有人能仿出来
,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防伪了。
“第一批纸币先印面额一万贯的一百张,带编号,全部由我签字画押,打上指模。
第二批面额两千贯,印五百张,也一样处理。”
“是。”
程宗扬靠在椅背上,悠然道:“再来要看云家商号了。”
程宗扬与贾师宪各怀心思,在尽快发行纸币这一点上一拍即合。秦桧用屯田司员外
郎的名义加上每月二百银铢的重金,半是礼聘、半是威逼地将两名石雕工匠请到梵天寺
,担任程氏钱庄的专职雕版师。
当天晚上便用最好的纸张和墨料,印出一百张标明“程记钱庄”发行的万贯面额纸
钞,由家主程宗扬签字画押,按上指印。
次日一早,这一叠崭新的纸钞在廖群玉和户部官员的共同见证下,进入户部库房。
如果说贾太师当初在《为兴邦整兵增岁入汰冗员诸事札子》中,列出总额一千万贯
的特别开支计划,招致的仅是其他派系官员的腹诽和冷笑;当户部的消息传出,贾师宪
准备以纸币补充财政的举措,立即在宋国朝堂引起轩然大波,非议之声响彻云霄。
温和点的说贾师宪是与民争利,不足为朝廷法度;不客气的当即弹劾贾师宪以纸充
金,强买强卖,有辱国体;更激烈一些的将新帐、老帐一起算,密密麻麻列出贾师宪十
大罪,二十可杀,三十恶行……力谏宋主把贾贼押赴法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程宗扬原本以为贾师宪在宋国的地位稳如泰山,一言九鼎,看到高俅密送来的内幕
资料才知道老贾的日子也不好过。
尤其有些弹劾贾师宪的札子,内容简直是狗血。什么贾师宪私自截留内庭宫女,与
俳优娼妓滥淫,甚至收了一个尼姑当小妾。还有人活灵活现地说某官员怎么急于向贾师
宪回报灾情,却被告知相爷正忙于军国大事,该官员苦等两个时辰,急切之下闯入多宝
阁,却见贾师宪正搂着妓女斗蛐蛐……
札子最后字字血泪:贾贼一日不除!百姓一日不安!臣伏阙泣血而谏,为我大宋千
秋万载基业,求陛下立将贾贼押赴午门,凌迟处死!臣为国剪除此獠,死而无牝憾!
程宗扬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宋国这些文官比武将猛多了,看模样,一个个都有拿笔
把贾师宪戳死的实力。
高俅知道他对宋国朝廷两眼一抹黑,每份札子旁边都一一标明王党、梁党、贾党…
…让程宗扬惊静的是,骂贾师宪最狠的那份,竟然出自贾党成员的手笔。
“这不是反水,是贾师宪欲扬先抑之计。”秦桧道:“骂得越狠,贾师宪越安全。”
“还有这一说?”
“如果这份札子能把贾师宪扳倒,请问如此十恶不赦的大奸贼如何能历经两朝,柄
政十余年?岂不是两代宋主都无知人之明?”
程宗扬笑道:“被你一说还真是这样,不过我要是宋主,哪天心情不好,就真给他
来个顺水推舟,让老贾哭都没地方哭去。”
秦桧激览过札子,皱眉道:“贾师宪的处境只怕不妙。”
“可不是嘛。”程宗扬道:“这些札子读下来,我觉得老贾都能死七、八遍,可他
老人家还好端端地在多宝阁玩虫呢。”
“不是这些问罪的札子,而是这几份。”秦桧挑出来,“这些札子中只说去年以来
天灾不断,各地出现流民,看似与贾师宪无关,用心却着实毒辣。国中不靖,少不得有
朝廷重臣要为此负责。这几份札子都出自帝党手笔。”
程宗扬一惊:“你是说宋主要收拾老贾?”
“大有可能,不过此事未必能扳倒贾师宪,札子里还是留些分寸。真正冲在最前头
的反而是梁党。”秦桧敲着另几份札子道:“梁师成想取贾师宪而代之。”
贾师宪倒台是注定的结局,但想取而代之的梁师成好象没有如愿以偿。
高俅这个铁杆帝党只在札子里不闲不淡地扯了几句,看来老贾这次还倒不了台。
程宗扬并没有把宋国朝廷的纷争放在心上,但有些事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次日是
程宗扬抵达临安的第十一天,廖群玉天一亮就赶到梵天寺。
“陛下有旨——宣工部屯田司员外郎程宗扬入宫觐见。钦此!”
程宗扬正在漱口,愣了半晌才一口咽下,“我不用摆香案,跪下接旨?”
“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廖群玉路上才解释,宋主昨晚召贾师宪入对,询问纸币的始末,贾师宪细陈原委,
半夜才出来。
谁知宋主当晚便派内侍召见程员外。程宗扬在城中的住处早已人去屋空,内侍找到
天亮,没办法才找到太师府。廖群玉接到消息就赶紧来了。
“陛下召见我,是为了钞法?”
“我也不知道。”廖群玉又补充一句,“贾相爷也不知道。”
程宗扬左思右想,总不会是自己漏了底细吧?宋主听说自己和岳鸟人旧部有联系,
召自己入宫开刀问斩……或者是因为自己吃了梦娘的豆腐,宋主要为他的奶妈报仇?
廖群玉见他脸色微变,以为他心下紧张,劝慰道:“不必拘谨,到了陛下面前,有
一说一便是。”
我若真的有一说一,别说我今天出不了大内,你们贾太师也要倒大霉。
“多谢廖兄,”程宗扬哈哈一笑,“我这会儿好多了。”
临安内城向南一直扩展到凤凰岭,城中是各部官署,太尉府也在其中,再往里才是
宋主所居的大内。从梵天寺下山,经内城进入大内,反而比城中更方便一些。
临安大内比起建康晋宫也不遑多让,城墙上,成群的禁军如标枪般挺立着,衣甲鲜
明,气势威严。宫中古木森森,一眼望不到边际。
廖群玉未奉诏,无法入内,在宫门前就停下脚步,一名小黄门领着程宗扬穿过重重
门禁,朝内宫走去。
那小黄门一开始像锅嘴葫芦一样,埋头带路,一言不发。
程宗扬瞧着周围无人,几枚金铢悄悄塞过去,小黄门立刻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甚至连宋主亲手在白屏风上写下“江州群寇”的事都说出来。
不愧是宋主身边的耳目,这情报比高俅还来得真切。
程宗扬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接着打下去?”
“这个咱家……咳咳……”
程宗扬又塞了几枚金铢,悄声道:“我是工部的官,一会儿陛下召见,万一问起这
事,我心里先有个谱。”
小黄门笑逐颜开。“你问对人了,这事还真就我童贯清楚:”
程宗扬耳朵嗡的一声。童……贯……原来你在这儿等我!
贾师宪、高俅、梁师成、童贯、夏用和,再加上秦桧——宋国此时朝野算得上是群
奸毕集。一等一的国力却在六朝混得最惨,倾国之力打不下小小一个江州,不是没原因
的。
这一走神,后面几句没听清,等程宗扬定下神来,只听还幼齿的童贯说道:“可贾
相爷非要打,陛下争不过相爷,只好答应了。再后来吧,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这
一连串的败仗下来,陛下急了,虎翼军什么的都是陛下亲自下诏调往江州的。咱家瞧着
,陛下现在是主战的……”
听来宋主一开始不同意出兵,打急了才发狠,符合他年轻人的性格。
不过程宗扬总觉得有些蹊跷,联想到宋主和梦娘的关系,会不会是黑魔海放出梦娘
在江州的风声,也被宋主听到了?
程宗扬试探道:“听说陛下的奶妈……”
童贯一愕:“没听说陛下有奶妈啊?”
程宗扬心头剧震:难道高俅在撒谎?
他还想再问,但小黄门领着自己来到一座大殿前。程宗扬只好匆匆道:“在下姓程
,改日请公公喝茶,一定请童公公赏脸!”
童贯现在只是宫内一个不起眼的小内侍,见程宗扬这样客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说!好说!程员外请。”说着他附在程宗扬耳边道:“御座前正数第九块金砖
——下面掏空的,磕头梆梆响!”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踏进大殿,好在廖群玉在路上匆忙教他一些宫廷规矩,什么多磕
头少说话;眼睛盯着脚尖,别抬头看陛下;告退的时候别转身用后背冲着陛下,老老实
实倒退着出殿门……一套礼仪照做下来,总算没出什么岔子。尤其是童贯指点的那块金
砖,果然是梆梆的响。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你是现任的客卿,工部屯田司员外郎程宗扬?”
听声音,这位宋主的年纪并不大。岳鸟人在十五年前出事的时候,宋主只是个七、
八岁的小儿,再加上宋国习俗的虚岁,宋主的实足年龄恐怕比程宗扬小五、六岁,也就
是二十岁上下。
不过宋主问完,程宗扬才想起来,应该是自己报官职姓名。宋主似乎等了半夜,心
里正急,不等自己开口就先问出来。
“臣正是。”
“纸币是你的主意?”
这个问题,一般人回答时都会往贾师宪身上推,免得出事没一个垫背的。
但程宗扬巴不得把功劳都抢过来,当下不客气:“正是臣的主意。”
“且仔细说说。”
程宗扬打起精神,将纸币的发行、使用、兑换仔细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是拿出自家财产,先垫付三百万金铢的赋税,由户部支取使用?”
“陛下英明!”
宋主站起身来,在御座前走了几步。
程宗扬按规矩无法抬头,只能悄悄瞧着宋主的靴子尖,琢磨这位宋主是宋朝哪位帝
王?
绣着龙纹的靴子停下来,宋主道:“除去本金,你自出家产,垫付二百六十万金铢
,有什么好处吗?”
程宗扬一怔:这位宋主还真直接啊!若说君子喻义,小人喻利,他会不会当场翻脸
呢?
“臣不敢欺瞒陛下,好处自然是有的。”程宗扬道:“臣身为商人,本不是在职官
员,蒙滕知州青眼有加,荐为客卿,但臣骨子里终究是个生意人。做生意携带大笔钱铢
奔走各地本就不便,这五间分号一旦开张,至少臣在各处的生意往来可以用纸币支付,
单是押镖的支出也节省不少。”
“那才几个钱?你要付的是二百六十万金铢。”
“禀陛下,其实是一百六十万,另外一百万是武穆王府的购地费用,将来好拆迁重
建。”
殿中的气氛顿时凝滞,程宗扬能听到宋主剧烈的呼吸声。过一会儿,宋主重重吐口
气,冷冷道:“拆了也好。”
“臣本非大宋人士,不知内情,如有失言,还请陛下降罪。”
宋主冷冷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没什么好降罪的,贾太师也已经禀奏过。 你
把那王府全部拆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别留下来!”
“臣遵旨。”程宗扬又加了把柴,“敢问陛下,王府拆迁时,是否有什么要留意的
?”
宋主没有立即回答,只听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片刻后终于忍不住怒道:
“有!你拆迁时记住掘地三尺——”
“呃?”程宗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掘地三尺?难道要刨岳鸟人的尸骨?
宋主咬牙切齿地说道:“找找有没有一人高的金牌!”
“金牌?”程宗扬都蒙了,“什么金牌?”
“十二面!一共十二面!”
宋主几乎用咆哮的声音逍:“岳贼当年要朕连发十二面金牌,才肯解散星月湖大营
!”
“每面金牌都与岳贼等重!这么多年朕仍记得清清楚楚!那厮特别穿了一身最重的
甲胄,连人带甲净重二百二十七斤九两六钱五分!朕掏空内府所有积蓄才铸成十二面金
牌,一共是两千七百三十五斤五两八钱!岳鹏举那狗贼在风波亭被雷劈得尸骨无存,还
能把这些金牌都带到阴间去不成?”
第三章
宋主的咆哮声在殿内久久回荡,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岳鸟人,你真有创意,十二
面金牌竟然还能这么用?
我明白了,你是特意为岳飞报仇吧?岳飞上辈子是被冤死的,到这儿你要让宋国这
位陛下冤死啊!
老岳你够狠,宋主当年还是个娃娃,你就这样勒索他?两千七百多斤黄金,你就是
打一具金棺材也用不完。做人这么嚣张,难怪会被雷劈!
哎哟……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是被雷劈死的——难怪孟老大他们都不肯说,原来
是被老天爷用雷劈了。这种鸟事你都能碰上,怪不得是鸟人。说起来,你的运气可真差
,要不然老天爷怎么不劈我?
程宗扬正在肚子里腹诽,忽然想到自己和段强的遭遇;雷劈这种事,自己不是没挨
过,还是不拿这事情笑话他了。不过岳鸟人挨雷劈,怎么透着一股蹊跷味?
宋主显然是气急了,咆哮完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稳了稳情绪,为冲淡刚才那番话的影响,宋主放缓口气,温言道:“那王府未必值
一百万金铢,何况还有一百六十万——即使朕富有天下,也知道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卿
家一个商人,如何能拿出来?”
程宗扬慷慨激昂地说道:“臣既然身为大宋客卿,为国尽力,为吾主解忧,乃是分
内之事!”
宋主并没有被他的激昂慷慨打动,言语间对纸币仍不能释怀。
“以纸充金可谓骇人听闻,若商人不肯接受,为之奈何?”宋主忧心忡忡地说道:
“纸币无法推行也罢了,若伤了朝廷的体面,不是几百万金铢的事。”
这位宋主倒不是昏庸之辈,心地也不坏,是仁宗还是孝宗?
程宗扬心里嘀咕着,口中道:“臣准备在临安盘下一家粮行,待户部官员召集众商
,以纸币购粮时,便由臣指使自家粮行先行接受纸币,做出表率。若能激起我宋国商家
的爱国之心,接纳纸币,为国分忧,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好把钱币回笼,以免生
出波澜。”
程宗扬苦笑道:“这本是商人的小伎俩,不敢有辱圣听,只是解陛下之忧而已。”
宋主道:“如此说来,若纸币难以推行,便由卿家全部接下?”
程宗扬道:“必不会累及朝廷声望。”
宋主久久没有做声,半晌才道:“朕今日方知,我宋国还有卿家这样富可敌国的大
商家。”
程宗扬暗叫不妙: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竟然充得比宋主面子都大,万一这位宋主是
朱元璋,自己不就成沈万三吗?
“回陛下,臣不过是盘江土著,论起家产,宋国富户车载?妨浚嫉牟抵皇侵械
取2还燮鹱式鸬脑俗鳎既雌挠屑阜中牡茫虼瞬鸥矣昧椒值谋窘穑俗魇值闹奖
摇3家仓榔渲械姆缦眨喂换疾患按耍掖笏斡腥济贾保嘉拢慵
业床嗖蛔阆А!?
宋主感叹道:“若人人都如程卿,何愁我大宋不兴!卿家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说来
。”
程宗扬暗松一口气,连忙道:“臣不敢惊动圣驾,只是这些纸币实为官府所用,恳
请陛下恩准,这些纸币必须能用来支付赋税。”
“自当如此!”宋主一口应下,又道:“朕听贾相有言,所有纸币均由卿家的钱庄
印制,交付户部使用——此举颇有不妥。”
程宗扬心头微凛,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恭恭敬敬道:“请陛下明示。”
“这些纸币既然可以支付税赋,便是由我大宋朝廷认可的法定钱钞。”宋主徐徐道
:“此程氏钱庄可谓半官半商,印制的纸币必须由官府支用,不得私下发行。若卿有意
另行印制纸币供民间使用,朝廷不会阻拦,但不得以程氏钱庄的名义,更不可支付税赋
。”
程宗扬心惊肉跳之际,又听见那位宋主说道:“至于程氏钱庄发行的官用纸币,朕
已下诏,着户部在背面加盖印章。往后官用纸币必须由程氏钱庄和户部一同监制,每年
发行额度也必须呈报,由朕御览。”
程宗扬心里哀叹:这位宋主比贾师宪用心多了,一道诏书就断了自己浑水摸鱼的念
头。
宋主道:“卿家放心,有朕和贾太师在,朝廷断不会做杀鸡取卵之事。”
“谢主隆恩!”
“还有吗?”
程宗榻心一横,“有!”
程宗扬不好抬头看宋主的表情,只能盯着他的靴尖,用沉重的口气说道:“臣从筠
州来,如今筠州的粮价是往年一倍,超过临安近两成。眼下已经开春,田中却无人耕作
,只因丁壮都服徭役……”
宋主的靴子停在程宗扬面前,接着打断他。“军务非你所能议论。”
“臣是工部屯田司员外郎,论的只是农事。”程宗扬道:“现在正是播种时节,一
旦误了农时,只怕今年秋收更少于去年。今年粮价已是每石十五银铢,如果今年歉收,
明年此时的粮价,臣不敢猜测,只怕届时再发行十倍的纸币也难以弥补亏空。”
宋主快速走了几步,然后冷冷道:“朕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你那不存在的奶妈究竟怎么回事!程宗扬心想:妈的,我也够蠢的,梦娘琴棋
书画、诗辞歌赋、曲舞弹唱、刺绣焚香无一不精,怎么可能会是奶妈?九成九是宫里的
妃子!高俅你这个白脸奸臣,敢骗我!
“只要今年不误农耕,臣更无他求。”
宋主没有再提这件事,只勉励道:“好好做,钱币之事,切莫出了岔子。”
“臣遵旨。”
“告退吧。”
程宗扬一直退到大殿边才飞快地瞟了宋主一眼。金碧辉煌的御座旁垂着一道珠帘,
前面站着一位身穿便服龙袍的年轻人。
果然是人如其声,那位宋主长得好一张小白脸,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看起来倒挺
俊俏,和小狐狸很有得比,只不过多了两撇清秀的小胡子,颇有英主之气。
不像徽宗、钦宗、理宗那些昏君,长相也比太祖、太宗来得英俊,难道是神宗?
不会那么短命吧?
程宗扬只瞟了一眼就离开大殿,等他走后,宋主挽起笔,在身后的白屏风一角写下
“程宗扬”三字,然后沉吟许久,在旁注了“工、户”二字。
程宗扬出来时,童贯已经不在殿外,只好另找时间约他出来,打听内情了。
程宗扬很想当面质问高俅,梦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会儿找上门肯定问不出什么。
高俅对岳乌人的忠心没有丝毫可疑,有些事情他可能是不方便多说。比如高衙内竟
然是岳鸟人托他养育的,高俅就只字未提,不一定是信不过自己,只是事情实在太大条
;就像自己明知道高俅的身份,却不敢向任何人透露。这种事一泄漏出去就血雨腥风,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好。
不过高智商和岳鸟人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岳鸟人的娃?
不会吧?若是让死丫头碰见,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这德性,还不立即把这个便宜哥哥
弄死,免得丢她的脸?
敖润和俞子元在外面等候,见程宗扬安然出来,都松了口气。
俞子元迎上来道:“如何?”
