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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 发帖数: 1232 | 1 仔细地想一想,姜行长和姜女士还真有些神似。再仔细地想一想,他们两人的脸型和眉
眼也有几分相似。这个结论一出,我被吓了一跳。虽然,我和姜行长之间没有 发生过
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但是,我们最初合作的时候,姜行长比较喜欢说暧昧的话,也会
偶尔试探性地做几个放肆的小动作。好在,每次面对他那些暧昧的话和 放肆的小动作
时,我的态度都非常明朗、非常坚决,每次都婉转地及时制止了他。否则,他现在该说
的就不是“好悬”了。
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茫然。我发现自己又一次犯了“假定事实”的毛病。这个“假定
事实”的毛病,是我读了洪亮的日记之后,自己归纳总结出来的。我能落下这样一个特
别的毛病,全拜洪亮所赐。
自从我们结婚以来,洪亮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是病人,我不能和你一样的”,
对我说得最多的另外一句话是“情绪稍有波动你就应该提醒自己,作为一个病 人必须
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任由坏情绪肆意泛滥”。洪亮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是温
和的,声音是温柔的,就连原本暗淡的目光,也会变得如同烛火一般。 我是那么感激
洪亮,又是那么信赖洪亮!我经常暗自对自己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能够像洪
亮这样,不但敢于娶我这样一个有精神病史的人为妻,还始终如 一地包容我和开导我
。所以,我不但对洪亮百依百顺,还时常将他的话举一反三,并以此规劝自己。久而久
之,我不但对洪亮所说的任何话都深信不疑,能通过他或 多或少的暗示感受到他内心
的想法,还经常在其他的方面“假定”事实,再用那个假定的事实来折磨或鼓励自己。
比如,洪亮对我说,不要总是想着母亲和外婆,不要总是回忆她们在世时的事情,否则
,我会阴阳不分,总是觉得她们还像过去一样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就会在闭上 嘴巴偷
偷难过的同时,更加想念母亲和外婆,直想得她们就在我的身边一样。有些时候,我还
会在外婆哼着的小曲儿中安然入梦。
比如,洪亮对我说,不用给他讲生意方面的事情,他不但相信我的为人,还相信我做生
意的能力。他说,不论是什么项目,只要是我看好的,只要我努力去做,肯定 会取得
成功。我就会在排除万难、不懈努力的同时,真切地嗅到成功的气息。于我而言,这个
成功的气息不是假想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就像前方果园里长着的 果子,只要我
多多努力抵达果园,那果子就会被我收入囊中。
再比如,洪亮说,别看这些年来我没有犯过病,但它一直都在,我从来都没有彻底地好
起来。他说那病就像定时炸弹一样,只要我敢去引爆它,定然会在自我毁灭的 同时毁
掉与我相近的人。所以,不论是和洪亮在一起,还是和田笑光、鲁郁夫在一起,如果是
有意无意地闲聊或没轻没重地斗嘴还好,一旦沉静下来用心地与他们面 对,我的心里
就会涌起莫名的恐慌,仿佛我时刻都能引爆自己并毁灭他们一样。我在洪亮的暗示和引
导下,假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类似的事情举不胜举。它们导致的直接结果是,我在生意场上大有“所向披靡,群虏惮
之”之势,在其他场合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外强中干”的自卑者。
读了洪亮的日记后,我用几天的时间细细地回忆了过去几年中所发生的比较重要的事情
。之后,我得出了一个令我胆颤心惊的结论:我一直在洪亮的暗示下,扮演着 精神分
裂症病人的角色。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后,我开始攻读心理学与精神分裂学方面的书籍
,开始对照书本上的知识给自己诊断。我的诊断结果就是小说开篇时说 的那样:我觉
得我确实患有分裂症,但只是人格分裂、心理分裂或其他的什么分裂,绝对不是精神分
裂。而且,我觉得,我这不知名的分裂也不是自来就有的,它是 在洪亮对我不停歇的
暗示过程中变异出来的。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过去的六七年间,我是在洪亮的暗示和引导下度过的。在生意场上
,我并没有我所表现的那样勇猛和睿智,我只是因了洪亮的暗示而无所畏惧, 又在无
所畏惧的情况下凭借绝对的优越感而“叱咤风云”。同样,在生活及其他方面,我并不
像我自己所知道的那样自卑和胆怯。我之所以没有很多与生意无关的朋 友,并不是我
清高、孤傲,也不是我多么令人讨厌,这只“得益”于洪亮时常对我说,像我这样的病
人不要结交太多朋友,以免被人家发现我的病情。他说,我一旦 成了众所周知的精神
分裂症病人,也就会彻底地被孤立了。
因为我是相信、感激和热爱洪亮的,所以我从来没有清醒地思量过,现在的我已经近似
于被孤立了。如果不是田笑光一向不在意洪亮怎样评价他,如果不是鲁郁夫既 能关爱
我也能包容洪亮,我想,我连这样两个真心的朋友也不会有。至于后来结识的醉,洪亮
也对我说过,他觉得醉古灵精怪、城府极深,绝不是理想中的闺蜜。只 不过,或许因
为相近的身世、或许因为相似的内心,我与醉一见面就认定了彼此,任凭洪亮说什么,
也没能拆散我们。后来,洪亮见醉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小丫头, 空有成熟的外表和气
质,也就松了一口气,不再阻拦我和她交往。
回想着这些事,我觉得我渐渐地从飘飘忽忽的状态回到了正常的状态。虽然,我的心底
有诸多疑惑,但是我感觉到自己是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面上,大脑也真正地清 醒起来
。“落地”之后我发现,我正濒临悬崖的边缘,稍不留神就可能彻底地坠入深渊。为了
平平稳稳地走过这一劫,我必须审慎地衡量一下,过去六七年的婚姻生 活,我是不是
身陷一场阴谋当中?这场婚姻本身是不是洪亮对我下的一个诅咒和赌咒?如果,我如此
信赖与热爱的洪亮都不可信,我还能相信谁?