程宗扬道:“老子这辈子都没向活人磕过头,往坏处说呢,人格受到污辱;往好处
说呢,这下我的人生算也完整了。”
俞子元不禁为之失笑。
敖润道:“程头儿,高衙内刚才派人来,请你去翠微园。”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两天没见公子,高衙内说想师傅了。”
“不去。”
程宗扬一口回绝。自己和高衙内那小崽子没什么好说的,至于阮香凝,虽然剑玉姬
说得好听,为了表示善意,送给自己暖床,但粮战的要紧关头,把这个底细不明的炸弹
搂在怀里,自己真的疯了。
程宗扬说的盘下一处粮铺、鼓动临安粮直接纳纸币,倒不是撒谎。临安大大小小的
商会背后多半有宗室权贵的影子,不过有两家并不显眼的粮行,真正的东主是云氏商会。
程宗扬?淮蛩憷匆醯模前炎约旱姆桨溉烫峁└质ο堋T谒喂馕蝗ǔ嫉哪
硐拢Р空偌侵辛干痰南⒁怀觯罔肀阋孕氯沃词碌纳矸荩帕感械睦险乒窭
吹椒以啊?
樊家园是临安有名的酒楼,三天前,户部的官员将园中一座小楼包下,邀请临安的
粮商与会。
户部请客,说实话,没有一家粮行愿意来的,但也没有一家粮行敢不来的。
不到午时,二十余家粮行的执事、掌柜便纷纷赶到园中,少的一两个,多的三五个
,不一会儿厅中聚了数十人,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
程宗扬冷眼旁观,那些粮商风度相异,长相不同,但有一点相差无几:脸色都不大
好看。这也难怪,临安的商家不少都是手眼通天之辈,再加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来
这里之前,这些人都听到消息,晓得这顿饭不是好吃的。
程宗扬笑道:“今天这场嘴皮官司有得打了。”
廖群玉面露苦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主持会议的是户部一名郎中,与会的还有临安府几名官员。廖群玉的身份最特殊,
他没有官职,却是代表贾相爷出席。
不一会儿秦桧也进来了,他把两位掌柜推到前台,自己安安稳稳坐在后面,远远向
家主使了个眼色。
程宗扬心里笃定,对于发行纸币,各方都没有把握,户部反复斟酌,拿出一个方案
,准备先在各州县发行一百万金铢的纸币探探底细。至于原来拟定的各州县自筹相应钱
铢的建议,由于各州县财政吃紧,也降为半数。
这样临安的发行额度暂定为纸币四十万、钱铢二十万,按照户部的预计,能发行一
半就可以向贾相爷和陛下复命。
六十万金铢,按目前的粮价一共能购粮八十万石;云氏在临安的两家粮行掌控的粮
食超过四十万石,所以程宗扬才信心十足,即使没一家愿意收纸币,自己全部吃下也不
是什么难事。
忽然程宗扬目光一跳,看到一个公子哥晃悠悠进来,却是陶弘敏。
在场的粮商有些认识这位陶氏钱庄的少东家,纷纷上前问好。
陶弘敏倒是长袖善舞,丝毫没有当日拒见贾师宪的傲慢,一通寒暄之后,宾主尽欢
,他才来到程宗扬身边,笑道:“程兄,咱们又见面了。”
程宗扬对这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二世祖十分警觉,毕竟自己的把柄在他手里,万一被
他揭出自己和江州那些贼寇有交往,自己立刻吃不完兜着走。
程宗扬笑道:“陶五爷倒是有心情。”
陶弘敏道:“本来我是来樊家园吃羊羹的,听说这里热闹,如果是临安府倒也罢了
,连户部也来,我一合计,莫不是钱庄的事?若是这事,程兄必定会在。哈哈,倒是让
在下猜个正着!”
忽然厅中响木一震,户部那位官员朗声道:“时辰已到!沈府丞,来了多少商家?”
来自临安府的沈府丞计算一下数目,“二十六家。”
户部那名郎中点了点头,提高声音道:“诸位!今日请大家来的目的,想必各位掌
柜都知道一些。方才各位的议论,蔡某也听到一二,不错,正是为了纸钞之事!”
那位官员口若悬河,讲了纸钞的来历、用途和如何使用、兑换,直说半个时辰,然
后道:“各位商家生意遍及六朝,平日经商少不得磕磕粹绊,若非我大宋官府为诸位奔
走,诸位何有今日?有道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我官府推出纸币实为公私两便,
望各位好生体谅朝廷心意。”
说罢那官员拿起茶盏,靠在椅背上慢慢啜着,不再理会那些商人。
程宗扬听那官员口齿明快,言谈条理清晰,对纸币的理解也足够透彻,不禁问道:
“这人是谁?”
陶弘敏笑道:“程兄连蔡元长也不认识?”
蔡元长……这个自己真的不认识。
“蔡元长是户部度支司的郎中,进士出身,单名一个京字。”
程宗扬心里咯登一声:蔡京!好嘛,宋史奸臣传的成名人物算是到齐了。
饶是自己见惯名人,程宗扬也禁不住朝那位大奸臣多看几眼。
陶弘敏道:“程兄好眼光,这蔡元长确实是个人物,只不过……”他悄悄比了个捞
钱的手势。
程宗扬心领神会。好在秦桧这个死奸臣不以贪渎闻名,不然把生意交给他还真不放
心。
蔡元长说完,厅中沉默了足足一刻钟,终于有一名老者站起来,唉声叹气地说道:
“如今粮价腾贵,小的们生意也不好做,但蔡郎中既然说到为国分忧,小的虽是商贾也
知道大义,这样吧,我们通源行认购四千石!”
这位老掌柜一开口,底下接着有人开口,有认购两千石的,也有认购五百石的,照
这样下去,二十多家粮行连五万石也未必能凑够。
蔡元长将茶盏往桌上一墩。
“刘掌柜说得好,如今粮价腾贵,每石要一千五百铜铢,合十五银铢。这四千石就
是六万银铢、三千金铢的价格。按纸二金一的比例,通源行拿到手里是两千的纸币,一
千金的钱铢。”
蔡元长冷笑道:“通源行购买这批粮食的时候,价格是每石三银铢还是五银铢?只
怕成本还不到一千金铢。既赚了名声,又白赚两千的纸钞,果然是好生意。”
那位刘掌柜老脸微微一红,说道:“蔡郎中明鉴,帐不是这样算的,有道是‘货算
当时值’…??
蔡元长打断他。“我与你谈国事,你却与我谈这些生意经?”
刘掌柜垂下眼睛,话里却带上骨头。“为国分忧自然是应当的,却不能让小号这上
上下下几百个人喝西北风。”
陶弘敏低声笑道:“通源行背后的东家,一个是宁王的外甥,一个梁节度的亲弟弟
,蔡元长只是个户部郎中,只怕踢不动这块大石头。”
厅中忽然一声长笑,一名商人施施然站起身,拱手道:“蔡郎中说得不错,我们这
些粮商哪里的生意赚不到钱,何必在国事上斤斤计较?”
陶弘敏饶有兴致地看着侃侃而言的秦会之。
“你这位秦伴当做商人却是屈才,倒是当官的好材料。”
程宗扬道:“老秦文才不错,经商却是新手,让陶五爷见笑了。”
陶弘敏笑道:“看来程兄今次是有备而来。”
程宗扬微笑道:“开门头一桩生意,总要下点功夫。”
陶弘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笑道:“原来是程兄的手段,我陶五也差点看走眼。”
厅上蔡元长点头道:“这位掌柜的话诸位都听到了?商人以诚为本,更不能忘了‘
仁义忠信’这四个字。”
秦桧和蔡元长一唱一和,让旁边那些商人如坐针耗。刘掌柜眼风一扫,旁边一个年
轻人站起来:“这位爷,敢问你们云海行认购多少?”
秦桧从容竖起一根手指,“十万石。”
这个数字一出来,在座的商人顿时哑了。蔡元长也不理会那些粮商脸色难看,当即
摊开纸,亲笔写了文书,由秦桧签字画押。
蔡元长看着秦桧笔走龙蛇,赞道:“秦先生一笔好字!”
秦桧放下笔,“怎及得蔡郎中字里行间的飘逸雅致?”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神情间有些惺惺相惜。
程宗扬在肚子里冷笑一声:“臭味相投!肉麻!”
这两个大奸臣一个曾经名列四大家,一个开创细明体字,都有一手不凡的书法造诣
,程宗扬有些忍不住想把那份有两个大奸臣签名的文书收藏起来。
云氏掌控的共有两家粮行,秦桧这十万石只是抛砖引玉,探探一众粮商的反应。谁
知那些粮商神情各异,有些暗自咬牙,有些似乎意动,但都瞄向刘掌柜,秦桧抛的这块
砖,连个水声都没听见。
如果这会儿把杀招拿出来就没有底牌可打。程宗扬悄悄向秦桧使了个眼色,让他想
办法打破僵局。
死奸臣眉毛微挑,然后将签好的文书递到案上,笑道:“小的尚未见过纸币真容,
不知可否在此地交割?”
蔡元长双掌一击,“取纸币来!”
两名户部吏员拿来一口铁箱,各自开了把锁,然后蔡元长亲自从腰间取下钥匙,打
开最后一把锁,从中取出一张纸币。
仓促间造不出什么特种纸张,纸币用的是上好宣纸,长约四寸,宽两寸有余,上面
是秦桧亲手写的“盘江程氏”四字模版,下面是“大宋钱庄临安总号”,中间填着编号。
再往下是防伪的花纹图案,里面套红印着“壹万贯”,底部有一串古怪的字迹,却
是程宗扬的英文签名和指模,纸币背面则是鲜红的户部大印。那纸张极为厚实,刚印出
来,票面还是簇新的。
“十万石粮食,一共是七万五千金铢,用纸币五万。此票每张当万贯,五万金铢,
一共十张。”
蔡元长亲自点了十张交给秦桧。秦桧双手捧着,仔细验看,啧啧赞叹道:“好雕工
!看这花纹,只怕临安城最好的工匠也难刻得出!好纸!好墨!”
死奸臣,你就使着劲吹吧!自己弄的东西还吹这么飨,你也不脸红。
蔡元长道:“秦先生且小心了,这一张就是一万贯,十张加起来也未必及得上一枚
金铢的重量,却能抵五万金铢的税!”
秦桧赞叹道:“果然是官民两便!听说这些纸币在我大宋境内均可兑换,往后秦某
出门交易,也不必带上大批钱铢。”
蔡元长道:“秦先生若在他处使用,今年还有些不便。第一批钱庄只设五家,除临
安外,还有扬州、夷陵、筠州和明州四处。”
“正是境内东南西北四处,总比千里运送钱铢方便。”
两名大奸臣算是天作之合,一场戏神情兼备,演得精彩纷呈。本是主角的廖群玉此
时却成了配角,只在旁看着两人发挥。
秦桧往自己的席位走去,一边走,一边举着纸币让众人观瞧,不少商人都伸长颈子
看他手里的纸币究竟什么样,通源行的刘掌柜却头不抬、眼不睁,一个劲儿的埋头吃茶。
刚走到刘掌柜身边,秦桧脚下突然一绊,一向仪表从容的中年帅哥竟然就那么狼狈
不堪地扑倒在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结结实实摔个狗吃屎,手里的纸币摔了一地。
秦桧勉强爬起来,顾不得去捡那些纸币,愤然指着旁边的老掌柜道:“刘掌柜!秦
某虽然伤了阁下的面子,为的是国事!即便有怨,秦某接着便是!何必当场下绊子,给
秦某难看!”
刘掌柜瞠目结舌:“你……你……你莫要含血喷……”
蔡元长和秦桧一样,都是七窍玲珑的水晶猴子,秦桧这一番做作,他哪里还不知道
?刘掌柜辩解的话还没有说完,蔡元长已经勃然大怒,一摔响木,喝道:“来人!赶将
出去!”
等秦桧回到位上,临安最大的粮行掌柜?丫恢鸪龇以啊O费莸秸舛切┝干
叹退闵氖乔郏饣岫部闯龌鹜防戳恕5奔从猩碳艺境隼慈瞎何逋蚴幼湃颉
⒘酵虻娜瞎菏讣摇?
程宗扬见火候已到,暗暗使个眼色,一直没有开口的大成粮铺一下便认购三十万石
。等最后一家小粮行报上三千石的价码,二十五家粮行一共认购了九十万石,比预期的
数量沓多出十万石。
临安府一共用去二十二万五千金铢,折合每石不过五枚银铢,比起丰收时节贵不了
多少。另外四十五万金铢则用九十万贯的纸币支付。
廖群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仅临安一地,纸币一次发行量就占到总共三百万金铢
的一成五,这个成绩足以让贾太师和宋国朝廷满意。
经此一事,廖群玉也留意到蔡元长的才干。能将额度全部发行下去,还超出十万贯
,又不怕得罪宁王和梁师成,这位户部郎中是个可造之材。
廖群玉与蔡元长各取所得,程宗扬更是一肚子的得意。这次发行的钱币一共四十五
万金铢,其中二十五万被各家粮商拿走。程宗扬估计,出于对纸币的本能不信任,大概
有二十万金铢的纸币会立刻兑换成金铢,只有大约五万金铢,各商号会尝试使用。
这样计算,四十万的本金一下子要被提走一半,好在四十万石的粮食还为自己回笼
十万金铢的现款,等于还有三十万金铢的钱铢可以备用。
其余纸币在外州县发行,至少在这些纸币回流临安之前,暂时不用担心钱庄出现挤
兑而破产。
陶弘敏跟着看了场热闹,散场后还意犹未尽,力邀程宗扬去瓦子乐乐。
程宗扬手边钱庄、粮食诸事繁忙,再加上要防备黑魔海的威胁,实在抽不开身,只
好又一次婉拒他的邀请。
临别时,陶弘敏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这场生意让小弟大开眼界,程兄,我越来
越看好你。”
程宗扬笑道:“陶五爷太抬举我了,等忙过这几日,小弟定要作个东道,请陶五爷
一叙。”
“一言为定!”陶弘敏笑道:“我可等你的消息了。”
第四章
有云氏商号的暗中操作,宋国纸币发行异乎寻常的顺利。三日内,以临安为中心,
周边数十个州县便将一百万金铢的纸币发行罄净。到第六日,以急脚递送往各州的纸币
已越过沅水,抵达最西面的筠州。
早已接到消息的祁远当仁不让,一举认购二十万石。至此,云氏手中控制的粮食已
经售出二百六十万石,抛去损耗和一些富粮区州县的低价因素,程宗扬一共收入现款六
十万金铢,纸币更是超过一百二十万金铢。
云秀峰看着帐册,良久露出一丝笑意,“很好。”
程宗扬笑道:“我先与六爷算算成本——包括筠州的二十万金铢在内,这次粮食生
意,云氏一共投入资金八十六万金铢,目前收入纸币一百二十万,钱铢六十万。还有晴
州朱氏粮行订购的一百万石,以及存放在各地仓库中的四十余万石粮食。按照当初与云
六爷商量的条款,获利由云氏商会与盘江程氏均分。现在六十万金铢的粮款归云氏所有
,盘江程氏再支付云氏二十六万金铢,抹平成本,剩下的就是利润。”
程宗扬在纸上列下项目。“纸币一百二十万,双主各得六十万,剩余粮食一百四十
余万石,程氏得七十万,其余归云氏所有。另外还有一笔……”程宗扬另起一栏,写下
“十二万”的字样,“我在筠州的粮食交易一共获利十二万金铢,其中六万也是云氏的
利润。”
云秀峰道:“这笔收入你本不必给云氏分成。”
程宗扬笑道:“既然是云家出的本钱,自然要算在其中。”
云秀峰也不推让,点了点头,收下六万金铢,然后道:“晴州粮价虽有波动,但始
终未超过九百铜铢,不能按宋国粮价计算,这一百万石都归盘江程氏。宋国境内四十六
万石粮食,归云氏。”
云秀峰说得没错,晴州粮价比宋国低出近一半,如果运到宋国发卖,单是运费就能
将利润吃净,因此虽然有一百万石,但价值与四十六万石差不多,当下程宗扬也不推辞
,“那就多谢六爷了。”
至此,云氏与盘江程氏在宋国的粮食交易全部厘清。云氏收回所有成本,同时获得
六十万金铢的纸币、六万金铢的现款和四十六万石的存粮,总价值超过一百万金铢,可
以说大赚一笔。
盘江程氏将所有的钱铢收人支付给云氏以外,另外还付出二十六万金铢,加上筠州
收入的六万金铢,如果单从帐面的现金计算,还亏了二十万金铢。
不过程氏钱庄的设立使程宗扬不至于一下子无钱可用。贾师宪从晴州提供的借款中
提出四十万作为钱庄的本金,这样扣除付给云氏的二十万之外,程宗扬手中尚有二十万
金铢的钱铢、六十万金铢的纸币和一百万石在晴州的存粮。
如今宋国发行的纸币已达二百万金铢,其中一百二十万在自己和云氏手中,不用担
心兑换的问题。另外一百八十万金铢中,有一百万仍在户部帐上,程宗扬要应付的只是
八十万纸币。
如果这八十万金铢的纸币完全被一家拿到,程宗扬还要担心挤兑,但目前这些纸币
散布在宋国上百个州县的几百家粮商手中,二十万金铢的准备金完全可以周转。程宗扬
算罢收入也感慨万千。自己身无长物地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将一百万石晴州存粮折价二
十万金?迫爰质ο芴峁┑乃氖蚪痤窘鹬校约喝匀簧砦蕹の铮皇嵌嗔俗约
河≈频淖苊娑盍蚪痤闹健梢韵蛩喂Ц陡乘暗闹健?
程宗扬依依不舍地放下帐目,抬首笑道:“该和云六爷商量商量另外一桩生意了。”
云秀峰坐收百万金铢,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色,淡淡道:“讲。”
“关于盘江程氏向云氏借贷的三十万金铢,按照条款,粮食交易的一半利润做为利
息,现在已经付清。”
云秀峰点了点头。
“当初在建康,我向云三爷借了两万金铢买地,这几个月云氏向江州运送的各种物
资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万金铢。另外小侯爷向云三爷借了五万金铢,加起来就
是十万,本来我应该向云六爷支付二十万的粮款,这二十万便算作此次借贷如何?”
云秀峰没有半点迟疑,“可。”
“既然如此,半年之后,九月初四,我盘江程氏向云氏付清三十万金铢的款项。如
果到时现金不足,以纸币支付,则以九折计价,如何?”
“八折。”
“好!”程宗扬一口应诺,笑道:“江州的物资还要多请云氏帮忙了。”
云秀峰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只要你肯将江州的水泥优先供应我云氏,一切好说。”
终于与云秀峰谈完生意,程宗扬不禁感慨。这场粮战虽然没有江州战场那样刀光剑
影,轰轰烈烈,但平淡的帐目下,各方不知费了多少心力、调动多少资金、摆平多少关
系。
如今终于风平浪静、水落石出,粗略的一算,斩获之丰便不逊于战场,不仅双方各
自获利丰厚,而且给宋国的财政捅了一个难以弥合的大窟窿。
算完双方各自的收入,接下来的交谈,气氛便轻松了许多。
云秀峰慢慢饮着茶,说道:“我们云氏人丁不旺,这一代的兄弟活下来的只有三人
。而我们兄弟只有栖峰生了一个儿子,年纪尚幼。”
程宗扬道:“云三哥好象没有成亲?”
云秀峰目光黯然,“我们云氏对三哥亏欠甚多。”他抬起头,“你知道,三哥是庶
出的。”
“听说过一些。”
“三哥性子温和,我却冷硬了一些。”
程宗扬笑道:“六爷惜字如金,我是见识了。”
“倒非惜字如金,只是事务繁忙,无暇长篇大论。”
云秀峰顿了顿。“商贾之家,若没有朝堂中人的支持,终究是不成的。先父在时,
靠着与羊氏结亲,好不容易将栖峰送入仕途。”
程宗扬恍然大悟,难怪云栖峰出身商贾还能在晋国当官,原来靠的是老婆家的门第。
“三哥性喜游历,待人接物犹如春风,由他来当云氏的当家人,原本是最佳之选,
但因为三哥是庶出,无法接掌云氏,先父便有意给三哥定下亲事,所选的是王氏家族的
旁支。”
云秀峰眼中流露出一丝愤怒,随即被良好的克制力掩盖下去。
“对于这门亲事,二哥原本无可无不可。但消息传开之后,建康士族群情汹涌,称
士族与商贾之家的庶子结亲,骇人听闻,玷辱士族,莫此为甚!甚至讥讽王家卖女,要
将其别出士族。”
想必云栖峰是嫡出,有云家的财势撑腰,与士族结亲也罢了,换成云苍峰这个庶子
,连云家的财势也不顶用了。
程宗扬道:“原来如此,云三哥亲事不成才心灰意冷。”
“你错了。”云秀峰冷冷道:“三哥的性子外和内刚,听闻士族非议,竟然直入王
家,找到王家的小姐,一番交谈之后,带了王家的女儿私奔。”
程宗扬怔了半晌,然后拍案叫道:“云三哥竟然还有这等手段!真看不出来啊!”
“三哥年轻时风流倜傥,比我强了许多。”
程宗扬笑道:“云三哥原来也是个风流人物。后来呢?”
云秀峰握住已经变冷的茶盏,半晌才道:“王氏那位嫂嫂虽然与三哥琴瑟和睦,终
受不了士林非议,不到三年便郁郁而终,未留下一子半女。三哥在她坟前立誓,今生不
再婚娶。”
程宗扬这时才知晓云苍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难怪他会寄情山水。
云秀峰道:“人之一世,贤愚岂与嫡庶相关?”
程宗扬连声道:“正是!正是!”
云秀峰话锋一转:“丹琉也是庶出。”
程宗扬正纳闷间,只听云秀峰道:“先兄早亡,丹琉是他留下的遗腹女,过完年便
是二九年华,一十八岁年纪。虽是庶出,我云氏却视之与嫡女无异。如果你想知道,我
可以告诉你,丹琉的生母是一位鲛女。”
程宗扬打着哈哈干笑道:“怪不得大小姐水性这么好……”
“你在建康出入我们云家的事,三哥都和我说了。我们商贾之家,不讲那些繁文缛
节,不过丹琉在海上多年,性子刚硬处近于男儿——你知道了?”
程宗扬心惊肉跳,云秀峰果然是挑女婿来了,一向惜字如金的他能说出这么多话,
还真看好自己这个便宜女婿。只是——我要的不是她啊!
云如瑶身份隐秘,无论云苍峰还是云秀峰都对她讳莫如深,如果自己坦言相告,云
秀峰的反应难以预料。但现在误会已成,这会儿不分说明白,让侄女代替小姑上花轿,
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幸亏我程某人有先见之明,与?迫缙奖猜劢唬蝗羧⒘嗽频ち穑癫皇堑土四忝且
槐玻咳绻窃迫缪庑┒己盟盗恕?
程宗扬心一横,硬着头皮道:“听说府上还有一位……”
话未说完,房门轻轻一响,一名云氏的随从在外道:“六爷,有讯息。”
程宗扬与云秀峰商谈的都是绝密生意,云家的下人都自觉地不来打扰,这会儿突然
敲门,必然出了极大的变故。云秀峰告了声罪,离席前去处置。
程宗扬自己坐在室内,一会儿想着怎么解释大小姐这桩误会,一会儿想着怎么开口
说云如瑶的事,一会儿又担心云家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会不会是剑玉姬出手?短短一
盏茶时间竟然心乱如麻。
忽然外面一声脆响,似乎摈碎什么东西。程宗扬闻声立刻弹身而起,一把拉开房门。
云氏与影月宗交情非同一般,外面万金难觅的影月宗弟子,云氏商会却有几个。声
音传来处正是旁边一间传讯的静室。
程宗扬刚一靠近就听到云秀峰的怒吼声:“竖子敢尔!”
程宗扬还想走近,两名云氏的随从却客气地拦住他。“请公子稍等片刻,敝家主一
会儿便出来,当面向公子告罪。”
既然不是黑魔海来袭,程宗扬也耐住性子等候,心里想着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云秀
峰这种泰山崩于前都脸色不变的大东家当场摔东西!
程宗扬并没有等太久,不过几句话时间,房门便即打开。云秀峰面沉如水地出来,
对程宗扬道:“今次却要食言了。”
程宗扬一惊,“怎么了?”
云秀峰明显在压抑怒火,清瘦的面孔挂着一层寒霜,冷冷道:“自今日起,我云氏
与江州一刀两断,再无半点瓜葛。程公子若往江州运货,且另请高明。”
程宗扬顿时傻眼,刚才还言笑甚欢,一眨眼工夫却彻底变卦,禁不住失声道:
“怎么回事!”
云秀峰拂袖道:“不足为外人道耳!我云氏与盘江程氏的生意仍然照旧,但与江州
就此恩断义绝!”
程宗扬叫道:“大家有什么误会,说明白便是了!”
“哪里有什么误会!”云秀峰愤然道:“好个小侯爷!竟然欺辱到我云家头上来!
且看你能猖狂到几时!我们走!”
云秀峰一声令下,众护卫一起动手,片刻间便整好行李、备好车马,接着风卷残云
般离开梵天寺,剩下程宗扬和秦桧面面相觑。
“公子,出了什么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程宗扬在空荡荡的禅房里走了几步,忽然大叫道:
“剑玉姬——肯定是这个贱人!她早就算到这一出,等着看我笑话!死贱人!我干
你娘咧!”
“可剑玉姬如何能移祸小侯爷?”
“天知道!会之!你立刻追上去,不管你是威逼利诱还是用什么手段,总之弄明白
发生什么事!”
秦桧领命而去,程宗扬立即叫来林清浦:“联系小侯爷!”
林清浦施术片刻。“江州法阵未解,只能联系到筠州。”
“就筠州!让老四立即派人去江州,问小狐狸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祁远还没睡,接到消息,二话不说派人奔赴江州打探。辑州到江州一来一回至们少
要两天时间。
程宗扬又让林清浦联系建康的云苍峰,林清浦大耗法力,将水镜传入建康,结果却
让他大出意外,云苍峰竟然不接他的讯息。
程宗扬越想越是不安,虽然不知道剑玉姬用了什么手段,但云家如此决绝,事情绝
对不小。难道是剑玉姬遣人刺杀云苍峰,嫁祸给萧遥逸?可双方合作正密切,云家这几
位当家人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中了这么拙劣的挑拨之计?
程宗扬忽然叫道:“丹阳!广阳渠!”他想起来高俅提供的情报,说贾师宪派人往
建康,以丹阳换取晋国方面对江州事件的表态。莫非是剑玉姬插手其间,打消晋国开通
广阳渠的念头,并且把责任推给萧遥逸?
云家对于连通云水的广阳渠可谓梦寐以求,如果真是因为江州的缘故,让煮熟的鸭
子又飞了,云家的暴怒也可以理解。不过以云秀峰的城府,绝不至于如此怒形于色啊?
一直到午夜时分,秦桧一赶回梵天寺,看到他一脸苦笑的表情,程宗扬心就直沉下
去。这件事恐怕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棘手。
“云家的车队已经离开临安,回建康去了。”
程宗扬沉住气:“到底怎么回事?”
秦桧有些不好措词,勘酌片刻才道:“事情不大,却是个死结。属下旁敲侧击,从
知情人打听出来……”他压低声音,“却是云家内宅的事。云家有一位小姐,身子一向
羸弱,本来好端端在内宅养着,从不曾与外人照面。谁知五日前却出了事,竟然流掉了
一个三个月的胎儿……”
程宗扬目瞪口呆,只听秦桧说道:“事情至此,再无法隐瞒,云三爷震怒之下,百
计询问,才知道是小侯爷做的好事。”
程宗扬都听傻了,做梦般道:“五天前?没搞错吧!怎么今天才发作?”
“云三爷大概是想庇护云家那位小姐,也是担心六爷发怒,为了弄清原委,亲赴江
州,当面追问根底,没想到小侯爷却矢口否认,说自己从未见过云家那位小姐。云三爷
无法处置,只好离开江州,知会六爷。”秦桧咳嗽一声,“以属下之见,这件事却是小
侯爷的不是。”
程宗扬几乎要泪流满面。自己真是鬼迷心窍,只顾着和云如瑶在床上快活,却忘了
自己还冒充少陵侯小侯爷的身份。小狐狸这个黑锅背得太冤了!
半晌,程宗扬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关他的事,是云家搞错了。”
“属下也这样说,但听说那位小姐认定就是小侯爷萧遥逸。”秦桧长叹道:“以小
侯爷的秉性,出些风流韵事也不为过,只是不肯承认却让人齿冷。云家也是为此大怒,
与江州恩断义绝。”
程宗扬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好象整个星月湖大营和云家上下几千个人,排着队一人
给自己一个耳光,直打得自己眼冒金星。自己干的是什么鸟事?吃光喝完,连嘴都不擦
,人品简直都降到岳鸟人的水准了。
“不行,我得追云六爷去,把这事说个明白!”
“云六爷归心似箭,一路疾驰,属下追上他们也费了不少工夫。眼下已经走了大半
日,公子再去追赶,只怕到建康才能追上。如今临安百事待举,公子哪里能走开?”
“叫清浦,我要立即联络六爷!”
“六爷途中居无定所,林先生的水镜术也无从施展。”
“我干!敖润!你立刻去追云六爷!把这封信带给他!”程宗扬拒绝秦桧的代笔,
自己躲在房中写信,密密封了还不放心,又融了蜡,将书信做成一颗蜡丸交给敖润,叮
嘱他无论如何必须由云秀峰亲启。至于云秀峰看完信要打要骂,他都老实接着,回来自
己再补给他。
敖润揣好书信。“团里的花名册已经整理得差不多,我都给了冯大法,有什么要做
的,交代他就行!公子保重!老敖去了!”
程宗扬颓然坐下,双手抱头。真是乐极生悲,谁知道自己一夜风流,而且还是云丫
头主动,竟酿出这样的祸事?
即使能说清误会,云苍峰和云秀峰会不会原谅自己还难说,毕竟云如瑶一个未出阁
的黄花闺女,竟然流产了……
不对!剑玉姬怎么能在数天前就笃定云家要出事?难道是……程宗扬猛地跳起来。
是那贱人下的手!要不云如瑶怎么会正巧在这时候流产!
程宗扬如堕冰窟,剑玉姬出手担得起“稳、狠、准”这三字,只轻轻一拨,不费吹
灰之力就让云氏与江州的同盟土崩瓦解。
黑魔海好毒的手段——那是我的孩子啊!剑玉姬敢做出这种事!老子跟你没完!
“追上老敖!”程宗扬刚叫出来,就道:“不对!这件事老敖一个人不够!联络筠
州,让老四通知吴三桂,立刻带人去建康!”
黑魔海在建康肯定还有未暴露的手下,眼下当务之急是要保障云如瑶的安全,自己
已经丢了一个孩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云如瑶出半点事!
林清浦连番施展水镜术,而且都是超长距离,法力消耗极大,但接到消息仍然赶来
,先联络筠州,然后依家主的命令往建康施展水镜术。
但云如瑶当日所在的小楼早已人去楼空,不知道云家将她藏到哪里,林清浦耗尽法
力,也未找到踪迹。
程宗扬这一夜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但自己困在临安,鞭长莫及;云秀峰
赶回建康,最快也要一个月的工夫,要解释此事只能等一个月之后。
云氏的外援中断,江州已缂成了孤城,别说撑过这一个月,说不定连殇老头的卫队
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江州一战,星月湖大营和宋国都出了血本。双方连番恶斗,宋军损兵折将,数位名
将战殁沙场;星月湖靠着云氏源源不断的财力、物资支援,加上招募的雇佣兵和民夫,
以及一众世家子弟带来的部曲,还有宁州水师和北府兵对宋军的威胁,同样付出惨重的
代价,才力保城池不失。
双方在战场上打生打死,黑魔海只轻轻一着就让自己的后院起火,一举挑动三方,
在自己和最重要的两位盟友之间造成至今难说能否弥合的裂隙。
设想一下,假如因为云氏的背约导致江州城破,即使星月湖八验能杀出重围,得知
真相之后也不会原谅自己。
也许这正是剑玉姬算定的结果,失去云氏和星月湖的支持,自己真的就是山穷水尽
,一败涂地,再难翻身。
如果不想成为比岳鸟人稍小一号的过街老鼠,他恐怕只剩一个选择:彻底投靠黑魔
海——问题在于选是巫宗还是毒宗。
万幸的是,自己不仅仅是个江湖人,还是个商人,有些手段,以剑玉姬的智慧未必
能一眼看穿。她也料想不到,山穷水尽之际,自己仍有翻盘的手段。
天一亮,程宗扬赶往太尉府,顾不得泄漏踪迹,直接面见高俅。
“江州的情形如何?”
高俅道:“陛下已经回复秦大貂珰,严禁他亲身行刺!立刻让你的伴当带礼物来,
就说你登门拜访,向老夫孝敬。”
“会之!备厚礼!”
“出了什么事?”
“我要宋军立刻退兵。”
高俅沉吟片刻。“朝中能决定江州战事者,无非贾相与陛下两人。贾相自不必说,
陛下曾言,以倾国之力攻一江州,胜不足喜,败则可忧。如今战事不利,为了避免贻笑
天下,陛下已由旁观改为一力主战。”
高俅身为军方最高长官,对军情了如指掌,一番解说之后,程宗扬心里有数。
“太尉刚才说的,除棒日、龙卫二军以外,调往江州的兵力已近七万。每月花?咽
嵌嗌伲俊?
“筠州前日递来札子,称二十万大军所需已令州县疲于供应。为了这些军队,朝廷
每月耗费就达一百五十万金铢之巨,如果不是贾师宪从晴州借来一百万金铢,又发行三
百万金铢的纸币,本月军中便无饷可发。”
“我昨天入宫见宋主,已经说了宋国目前的困境。”
“鲁莽!”
“我又没打算说服宋主,只是先埋个伏笔罢了。”程宗扬道:“贾师宪从晴州借了
一百万金铢,又发行三百万金铢的纸币,宋国如今已经债台高筑。眼下虽然全力收购粮
食,勉强能度过青黄不接的难关,维持境内太平,但如果再打下去,误了今春的农时,
秋赋收不上来,立刻要酿成大乱。”
高俅摇头道:“话虽不错,但以某之见,如今陛下已经骑虎难下,断然不会轻易罢
兵。”
“如果江州之战打不赢呢?宋军会不会退兵?”程宗扬道:“星月湖不过两千之众
,已经坚守三个月,如果再得数万强援,宋军还会再打下去吗?”
高俅看了程宗扬半晌。“岳帅生前并无多少好友,萧侯的宁州水师与谢家北府兵均
做壁上观,哪里会有数万强援?”
“强援我有,只要宋军能退兵就行。”
高俅叹口气:“你还是没听懂——陛下要的不是胜负,而是朝廷的体面。若是就此
撤军,我宋国必成天下笑柄。”
程宗扬想了片刻,抬眼道:“你的意思是宋主现在要找个台阶下?好办!我给他一
个台阶!”
程宗扬站起身:“太尉若是参与粮食生意,最好马上抛尽——粮价立刻要下跌了。”
“等等。”高俅叫住他,“师师姑娘已在此间多日,你不会放在这里就不管了吧?”
程宗扬一拍脑袋。“忙得把我的公关经理都忘了!我在这里见她不合适,麻烦太尉
把她送到……翠微园!高太尉,这座园子借我用几天,有你老人家的虎皮,多少安全点
。”
“好说。”高俅道:“等忙完这几日,犬子那边,你多少要做做样子。”
程宗扬脱口就想说:那不是岳鸟人的小崽子吗?终于还是没问出口。大家都有秘密
,还是多体谅一些吧。
离开太尉府,程宗扬在车中便吩咐道:“通知晴州的鹏翼总社,放出手中的一百万
石粮食。只要能立刻放出,比市价低一成也可以接受。”
林清浦应道:“是。”
“冯大法,雪隼团愿意加入盘江程氏的,由你清点一下,无法上阵的老弱病残和家
眷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留在晴州,由鹏翼总社负责;一部分移往建康,由建康的程氏商
号照应;一部分送到临安,由钱庄安置。武穆王府要开发,少不了要用些可靠的人手。
其余的佣兵大概还有一百多人,愿意打仗的一律调往江州,交给吴大刀。”
“哎。”冯源应了一声。
秦桧道:“公子身边不留些人吗?”
“不用。”
程宗扬担心雪隼团被黑魔海渗透。在送往江州军中锤炼之前,自己宁愿另行招人,
也不会轻易接纳这些背景复杂的佣兵。
诸事安排停当,程宗扬道:“去鹤林观。”
第五章
二月初五,一则令无数人褽惊的消息如烈火般传遍六朝。
太乙真宗首席教御蔺采泉在临安鹤林观公然宣布,太乙真宗将禀承前掌教王哲的遗
愿,致力于六朝的和平,并希望能有机会觐见宋主。
一片哗然中,陷入掌教纷争的太乙真宗显示出令人意外的团结,另一位教御商乐轩
当即宣布,支持蔺教御的决定。两日之后,多日不闻音讯的卓云君卓教御在晴州宣称,
支持蔺采泉。到第五日,龙池的林之澜终于表态,同意蔺采泉的举措。至此,太乙真宗
六大教御,除已死的齐放鹤和远在塞外的夙未央,其余四人已经达成共识。
太乙真宗随即宣布,前任掌教真人临终未留下遗命,经教内诸教御、长老公推,由
蔺采泉接任掌教,按惯例,于今年秋季在龙池就职。但由于身体原因,蔺采泉表示自己
的掌教之职只担任五年,五年之后便即让贤。
与蔺掌教的就任礼同时进行的,还有王哲最小的师弟秋少君将填补齐放鹤的空缺,
出任教御的就职礼。
太乙真宗是六朝第一大教,一举一动都会牵涉到六朝各方势力的平衡。在空缺半年
的掌教之位尘埃落定之际,一则消息也在私下流传:蔺采泉因为支持江州的立场而受到
教内排挤,使太乙真宗的掌教之位一直空悬。直到上个月,蔺教御在江州城下出现,亲
身施展九阳神功,众教御这时才知道他得到王哲传授,见大势已去,才纷纷同意他接任
掌教。
相反的消息也有,有人称施展九阳神功的实是小师弟秋少君,只是他羽翼未丰,难
以掌控太乙真宗,才被迫让位给大师兄蔺采泉。两人约定,五年之后由秋少君接替蔺采
泉的掌教之位。
紧接着更有传言称,王哲殡身大漠其实是被蔺采泉泄漏消息,才导致兵败。秋少君
正是受到蔺采泉的压迫,才躲到江州不肯露面。所谓“让秋少君到龙池接任教御”,其
实是设下陷阱,秋少君只要敢回龙池,肯定无法活着离开龙阙山。
程宗扬叹道:“这么好的想象力,不去编剧本真是可惜了。”
秦桧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程宗扬却不这样看。“蔺采泉是成精的老狐狸,?雎敉跽苷庵质拢退阆胱鲆膊
换崛ジ伞N仪坪竺嬲饬教醮远喟胧橇种椒懦隼吹模惶跆舨陷屠仙痰墓叵担
惶跆舨陷托∏镒拥墓叵怠V豢凑庑┐悦挥猩婕白考耍椭懒种交乖诘茸考
说囊粜拧!?