如此一来,我定定地盯着丁行长,开始怀疑他对我的关心是否源于另一个阴谋,开始猜
想他为什么会贸然地来我的家。
难道,他是姜行长派来的探子?或者是姜行长派来的说客?这个疑问乍一跳出来,我激
灵地打了一个冷战,随即在心理上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丁行长,您仔细地回想一下,姜行长是怎么和您说的。他是说把我当作亲妹妹,还是
说,我就是他的亲妹妹?”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按住了怦然跳动的胸口,开口说道
,“还有,依您对他的了解,您认为他是真心想帮我,还是另有企图呢?”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丁行长审视着我,迟疑地问:“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和
姜行长之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吧?”
“以您对姜行长的了解呢?”我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这……按说,也不会吧?”丁行长拖着长音说,“依我对他的了解,如果谁和他发生
了什么,从此也就失去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份量。姜行长对你可是褒奖不断,爱护有
加的。”
听了丁行长的话,我的心里陡然一惊。什么叫“如果谁和他发生了什么,从此也就失去
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份量”?难不成和姜行长上过床的女人们,个个是淫魔,是她们
强迫了姜行长或强奸了姜行长?看来,丁行长和姜行长的关系远远地超过了我所了解的
程度。
“那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吧。”为了掩饰我的心理活动,我像吃米的小鸡一样用力地点了
点头,笑着说:“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对姜行长感恩戴德呢?”
丁行长没有看透我的心思,学着我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满意地说:“既然是亲兄妹
,说什么感恩戴德?你要是能原谅姜大哥过去不小心犯下的小错误,让他对你感恩戴德
也行啊。”
只这一句话,我便确定了,姜行长与姜女士果然有关系,丁行长果然是姜行长派来的说
客。
过去,每当在影视剧或文学作品里看到亲兄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相恋的情节时,我都会
在心里鄙视作者。我觉得,能写出这样情节的作者不是恶趣味就是变态狂。天底下那么
多人,怎么就让一对兄妹糊里糊涂地撞到一起了?
现在,我该鄙视谁?我又能鄙视谁?我可不可以说,上苍是最最恶趣味的东西,也是最
大的变态狂?天底下这么多人,它偏偏让姜行长成为我的哥哥,再成为我生意 场上的
贵人!如果他是一个丧失了人性的无耻之徒,如果他做人、做事没有底线,我宁可不做
生意也不会和他往来,更不会和他称兄道弟。现在可倒好,他本是个彻 头彻尾的老狐
狸,偏偏凡事都明着来,从不暗中算计任何人!他也是彻头彻尾的酒色之徒,偏偏从不
强霸女色,也不会酒后失德!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成了比较默契 的合作伙伴。正是因
为比较默契,当他说出比较暧昧的话、做出比较亲密的小举动时,我从来没有甩几个大
嘴巴给他,只是巧妙地转换话题或委婉地阻止他的行为。
此时此刻,我多么想歇斯底里地向丁行长控诉姜行长的恶行!我多么想痛痛快快地大骂
姜行长一顿!我多么想告诉丁行长,不论是姜行长,还是姜女士,都是我痛恨 和不齿
的人!可是,我及时地提醒了自己:我不是精神分裂症病人,我有能力冷静地处理问题
。我心里明白,如果我吵了、骂了、哭了、恨了,那就等于帮姜行长卸 载了部分或大
部分罪恶感,也等于帮助丁行长胜利地完成了此次当说客的任务。
于是,我稍稍地调整了一下情绪,轻轻地说:“好吧,那就让他对我感恩戴德吧。”
“谭总就是谭总,不愧为女中豪杰。”丁行长如释重负地说,“我还真是有些累了。你
说,我是在这沙发上对付一夜,还是回宾馆去呢?”
我向前倾了倾身子,盯着丁行长的眼睛,嬉戏地说:“如果,让姜行长在车里睡上一夜
,他会不会噩梦连篇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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