卓云君的声音其实是晴州的鹏翼总社发出的,但自己捏着她这个活人,只要自己说
是真的,绝对没有半点假。
秦桧道:“卓教御的身份若不洗白,用处终究有限。”
“洗白?免了吧。我怕她背后再给我一刀。”程宗扬一边看着新印的样票,一边道
:“长伯那边怎么样?”
“已经到了建康,但还没有见到云小姐,不过有消息称云小姐无恙。”
吴三桂行事谨慎,他既然说云如瑶无恙,肯定有十成的把握。程宗扬把样票一放,
靠在椅背上叹息道:“老秦啊,我是不是有点混蛋?”
秦桧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
“这种马屁你都拍!”
程宗扬已经老实对秦桧说了云氏与江州翻脸的原委,当下秦桧不客气地说道:“云
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千金。”
“哎购,你冤枉死我了!你不知道是她……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把门关上,我要算账!”
程宗扬唤声叹气地捡起账本,自己本来打算用太乙真宗的消息再捞一票,结果千算
万算,不如剑玉姬那个贱人随便一算,被迫用出杀招,只求宋军尽快撤军,避免失去云
氏支持的江州被攻破。
高俅连日来参加朝会,主战与主和两派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贾师宪漂亮的一手
纸币推行,本来已经打压下王党和梁党这两帮对手,结果太乙真宗的声明又把他推到风
头浪尖上。
太乙真宗的声明十分含蓄,只说禀承王哲遗愿,致力于六朝和平,但明眼人都知道
,王哲的遗愿放在宫门前的叩天石上;所谓致力和平,换言之就是反对战争。
宋国眼下正在进行的是江州之战,太乙真宗表态支持江州已是放在台面上了。
相比之下,宋主的反应要沉着得多——他没办法不沉着。宋国本来就尊崇道教,太
乙真宗在国内势力极强,一般人在内宫大门前舞刀弄棒,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可王哲在宫前一剑叩石,宋主只能封官许愿。现在太乙真宗旧戏重演,好歹给他留
了几分面子。
宋主正犹豫不决是否与太乙真宗新任掌教见面的时候,贾师宪刚稳定下来的位子在
梁党煽动朝议的围攻下,已经显得岌岌可危。
如果早上两个月,程宗扬巴不得贾师宪立刻被扳倒,但现在钱庄刚刚设立,双方的
利益在此事上捆到一处,贾师宪一倒,钱庄立马关门;钱庄一关门,二百万纸币的党换
,自己把肾卖了都还不完。
程宗扬不得不一边想尽办法逼着贾师宪同意退兵,一边还得防着他被逼得太急,直
接倒台。
由于宋国的军事行动,各地的粮价都水涨船高,但晴州粮价还是比宋国低一半,扣
除仓储费用,一百万石粮食一共卖了三十七万金铢,加上筠州赚的六万金铢,自己手中
的钱铢达到八十三万金铢之多。
但其中有三十万是云氏的借款,半年后就要归还;四十万是钱庄的本金,属于自己
的只有十三万。发行的纸币却达二百万,还有一百万准备发行。
程宗扬在账本上划了一笔,写下日期,然后合上账本,拿起旁边的样票。
头两批发行的纸币都是大额票面,一万贯的二百张、两千贯的五百张,已经全部发
行完毕。第三批的一百万金铢,印制的都是小额票面,最大的十贯,小的只有十文。对
于这种不彻底的纸币而言,一贯以下没有发行意义,因此印得不多。
程宗扬只是想看看宋国人对纸币的接受程度,如果想用钱币完全替代实物钱铢,一
百年够不够不好说,二、三十年肯定是不够的。
这一批纸币发行出去,毫无疑问会让自己的支付压力大增,但无论是从钱庄发展的
长远角度,还是迫在眉睫的和战之议而言,这批纸币都必须发行。
只有成功发行第三批纸币,才可能使贾师宪的位置转危为安;即使宋主找足面子、
同意撤军,也不会让贾师宪立即下台。
外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轻轻响起。
程宗扬放下样票。“师师姑娘,请进。”
房中轻香涌动,李师师仿佛一株幽兰踏进房间。她穿着一袭水蓝色的斜领上衣,下
面是一条深蓝色带着浪花绣底的长裙,原本的双鬟在脑后挽成圆髻,露出白净的额头,
耳垂各坠着一枚碧绿的玉坠耳环。抛弃光明观堂护士式的白衣,使她看起来成熟许多。
眼前的丽人如此打扮,使程宗扬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老板办公室中那个美貌
而干练的女秘书。
“秦先生让我过来,不知道家主有什么事?”
李师师彬彬有礼的谈吐把程宗扬从梦境拉回现实。死奸臣学会假传圣旨了,见他心
里不舒服就把李师师塞过来,实在有奸臣的潜质。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这些天学得怎么样?”
“头绪很多。”自从来到翠微园,李师师只字不提家事,有时间就在学习商贾买卖
、整理帐目,似乎与以往一刀两断,不愿再回头看一眼。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我
在秦先生的指点下,对家主的生意做了?桓稣恚肜砬逋沸鳌!?
“有什么心得吗?”
“钱庄方面有帐目在,还容易一点,但听秦先生说,家主在别处还有其他的生意。”
“其他的生意你先不用管,说说钱庄吧。”
“好。”李师师打开皮夹,找到整理的纪录,“钱庄方面,这些天一共承党纸币十
九万四千金铢,购换纸币的仅有一千金铢。”
这个数字在程宗扬的预料之内,但居然有人购买纸币,倒是大出他的意料。
“是哪家商号购换纸币?”
“是一间丝棉行,往筠州收购丝棉。他们听说筠州有钱庄的分号,可以直接兑换钱
铢,于是到钱庄换了一张两千贯的纸币。”
“很有头脑啊!总比带着几千上万金银钱铢方便。”程宗扬笑了一半,忽然挺起身
道:“不对啊!这时节收什么丝棉?刚打春,有什么丝棉可以收的?”
李师师检查一遍纪录。“帐上是如此记的,是否要详细核对购换者的身份?”
“不用。”程宗扬一摆手,“无论他们拿到纸币是倒黑钱还是行贿,钱庄都不要管
!只要他们用我们发行的纸币就好。哼哼,如果他们黑吃黑,争抢的时候把纸币烧了,
最好不过——喂喂,这话我随便说说,你千万别记啊!”
李师师挽笔抹掉那段话,继续道:“目前库中原有的本金除兑换外,尚余二十万七
千金录,另有库存六万。往筠州分号拨付五万,一共有二十一万七千。”
所谓“往筠州分号拨付”,其实是直接付给云氏五万,由祁远将云氏在筠州的投入
留下五万,免得来回搬运。但因涉及云氏,程宗扬只让冯源处理,对外说是拨付。
程氏钱庄只设了临安和筠州两处,这也理所当然,毕竟程宗扬是从筠州开始涉足宋
国官商两界,至于其他三处将在一年内陆续开设。
“钱庄目前库存纸币一共有七十九万三千金铢,外面流通的共有一百二十万七千金
铢。”
其中六十万在云氏手中,云氏除借贷给自己的帐目外,已经收回全部投入而有余,
不再有资金上的困难,这批纸币暂时不用支付。晴州的粮款三十六万将由鹏翼社分六批
陆续运到临安,加上库存超过五十七万,用来支付外面流通的六十万七千纸币,足够稳
妥——前提是第三批纸币不发行。
算完钱庄的帐,程宗扬心情好了许多。倒不在于收入多少,而是有这个娇俏的丽人
莺声燕语地跟自己说说话,比死奸臣、冯大法他们养眼多了,更别提青面兽、金兀术那
些面目可憎的家伙,打个喷嚏都够自己洗脸的。难怪老板都喜欢漂亮的女秘书。
“师师的帐算这么清楚,果然是有些经商的天分。”
“家主谬赞了。”
“哪里谬赞了?我说的都是实话。”程宗扬笑眯眯道:“师师,在这里还住得惯吗
?”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小丫头的手背。李师师拿起皮夹抱在身前,不着痕迹
地避开他的手掌。
“还好。”
“真的很好吗?”程宗扬不屈不挠,继续往小美女身边凑。
李师师垂下头,露出一丝凄婉,仿佛有了舍弃贞洁的觉悟。
程宗扬心头一震,意识到自己这会儿活脱脱就是一副无良老板的嘴脸。假如在以往
的世界,自己绝对不会、也不敢这么干。但在六朝的世界,身为家主,所有手下都是依
附于主人而存在的仆从,属于主人的私人财产,别说调戏一个婢女,就是硬上她也是合
法的。
自己一个满怀平等信念的现代人来到六朝还不足一年,竟然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
干起趁人之危的勾当,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程宗扬的手不由得僵在半空,再也摸不
下去。
忽然李师师的唇角露出一丝俏美的笑意。“奴知道公子是好人。”
“哇!你刚才装得真像,我差点都被你骗过了!”程宗扬暗暗松口气,原来自己还
是好人啊!
李师师美目波光流转,过了会儿轻声道:“奴只是自伤身世,并不是敢骗家主。奴
身世虽如浮萍,此身此心却非杨花。”她咬了咬红唇,“请公子见谅。”
程宗扬苦笑道:“你都说到这分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哈,你们光明观堂的女
人里头,你最特别……乐丫头最金贵的是脑子,平常爱惜得很,一点都不舍得用。潘姐
儿看谁都和看病人差不多,就算在她面前杀个人,她也只会往后退两步,免得血溅到身
上了。”
李师师仰起脸。“奴家呢?”
“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本质上的不一样……怎么说呢?”程宗扬摸着下巴道:“猛
一看像是同一个光明观堂出来的,但接触的时间久了,就能看出气质上的差别。比如乐
丫头像女孩儿,潘姐儿像个什么都管的大姐姐,你呢,比她们更像一个女人。”
李师师目光微微一动,有些羞恼地扭过头。
程宗扬连忙道:“别误会啊,像女人难道不好吗?孔子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其实应该加上‘男男女女’这四个字。男人像个男人的样,女人像个女人的样,这才
是正常的世道!”
过了会儿,李师师发出一声轻笑。“潘师姐和乐师姐哪里不正常了?”
李师师离开后,程宗扬靠在椅上,脸上禁不住露出笑意。即使在光明观堂熏陶下,
也终究抹不掉李师师的本色。这丫头虽然努力装出职业的样?樱辈皇绷髀冻龅姆缜
樽阋匀萌诵亩徊还馐录辈坏茫胙勺约鹤ㄊ舻拿耍凶愎坏哪托摹?
程宗扬想:我是个好人,但更是个男人,这种念头不分古今,是任何一个雄性的正
常心理。
如果想远一些,光明观堂既然抹不掉李师师的本色,那么潘金莲呢?她冷峻的外表
下是不是有传说中的淫妇本色?
想到这里,程宗扬不禁心头火热。李师师这个未来的名妓和自己差的是时间,潘姐
儿在晴州,和自己差的是空间。倒是有个淫浪的贱人,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都很合适……
程宗扬啪的打了个响指,随着他的修为水涨船高,这个响指打得足够响亮。不多时
,身后环佩轻响,一个窃窕的身影步履如烟地从屏风后出来。
阮香凝戴珠佩玉,眉枝如画。翠微园有的是上好的胭脂水粉,这会儿仔细妆扮过,
打扮得秾须多姿。但她身上只披了一幅如蝉翼般透明的薄纱,里面一具白美的胴体赤条
条裸露着,笼罩在轻烟般的薄纱下;灯光一映,玉体玲珑的曲线纤毫毕露。
少妇肤白如脂,随着她的脚步,丰挺的双乳在薄纱下轻轻抖动着。纤柔的腰肢软若
杨柳,白生生的美腿一开一合,春光乍泄间,仿佛一株烟笼的玉芍药般婀娜多姿。
阮香凝不是只披了一层轻纱,在她的纤腰上还系了一条翠绿的丝带,上面挂着一对
驾鸯玉佩;随着她柔腰轻摆,玉佩不时碰撞着发出轻响。
程宗扬借来翠微园,毫不客气地占了风景最佳的天香水榭,把高衙内赶到前院去住
。高衙内倒也光棍,发现自己的小胳膊拧不过这位师傅的大腿,心里已经服了三分;等
程宗扬传了他几式房中术,高衙内顿时对他佩服到九分;再后来,秦桧聊天时,给他挑
着讲了家主从南荒到临安的经历,小家伙对他已经佩服到十二分——高衙内这种逆反期
的小崽子,反的是爹,崇拜的是偶像,用不着阮香凝的瞑寂术,秦会之一通忽悠下来,
高衙内都快把这位师傅当神仙了。
程宗扬没打算怎么收拾他——就算不看在岳鸟人的面子上,也得看在高俅的面子上
。这小崽子缺的不是智商,而是管教。
程宗扬弄不清楚岳鸟人究竟是怎么样想的,换成别人也就罢了,岳鸟人又不是不知
道高衙内那些破事,竟然还交给高俅抚养。如果扔到星月湖大营,让那帮兵痞狠狠操练
几年,高智商这娃不至于这么废物。从这个角度看,高智商有可能是岳鸟人的娃,要不
怎么选了高俅这个出名护犊子的干爹?
至于阮香凝,剑玉姬那贱人还真没撒谎,她什么都记得,就是把自己在黑魔海的经
历忘得干干净净,连带的膜寂术也全然忘却,无从施展,现在放在手中的,就是个只能
当床奴的美人儿。
程宗扬打量眼前的美妇,心里却在想剑玉姬。阮香凝漏了底细,又被自己擒获,对
黑魔海全无用处。换个人也许将她一杀了之,以绝后患,那贱人却把她洗得白白的送给
自己,弄得像是特地送给自己一件礼物,人情做得十足还不费一文钱,自己拿来又没有
什么大用处,真是废物利用的高手。
比起另一个黑魔海赠送的礼物泉玉姬,程宗扬对阮香凝的评价更低几分。这贱人连
自己的亲姐都算计,暗中利用姐姐性格上的缺点,引诱她坏了名节,这手段和对亲姐下
毒差不了多少。
刚和李师师说过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女人要有女人的样,既然是床奴,就当床奴用
好了。
程宗扬盘腿坐在座榻上,懒洋洋道:“凝美人儿,给大爷浪一个!”
阮香凝虽然忘了瞑寂术,但以前对自己施术的效果仍在。主人话音刚落,她便娇躯
一颤,一手扶着柱子,两条白光光的大腿紧紧并在一处,粉臀不住提起,剧烈地抽动起
来。
阮香凝的玉脸泛起桃花般的红晕,水汪汪的美目望着主人,樱脊微张,发出醉人的
媚声;交错的腿缝间,水迹乍现。
程宗扬勾了勾手指,美妇抖动着白艳的躯体,一步几颤地走到他面前,娇喘道:“
官人……”
程宗扬一手伸进她的轻纱内,揉弄她胸前的两团雪乳,另一手搂住她的纤腰,把她
放在自己膝上。
阮香凝像一只宠物一样偎在主人怀中,顺从地仰首张开芳唇,吐出香舌,与主人唇
齿相接,献上香吻。
虽然已是仲春,水榭内还放着铜暖炉,但阮香凝赤条条地一路走来,玉体一片冰凉
,只有臀下湿湿的,微带暖意。
片刻后,程宗扬吐出她的舌尖,揉着她的乳头道:“身上抹得太香了。”
阮香凝柔声道:“奴婢记得了,下次少抹一些。”
“用不着,够香才够浪——把腿打开。”
阮香凝笑盈盈张开双腿,露出玉户。既然是剑玉姬赠送的礼物,又没什么大用处,
程宗扬直接把她放在卓贱人那——级,比如对毛发的清理已经做过。
这会儿少妇光洁的玉阜上纤毛无存,白腻的肌庸莹润如玉,下面的玉户阴门微张,
花蕊吐露,红腻的蜜肉沁汁带露地轻颤着,在灯光下娇轚欲滴。
阮香凝呵气如兰地说道:“官人要怎生用奴家?”
程宗扬道:“累了一天,这会儿主子懒得动,你看着办吧。”
“奴家给官人做个倒浇蜡烛如何?”
“免了,浇不了两下你就全身发软,流得主子一身都是。”
“那奴?腋偃俗龈鲇衽滋摇!?
说着阮香凝娇媚瞥了他一眼,然后从程宗扬的膝上下来,解下轻纱,赤条条地转过
身,双膝并摆,伏在座榻前的地径上,抬起雪臀。
阮香凝的屁股又圆又大,从后看来,就像一颗饱满又多汁的水蜜桃,白生生地翘在
半空。雪嫩的臀肉丰盈洁白,抓在手中,说不尽的水滑脂腻。
她这个玉女献桃是上身伏在地毯上,雪臀向后高翘,献到主人面前。她摆好姿势便
一手绕到臀后,扶住主人的阳具,轻柔地放在自己臀间,将龟头送到滑腻的穴口,微微
顶住,然后回眸一笑,松开阳具。
阮香凝双手抱住大白桃般的屁股,将雪嫩的臀肉分开,放在阳具上,龟头正顶着白
桃的裂缝。灯光下,少妇浑圆的屁股白滑如雪,娇艳的性器犹如绽放的鲜红,红润的穴
口湿淋淋地含住龟头顶端,被灯光照得纤毫毕露。她的雪臀向后微沉,柔嫩的穴口在龟
头上带着柔腻的质感渐渐张开,一点一点吞入龟头,最后猛然一收,将整个龟头完全吞
入穴内,肉缝间溢出一股充满性欲气息的汁液。
龟头进入蜜穴,面前的少妇反应出奇的剧烈,红脏的蜜穴收紧,仿佛一张小嘴急切
地吸吮着撑在穴内的阳物,汁液成串的从穴中淌出。
这倒不是阮香凝天生媚骨,而是程宗扬在她身上找的乐子。趁阮香受凝瞑寂术的影
响,程宗扬让她用肉体的知觉牢牢记住自己的阳具特征,同时给她一个高潮的指令。一
且阳具进入,阮香凝的身体就会产生出类似剧烈高潮的生理反应。
也就是说,阮香凝的高潮会从接触到主人的阳具开始,一直持续到主人在她体内射
精才结束,只要程宗扬乐意,每一下都在干着这个美妇高潮的肉体。
阮香凝的淫叫在水榭中回荡,她优雅的背影仿佛一尊玉雕般伏在地毯上,以玉女献
桃的姿势将屁股翘到主人面前,在火热的阳具上用力地耸动白生生的雪臀,心无旁惊地
与主人交合。
由于程宗扬坐在榻边,阳具向上挺起,为了避免主人不适,阮香凝套弄的动作也沿
着阳具挺立的角度,先是向上抬起,穴口套住顶端的龟头,然后再轻轻旋弄雪臀,沿着
肉棒㈣㈣豸下,一直坐到肉棒根部。抬起时也沿着同样的角度和路线,让肉棒彻底干过
她蜜穴的每一寸嫩肉。
因此阮香凝的套弄并不是单调的直线,而是一道优美的曲线。她先慢慢套弄几下,
摆脱刚进入的生涩之后,臀部的动作越来越大,摆动间极富有韵律。又圆又翘的大白屁
股先抬到顶端,然后向后向下降落,在主人大腿上一触,接着弹起,犹如一颗雪白饱满
又充满弹性的皮球。
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不与主人接触,只用蜜穴套住主人的阳具,雪臀上下掀动。
丰满的美臀、柔滑的纤腰,起落间宛如一道起伏的雪浪,淫态横生。
“官人……”
美妇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楼外忽然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官人!”
这个比杀猪还惨的声音把程宗扬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定了定神才吼道:“青面兽!
你再敢叫‘官人’,等我腾出手非整死你不可!”
“公子——”
“都听见了你还叫?”
这种情形被人叫出来,任谁都没有好脸色,程宗扬也不例外。他好不容易摆脱仍处
于高潮状态的阮香凝,板着脸出来。
“不是说了我在算账!不许打扰我吗!”
青面兽道:“可是你说过,只要江州有讯,不管什么时候都叫你出来!”
“江州有讯?”程宗扬险些跳起来,“没搞错吧!”
第六章
程宗扬如风一般地赶到林清浦所在的静室,那面水镜已经悬了一炷香的时间。
镜中波光微动,映出一张皱巴巴的老脸。
程宗扬心头大定,殇侯出手破了宋军的法阵,至少江州眼下还是安全的。
心头一松,程宗扬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哎哟,八八爷,怎么是您老人家?”
殇侯有气无力地说道:“小程子,你就学坏吧,你交的这帮朋友活活是缺了大德啊
……”
“老头儿,你不是说笑话吧?他们再缺德还能比得上你?”
“瞧瞧!瞧瞧!”殇侯痛心疾首地指着地上的几面旗子。
那些旗帜都是火红的战旗,上面织金绣彩,华丽异常,依稀是小狐狸上次说老头儿
耍猴把戏的大旗。只不过用的旗号任〖古怪,大大的写着一个“公”字,再看一面还是
个“公”字,一连十几面,一库全是公、公、公公、公公……
瞧了半天,程宗扬终于明白,这旗上原本是用黑色丝线绣的“八八”两个字。
多半是小狐狸犯坏,偷偷拿墨笔在下面添了一道,改成“公”字,远远看来简直天
衣无缝。
程宗扬越看越忍不住,大笑道:“怎么全是公的?没一个母的?”
“哎哟喂,小程子!你就跟他们犯坏吧!”
“侯爷别生气!就是个玩笑,我让小狐狸改过来,立刻改,行不行?不过话说回来
,为了几面旗子的小事,您老人家亲自破阵找我,这气魄真了不得!”
“什么破阵啊!”殇侯捶胸顿足地说道:“你不知道我老人家被坑苦了啊!这些旗
本来用得好好的,我老人家每天转一圈就回家睡觉。今天一打出来,别人就罢了,有一
支舍龟孙军一见着旗子就?炝搜郏婷馗宜揽陌。〈映峭反虻匠窍隆⒋映窍麓虻匠
峭猓∪蔷褚簿退懔耍褂衅锉蝗瞧锉簿退懔耍褂惺蘼税。×舜诘
模牙贤繁频秸舛窗。 ?
程宗扬七情上脸,他使劲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最后一头撞在水镜上,水镜波光
一闪,随即消失。
“哈哈哈哈!”程宗扬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
殇老头恐怕想不到,他的卫队会莫名其妙地与城下最精锐的一支宋军死拼一场。
没错,肯定是选锋营!这旗号一打出来,一连串的“公公、公公”,每一面都在打
选锋营主将秦翰的脸,选锋营那帮精兵悍将不和他们玩命才见鬼了。
程宗扬兴高采烈地叫道:“清浦!快连江州,我倒要瞧瞧殇老头和秦大貂珰火拼一
场谁胜谁负。”
一回头却见林清浦盘膝坐在地上,脸色泛青,额头全是汗珠。程宗扬想起水镜术最
忌干扰,自己一不小心撞碎水镜,却伤了正在施术的林清浦。
“无妨。”林清浦勉强地道:“属下歇息片刻就是了。”
程宗扬连声道:“你歇着!你歇着!”
忽然他肩背一僵,回头叫道:“你刚才说什么?属下!我干!你答应加入我盘江程
氏了?”
林清浦苦笑道:“林某此时若是请辞,家主可肯放在下离开?”
“废话!”
林清浦耸了耸肩:“林某为免被家主灭口,只好如此了。”
程宗扬仰天大笑,边走边道:“我程氏终于有自己的专职法师了!”
冯源从远处伸出头来:“老程——你叫我?”
“叫的就是你!”程宗扬笑骂道:“冯大法!都一个多月了,我跟你说的手雷搞出
来了吗?”
“那东西好做,就是太花钱了,一个得好几十个银铢,不划算啊!”
“明天找老秦,先给你一百金铢,不管响不响,先做一批出来让我看看!”
“成!公子你就瞧好吧!”冯源道:“我们平山宗搞设计是祖传的!”
“要是被你祖师爷看到你做的东西,非气死不可!”
临进水榭时,程宗扬看到李师师被自己的笑声惊动,抱着皮夹,讶然朝这边望来。
程宗扬一时间恶作剧心起,一个箭步掠到李师师面前,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一把揽住
她的小蛮腰,朝她的樱唇上亲了一口。
李师师顿时满面羞窘,竭力推开他,转身跑开。
“别跑啊,我有正事问你呢!算了算了,明天吧!”
从江州法阵被破,到殇老头的“八八”变“公公”,再到林清浦决定加入程氏,程
宗扬半年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笑得下巴几乎都脱了。
回到水榭楼上,看到赤体伏在榻侧的阮香凝,程宗扬朝她耸翘肥圆的大白屁股上拍
了一把,神采飞扬地说道:“凝美人儿,趁主子今天高兴,把你后庭的花荀也开了,好
不好!”
阮香凝娇滴滴道:“好呀,官人。”
次日清晨,翠微园天香水榭。
李师师踏进客厅,侧身屈膝微微一福,“家主。”
“坐。”
程宗扬道:“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一下光明观堂的事。”
“家主想知道什么?”
“嗯,先从光明观堂现在的情况说起吧。”
“光明观堂在明州……”
“不是在山里吗?”
李师师摇头道:“明师私下曾言,所谓深山修行多半是求终南捷径,光明观堂本是
济世救人,僻居山中,明哲保身或有之,济世救人则未必。况且光明观堂既然以医术行
,多接触病人才能增进医术,因此光明观堂的主堂是设在闹市,病人可以直接入内求诊
的。”
“不对啊,为什么乐明珠乐姑娘是从山上下来的?”
“光明观堂有内堂、外堂之分,外堂重医术,内堂重修行,因此内堂设在明州东南
的苍麓山,由燕师叔传习。奴家资质平常,只入了外堂挂名……”
程宗扬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就不高兴了?”
李师师勉强道:“奴家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如果奴家是内堂,也不至于让父亲求告
无门。”
“光明观堂这事干得确实有点薄情……不说这个了,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去虎翼军,
又为什么去了明州?”
林清浦还没有恢复,暂时无法联络江州,程宗扬很担心宋军趁江州外援断绝的时候
全力攻城,因此先找李师师打听一番。
“光明观堂与宋国曾有约定,每年都派遣弟子往军中行医,今年正轮到奴家去虎翼
军。刚到军中不久,奴家就奉命前往江州。”李师师犹豫一下,“奴家在江州前线遇到
一种未知名的毒物,本来采集了一些,正准备送到堂中检验就接到家中的书信,因此回
到临安。”
程宗扬立刻紧张起来。“你采集的毒物呢?”
李师师黯然道:“奴家已回不得光明观堂,惟恐那些毒物留着害人,已经一火焚之
。”
程宗扬松了口气。“烧了就好。”
虽然殇侯的生化毒药践得二五八万,但光明观堂与岳鸟人有过交往,谁知道她们会
不会找出破解之法?
李师师抬眼道:“除了奴家所在的虎翼军,静塞军、广武军都有光明观堂的师姐,
遇到这样的毒物肯定会送到堂中。”
看来这种病毒流到光明观堂手?幸巡豢杀苊猓套谘镏缓玫溃骸八途退桶桑凑
侵侄疚镉霉宕尉兔挥昧耍挥写蠡肌!?
李师师沉默片刻,慢慢道:“家主怎么知道那种毒物的效果?”
程宗扬一时语塞,然后干笑道:“你忘了我是从江州来的?咱们在路上还见过面呢
!我路过战场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点。”
李师师不再多问,只拿出一本册子。“奴家原以为要问帐目的事,用了一晚的时间
,将钱庄的所有兑换纪录全部整理一遍。”
人家的功课做这么好,不问上几句实在说不过去。程宗扬翻了翻,一边随口道:“
有什么有趣的内容吗?”
“有。”李师师道:“奴家整理收回的纸币编号发现,持纸币前来兑换金铢的,九
成以上都是发往临安以南区域的,临安以北来兑换的商号很少。”
“还有这种事?”程宗扬听着有些稀奇,“会不会是临安以北的商号来往不便,暂
时没有到临安兑换?”
李师师摇了摇头。“奴家也不知晓其中的原委,但纸币推出不足半个月,只有临安
和筠州两处兑换,也许家主说的没错。”
“月底再看看吧,希望他们不要兑换完,好歹留一点让我周转。”
“公子。”俞子元进来,低声道:“高太尉发脾气了,说他家衙内一连几日不见踪
影,想必是被公子带坏,在外面花天酒地,要公子上门解释。”
程宗扬一看时辰已近午时,立刻知道高俅刚刚下朝。如果不是宋国朝廷有大事发生
,他不会用这种方法来找自己。
赶到太尉府,高太尉已经等候多时。程宗扬小心赔了罪,又重重送了一份厚礼,高
太尉才容色稍霁,留程宗扬在堂中喝茶。
当着府里人的面演完戏,高俅屏退家人,直截了当地说道:“朝廷已决意退兵。”
“太好了!”
“今晨太乙真宗新任掌教入宫面君,为陛下亲上尊号‘纯一真人’,并献玉球宝册
,以及临安的冲天观与江州的太乙宫,作为宫中的祈仙之所。”
“这是什么意思?”程宗扬叫道:“太乙真宗在江州哪来的道观?”
“太乙真宗道号,‘一’为至尊,除六朝君主王侯,从不授予他人。一旦有此尊号
,加上玉球宝册,便可对教内之事发言。至于江州的道观,太乙真宗要建一所,难道你
会阻止?”
还真是这回事,别的不说,就冲着秋小子的面子,自己也不会阻止太乙真宗在江州
建观。至于送给宋主多半是场面话,让宋主觉得好歹在江州占了块地,总算没白打一趟。
程宗扬一瞬间就明白蔺老贼打的主意。自己要他给宋主一个台阶下,他倒好,直接
拿个尊号加两座道观献给宋主,不但让宋主能体面撤军,还拉了个盟友——自从王哲一
剑叩天之后,宋国与太乙真宗的关系变僵,现在蔺老头借着江州的势,亲自把宋主一方
的势力请入教内,在修复关系的同时,也使他在教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这老家伙真有几
下子,逼他办事,结果他事情办得漂漂亮亮,里里外外的好处,一点都没落下。
“这老东西,我真服了他!”程宗扬讲了自己的判断,不禁对蔺采泉的手段拍案叫
绝。
“非但如此。”高俅对宋国的局势比程宗扬了解更多,“太乙真宗虽是宋国第一大
宗门,这二十年间与宫内联系最紧密的却是神霄宗,蔺掌教此举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意
思。”
王哲时代,太乙真宗与宋国关系变僵,神霄宗趁势崛起,隐隐有取而代之的势头。
蔺采泉这一着既帮了程宗扬的忙,又给自己拉了一个盟友,还对神霄宗形成反制,可谓
一石三鸟,滴水不漏。
“撤军的诏书什么时候能发到江州前线?”
“以金牌急脚递传送,七日可达。”
“今天是三月十一,那就是三月十八日。”程宗扬道:“太乙真宗的面子真够大—
—”
“朝廷财力捉襟见肘,着实打不下去了。”高俅道:“今日朝会上,贾师宪仍然一
力主战,结果户部的蔡郎中递了份帐目,列了近来的开支,单购粮一项就用去二百万纸
币和一百万金铢,合计三百万,几乎占了往年开支的一半,群臣顿时哗然。”
说到底还是粮战奏效,不显山不露水,就把宋国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太乙真宗只
是压垮骆蛇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宗扬心里得意,脸上笑道:“是骂老贾败家吧?”
高俅摇了摇头。“相反,连陛下都说,若非贾太师推出纸币,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如今青黄不接之际,常平仓无粮可济,国中必出大事。”
“宋主这是保老贾?”
“陛下要用钱庄,就不能让贾太师失势。”高俅冷冷道:“梁师成危矣。”
程宗扬对宋国政局的变动不放在心上,只要有宋主和贾师宪的支持,谁得势、谁失
势,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干了这么久,今晚能睡个好觉。高太尉,一同去看场鞭赛如何?”
高俅城府极深的表情中慢慢露出一丝笑意。“正有此意,不过要先解决林冲的事,
他在牢里坐了半个多月,也该上路了。”
“可不是嘛!不过刚才蔺掌教的话,我倒有了另一个主意……”
程宗扬鲜衣怒马返回翠微园,一路不敢稍作停留。
剑玉姬的手段,自己已经领教过。因为怕她对云秀峰下手,自己特意搬?借筇焖掠
朐菩惴宕绮讲焕耄凰浪嗽诹侔玻渥哟θ丛谑Ю锿獾慕ǹ担宦允┬〖凭
拖招┤米约汉托窃潞笥萑刖场?
若不是自己一手操纵的经济战超出剑玉姬的认知,这一仗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回想起来,程宗扬暗自庆幸自己选择经济战,把真正的战场放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之
中。
一场粮战把宋国本就虚弱的财政撕得千疮百孔,削弱宋国的战争能力,最终在战场
之外逼得宋国退兵。如今不仅解除江州的危机,也把黑魔海出手可能造成的损失控制在
最小的范围内。
抛去云氏的麻烦暂时不提,这场由程宗扬一手导演的经济战可以说大获全胜,至少
有底气向全力支持他的孟老大复命。
剑玉姬不动声色地出招之后,再无动作,程宗扬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她就此偃旗息
鼓。
不管是奶妈还是妃子,黑魔海能从宫里弄个活人出来,程宗扬相信高俅和自己交谈
的同时,朝议决定撤兵的情报已经放在剑玉姬的案头。无论剑玉姬是继续拉拢自己,还
是着手应对星月湖的反击,自己都处于危险之中。
程宗扬之所以选择翠微园作为自己的临时住处,好处是别人也许会对自己与高俅的
关系生疑,恰恰是黑魔海不会起疑。因为正是黑魔海命令阮香凝接近高衙内,自己留在
翠微园是想给黑魔海造成一种局势仍然可控的假象,但剑玉姬会不会中计,自己没有半
点把握。
为了保障安全,程宗扬把能带出来的手下全带在身边,尤其是金兀术、青面兽和豹
子头,三名兽蛮武士呈品字型把他围在中间。
这三人不但实力强悍,体格更是活生生的重型肉盾,而且三人是半人半兽,兼备一
种野兽对危险的直觉,用来防备刺杀最合适不过。
一路无惊无险地回到翠微园,刚到后院便听到一声巨响,旁边一间房舍四面窗户被
霞粉碎,喷出一股浓烟。俞子元矫健地跃起身,一把扯住程宗扬坐骑的缰绳,挡住他的
半边身体。接着金兀术等人往中间一合,像三座肉山严严实实把他包围起来。
“咳咳……”一个人跌跌撞撞从房内出来,浑身衣物被炸得稀烂,脸熏得黑黑的,
瞧五官的轮廓,依稀是冯源。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冯大法,搞什么鬼?”
“木……木炭的比例大了些……”冯源咳嗽着道:“我……我再试试……”
“做实验,你装那么多火药干么?子元!把冯大法带到前面洗洗,看看有没有受伤
。”
“我是玩火法的!什么火能烧到我!哎哟……哪来的玻璃……”
冯源捂着屁股一叠声地叫痛,俞子元忍着笑,扶他到前院处理伤势。
程宗扬在后面嚷道:“冯大法,你若造出来手雷,我就用你名义设个奖,叫‘冯大
法师奖’!每年评一次,专门颁给各行各业的杰出人士!”
“哎哟……脚上还有一块……平山!平山!叫‘平山大奖’!我冯大法不能忘本啊
……”
这个插曲让程宗扬紧绷的心事一下子放松下来,他笑着进了水榭,却见李师师坐在
客厅里,一向柔和平静的玉脸此时仿佛挂着寒霜。
厅内还有一个妇人,她满头珠翠,衣饰华美,却是跪在李师师脚边,似乎在央求什
么,见到程宗扬进来,她立刻堆起一脸的笑容。
李师师冷着脸拂袖而起:“家主回来了,你自己跟家主说吧。”
程宗扬静道:“她是谁?”
那妇人道:“奴婢是——”
“是一个妓女。”李师师打断她,带着一丝讥讽的口吻道:“下面人送来让家主消
遣的。”
“是吗?”程宗扬玩笑道:“哪家掌柜这么有情调?”
“是秦会之。”李师师似乎不想多理睬那女子,说完便离开水榭。
死奸臣玩这一出算什么?美色惑主?不知道我程宗扬平生最不怕的就是美人计吗?
程宗扬瞧了瞧那妇人,虽然不及阮香琳、阮香凝姊妹美貌,但水蛇腰、桃腮杏脸,
打扮得花枝招展,眉眼间别有一番妖冶的风情,不知是哪家勾栏瓦子的粉头。
程宗扬走过去道:“起来吧,跪在地上,膝盖不痛吗?我就一个商人,用不着行什
么跪拜礼。”
那妇人娇声道:“程爷是工部的员外,还兼着户部的差使,奴婢跪一跪也是应当的
。”
“户部的差使?我怎么不知道?”
“宫里刚发诏旨,户部新设宝钞局,陛下亲笔点了员外的名字担任宝钞局主事,料
想这两日诏书就该到了。”
“你的消息倒灵通,连我都不知道。”
那妇人笑道:“奴婢一听说便赶来给员外道喜,员外面相生得好福气,将来少不得
封妻荫子、公侯万代。”
程宗扬停下脚步:“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妇人陪笑道:“方才师师姑娘已经说了,程爷当奴婢是下人送来的粉头便是。”
“一个粉头竟然知道宫里刚发的诏旨——你说我信还是不信?”“无论爷信还是不
信,奴婢今次专是向程爷赔罪来的,不管爷要打要骂,还是要做别的什么……奴婢都甘
之如贻。”
“起来。”
“奴婢不敢。”
“我让你起来就起来!”
“奴婢——啊呀……”
程宗扬一把拽住那妇人的衣衫,拉她起身,?歉救送员咭欢悖蠢∷囊
陆螅稚弦挥昧Γ涯歉救说囊律览掳敕?
丰满的乳房从衣间跳出,从她衣间看去能看到一具白滑的胴体。那妇人衣饰极尽华
美,里面却未着内衣,身子竟然赤条条地不着寸缕。
那妇人斜倚地上,白花花的乳房在身前抖动着,眉宇间含羞带怨,妖媚地腻声道:
“爷小心呢……”
程宗扬喉咙发干,愣了片刻,接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到楼上。
天香水榭是一幢临湖的三层楼宇,程宗扬把高衙内赶到前院,自占了水榭居住。下
面一层是平常会客办事的场所,因为里面藏着阮香凝这个娇娃,两层以上从不让外人进
入。
送上门的美肉,自己都不敢吃,这若传扬出去还不被六朝的英雄看扁啊。抱着这个
想法,程宗扬一边上楼,一边去扯那妇人的衣物。那妇人妖冶地扭动身体,不但任他扯
衣脱裤,还主动摇臀摆乳地往他身上凑。
华丽的衣衫裙钗一路掉满楼梯,待上了楼,那妇人已经被剥得像只白羊,光溜溜的
一丝不挂。
程宗扬将她往榻上一丢,然后解开衣物。
那妇人倚在榻上,双条粉腿并在一处,一边斜身摆出妖媚的姿势,一边用半是惊叹
、半是妖媚的口气道:“爷的身子好壮呢。”
“壮不壮,干过才知道。”程宗扬在她脸上扭了一把,“送上门的粉头装什么嫩?
还不把腿打开了。”
那妇人媚笑着倾过身子,靠在榻背上,然后分开双腿,露出牝户。程宗扬俯下身,
挺起阳具对着她的娇穴用力干进去。刚那妇人刚脱了衣物,这会儿没有经过半点前戏,
下体还干盈得紧,被他这样硬干进去,少不得一阵吃痛。
她一边淫浪地扭动下体,好让阳物干进自己体内,一边媚声道:“爷的宝贝又粗…
…又大……硬邦邦杵在奴的小穴里面呢……”
“哎呀!好粗……奴的小穴都要裂开了呢……”
“大爷……好厉害呢……”
程宗扬狠狠挺了几下。“得了吧,爷干过的女人多了,像你这么耐脔的真没几个。
瞧你这骚样,至少也是身经百战了吧!”
那妇人嘻笑道:“奴家陪过的男人不少,爷这样强壮的倒是头一个。”
“真会说话,叫一个听听!”
那妇人放浪地叫道:“啊……啊……爷的大鸡巴干得好深……干到奴的花心子了…
…”
“哦!奴的小穴被爷干穿了……里面塞得满满的……好舒服……”
那妇人敞着一双粉腿,一边浪叫,一边耸动下体,卖力地和这个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的陌生人交媾。
那妇人淫叫得越来越放荡,干到高潮时,她断断续续道:“奴实心实意……给爷赔
罪……啊呀……求爷放过奴婢一家……”
她原以为那年轻人正要射精,谁知这句话刚出口,那年轻人忽然停住动作,接着拔
出阳具,直挺挺、湿淋淋地挺在她面前,两眼冷冷盯着她,森然道:“你究竟是谁?”
第七章
那妇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勉强笑道:“只要爷干得高兴,何用管奴家是……”
程宗扬打断她。“你信不信我这会儿把你赶出去,让你光着屁股出园子?”
那妇人脸色微微发白,在程宗扬的逼视下再也坐不住,她翻身跪在程宗扬面前:“
奴婢不懂事的孩儿得罪员外,求员外开恩……”
“你是谁?”
那妇人怯生生道:“奴婢姓黄,小名莺怜……是梁官人的浑家。”
“哪个梁官人?”
“梁师都梁官人……”
这个名字自己倒听过,但即使有,按道理应该是唐国,怎么会跑到临安来,还当了
官?
程宗扬心头一动:“梁师成是你什么人?”
“是奴的大伯。”
梁师成和梁师都成了兄弟?干!早知道六朝够乱,但乱成这样还是让自己大开眼界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都能凑成兄弟。
程宗扬明白过来,这荡妇不是外人,而是在小瀛洲跟自己起过冲突的梁公子亲娘。
她这会儿赶来赔罪还主动投怀送抱,背后无非是高俅那句话:梁师成没扳倒贾师宪,自
己要倒台了。
程宗扬冷笑道:“梁节度使是朝廷的高官,即使偶有得罪,朝廷也不会伤了老臣的
体面,顶多是请放外郡。夫人用得着这么下本钱吗?”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弹了弹她的乳头。
黄莺怜勉强笑道:“梁节度使的性命自是无妨,只是我们这些亲眷未必能护得周全
。不瞒爷说,梁节度使一旦请郡,奴家官人只怕会立刻下狱。奴一家老少的性命都在爷
的一念之间,求爷高抬贵手,放过奴婢一家。”
“护你们一家周全?我一个七品小官,哪来的这本事?”
黄莺怜道:“奴婢知道奴那不争气的儿子得罪了爷,特来向爷赔罪,只要爷肯放过
奴婢一家,奴婢给爷当牛作马也心甘情愿。”
程宗扬心里雪亮。梁师都占着临安最大的粮行通源行,背后眼红的人只怕不少。梁
师成若倒台,他们这些族人少不了要被一一清算。
梁师都也得罪过不少人,一旦下狱,王天德当日的下场少不得落到他们头上。
如今户部刚设立宝钞局,与他们有过节又风头正劲的自己,成了他们头一个讨好的
对象。
?菏Χ记笆劳犊客回室郧笕倩还螅庖皇阑故且话阕炝常鼓米约依掀诺迸庾锏
睦裎铩?
想起梁公子当日的嘴脸,程宗扬不禁心下冷笑。
难怪李师师说她是送来的粉头,姓梁的小崽子搞过李师师的娘,当时的嘴脸足以让
李师师恨到骨子里;如今风水轮流转,梁小崽子的娘送上门来,李师师哪里会给她好脸
色?
可笑那梁公子死也想不到就因为他多嘴,逼得他娘亲自上门,拿身子向自己赔罪,
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要太嚣张。
程宗扬提起黄氏的双足朝两边分开,一边打量她淫浪的下体,一边道:“我说干着
怎这么松,原来是生过的,多大了?”
黄氏讪讪道:“奴婢三十有二。”
程宗扬拍了拍她的屁股,“后面用过吗?”
黄莺怜忙道:“爷,那里腌臜,用不得……”
程宗扬没有理会她的央求,啪的打了个响指。
阮香凝仍然是披着一袭轻纱蔽体,里面裸着白生生的身子,风姿绰约地从屏风出来
,娇声道:“官人。”
“这是外面来的粉头,按主子昨天教你的,给她灌肠。”
“是,官人。”
阮香凝走到黄氏身旁,笑吟吟道:“这位姐姐也要用后庭侍侯官人呢。”
黄莺怜看到阮香凝的容貌,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她像这样主动送上门虽然不是第一
次,但终究不是妓女,也没人把她当娼妓,因此后庭还是完璧。她勉强道:“奴家还是
头一次……”
“妾身也是呢。”阮香凝柔声道:“昨晚官人要给妾身的后庭开苞,妾身也是不知
道要事先灌肠,误了官人的兴致,被官人在前面干了两遭才肯罢休。姐姐你瞧……”
阮香凝撩起轻纱,然后扭过身,将欺香赛雪的美臀翘到黄氏面前,接着剥开臀肉,
露出臀沟间小巧的嫩肛。她的肛洞又红又嫩,如雏菊般紧紧缩成一团,衬着雪滑的臀肉
,精致至极。
凑近时,黄莺怜发觉她的后庭非但没有丝毫异味,反而有股淡淡的媚香,菊蕾更是
鲜亮红润,仿佛涂过胭脂一般娇艳欲滴,让人不仅没有半点厌恶,反而大为心动。
“妾身按着官人的指点,用了半日时间灌肠、清洗肠道,里外都洗得干净,还用香
酥油涂过。”
黄莺怜看得眼花缭乱,她满心讨好这个新晋的年轻人,眼见这美妇的丰姿已让自己
输了一筹,再推托下去,万一惹怒了他,前面的淫戏都算白做了。
半推半就之下,黄莺怜依言爬到榻上,双膝分开,伏身摆好姿势。阮香凝打开榻侧
一口小屉匣,取出一个银质漏斗,然后将细长的斗嘴按进黄氏肛中,推进体内。
黄莺怜只觉自己的屁眼儿被坚硬的斗嘴塞入,带着一股凉凉的痛意,接着一股冰凉
的液体倒入斗中,毫无阻碍地流入肠道内。
肠道渐渐胀起,不多时肠道被液体灌满。腹中的充胀感越来越强烈,令她感到一阵
无法承受的便意,黄莺怜禁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姐姐夹紧了。”阮香凝拔出漏斗,然后体贴地给她指了净桶的位置。
黄氏本想忍耐却怎么也忍不住,挣扎片刻后,她一手掮着小腹,一边极力收紧菊肛
,免得污物喷射出来;一边跌跌撞撞走到净桶旁,顾不得被两人观瞧,坐在上面一泄如
注。
程宗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阮香凝和黄莺怜都是平常女子,像卓云君、泉玉姬
那种修为的女性,早已过了辟谷的境地,哪用这么费事?提起枪想干就干,不管哪个洞
保证干干净净。
不过眼前灌肠喷屎的一幕倒有种调教寻常女子的乐趣,比如黄氏那样的荡妇,一次
灌肠下去,这会儿竟然红了脸。
黄莺怜在净桶上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不是她故意躲避,而是那位程员外没让她下
来,直接坐在净桶上接受灌肠。
她的身子前倾,光溜溜的屁股向后翘起,屁眼儿里插着银质的漏斗,被那美妇将清
水注入她的肠道内反复清洗,直到净桶几乎盛满,拔出漏斗后,屁眼儿流出的都是没有
丝毫异味的清水为止。
黄氏坐在净桶上几乎虚脱,倒不是灌肠有什么痛楚,而是眼下还是春季,被那些清
水反复冲洗肠道,凉意侵体,腹中像塞满冰块一样又冷又硬。
黄莺怜悄悄瞧了程宗扬一眼,望着那根怒胀的阳具,眼底露出一丝惧意。再过一会
儿,漏斗细长的柄嘴就会换成那根粗长十倍的阳物。黄莺怜前面已经被他用过,晓得他
的尺寸,可知道越多,她越是惶恐,无法想象自己狭小的屁眼儿会被这样粗大的阳具贯
入,旁边的美妇却没有她的忐忑不安。
阮香凝重新把漏斗插到黄莺怜的肛内,灌入清水,忽然臀后一紧,却是被主人抓住
臀部。阮香凝回眸一笑,回头继续灌入清水,只不过踮起脚尖,翘起丰腴白嫩的雪臀。
主人有力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臀沟间来回摸弄着,忽然指尖一滑,没入小小的肉孔。
阮香凝身子一颤,玉户涌出一股淫水,顺着臀缝直淌下来。
程宗扬欲火升腾,不理会旁边直打冷颤的黄氏,把阮香凝往地毯上一推,骑在她白
滑香艳的美臀上。
阮香凝的玉体笔直伏在地上,雪白的屁股像一团雪球圆圆隆起。程宗扬扒开她的臀
肉,露出里面柔嫩的肛洞,充血的龟头往前对着她的嫩肛一顶,红艳的肛蕾被顶得凹陷
下去,接着软软滑开,将龟头吞入?迥凇?
阮香凝咦咦呀呀地叫着,夹杂着吃痛的颤音,媚态横生。她涂过稣油的肠道滑畅至
极,阳具进出间就像被一团暖热的油脂包裹着。充满弹性的肛蕾套在肉棒上,仿佛柔韧
的软箍束在阳具上来回滑动,带来酥爽的挤压感。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百余下,将雪嫩的美臀干得臀沟敞开、肛洞圆张,才拔出阳具。
阮香凝初次破肛,这会儿又羞又痛,软软地伏在地上,爬不起身。
程宗扬抓起她的手掌往她臀后放去,阮香凝知道他是让自己去摸他方才的战果,不
禁羞不可支,赧然侧过脸。当手指触到肛洞,阮香凝神情顿时一愕,接着张大妙目。
原本小巧的后庭花,这时张开足有三指宽,被主人的大肉棒干得面目全非。从后看
去,雪团般的圆臀间,红红的肉孔圆张着,里面红嫩的肛肉暴露出来,在空气中微微蠕
动着,散发出妖艳的光泽。
程宗扬笑道:“怎么样?”
阮香凝眼波如水地说道:“妾身的后庭……被官人干得好大……”
程宗扬抬手道:“梁夫人。”
黄莺怜几乎看得呆。即使同为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少妇的美貌,这时见她
又小又紧的嫩肛轻易被程员外干开,偏偏干得顺畅,心里的怯意去了几分,学着她的样
子伏在地毯上。
程宗扬笑道:“我这床奴屁股肥翘,趴在地上也能干。梁夫人的屁股虽然够白够大
,但屁股的曲线没那么凸出,还是换个姿势吧。”
黄莺怜讪讪地爬起身,摆成跪伏的姿势,两手抱着屁股,露出肛洞。
“看起来很小嘛,一会儿被我干过,把屁眼儿干大了,万一被你丈夫看到可怎么办
?”
黄莺怜笑道:“他干大奴婢的肚子,程员外只干大奴婢的屁眼儿,算来还是程员外
吃亏了。”
“真会说话。”程宗扬双手握住她的水蛇腰,用龟头在她浅褐色的屁眼儿上顶了顶
,然后用力捅进去。
黄莺怜只觉臀后一紧,接着一根火热的阳具破肛而入,干进她冰冷的肠道,突如其
来的痛楚使她发出一声尖叫。
程宗扬倒没想过故意伤害她,因为念着她是第一次肛交,动作没有太过粗暴。
但黄莺怜毕竟是第一次,她只见阮香凝干得顺畅,却忘了她灌了一上午的肠,肛内
还用过香酥油。因此龟头刚一进入,肛洞便传来意料之外如撕裂般的痛意。
阮香凝像个贤淑的妇人般侧身坐在一旁,含笑望着自己的主人。程宗扬一边干黄氏
的屁眼儿,一边伸手放在阮香凝的乳下,托住她一团沉甸甸的雪乳在手中把玩。
“这位梁夫人的男人比你相公的官大得多,而且还是临安最大的粮行东家,可惜生
了个儿子不争气,整天跟一帮混账小子鬼混。前些天还把别人的老婆骗上手,一群人在
这里把人家当婊子干个够。”
程宗扬道:“你知道那个女的是谁吗?”
阮香凝摇了摇头。
程宗扬冷笑一声:“当初那女的就在这里,被人逼着拿身子还债,最后让十几个恶
少前阴后庭一通猛脔。结果呢?现在梁夫人亲自登门赔罪,你说我该不该放过这些贱人
?”
阮香凝不知道他说的是被自己暗算的亲姐,只笑道:“若是如此,只赔一次罪却是
少了。”
“梁夫人,听到了吗?”
黄氏忍着臀间的痛楚,颤声道:“只要员外高兴,奴婢天天来园里赔罪也是愿意的
……”
“真的假的?”
“实不相瞒,爷的阳物好生强壮,干进来屁眼儿是痛的,肚子里却热乎乎的又暖又
胀,只盼着爷多捣几下……”
“梁师都若不发财,天理不容啊。”
一直到掌灯时分,那位梁夫人才从水谢出来。她新用了脂粉,仍是一副花枝招展的
俏态,只是走路时一手扶着腰侧,双腿像无法合拢一样张开,仿佛有些吃力地慢慢挪着
步子,脸上却带着幸福的笑容,似乎有种难言的满足感。
但看到李师师时,梁夫人的笑容变成尴尬,窘迫地低下头,连忙避开。
程宗扬赤着上身立在窗前,笑嘻嘻朝李师师比个胜利的手势,结果换来少女一记冷
眼。
静室中,林清浦盘膝肤坐,两手交握,程宗扬却不在他旁边,而是待在水榭内。
在他眼前,一面方圆尺许的水镜悬在半空,镜中光线不断变化,水波中映出江州城
墙的轮廓。
黎明下的江州城,让程宗扬一眼看去就不由得心惊肉跳。
萧遥逸说得轻松,可眼前的一幕何止是惨烈!整座江州城除西侧的大江以外,其余
三面都被一道高及丈许的土墙围住,并且呈土堤状分割,形成一片片不相通连的区域,
最大限度地抑制星月湖军士的机动性。
距离城墙将近一里的土墙之内,到处散落着折断的战旗、倒毙的战马、残缺的兵刃
,还有形形色色被摧毁的攻城武器。泥土被大片大片的血迹染成棕褐色,巨大的石块和
崩碎的水泥在其中交错杂陈。
坚固严整的江州城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原本如巨兽般据守在城外的水泥堡垒只剩下
紧邻城门的两座,其余都在宋军的强攻下摧毁殆尽。用水泥涂抹过的城堞也在投石机的
轮番猛击下碎裂。几道土堤从土围一直延伸到城头,用来筑堤的泥土中夹杂着无数零乱
的碎甲和兵刃,用这种方式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
城墙同样布满裂隙。有些搏杀激烈的地方,守城的军士甚至来不及浇灌水泥固定,
而是用铁丝网配合水泥构件暂时堵住,然后趁攻势减缓的时候浇入水泥,因此不时能看
到已经凝固的水泥中露出铁丝,甚至折断的刀枪。
城墙上一半的悬楼都已被击碎掉落,剩下的没有几座能保持完好。沿袭传统土木结
构的城楼则整个消失,只留下一堆火焚过的砖瓦残柱,显然成为宋军火攻的牺牲品。
再往内,靠近城墙房舍大多被投石机击毁,变成一片废墟。残砖碎瓦中,半埋着一
架折断的巨弩,却是当初架在城头的八牛弩。
望着岌岌可危的江州城,让人怀疑宋军再有一次像样的攻势,就能攻陷这座伤势累
累的城池。然而在程宗扬眼中,江州像一个遍体鳞伤的绝世武者,即使只剩下最后一口
气也不会轻易倒下。
此时虽然看不到守城的军士,但程宗扬相信至少有一半的星月湖军士驻守在城上,
随时用他们久战而疲惫的躯体,迎向宋军可能出现的攻势。
视线掠过残破的城墙,忽然程宗扬目光一闪,看到城墙下的几丛枯草竟然躲过连日
战火,不仅熬过这个冬天,还发出新芽,迎向初升的阳光。
“孟上校!”程宗扬挺胸向水镜中的孟非卿行个军礼,朗声道:“一团长少校 程
宗扬向你报告!经过本人努力,在临安进行的经济战已经奏效。三月十一日上 午,宋
国朝议决定从江州撤军!江州之战即将结束!”
以孟非卿的镇定,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为之雄躯一震,脸上惊喜交加,接着一拳擂
在案上,将那张梨木书案擂得粉碎。
“好!”
程宗扬笑道:“而且咱们还不大不小地赚了笔钱。老大,七月是盘江程氏成立一周
年,到时我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
孟非卿哈哈大笑,“小了我可不要!”
孟非卿如释重负,两手挎在牛皮腰带上,在帐中走了几步。
“宋国的急脚递大概七日可到军前,再过六天便见分晓。”他停下脚步,许久才沉
声道:“从今往后,我星月湖的战旗终于可以挺立在天地间,再不用藏头露尾!”
听到孟非卿声音中压抑不住的激动,程宗扬也不禁感叹。为了能堂堂正正地打出星
月湖的旗号,整个星月湖大营付出惨重的代价,归根结底,他们是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身
份。如果没有江州这一战,星月湖大营即便强手再多也不过是一伙不见天日的逆贼,充
其量是一个江湖帮会,要获得独立的政权根本不用想。
事实上,程宗扬在晴州就听到一些议论,说星月湖大营以两千残军挑战一个大国,
是“在犯傻”、“拿人命赌博”之类的风凉话。
这些评论者说起时势头头是道,自以为精明理性,以为自己比孟非卿高明,然而在
那时的程宗扬看来,他们的思维层次永远只是虫豕,甚至不配让孟非卿瞟他们一眼。
只有具备孟非卿这种豪杰的目光,才有资格评价星月湖的得失,才会明白他们为什
么要打这一仗。
世界是现实的,唯一能让别人信服的只有实力。星月湖用实力证明他们具有什么样
的资格——一个不受人指使和操控的政治势力,虽然刚刚起步,却不会再有人敢小看他
们。
江州与临安相距数千里,林清浦休养两天才恢复,无法支撑太久。程宗扬长话短说
:“临安这边还有一些小事情要处理,眼下战事已了,张侯爷也该启程了。当初我和他
约好在临安见面,不好食言。但在此之前还有件事要拜托诸位老大……”
孟非卿听他说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这件事也该了结。”
程宗扬讪讪道:“老大,你不会觉得我那个……”
孟非卿打断他。“男人嘛,收几个奴婢算不得什么,只要有大妇管着就行。至于讨
来是给厍姑娘还是紫姑娘当通房丫头,就看你的意思了。”
程宗扬一脸苦笑,孟老大这是给自己打预防针。想要小香瓜可以,想让她暖床也可
以,但无论如何不能爬到岳帅女儿的头上,最多是个通房丫头。
孟非卿权衡了一下。“这样吧,等这边战事结束,我让老四、老五去光明观堂帮你
要人。”
程宗扬吓了一跳,“四哥、五哥是杀手哎!有点不合适吧?”
“难道你让我出面?”孟非卿摸着下巴的纠髯道:“唔,不如把明静雪和燕姣然一
并讨来,都给你当奴婢。”
“免了!”孟非卿这口气听起来一去就要灭门,比老四、老五还狠。
程宗扬道:“我看六哥、七哥挺斯文的,不如让他们去吧。”
“也好;老六、老七和光明观堂仇深似海,让他们讨人,顺便把仇报了,也是个好
主意。”
“我看还是四哥、五哥吧。”
孟非卿道:“你上次问我岳帅在风波亭出事的细节?”
得知岳鸟人在风波亭被雷劈,程宗扬就传讯筠州向孟非卿核实,但一直没有回音。
这会儿他主动提出来,程宗扬顿时精神一振。
“老大!当时的情况你还记得吗?岳帅被雷劈死,那雷是什么样的?有没有一道紫
色的闪电?”
“当时我们兄弟各自领了任务,都不在场,不过事后我们找到所有能找到的知情人
,几乎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单此一事,全部笔录加起来便有三尺多厚,都存放在晴
州的鹏翼总社?!泵戏乔涞溃骸拔夷芨嫠吣愕氖牵路⒌笔保绮ㄍと肥涤欣咨
饧旅挥刑嗟鞑榧壑怠!?
“为什么呢?”
孟非卿沉默片刻:“岳帅曾做过一种叫‘避雷针’的东西。”
“啧啧啧啧……”程宗扬咂咂嘴,岳鸟人的精力还真旺盛的。
“做好当天正遇到大雨天气,”孟非卿似乎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摸了摸鼻子,说
道:“结果岳帅用重金建造的沉香阁被烧个干净。”
“霍霍……”程宗扬很没有同情心地笑了起来,但他笑了一半就停住了。
“岳帅后来重新试过,避雷针架起来之后,平常也罢了,一遇到雷雨天气便将周围
的雷电都引到一处,为祸更烈。”
一开始程宗扬以为是意外,这会儿不禁瞠目结舌。避雷针搞成引雷器,岳鸟人是逊
?还是想挠墙?
孟非卿咳了一声。“岳帅不得已拆掉各处的避雷针,唯有风波亭还留了一枝。”
“是避雷针把雷引下来的?”
孟非卿点了点头。“当晚正逢暴雨,因此风波亭出现雷击并不奇怪。”
怎么会没有古怪!岳鸟人一次失败还可能是意外,次次都失败,说明他的避雷针完
全做错了。
只要岳鸟人不是傻的,应该知道避雷针被他搞成引雷器,那么他还专门挑着大雨天
跑风波亭挨雷劈?这是有病还是有瘾?
由于缺乏第一手资料,在拿到鹏翼总社的调查案卷之前,这件事暂时只能放下。程
宗扬又与孟非卿谈了几句,随即找到殇侯的住处。
“侯爷……”
“君侯……”
“殇侯爷……”
“我干!你这个死老头!还不滚出来!”
“嚷啥呢?”朱老头从里面的房间钻出来,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没瞧见我老人家
正忙着?”
“老头儿,耳朵上夹的什么东西?炭条?哎哟!你这打扮得像二逼艺术家似的,在
里面干什么缺德事?”
殇侯得意洋洋地说道:“本侯刚推演出五星运转的法理,绘出的星图精彩纷呈,妙
不可言!”
“星图?”程宗扬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是躲在屋里画裸女图吧?”
程宗扬原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没想到殇老头反而挑起大拇指。
“好眼力!我藏这么深都被你看出来了——丫头,出来吧!随便披件衣服就行!”
眼看着小紫从房里出来,程宗扬脸顿时黑了下来。
小紫抱着一堆草图往殇侯面前一丢。“又画错了!少了两个齿呢!”!
“荒唐!”殇侯怫然道:“本侯绘了一夜,哪里会有错处!”
小紫往图上一指:“呶,这里是十八个齿,你只画了十六个。”
殇侯连忙抢过草图,一叠声地叫道:“荒唐!荒唐!”随即灰溜溜钻到房间里去改
图。
望着小紫的面孔,程宗扬心头有一处地方仿佛软软化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招手道:“嗨!”
小紫双手抱胸,微微仰着身子,两眼像猫一样眯起,打量着他。
程宗扬叫道:“死丫头!我想死你了!”
小紫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道:“老实说,你又搞了几个女人?”
程宗扬举起手,一脸郑重地说道:“我发誓!一个都没有!敢说假话,立刻让我天
打雷轰!”
话音未落,窗外蓦然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接着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座
天香水榭都被震得一晃。
惊雷声中,程宗扬缓缓用双手抱住头,使尽全身力气吼道:“我干!你这个狗日的
冯大法!大清早你搞个屁的试验啊!”
程宗扬欲哭无泪地向小紫解释冯源正在进行的手雷研制。
“真的是试验,他都炸好几回了。你放心,这回炸这么响,他肯定被炸死了!”
小紫红菱般的唇角微微挑起,扬了扬白玉般的下巴:“你背后是谁?人家还没见过
呢。”
程宗扬连忙回头,却是阮香凝被爆炸声吓到,从内室出来,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
程宗扬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默默低下头。
在心里默默数到十,程宗扬猛地抬起头,堆起满脸灿烂的笑容。
“这是凝美人儿,我新收的奴婢。”他把阮香凝拉过来,“这是咱们的女主人,快
磕头叫紫妈妈!”
阮香凝没有半点疑心,顺从地跪下来向女主人叩首。
小紫翻起眼睛,双手抱胸望着天边。
“真是奴婢!敢有半句假话,我把冯大法做的手雷全吃了!”
“我在临安遇到的,完全是意外……不是买的,我没有乱花钱!”
“不信你看!光的!一根毛都没有!如果不是奴婢,我能这么干吗?一开始我就准
备送给你!真的!”
“你若不喜欢,我这会儿把她丢到西湖里!”
程宗扬苦口婆心解释半天,好不容易才听到小紫一声冷哼。“留下吧。”
程宗扬如蒙大赦,急忙道:“是!”
他涎着脸道:“好久没见你了,在忙什么?”
小紫板着脸道:“不告诉你。”
“刚才的草图我看到了,你不会是在搞什么东西吧?那么多纸,造出来还不得有城
墙那么高?”
“大笨瓜。”
“哎哟……”程宗扬捂着胸口,满脸销?甑谋砬榇牌溃骸昂镁妹惶秸饣埃
庖惶一肷砣蚨喔雒锥纪庹牛娣?
小紫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大笨瓜!大笨瓜!大笨瓜!”
“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
“大笨瓜!大笨瓜!大笨瓜……”
小紫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程宗扬也收起嘻笑,两人隔着水镜久久凝视。
半晌,程宗扬小声道:“死丫头,我想你了。”
小紫挑起唇角,“你若想听这样的话,人家也可以说啊!不过说了之后,人家要把
施术的法师杀死。”
“放心说吧。”程宗扬道:“就是因为要和你说话,我特意把法师支到楼外去了,
你说的再肉麻,他也听不到。”
“人家又不是怕被人听到。”小紫笑吟吟道:“不过听我说那些话和法师的性命之
间,你只能选一样。你选哪个?”
“死丫头,你快点嫁给我吧!”程宗扬攥着拳头,神情凛然,“咱们一结婚,我就
好对你家暴了!一天打你二百遍屁股都不多!”
第八章
宋军自江州撤退的消息传开,宋国中枢和地方的官员、禁军和厢军的将领都不约而
同的松口气。
江州之战打到现在,各地官员都因为境内飞涨的粮价焦头烂额。贾师宪推行的纸币
,在大多数官员看来纯属引鸩止渴的无奈之举,但无论其中有多大的风险和隐患,只要
能买到足够的粮食,各级官员都咬牙做了。
如今各地常平仓的消耗多少得以补充,撤军的消息传出,粮价也随之下跌,宋国的
官员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至于朝廷的体面——在不少官员看来,即使真打下江州也不
见得有什么体面。
撤军的消息被官府以一种相当低调的方式处置,街头巷尾只议论两天,市民的兴趣
就被太乙真宗重新与宋室交好的消息所吸引。
三月十六,太乙真宗待任掌教蔺采泉亲至景灵宫,为宋主上尊号,并献玉球宝册。
景灵宫是宋主的家观,观中供奉历代宋主的灵位,能进入观中举行仪式已经是莫大
的殊荣。
但蔺采泉心知肚明,这是贾太师和神霄宗阻挠的结果,否则以他的身份完全应该直
入大内,在正殿内面见宋主,才算获得宋国官方的正式承认。
不过蔺采泉没有半点为难地接受景灵宫的安排。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太乙真宗在
宋国缺席十余年,只能着眼于徐徐恢复。
三月十七日,撤军的金牌传至江州战场的前一天,因持刀闯入白虎堂被解职下狱的
林冲也接到正式的判决结果。
林冲戴着重枷坐在牢中,昔日威风凛凛的汉子,这会儿瘦得几乎脱形。听到太尉府
的最终判处,他大吃一惊:“不是筠州吗?为何会刺配江州?可是王师得胜?”
狱卒冷笑道:“哪儿得胜了?是准备撤军了!江州那贼窝,你这贼配军去倒合适。”
林冲额头青筋迸起。“荒唐!江州既然非我大宋所有,何以刺配江州?你莫非是消
遣洒家的!”
那狱卒大怒。“莫说这是太尉的钧令,便是某家消遣你这个贼配军又如何!莫说你
一个教头,再大十倍的官,这里也关过!让你去你便去,再啰噪,小心某家的水火棍无
情!”
林冲收敛怒气,“我要见高太尉:”
一名大汉闯过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高太尉是何等样人?你想见便见
?老董!少跟这贼厮鸟嚼舌!再多口便打!”
两名狱卒把判书往牢里一丢,骂骂咧咧地出来。有人唤道:“老薛、老董!外面有
人找!”
董超和薛霸到了狱前,一个年轻人快步上来,紧紧握着两人的手,无比热情地说道
:“久仰久仰!”
两名狱卒都有些糊涂,但瞧着那年轻人丝袍锦带,穿着体面,也不敢怠慢,小心道
:“你是?”
“鄙姓程,是林教头的朋友。”程宗扬发自肺腑地说道:“两位的大名,我从小便
听过,今日才有缘相会,一识庐山真面目!”
程宗扬的热情半点不假,若不是手边没烟,他恨不得给他们一人递一根,再亲手点
上。
这两个小人物并不出名,但在水浒里是亲手押送过豹子头林冲、玉麒麟卢俊义,让
这两条好汉吃足苦头的官差,程宗扬宁愿得罪贾师宪,也不想得罪这种小人。
两名狱卒的手心微微一沉,心知是金铢,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董超道:“原来是林教头的朋友,咱家也敬林教头是条好汉,在狱里忙前忙后,没
让教头吃着半点苦,教头的气色比刚来时还好了许多。”
“有劳有劳!”程宗扬道:“不瞒两位,在下这次是想见见林教头,不知两位可行
个方便?”
董超露出为难的神色。“公子爷,这大牢不是好进的。”
程宗扬将一只钱袋拿在手里,轻轻抖了抖,听声音起码是几十枚银铢。
董超还在犹豫,薛霸便道:“不就是见一面吗?我来担待!”说着一把抢过钱袋。
林冲拿着判书靠在阴冷的墙壁上,一时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恨不得杀将出去,一时
又意气尽消,心丧若死。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林兄命中有此一劫,何必灰心?”
林冲怔了一下,然后叫道:“程贤弟!”
程宗扬披着斗篷进来,他不嫌地上污秽,摊开斗篷坐在地上,?踊持腥〕鲆话烊
猓糇耪だ傅萁ァ?
林冲把纸包放在枷上,苦笑道:“愚兄落到这步田地,哪里还吃得下?”
程宗扬笑道:“林兄这气度不如咱们鲁师兄洒脱,不过是小劫而已,尺许之水,一
跃可过。”说着他压低声音,“只是要防着小人。”
林冲目光微闪,凝视着程宗扬。
“有人要取你性命。”
“谁?”
程宗扬摸出一壶酒,先喝了一口,然后递过去,“你说呢?”
林冲握着银质的酒壶,半晌才道:“皇城司!”
如果这会儿喝茶,程宗扬铁定要喷他一脸。皇城司?自己差点忘了还有这股势力,
这趟浑水他们也有份?
林冲不愿多说,只道:“愚兄在皇城司时日虽然不多,但有些事……贤弟只需知晓
,林某如今落难,皇城司少不得要杀我灭口。”
程宗扬忍不住道:“若是皇城司要灭口,只怕等不到现在吧?”
“若是筠州便罢了,如今是江州……皇城司必不会让林某离开宋境。”林冲抬起眼
,问道:“为何会是江州?”
“这个……据说江州被我大宋兵威慑服,割地给陛下建了一座道观,林兄大概是刺
配过去当火工道人的。”
林冲闭目想了片刻,然后道:“林某知道了。”
程宗扬暗道:林教头啊林教头,我在江州为你准备一份礼物,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林冲拿着那包熟肉,忽然道:“程贤弟……”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家娘子现在
可好?”
程宗扬有些脸红,幸好狱中光线甚暗,一时也看不出来。
林冲、阮香凝这对夫妻不但有名无实,而且同床异梦,说是林冲的老婆,但两人的
关系纯洁得不能再纯洁。趁着高衙内捣乱,自己三下两下把林娘子搞上床,完全不必对
林冲有半点歉疚。林冲活活被骗了十几年,一旦揭穿真相对他未免太残忍了。
程宗扬只好含糊道:“这个……小弟一时还不清楚。”
林冲眼中期盼的光芒渐渐黯淡,过了会儿道:“拙荆在临安,还请贤弟和鲁师兄多
多照应。”
程宗扬打着哈哈道:“这个当然!当然!”
在程宗扬与林冲交谈的同时,远处一间酒肆里,薛霸狠狠灌口酒,然后从一个中年
男子手中接过盛满钱铢的袋子,龇着牙道:“不就是结果姓林的性命吗?好说!这桩事
,我们兄弟干了!”
董超道:“凶顽的犯人我们也押过许多,不是小的夸口,落在我们手里的行货,便
是李天王也要留下甲仗、生姜也捏出汁来!区区小事,还不手到擒来?”
明庆寺菜园内,鲁智深束紧破旧的僧衣,将一根油黑的禅杖倚在桌旁,沉重的杖身
将木桌压得吱呀一声,微微倾斜。然后鲁智深弯下腰,系紧脚上的草鞋,拍了拍裤脚的
泥污。
一群泼皮围着鲁智深道:“师傅!带我们去吧!”
“我们兄弟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架不住咱们人多啊!到时候把林教头背也背出
来了!”
“聒噪!”鲁智深道:“洒家一根禅杖在手,便是天下也走得!这等杀官劫囚的事
,你们如何做得!莫牵累了家人!”
“我们知道师傅神力盖世,可好汉也得三个帮,师傅一个人去,若官差多时,如何
是好?”
鲁智深哈哈大笑,声如洪钟,直震得周遭众泼皮耳中嗡嗡作响。
“两个鸟官差罢了!来来来!把炖好的香肉拿上来!待洒家吃饱了,好去救我那林
兄弟!这点小事,洒家出马还怕不手到擒来?”
红日升上树梢,凤凰岭的石佛寺内,几名和尚慌慌张张地迎出来;远处一个布衣芒
鞋的僧人踏着阳光缓步走上青石台阶。
在庙门外,那僧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孔。
那些和尚欣喜地说道:“师兄来了便好!”接着双手合十,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
说道:“净念师兄,二世师尊可好?”
净念合十还礼,“师尊好。”
他抬起头,平和地说道:“可有鲁师兄的下落?”
“就在明庆寺,半个多月前还伤了两名师弟。我们往寺中传讯,没想到二世师尊会
派师兄亲自出马,千里之途三日而至,师兄这一路着实辛苦了。”
“阿弥陀佛,为我大孚灵鹫寺、为我十方丛林,贫僧何敢言苦?”
“我们一直盯着那贼僧,今日见他收拾行李,似乎要出门的样子,幸好师兄及时赶
来,不然又让他逃了。”
一名僧人笑道:“有师兄出马,这一次定要叫那贼僧插翅难飞!”
“那还用说!”一名和尚兴高采烈地说道:“那贼僧有勇无谋,师兄此去必定例手
到擒来——”
净念微微一笑,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声音柔和冲淡,却有着坚定不
移的信心。
阳光照进阴暗的官衙,一名穿着皂衣的捕快道:“今日启程,夜宿沙湖镇,明日午
时左右可达野猪林。押送的官差两名,一是董超,一是薛霸。”
一名武官服色的汉子道:“出动的是诚组,一共六人,带队的是武功大夫,御前带
刀器械赵奉安。另外长安六扇门总部也派了两名捕快前来支援。”
一个公鸭般的嗓音道:“本司这差事却是办砸了,谁知道林教头会猪油蒙了心,持
刀闯白虎堂?”
那?涔俚溃骸氨爸霸较卵牍咛荆幢欢セ乩础U馐迈桴蔚媒簦岵换崾歉
咛灸账腥切⊙媚冢室狻?
坐在上首的一名貂珰打断他。“此事不须再提。陛下对高太尉的宠信不在大貂珰之
下,都怪林冲那厮不识好歹,担着天大的案子,却留了把柄给人。”
三名貂珰的最后一人道:“本来借着贾太师的名头调来兵部和刑部的人,谁知出了
这档子事,咱们皇城司这回颜面扫地。大貂珰如今正在江州——切莫叫这厢的小事打扰
他老人家。”
众人心领神会,大伙儿本来是讨好主子,不料出了这样的乱子,若是被主官皇城司
使李宪知晓,大伙儿运气再好也少不得全被打发到皇陵守墓,今生今世别想踏进临安一
步。
“童贯。”
“小的在。”童贯乖巧地说道:“封公公吉祥!”
坐在上首的貂档封公公摸着椅子的扶手,温言道:“这次的事不能没有宫里的人,
你去也好安他们的心,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
封公公将一只用蜡封好的瓷瓶推到他面前。“拿去吧。”
童贯小心收起瓷瓶,讨好道:“多谢封公公、刘公公、沈公公提点!请各位公公安
心,小的这次去必定手到擒来,马到成功!”
沈公公笑道:“这小崽子倒机灵!”说着他低头喝茶,眼底却闪过一丝掩藏极好的
杀机。
太阳升至天际,安永坊一户民宅内却暗如深夜,淡淡的灯光勾勒出一个优美的背影
,剑玉姬一边批阅卷宗,一边听着身后人的回报。
“已经安排停当,两名官差各拿了二百银铢的好处,答应在路上结果掉林冲的性命
。那两名官差都是押惯犯人的,道路熟,手段多,胆子大。时间定在一日之后,下手的
地方选在野猪林。”
剑玉姬柔声道:“林冲和凝玉姬相处多年,又是教尊亲自下令监控的人物,眼下虽
然没有多少价值,但绝不能让他活着到江州。”
“是。属下自当尽力,绝不让林冲活着到江州!”那人向剑玉姬的背影叉手行了一
礼,然后抬起头,灯光下映出陆谦的面孔。
“你在太尉府做得很好,但这趟还要你亲自去,看着他们除掉林冲。”剑玉姬道:
“这是教尊的吩咐,绝不能有丝毫疏漏。”
“是。”
陆谦离开后,剑玉姬也在卷宗上写下最后一笔,随即合上卷宗,从旁边另取一份。
旁边的阴影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拿起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如果程宗扬见到他的面孔肯定会惊叫出来,居然是在五原城一别就未曾谋面的大官
人西门庆。
他望着剑玉姬的背影,目光中有六分钦佩、三分羡慕,还有一分若有若无的嘲讽。
“陆谦打着和林冲交好的幌子,其实是凝玉姬的联络人,”西门庆喝了口茶水,微
微笑道:“如今凝奴被仙姬当了弃子,教尊也同意取消对林冲的监控,这个陆谦再留在
太尉府没有什么用处。”
“所以我让他亲自去野猪林。”剑玉姬淡淡道:“大官人可愿做黄雀?”
西门庆那双桃花眼泛起迷人的笑意,柔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辞耳。”
“殇侯到了江州。”剑玉姬没有再提陆谦的话头,而是说起旁事,“你当日挑动龙
骥谢艺赴南荒,实属不智。”
西门庆笑道:“小生是想看看齐姐经营多年的成果,没想到那个鬼巫王如此不中用
,反而坏了齐姐饲养龙神的大计。”
剑玉姬平静地说道:“更没想到让殇侯找到天命之人。”
西门庆一时哑然。
剑玉姬看着卷宗道:“你和阿齐争权,我不管,但既然惹出殇侯就应该计算出他可
能的反应。如今殇侯与星月湖合流,正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西门庆“刷”的打开折扇。“你不也是一样?算无遗策的剑玉姬照样被姓程的小子
耍得团团转,用了潜藏在云家十几年的死士才挖出的消息,还是没想到那小子有办法逼
得宋国退兵。”
“是我犯了错误。”剑玉姬坦然道:“我原以为把凝奴给他能占用他一半的时间和
精力,没想到他白得一个鼎炉,竟然能忍住不夜夜笙歌,更没想到他还有太乙真宗的后
着。”
剑玉姬沉默片刻,忽然指尖一挑,准确地从尺许厚的卷宗中挑出一份,在面前摊开
。“十月十七,蔺采泉赴晴州——是了,想必他们在晴州见过面。”
剑玉姬在卷宗上注了一笔,然后放回原处,接着看着面前的卷宗。
“你在看什么?”
“粮价。”剑玉姬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可以赚钱,偏要换回一堆自己印制
的纸张。”
“这种事情你不如找个晴州的老朝奉,”西门庆摇着折扇道:“难道你真以为自己
是什么都懂的神仙?”
“大官人说得对。”剑玉姬立即放下卷宗,又拿起另外一份,安详的表情没有半点
波澜,似乎对他的讽刺全无反应。
这个贱人!西门庆心头仿佛有一道火苗掠过,他喝了一口变凉的茶水才勉强压下心
火,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道:“既然没什么事,小生先告辞了。”
剑玉姬头也不回地说道:“林冲、陆谦,一个也不放过。”
西门庆傲然笑道:“一个囚徒、一个奴才,要取他们性命,我西门庆不费吹灰之力
!”
可惜和刚?诺某胺硪谎髅徘旃首鞯暮姥宰秤锩挥屑て鸾S窦魏畏从Γ缓
勉肴ァ?
剑玉姬停下笔,仿佛陷入沉思。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仆妇现身出来,将一叠新到的
卷宗放在案上。
“难道是林冲?”剑玉姬忽然道。
巫嬷嬷沙哑着喉咙道:“什么?”
剑玉姬一指抚住玉腮,沉思道:“我原以为他是看中凝奴的美色,才挑动高衙内前
来调戏,莫非他看中的其实是林冲?”
巫嬷嬷怪笑道:“那林冲算得什么?便是老奴也斩杀了他!”
剑玉姬摇了摇头,“林冲被凝奴用瞑寂术限制修为,如今凝奴术法已失,他修为能
在短时间内晋级,犹未可知。若非如此,何必教尊亲自下令除掉这个小小的教头?”
剑玉姬打开一份卷宗。“十方丛林的人到了吗?”
“到了,是灵鹫寺的净念小秃驴。”巫嬷嬷道:“仙子尽管放心,有西门大官人出
马,区区一个林冲还不手到擒来!”
剑玉姬看着卷宗,慢慢道:“小心无大过。”
陆谦并没有返回太尉府,他沿着御河走了一段,打着主意,然后加快脚步。
半个时辰后,他敲开一扇房门,摆出豪门恶客的架势,趾高气昂地说道:“衙内吩
咐!明天你跟我走一趟!”
阮香琳道:“明日奴家妹夫出门远行,能否……”
“莫忘了你欠衙内的钱款。”陆谦板起脸道:“明日穿得艳一点,记住!”
阮香琳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虽不愿去,也只好答应下来。
在陆谦经过的一个角落,同样有人在为明日的行程做准备。
随着空气一阵波动,封印打开,土黄色的草纸上泛起如朱砂般淋漓的字迹。
时间:三月十八日午时。
地点:野猪林目标: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
任务:斩首。

k*******d
发帖数: 1523
2
任务:斩首。
少女握住胸前的银炼,轻声道:“姐姐,我们有任务了。”
片刻后,旁边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难度如何?”
“手到……”少女白嫩的小手轻轻一搓,将纸条揉成粉末,“擒来!”
“野猪林位于山中,方圆数里都是参天古木。”
桌上放着一幅地图,是俞子元根据金兀术等人口述整理的。
程宗扬道:“入林的道路很窄,中间有一道溪水,过溪之后是一片丘陵,这里——
”他在图上点了点,“是动手的最好位置。”
秦桧摩着手指道:“不过两名官差,还有鲁大师援手,要救出林教头易如反掌耳。”
“如果只有两名官差,还用得着你出手?有花和尚就够了。不过还有皇城司,听林
冲的意思,他们可能会杀人灭口。”程宗扬盘算道:“还有一个可能性也不能排除:黑
魔海。”
皇城司的实力不好推测,一旦牵涉到黑魔海,凭程宗扬的经验,事情就会变得分外
棘手,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
“救人的事不容有失,我还指望让林冲和长伯搭档,干马军首领呢!绝不能出岔子
!”程宗扬断然道:“明天所有人都去!会之,你负责救人;子元和车马行的兄弟负责
戒备皇城司和黑魔海的人;冯大法、老术、老兽、老豹,你们四个跟着我,到时看清楚
再下手。”
俞子元道:“雪隼团的人手呢?”
“这些人的底细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先不要动。”
秦桧提醒道:“钱庄谁来看管?”
“晴州的款项还没运来,剩的现款也不多,由清浦守着。嘿嘿,咱们高太尉生财有
道,只要掏钱,让禁军的汉子帮你扫厕所都行。正好钱庄够破的,明天请一队禁军来盖
房子,若还有人敢来抢,我就自认倒霉好了。”
秦桧道:“家主运筹帷幄,此番群雄毕出,区区一个林冲必定手到擒来!任由家主
拢入袖中!”
程宗扬笑道:“你别暗讽我小题大做,要知道猛虎搏兔也必出全力,何况临安情况
这么复杂?我这样重视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嘛。”
一直在记录的李师师抬起头:“我呢?”
程宗扬有点头痛,论修为,李师师比当初刚到南荒的自己强不了多少,一般的官差
还能对付,真碰上硬茬,连自保都困难。但留她一个人在园子里,万一撞见水榭里的阮
香凝,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程宗扬把心一横,“说起来也是你姨父嘛。”
众人在城里早待得闷了,如今己方人强马壮,既有高手,又有众多硬手,临安附近
勉强算得上己方势力地盘,这一次倾全力出击,狮子搏兔,如何不手到擒来?
言谈闲情绪高涨,气氛欢乐,不像是要去厮杀,倒像是要去郊游。
欢乐气氛中,胡须烧掉一大半的冯源这会儿却苦着脸,他揪着松渣,有点瑞瑞不安
地说道:“我怎么一阵心惊肉跳的……”
俞子元用手肘撞了他一记。“冯大法,你不会还在屁股痛吧?”
“不是不是——你们别怪我乌鸦嘴啊!我这好端端的,怎么有种说不上来的邪劲儿
……”冯源底气不足地说道:“觉得明天会是血雨腥风?”
堂堂冯大法师的预言引起众人又一次哄笑。
欢乐的飨宴气氛中,即将参与野猪林大会的各组人马,几乎没有人能料想到明日会
是一场怎样的盛会。
请续看?读屏鳌返谖寮?
作者后话:
有读者问起六朝这部作品的主轴,苦思良久后,决定这样回答。
六朝的目的,在于——全面梳理自上古至宋代的古代思想史,整理历代军事、科技
、经济、法律、政治结构、宗教影响、人文艺术发展,以及人物思想动态,从微观到宏
观,从个体到群体,分析利弊得失。
如果以为这是全部,那就错了。
这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在于不同朝代不同思想不同人物之间的交流与碰撞,演
绎一场风流人物、经典故事、智慧与勇气的盛宴。
如果以为这是全部,那也错了。
更更重要的也在于古人面对现代科技、知识时的反应与对策。看历史这个泥足的巨
人如何扭曲而又顽固地自我发展,在穿越者的重击下,如何蹒跚前行。
如果以为这是全部,那还是错了。
更更更重要的还在于哲学问题的终极追寻,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人类作为群体与
单体的意识与无意识,玄学与科学,超自然与自然统一。对空间与时间本质的思考与探
寻。
如果以为这是全部,那就完全错了。
这本书的真正本质在于:你是否想看到轻盈的赵飞燕与丰腴的杨太真与你同浴?想
知道妲己和妹喜谁更妖艳?戚夫人和虞姬哪个胸部更大?武则天与吕雉谁在床上更狠?
夏姬与潘姐儿谁更有深度?如果秦桧娶了李清照,他还会娶苏小妹吗?
……
最后这些终极问题让我苦苦思索,无心睡眠。
k*******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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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任务:斩首。
少女握住胸前的银炼,轻声道:“姐姐,我们有任务了。”
片刻后,旁边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难度如何?”
“手到……”少女白嫩的小手轻轻一搓,将纸条揉成粉末,“擒来!”
“野猪林位于山中,方圆数里都是参天古木。”
桌上放着一幅地图,是俞子元根据金兀术等人口述整理的。
程宗扬道:“入林的道路很窄,中间有一道溪水,过溪之后是一片丘陵,这里——
”他在图上点了点,“是动手的最好位置。”
秦桧摩着手指道:“不过两名官差,还有鲁大师援手,要救出林教头易如反掌耳。”
“如果只有两名官差,还用得着你出手?有花和尚就够了。不过还有皇城司,听林
冲的意思,他们可能会杀人灭口。”程宗扬盘算道:“还有一个可能性也不能排除:黑
魔海。”
皇城司的实力不好推测,一旦牵涉到黑魔海,凭程宗扬的经验,事情就会变得分外
棘手,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
“救人的事不容有失,我还指望让林冲和长伯搭档,干马军首领呢!绝不能出岔子
!”程宗扬断然道:“明天所有人都去!会之,你负责救人;子元和车马行的兄弟负责
戒备皇城司和黑魔海的人;冯大法、老术、老兽、老豹,你们四个跟着我,到时看清楚
再下手。”
俞子元道:“雪隼团的人手呢?”
“这些人的底细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先不要动。”
秦桧提醒道:“钱庄谁来看管?”
“晴州的款项还没运来,剩的现款也不多,由清浦守着。嘿嘿,咱们高太尉生财有
道,只要掏钱,让禁军的汉子帮你扫厕所都行。正好钱庄够破的,明天请一队禁军来盖
房子,若还有人敢来抢,我就自认倒霉好了。”
秦桧道:“家主运筹帷幄,此番群雄毕出,区区一个林冲必定手到擒来!任由家主
拢入袖中!”
程宗扬笑道:“你别暗讽我小题大做,要知道猛虎搏兔也必出全力,何况临安情况
这么复杂?我这样重视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嘛。”
一直在记录的李师师抬起头:“我呢?”
程宗扬有点头痛,论修为,李师师比当初刚到南荒的自己强不了多少,一般的官差
还能对付,真碰上硬茬,连自保都困难。但留她一个人在园子里,万一撞见水榭里的阮
香凝,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程宗扬把心一横,“说起来也是你姨父嘛。”
众人在城里早待得闷了,如今己方人强马壮,既有高手,又有众多硬手,临安附近
勉强算得上己方势力地盘,这一次倾全力出击,狮子搏兔,如何不手到擒来?
言谈闲情绪高涨,气氛欢乐,不像是要去厮杀,倒像是要去郊游。
欢乐气氛中,胡须烧掉一大半的冯源这会儿却苦着脸,他揪着松渣,有点瑞瑞不安
地说道:“我怎么一阵心惊肉跳的……”
俞子元用手肘撞了他一记。“冯大法,你不会还在屁股痛吧?”
“不是不是——你们别怪我乌鸦嘴啊!我这好端端的,怎么有种说不上来的邪劲儿
……”冯源底气不足地说道:“觉得明天会是血雨腥风?”
堂堂冯大法师的预言引起众人又一次哄笑。
欢乐的飨宴气氛中,即将参与野猪林大会的各组人马,几乎没有人能料想到明日会
是一场怎样的盛会。
请续看?读屏鳌返谖寮?
作者后话:
有读者问起六朝这部作品的主轴,苦思良久后,决定这样回答。
六朝的目的,在于——全面梳理自上古至宋代的古代思想史,整理历代军事、科技
、经济、法律、政治结构、宗教影响、人文艺术发展,以及人物思想动态,从微观到宏
观,从个体到群体,分析利弊得失。
如果以为这是全部,那就错了。
这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在于不同朝代不同思想不同人物之间的交流与碰撞,演
绎一场风流人物、经典故事、智慧与勇气的盛宴。
如果以为这是全部,那也错了。
更更重要的也在于古人面对现代科技、知识时的反应与对策。看历史这个泥足的巨
人如何扭曲而又顽固地自我发展,在穿越者的重击下,如何蹒跚前行。
如果以为这是全部,那还是错了。
更更更重要的还在于哲学问题的终极追寻,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人类作为群体与
单体的意识与无意识,玄学与科学,超自然与自然统一。对空间与时间本质的思考与探
寻。
如果以为这是全部,那就完全错了。
这本书的真正本质在于:你是否想看到轻盈的赵飞燕与丰腴的杨太真与你同浴?想
知道妲己和妹喜谁更妖艳?戚夫人和虞姬哪个胸部更大?武则天与吕雉谁在床上更狠?
夏姬与潘姐儿谁更有深度?如果秦桧娶了李清照,他还会娶苏小妹吗?
……
最后这些终极问题让我苦苦思索,无心睡眠。
d****e
发帖数: 2856
4
这一版里面的乱码也忒多了。

【在 k*******d 的大作中提到】
: 书名丨六朝云龙吟4
: 作者丨弄玉X龙璇
: 出版丨河图文化有限公司
: 简介:
: 程宗扬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宛如神仙的剑玉姬出招如此狠辣,藉由云如瑶流产之事,
: 嫁祸给萧遥逸!他怒极、恨极,更恼自己一直披着小侯爷的名而没有解释!云家因此事
: 切断给予江州的援助,江州纵有殇侯坐镇,又能支撑多久?
: 宋国朝堂因纸币发行而派系倾轧;太乙真宗的掌教之争终是尘埃落定;剑玉姬虽算
: 无遗策,黑魔海巫宗却非团结一心……
: 目录:

v*****o
发帖数: 564
5
感觉作者这几章太赶了,没有前面的从容
m*4
发帖数: 1341
6
谢,
先顶再看。
btw这一章怎么拖这么久啊?

【在 k*******d 的大作中提到】
: 书名丨六朝云龙吟4
: 作者丨弄玉X龙璇
: 出版丨河图文化有限公司
: 简介:
: 程宗扬做梦都没有想到那宛如神仙的剑玉姬出招如此狠辣,藉由云如瑶流产之事,
: 嫁祸给萧遥逸!他怒极、恨极,更恼自己一直披着小侯爷的名而没有解释!云家因此事
: 切断给予江州的援助,江州纵有殇侯坐镇,又能支撑多久?
: 宋国朝堂因纸币发行而派系倾轧;太乙真宗的掌教之争终是尘埃落定;剑玉姬虽算
: 无遗策,黑魔海巫宗却非团结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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